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疯女买猴

 

2021-06-06 16:27:5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秀茗在笑，两人上了街，跟在后面的是齐眉杨的手下，他们拎着两只大箱子，跟着两个疯疯张张的女人，沿街买东西。
　　眼前是一家珠宝店，两人进去了，看看班指，看看戒环，再看看玉佩，看看手镯，秀茗说道：“看什么看，一样买几件吧。”
　　那店主看来了大买卖，便陪笑道：“姑娘要买什么？”
　　秀茗说道：“问什么，一件拿一样就是。”
　　店主屁颠儿地跟着，一件件拿出来，专拣贵的，都是一样一件。
　　到了门前，看店门窗口那一只大大的玉如意，秀茗说道：“这么大的如意，拿去挂在你房里，专打男人。”
　　痴娘儿拍手笑说道：“对啊，就那么办。”
　　就把那一只玉如意也花七千两银子买了。
　　那店主差一点儿乐昏过去，他这一次挣的钱竟比他十年赚的还要多。他瞪眼看着那白花花的一箱银子，恨不能把那银子都留在他店里。
　　但秀茗叫道：“买够了，买够了！走啊。”
　　两人出来，再奔旁边的一家裁缝铺子。那裁缝是一个女人，叫王巧娘，有名的梓州巧匠，一见痴娘儿走进来，俏嫣带笑道：“看人家这孩子，长成这样子，天生的衣服架儿，怎么穿怎么是啊。”
　　秀茗撇嘴，说道：“你不讨好我，我叫她马上就走，你可就没了白花花的银子啦。”说罢故意把那箱子一掀，让她看见那箱里的银子。王巧娘的眼睛都笑了，说道：“好啊，你这位姑娘的身材也好，我要为你好好缝几套衣服，让街上的臭男人看了你，夜里睡不着，直咬牙。”
　　秀茗拍手叫道：“好啊，咬碎了牙才好。你为我缝几套衣服好了。”
　　痴娘儿笑骂道：“看你花我的银子，像花你自己的一样。”
　　秀茗笑说道：“没人帮你花，你岂不是很难受？你把各式布料拿来，我看看怎么做。”
　　那王巧娘连同铺子里的伙计都上来试，看来看去，看得不耐烦起来，叫道：“也别看了，凡是女人能穿的，都做一套来。你给本姑娘也做上几套，比起小姐来嘛，少那么几套就马马虎虎得了。”
　　两人又扯线，又量身，王巧娘弄得满面是汗，秀茗说道：“银子给你。”说罢拿来几锭大银掷与王巧娘，说道：“你先做着，如果做好了，再给你银子。”
　　王巧娘差一点打自己一个耳光，她想说的是：“够了够了。”幸亏没说，不然岂不是白扔了一大笔银子？待得两人从裁缝铺子里走出来，王巧娘抱住小伙计，大笑道：“老娘今天发了财，给你摸一下奶看。”
　　原来那小伙计整天看着王巧娘颤颤奶子，眼睛盯在上面。
　　小伙计也大喜过望，说道：“阿娘，不看奶子了，拿来一小块。
　　银子打赏我吧？”
　　王巧娘恨道：“原来奶子是闲时看的，让老娘赏你一巴掌。”但还是拿一小块银子赏了小伙计。
　　秀茗看着两个跟着的大汉，人人竟在冬日也流汗，便说道：“对不起啊，大哥，我忘了，你们两人一人一块银子。”
　　说罢从箱子里掏出两锭大银来，都是五十两一锭，塞给那两个大汉。大汉推辞道：“大哥要我们照顾姑娘，我们怎么能拿姑娘的银子？”
　　秀茗笑说道：“两位大哥不拿，这两锭银子我便丢在了阴沟里了。”
　　两大汉忙接过银子，说道：“谢姑娘赏。”
　　痴娘儿笑说道：“臭丫头，拿我的银子用真是大方。
　　秀茗说道：“你让我也尝尝挥金如土的滋味儿，好不好？
　　你是主子，主子不说话，奴才更大方，那才显得你主子的威风，对不对？”
