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首鼠两端

 

2021-06-06 16:20:1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答罕带着一百人，去西夏求婚。他对那一百人说道：“把你们的刀都拿出来，看着我。”
　　一百人拿出刀来，看答罕怎么做。
　　只见他拿出一条红绸，把自己的刀紧紧系住，捆在那刀柄上的红绸使得再也拔不出刀来。
　　答罕说道：“我们一路去西夏，要求婚西夏王，不是去厮杀的，要刀无用。”人人都学他样子，把刀系住，答罕说道：“我们出发吧！”
　　一百零两个人出发了，那多的两人是答罕与倩倩。
　　耶律重恩坐在帐内，他听到了马嘶声，有人在喊，有人在叫。
　　进帐来的，是他的皇族十人，其中一人说道：“大王，为什么叫答罕去西夏？”
　　耶律重恩说道：“我请他去求婚，我要娶红顶天为妻。”
　　那人道：“大王，红顶天是西夏王的妃子，答罕一去，西夏王恼羞成怒，会杀了他的！”
　　耶律重恩笑一笑，说道：“是吗？我想不会，答罕是天下最有本事的谋士，怎么会叫人随便给杀了？我要他多带一些人马去，但他只要一百人，说是一百人足够了。”
　　一个老人忽地说道：“答罕走时，命他的一百勇士全都用红绸子系住他们的刀，说是做喜事，用不着使刀。”
　　耶律重恩说道：“那样最好，只是西夏王会不会答应他呢？”
　　耶律重恩的眼睛在闪光，他的眼光里是微笑，还是讥讽，就没法说得出了。
　　倩倩依在答罕的怀里，喃喃地说：“答罕，我看你这一次凶多吉少。”
　　她笑着说，看来对死也不惧。答罕抚着她乌黑的头发，说道：“痴儿，你怎么知道我是凶多吉少，说不定是吉多凶少。”
　　两人仍是骑在一匹马上，一路上断不了缠绵。
　　到了西夏，到了兴庆府，答罕命勇士全都先去街上来买东西，并在街上放出风声，说是此来西夏，只是要求婚。一时街上扬言纷纷，齐说是西辽王派人来，要求婚娶红顶天！
　　一时西夏沸腾！


　　红顶天坐在床上，她在看花园里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叫。
　　西夏王来了，他瞪眼看着红顶天，说道：“你很悠闲，是不是？”
　　红顶天并不理他，只要不是在宫廷的席宴上，不要是大殿上，她可以不必理会这个西夏王的。
　　西夏王说道：“你听说没有？街上来了西辽王的求婚使节，他叫答罕，原来是大金国的三王子，如今做了西辽王的幕僚，他是来向我求婚的。要求我，把你嫁与西辽王！”
　　红顶天说道：“我不是嫁与你了吗？”
　　西夏王冷冷一哼，说道：“你要不说，我还真就忘了，你真的嫁我了吗？”
　　红顶天不理睬他，仍是看着花园里的鸟儿。突地西夏王恨恨地叫道：“混蛋，你看着我，别看那些个死鸟！”
　　他回头令手下的勇士，吼道：“去，去把那鸟儿都射杀，全都杀死！”
　　勇士都去杀鸟了，一时树上纷纷扬扬飞起一群群鸟儿来。
　　有失落的鸟羽坠地，红顶天看着那鸟儿飞走，心里忽地想到：如是真的能随耶律重恩走了，岂不是像那飞向蓝天的鸟儿，从此自由自在，再也少了忧郁？她笑了，笑得千娇百媚。
　　西夏王忽地扯住了她，说道：“你是我的妃子，你知道不知道？就是我不理你，你也得呆在宫中，你只是我西夏王宫中的一件摆设！”
　　红顶天笑一笑，却不答他。西夏王狠狠扯着她的衣领，说道：“你算什么？你从前跟着我父亲，像个狐媚子，媚得他不知东西，你如今想媚住我，休想！”
　　红顶天说道：“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会被女人迷惑？”
　　西夏王大笑，拍拍胸说道：“我是顶天之人，可你一个女人，叫做什么红顶天？我看你只能够摸着我的肩，就算不错了！”
　　红顶天的脖子被掐住，几乎透不出气来。但她知道不能动，她只是轻轻说道：“放开我，放开我！”
　　西夏王也畏惧她的本事，便放开了她，说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休想再走出西夏王宫！”


　　答罕坐在客房里，对手下的勇士说道：“都睡，都睡，如果有人来找我，便报我一声。”
　　众人听罢，便去歇息。
　　来了几个人，像是宫内的禁卫，叫道：“哪一个是西辽来的答罕公子？”
　　勇士们一听，便带他来到客房，答罕正在与倩倩睡，听得敲门，便问道：“是谁？”
　　外面答道：“说是西夏宫中来人，承太后旨意，来请公子一谈的。”
　　答罕说道：“好，我便来。”
　　只是一会儿，他与倩倩一齐走出，两人上了马，去至宫中。


