四　凤凰双旗作抵押

2021-05-14 13:50:3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仍然是凌云阁那个楼群，仍然是那个五层的凌云阁站于楼群之中，巍然而立。
　　一盏灯，两个人。
　　是小僮与凤白丁。
　　灯止住了，止住在春风中，也摇曳在夜的春风之中。
　　凤白丁道：“你等我一个时辰。如果我回不来，你就自己走。”
　　小僮的眼中是泪，那是恐惧的泪，是哀恳的泪：“少爷，他们不好，咱们还是别去求他们了。”
　　凤白丁只是凄苦地一笑。
　　小僮刚想放声大哭，有人一声断喝：“你为什么说我们不好？”
　　一个眇目之人抓住了小僮的胳膊，只听得胳膊的骨头在咯咯作响。
　　凤白丁道：“欺人之急，怎么能算好？杀人为财，怎么能算好？既然做事不义，就该不畏人言！”
　　眇目之人一笑道：“好，好！主人嘴硬，小僮骨硬。请！”
　　凤白丁看了小僮一眼，转身向凌云阁走去。


　　凌云阁五层内都有人把守。
　　第一层是一个削瘦老人和一个秀丽姑娘，这二人在掷壶箭为戏，根本对凤白丁不理不睬。
　　第二层是一个极胖极胖的圆冬瓜脸胖子和一个癞子。胖子见凤白丁进来了，就用手指点点戳戳指他：“傻子，傻子，别去丐帮，咱哥仨一齐，来这守楼，也能吃饱，也有酒喝。”
　　癞子也咧嘴笑：“傻子，他是傻子？他可比你奸哩，他可比你奸哩。”
　　凤白丁不理睬他们，直顾向上走去。
　　第三层是一个中年尼姑。她坐在蒲团上，头都不抬，但她头不抬眼不睁，口中却在说一句：“只要你惹上鱼漂儿，怕哪一个男人也没你倒霉……”
　　凤白丁踌躇了一下，他很想问中年尼姑几句话，但他没问。
　　第四层正中间有一只椅子，一个俏丽女孩儿坐在椅子上。她在吃吃笑。
　　“我叫迷娘孩儿，你别以为这意思是指我迷住了我娘。凡是娘心头肉的孩儿当然都是迷娘孩儿。我的名是说，你一迷上了我，就忘了你的亲娘。”
　　这姑娘的眼睛很大，大得让你看上她一会儿，就忘了她也有脸颊，也有下颏，也有眉毛，以为她只有一双大眼睛。
　　凤白丁有点痴迷。慢慢说了话：“我没了亲娘，她早死了，我忘了她长什么模样。”
　　女孩仍笑：“你很可笑，但也挺有趣。有工夫我会去找你。”
　　凤白丁一笑，他已成为一个乞丐，她还要找他么？哪个女孩子会对一个乞丐感兴趣？
　　他走上第五层楼。
　　楼上很宽敞，也很空旷。只在正中间放着一张桌案，桌案后面坐着那个威严的黄衣人。
　　“你要见我？”
　　凤白丁看着他，也像在审视，在斟酌是不是该向他讲出来意。
　　终于，他慢慢开口了：“对，我一定要见你。”
　　黄衣人身体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桌案上。凤白丁看见这双手，心里就抖了一下。这双手随随便便放着，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这手像是与桌案长在一起，拿也无法拿开似的。
　　这人是凌云阁阁主严释。
　　黄衣人道：“你的家宅和财产我已经全部买下，因为你是凤凰旗，所以我给了你三十万两银子。你明天把那家宅交与不飞不见就是了。你来见我，还有什么事？”
　　凤白丁道：“我有一件事来求你。”
　　黄衣人道：“杀人？”
　　凤白丁道：“杀人。”
　　黄衣人道：“你知道我杀人从来言无二价。据我所知，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凤白丁道：“我还有人，我还有这凤凰双旗。”
　　凤白丁把凤凰双旗掏出来，放在桌上。
　　黄衣人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会对你的凤凰双旗感兴趣？”
　　凤白丁笑笑。他知道，黄衣人有一个秘室，室内满是天下的名贵兵刃。
　　黄衣人看看凤凰双旗，这二尺余的双旗是天下奇兵，凤旗乃金丝织就，凰旗乃血蛛线织成，一凤一凰，攻人不备，可做枪、矛、剑、戟、勾、网、扇用。
　　黄衣人道：“你没了凤凰双旗，江湖上就可以说没了凤凰旗这一号人物。”
　　凤白丁道：“所以我来求你。”
　　黄衣人看着凤白丁，这年轻人目光坚定，气定神闲，如果假以时日，这年轻人必成大器。
　　黄衣人笑了：“好，我答应你。”
　　黄衣人的脸上竟有了些微的暖意。
　　凤白丁面上有了喜色，他轻轻长吁了一口气。


　　黄衣人道：“你要杀谁？”
　　凤白丁道：“寂寞剑！”
　　黄衣人再势如峙岳，沉凝如山，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知道上一次金钱令的柳荫庄上，是这个凤白丁首先发难，才让鱼漂儿能杀了贾开山的。如今他又要杀死寂寞剑鱼漂儿，他岂不是疯了么？
　　黄衣人的手紧了一紧，凤白丁这才知道，那一双手原来并不属于桌案。
　　“你是不是想来开我的玩笑？昨日晚昏时之后，你与僮儿提一盏灯去丐帮分舵，求鱼漂儿收你入丐帮。你是不是想图谋鱼漂儿之位？”
　　凤白丁摇摇头：“我只要你毁了她的那一柄剑，还有那一张琴。但决不可伤这人。”
　　黄衣人大惊，看着凤白丁，好半天没讲话。
　　他不明白凤白丁为什么要毁了鱼漂儿的那一柄剑和那一张琴。没听说鱼漂儿有一张好琴，而且鱼漂儿在江湖上也称不上琴中妙手，为什么要毁了她这张琴？寂寞剑是江湖上的名剑，据说是柄长长的窄刃软剑，但不是什么古剑，剑因人而名，人因剑而侠。毁了她这一柄剑又有什么用处？她又擅“百兽舞”，据说鱼漂儿如今已化指为剑，意中有剑，何必出剑？意中有剑之人，你就是毁了她手中剑又有什么用处？
　　黄衣人道：“我从来没看到过你这么怪样的人，也从来没有人向我提这么荒诞的要求。不过，我答应你。这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很喜欢你这个人。”
　　凤白丁笑了，他向这个老人笑，笑得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