　　痴娘儿笑道：“对啊，反正那些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花光了也好。”
　　看看走得累了，秀茗问道：“这梓州最好的菜馆是哪一家？”
　　两个大汉说道：“有一家店，叫做‘好辛苦‘，是在河边的，那是最好的店，只是价钱贵些。”
　　秀茗叫道：“去啊，贵有什么？去吃好了，只要能吃得好，贵些也不要紧。”当下赶车到了那“好辛苦”。一看那酒楼却是转楼，楼梯从外面爬，一直爬到了四层，再向下一层层走，底层却是没有一扇门的。痴娘儿说道：“真是怪，我也听得爹说过，梓州有一家店是老店，叫做‘好辛苦’，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的古怪。”说罢四人向上爬。楼梯很窄，也很高，走上几蹬，便有些气喘，秀茗说道：“好辛苦。”
　　痴娘儿笑说道：“只怕到了顶上，看那菜也不可口，酒也不好喝，那时才真的很辛苦，”
　　几个人爬上了四楼，迎面看到一个小伙计，对着他们咧嘴笑，说道：“保你不后悔！”再也不说别的，竟拿一条毛巾递来，正是挥汗时，有毛巾正好，便擦着，进了楼。那楼是深的，像是山洞。痴娘儿笑道：“像是进了妖精洞，怕闪出一个蜈蚣精来。”
　　秀茗说道：“蜈蚣精可不管你是小姐不是小姐，一样吃了你！”
　　待得进了楼内，缓步走下去，不知觉间已是到了三楼。那楼内正有一间间小间，像是春暖时节，花正开着，盆景郁郁葱葱，看去很是好看。
　　痴娘儿两人坐下，那两个大汉提着箱子站在一旁。痴娘儿笑说道：“这里好不错的景致，你两个也来坐下，我们好好吃上一顿。”
　　两个大汉推托，说道：“大哥要我们照顾姑娘，可不是要我们跟着吃喝的。”
　　痴娘儿愕然：“就是你大哥在此，他也得吃喝，有什么不对吗？”
　　两个大汉见她认真，便真的坐下了。
　　痴娘儿看来了一个女孩子，她长得眉清目秀，对痴娘儿一礼，说道：“不知道姑娘要什么菜？”
　　痴娘儿说道：“拿几道本店最拿手的菜上来，我好好尝尝。”
　　那姑娘笑说道：“本店的名讳叫做‘好辛苦’，说的就是本店的名菜，难道客店不认得吗？”
　　痴娘儿说道：“你点来尝尝。”
　　伙计说道：“本店的第一道好菜，叫做‘娇女子’。那是一条鱼，做法与别家的做法不同，你要愿意吃，便做来尝尝。
　　第二道菜叫做‘辛劳一世‘，那是锁住了龟精，把它拿去在文火上慢慢烹，竟是只有内脏不坏，所以那龟上得桌来，头在一伸一收，仍是活物。第三道菜是猴脑，把活的猴子放在笼子里，头伸在一个可扳可夹的孔内，待得它到了眼前，再拿木槌捶打它的头，直到头颅破了，才拿一只匙子去吃它的脑汁。这就叫做‘好辛苦’。”
　　秀茗一听，大是生气，说道：“我们小姐不喜欢人家吃猴脑，你们有多少只猴子？一只猴脑卖多少银子？”
　　那伙计笑说道：“有客官愿意吃呢，那些猴脑每一只卖二十两银子，只着生姜、辣汁，不用别的什么，很好做的。”
　　秀茗看着那店伙计，说道：“好了，把生的猴子带来，我们自己吃，你就给我来三十只猴子的猴脑吃好了。”
　　那伙计一听，陪笑说道：“小姐要吃，也不过是吃一个新鲜，哪有要三十只二十只的？”
　　大汉眼一瞪，说道：“你没听说小姐要三十只吗？你就别废话，大爷有银子，你看！”大汉打开箱子，让他看看银子，那店伙计忙说道：“好，我去办，我去办。”