　　太后坐在龙椅上，看着答罕，说道：“久闻公子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神采。”答罕一揖，再看他身旁的倩倩，不由笑道：“说答罕公子为了一女，竟不惜大金的王子不做，看了这女孩子，我看答罕你迷得值。”
　　答罕再一揖。太后说道：“答罕，你来西夏做什么？”
　　答罕说道：“只为一件事，就是西辽王想娶红顶天做妻，不知太后肯否？”
　　太后此时目光转厉，瞪眼看着答罕，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红顶天已经是西夏王妃，无人不知，你怎么敢对我说此事？”
　　答罕一笑，说道：“西辽王愿娶红顶天做妻，我是他的幕僚，怎么能不来？”
　　太后虎视答罕，说道：“我要杀了你，你目无西夏，目中无人！”
　　忽地倩倩笑了，她笑着看太后，说道：“我与答罕一路来，以为太后会因为西辽王要娶红顶天，一定会宴请我与答罕呢，谁料得太后竟是胥气以待？”
　　太后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宴请你？”
　　答罕看看倩倩，说道：“太后用红顶天理政，天下人皆知，西夏有王，等于无王。西夏如果有红顶天，哪里会再有一个西夏王来？”
　　太后一震，再看看答罕，说道：“说下去。”
　　答罕看着太后，心道：这是一个心力交瘁的女人，她一心为西夏，一心为儿子，就是要红顶天做西夏王的妃子，也是出于无奈，此时如要说服她，便更是胸有成竹了。他说道：“如果你要一个西夏王，便要不得红顶天。如果你要红顶天，便永远没有什么西夏王！”
　　太后看他，等他详说。答罕说道：“自古帝王，政事皆出自心。你要儿子做西夏王，便不该要他娶红顶天。有了红顶天，他还能做什么西夏王？”
　　太后看着答罕，慢慢说道：“可惜，我儿子并不像你这般聪明。”
　　答罕听得出她的话意，她是知道儿子做不好西夏王的，便娶了红顶天，要她辅佐儿子。可惜红顶天与儿子并不亲近。
　　她也知道那原因，红顶天原是丈夫的宠儿，怎么会一心跟着儿子？何况儿子并无一点儿可人处，她怎么会喜欢儿子？
　　答罕说道：“天下大事，要皆由一人定，是输是赢，是祸是福，全看天意。你不要儿子说了算，就是替他娶一百个管事的妃子来，他仍是怨恨你！”
　　太后说道：“依你说，该怎么做？”
　　答罕说道：“我本来能做大金的狼主的，但我归去晚了一步，父王升天，叔父继位，我便再无做狼主的份儿了。人生如此，只差那么毫厘，却是失之千里，你有什么法子可想？依我看，把红顶天嫁与西辽王，好处有三，第一，西辽王从此不会再犯西夏，第二，从此你儿子便是一个真正的西夏王。第三，你可以再在西夏主事，如果你儿子能成事，你便不必理会。如他不行，你自可以助他，何必着要一个不喜欢你儿子的人来助他？来日后患，我不说太后也心明。”


　　太后送走了答罕，她心中哨叹：如答罕一般聪明的人物，怎么不是她的儿子？
　　她叫人请来西夏王。
　　西夏王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竟是眼皮肿大，眼泡下垂，看样子是沉酒色，不理政事所致。太后心里一叹，要想让儿子振作起来，非让他主事不可。
　　太后问道：“你近来都做些什么？”
　　西夏王叹气，说道：“做什么？玩一玩，喝一些酒，再睡。
　　睡女人……哈哈哈！”
　　他看着太后的目光，竟有些仇视。
　　太后暗暗心惊，不是答罕说破，她兀自不醒，原来西夏王心内愤恨，已如积火。她说道：“自从红顶天嫁与你，你便懒了许多……”
　　西夏王恨声叫道：“别再提她！她是什么东西，我不要提她！”他愤恨而起，叫道：“她算是什么东西？她算是西夏的第一勇士，她还是西夏王！我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废人！”
　　他眼珠子通红，看着太后，说道：“你生下我做什么？你莫不如就叫红顶天做你的儿子！”
　　叭！太后给了他一个耳光！