　　推来了小车，一共推来了五辆。每辆车上都有一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左顾右盼，吱吱乱叫的小猴。
　　秀茗说道：“你把它弄过来。”
　　店伙计手里拿着刀，对他们说道：“要先剃去它头上的毛，不然你吃着猴脑有些腌臜，不好弄了。”
　　秀茗说道：“本姑娘自己弄，你看可好？”
　　那店伙计自是不敢得罪她，陪笑说道：“姑娘自己不好弄，不如小人来弄，姑娘只看着就行了。”
　　那大汉吼道：“我们愿意自己弄，你拿刀来！”
　　大汉接刀在手，说道：“你走吧，不用你管了。”
　　他对秀茗说道：“姑娘真的要吃猴脑，我来杀它。”
　　就见那只小猴露出惶急神色，急得吱吱乱叫，那神情像是对秀茗哀恳，秀苟指着痴娘儿，说道：“你真是笨，放着大菩萨不求，来对我叫什么？”
　　小猴真个对着痴娘儿拱手，那神色很是可怜。
　　秀茗笑说道：“对啊，对小姐求情，那真的很管用。”
　　痴娘儿悄声对大汉说道：“把那些猴子都放了，他们能怎么样？”
　　大汉闻得痴娘儿的香气，心也扑咚咚跳，昂然道：“能怎么样？他敢不买姑娘的账吗？”
　　痴娘儿悄声道：“我们把它们都放了。”
　　说时，几个人手忙脚乱，把那五只猴子都放开，那猴子爬在痴娘儿的肩上，对她吱吱而叫。痴娘儿说道：“乖乖儿，快逃吧！”
　　那些猴子像是通灵，个个爬上窗子，再叫一会儿，全都不见了。
　　店伙计听得有人叫，便上来了，那大汉正色道：“那猴子被我们吃光了，还要再来五只。”
　　店伙计一看，不对啊，你们说是吃猴脑，猴子的尸首应在啊，怎么没了猴子？一定是他们弄古怪。他说道：“客官，你们吃了五只，也就够了。”
　　大汉暗笑，他对着痴娘儿说道：“小姐，我看不够，我的肚量大，要吃猴脑补一补。小姐，你够不够？”
　　秀茗桌下暗踢痴娘儿，痴娘儿暗骂道：臭丫头，狠劲儿踢我？！她柔柔一笑，说道：“怪好吃的，不够，再来五只好了。”
　　店伙计不愿意去，大汉一：“你为什么不去？不要银子吗？你要不卖与我，我砸了你们的店子！””。那店伙计不敢不去，只是一会儿，再来五个人推来五只猴子。
　　那五只猴子比先前的更大些。
　　大汉冷冷道：“原来用瘦的小的对付我们，怪不得我们吃不饱。”
　　那店伙计哭丧着脸，心道：谁来吃这玩艺要吃一个饱？你们是来消遣我的，我就不敢得罪你们，今天算是倒了霉。但一转念，你拿银子，我赚钱，怕你多吃？吃坏了你！
　　店伙计说道：“请慢用！”
　　但这一回两个伙计呆在一旁，站着，不再走开。
　　秀茗笑眯眯道：“你们忙去吧，我们自己会吃。”
　　那店伙计说道：“我们帮忙好了。”
　　大汉吼道：“走开，我们有要事商量，你们在此做什么？”
　　两个店伙计看他凶狠，吓得忙走开。待得他们走开，秀茗叫道：“快，快！”
　　再把那猴子放了，猴子都是吱吱喳喳，似乎对她们作揖行礼，痴娘儿眼里含泪，说道：“快走吧！”
　　猴子都跑了，一时跑尽。
　　正呆坐着，忽听得有人声传来：“是痴儿在这楼上吃东西吧？”
　　随着声音，便见齐眉杨与许新奇一齐而来，痴娘儿一见他两人，大喜过望，说道：“你们两人来了最好，我们有事要求你们。”
　　齐眉杨一到，两位大汉随即起立，站在一旁，拱手道：“大哥来了。”
　　齐眉杨说道：“你们弄什么玩艺儿，满楼外都是猴子？”
　　秀茗悄声道：“别出声，我们把他们的猴子都买了，放了。”
　　齐眉杨看着痴娘儿，说道：“又是你的主意？”
　　痴娘儿嘟嘴道：“是秀茗，可不是我。”