　　西夏王醒了，他呜呜地哭起来。
　　再过一会儿，太后说道：“我要红顶天走，我要把她嫁与那个西辽王！”
　　西夏王有气无力地叫道：“不可，不可！她是我的人！”
　　太后冷冷道：“她如果是你的人，怎么对你无情？”
　　西夏王低下了头，他不敢对太后说，红顶天自嫁与他，从未与他同床过，只是在他的宫里睡，形同路人。
　　太后说道：“我也知道你苦，你何必非得要她？要她在西夏，你就休想再做西夏王。莫如把她嫁了，你好好振作，做一个好西夏王。”
　　西夏王的眼睛红红的，他不甘心，自家的妃子再嫁与人，对他是多大的羞辱？
　　但他能放弃红顶天么？如果没有了红顶天，他能做好西夏王吗？
　　太后说道：“我儿，你与她不在一起，她从不曾把心放在你身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西夏王看到了太后的泪水，她知道一切，她明白儿子的处境，她知道西夏王只是与她睡在一间房里，但两人从未有过亲热。
　　他哭了，哭得很悲伤。
　　太后说道：“我从前当她能助你，如今看，只要她在，你就不会成事。让她走吧。”
　　西夏王说道：“杀了她，我不要她走，我要杀了她！”
　　如果能杀了红顶天，才能使他没那羞辱。可太后冷冷道：“你杀不得她，如果杀了她，你在西夏会没有威望的。”
　　西夏王恨声道：“我不杀她，也没威望。”
　　太后说道：“她嫁与西辽王，你会有一个屏障。”
　　西夏王说道：“不行，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是我的妃子，竟敢让西辽王派人来求婚，真个不把我西夏王看在眼里，我要杀了她！”


　　红顶天看到了倩倩，她笑一笑，说道：“你真来了，我怕你与答罕从此就会死在西夏，再也无法回去。”
　　倩倩说道：“红顶天，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太后必是会愿意让你走，但西夏王会令人杀你，你怎么办？”
　　红顶天说道：“我只能一死，还能怎么办？”
　　想起当初偶遇老西夏王，得他调教，成了大器，哪料得会有今日？就是西夏王要杀自己，也只得由他。
　　倩倩附耳对红顶天说上几句话，说道：“只有此法，你才能得救。你要不要自救，就看你自己了。”


　　西夏王冲进自己的寝宫，看到红顶天正在沐浴，他看到的红顶天如今再也不是一个英气勃发的英豪，而是一个柔情万种的女人。
　　他有些犹豫了，手里提着的剑忽地不知放在哪里好了。
　　红顶天说道：“大王有什么事儿吗？”她装作没看到西夏王手里的剑。
　　西夏王说道：“你……你愿意嫁人吗？”
　　红顶天说道：“我喜欢西夏，我喜欢你父亲。”
　　西夏王一叹，说道：“你从未喜欢过我？”
　　红顶天说道：“如果你的妃子喜欢上你的儿子，你会如何？”
　　西夏王无语。
　　红顶天在拭着她的臂，那是洁白无瑕的臂，令人心动的臂。
　　他问道：“你嫁了人，会想西夏吗？”
　　红顶天说道：“我要嫁人，我也会想西夏，我也会想起你。”
　　西夏王冷笑，说道：“你说这话，不会是安慰我吧？”
　　红顶天笑一笑，说道：“你是一个好人。如果你是一个恶人，你会强迫我，我就是再反对，你也会害了我，让我想起你父亲，或是想起你，都是厌恶。但你不曾强迫我，我很感谢你。”
　　西夏王心里很不是滋味，红顶天是他钟爱的女人，他们兄弟三人都在暗中说，要娶红顶天，娶红顶天那样的女人。但他在红顶天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他自惭形秽，怕红顶天看不起他。
　　如今自己钟爱的女人要走了，要嫁与别人，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红顶天说道：“你其实能做一个好王，只要你勤勉一些，凡事想想如何做，便能做好了。”
　　西夏王低下头去，他不愿意让红顶天看到他的泪水。他再抬起头来，对红顶天道：“你不笑话我吗？”
　　红顶天说道：“我为什么要笑话你？当初老西夏王看中了我，他教与我那么些本事，我才能做一些事。他要是好好教你，你也会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了。”
　　西夏王看着红顶天，他心里很感激红顶天，说道：“好，我愿意你嫁与西辽王，你过你自己的好日子去吧。”


　　答罕看着倩倩，倩倩已是叽叽呱呱地对他说了许多话，她很兴奋，能做好西辽王的事，她也很是快乐。
　　答罕说道：“西辽王想杀我，你知道吗？”
　　倩倩先是惊讶，再是点头，最后说道：“他不放心你，你比他更强，他嫉妒你。”
　　答罕说道：“自古皆然。”
　　倩倩说道：“他会派人杀你吗？”
　　答罕笑笑，说道：“他不会，他会借刀杀人。如这次要我带一百人来西夏，是要西夏王杀我。”
　　倩倩说道：“如果你办成了，他就杀不了你。”
　　答罕说道：“那他就只能期以来日了。”
　　两人紧紧搂抱着，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答罕说道：“你后悔吗？”
　　倩倩笑笑，说道：“为什么要后悔？”
　　两人情热，便互相抚摸，他们从那抚摸中得到最大的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