　　齐眉杨说道：“只有你大小姐才有这些精灵古怪，还有什么好玩的，我也来玩一玩。”
　　秀茗咳了几咳，叫道：“来人哪！”
　　来了那两个店伙计，秀茗说道：“你看，我们又来了两人，他们食肠宽大，很是能吃，你们的猴脑不错，再推五只来。”
　　那店伙计此时倩出他们一定是弄鬼，但人家有银子，而且眼看着齐眉杨来，知道他是梓州水陆两路的大哥，敢不推来？
　　就又推来了五只猴子，当时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人。
　　齐眉杨说道：“就这么放了？”
　　店伙计看着他们，放开了那猴子，猴子匆匆跑了。他说道：“客官……”
　　齐眉杨横眉道：“给不给你银子？”那店伙计说道：“给银子了，给了。”
　　秀茗道：“你有银子就行了，你管我吃不吃，我愿意看猴子跑出去玩，你管得着吗？我放的猴子都是我的，你要去再抓回来，我便要砸了你的店！”
　　店伙计苦着脸，说道：“你只放了十五只猴子，我店里每天都卖三十只。”
　　痴娘儿一笑，说道：“我不管，我请扬大哥派人来看着，如果明天你店里还有猴子，就是我的，我要砸了你的店，封了你的店，让你再也赚不着银子。”
　　店伙计苦着脸，去请店主来。
　　店主是一个老人，他对着齐眉杨又揖又求：“杨大哥，你说说情，放我们小店一次，我们也不容易。”
　　齐眉杨说道：“你弄什么玄虚？你一层楼不开门，让人爬楼。再在你楼内弄什么龟，弄什么猴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弄这些东西折寿？”
　　那老人苦着脸说是是是，他不敢与齐眉杨顶嘴。
　　这里正说着，忽听得有人叫道：“店主人，来两只猴子，再来一只龟。猴子要小，龟要大。”
　　那两人坐下，背正对着这面，蓦地痴娘儿看着那两人面熟，原来那两人正是莫奴生与须跋。
　　两人背对着他们坐，等着店主人。
　　店主人很是槛尬，这里痴娘儿不许他卖那龟与猴子，那一边有人叫这两样。
　　须跋说道：“你没来过，我曾来过一次，这店里也就是这‘好辛苦’有些名堂，说穿了，就只是龟与鱼，还有猴，都是新鲜的。我叫两样，你吃吃看，也算是一大特色。”
　　莫奴生一句话也没说，他只是盯着眼前的盘子，看不清他有什么表情。
　　须跋拍桌子一叫：“店家，还不快来？！”
　　店主人看看齐眉杨，齐眉杨说道：“去应付他们，叫他们走。”
　　痴娘儿看他脚步不愿意动，便柔声道：“我每一天赔你银子，你卖多少猴与龟，我赔与你，好不好？”
　　店主人无奈，心里苦道我弄个店，全都靠那龟与鱼与猴子，才真个“好辛苦”。你不让我弄，我怎么赚钱？
　　他赠到了须跋与莫奴生面前，陪笑道：“对不住，客官，今天的猴子与龟都卖完了，两位如不要别的，就对不住了。”
　　莫奴生要走，须跋说道：“你看不起我？你楼外都是猴子，莫非你猴子太多，笼子里关不过来？”
　　须跋忽地一冲，身子像一条鱼，从窗子里冲出去，一瞬间再复回来，手里提着一只猴子，说道：“拿刀来，我自己来做！”
　　店主人呆住了，他不住地回头看着齐眉杨这一伙人，怕他们生气，但又不能不答应须跋，他左右为难，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须跋大声道：“你等什么？拿刀来，莫非你店里的刀也都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