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喋血“一躺楼”

 

2021-05-18 11:15:3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今“一躺楼”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难受。镖师和趟子手们都闲暇无事。一年忙秋，山货下来时节，“一躺楼”应该是门庭若市，人人忙碌，人人满面喜色的时候，大宗生意天天做，大宗镖银来来往往，里外都是进进出出的车马。
　　可现在“一躺楼”竟然象是睡着了一样。依老楼主的吩咐，镖师和趟子手都在“一躺楼”内休闲，不到外面去。
　　镖师们都是男人，是男人就断不了那三样毛病：喝酒、赌钱，玩女人。
　　喝酒只能喝闷酒，赌钱只能自家人赌，没有女人。
　　张效决定出去找乐子。
　　他从后门溜出去，溜出去的时候还向那两个把守大门的镖师挤挤眼。
　　他决定找乐子，好好轻松轻松。
　　首先得去找女人，他最想的就是找女人。这凤凰城只有补袜子的女人，而没有妓馆。是因为有补袜子的女人，就没了妓馆；还是因为没有妓馆，就有了补袜子的女人，谁也不知道。
　　张效记住了，他不再去找母老虎，他想去找一只“鹿”。
　　他进了一个补袜子女人的家。
　　这女人很温柔，象一只鹿。
　　母鹿都很驯，尤其她们在强壮的雄鹿面前。
　　张效觉得很舒坦，他很快活，他知道只有女人，才会让他有这样的快活，这样的感觉。
　　这女人很漂亮，她在做事时总是象她补袜子一样，不慌不忙地，一点点地做。她那是冷静，也是一种沉着，这就叫心要跳出腔子来的张效焦急。
　　他暗暗好笑，盯着这窈窕的女人看。他想，不知道这女人做什么事儿会快？
　　张效就哈哈大笑起来。
　　女人很羞涩，以为张效笑她，就用衣服把自己掩饰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这样磨磨蹭蹭，穿衣服，再梳头，再做饭，很忙很忙的。”张效道：“你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忙了，时间更少，对不对？”
　　女人拊掌而笑道：“你真聪明，你这话真讲得对，对极了！”
　　张效仍在注目女人穿衣服。
　　能这样看的时机不多，女人并不乐意在男人面前穿衣服，就是乐意，也总是穿得很快。
　　张效道：“你总是这么慢腾腾的？有男人也这样？”
　　女人一叹道：“没办法，只能这么快了。”
　　女人抓袜子时候很快。
　　她马上就穿上了袜子。
　　张效突然瞧见了她的袜子。
　　他觉得很奇怪。
　　张效道：“你是补袜子的，为什么你那双袜子上有两个洞洞？每一只袜子前后都有两个洞？”
　　女人的脸色变了，她好象很吃惊，看着张效。
　　女人向他笑：“你看窗外……有人！”
　　张效身子向窗外一斜，这一斜他的身体转动了一下，他的肋部全露在这女人手边，他只回了一下头，嘴巴张了张，想说话，却又什么也没有讲出来，就轰地倒下了。女人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干嘛看人家的……的袜子呢？”
　　叹息是因为这个张效毕竟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
　　张效两天没回来。
　　陆啸天派三个镖师出去找。
　　陆啸天带三个趟子手出门去了，带回了三个镖师的尸体。三个镖师被人杀死，吊在前面的树林里。三个尸体的怀里都抱着赶山人用的索拨棍子。
　　“一躺楼”没什么反应。
　　老楼主陆逸翁坐在亭子里，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在下棋。陆啸天站在一边，陆鸣也在看着他自己下棋。
　　陆逸翁不讲话。
　　陆啸天道：“楼主，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让我去同这个病虎曹春比试，斗上一次，让这个事情有个着落？”
　　陆逸翁看一看陆啸天，又去布棋子。
　　陆鸣在一边说道：“爹，不然让我同啸天一起去一次，怎么样？”陆逸翁仍在布棋子，他兴致勃勃对陆鸣道：“你看这棋势，我左手赢，还是右手赢？”
　　陆鸣早已将棋局看清，这时急于讨陆逸翁的应口，好去对付病虎曹春，便道：“左手赢！”陆逸翁又问陆啸天道：“啸天，你看，我这棋左手赢，还是右手赢？”
　　陆啸天沉吟着，道：“一人弈棋，心赢。”
　　陆逸翁看看陆啸天，掷子而起，道：“好一个‘心赢’！”
　　陆鸣看看陆逸翁，又看看陆啸天，颇不以为然。这时局势极险，“一躺楼”如此艰难，还有什么好心思来谈这一局棋势？
　　陆啸天又问道：“楼主看，我们是不是要找病虎曹春？”
　　陆逸翁一叹道：“何必去找，杀你人，逼你钱财，劫你镖银，他们马上就会来的，何必你找？”
　　陆啸天点头称是，但心中同陆鸣一样，颇为不服。
　　陆逸翁道：“啸天，家中安顿，全都托你了，你要照顾家小，如果病虎曹春一来，我与鸣儿全力应付，你照顾安顿家小，不要与敌人交锋……”
　　陆啸天点头应命，他问道：“玉之呢？这几日怎么不见玉之。”陆逸翁一笑道：“他去了嵩山，我让他去少林寺，暂时避一避风头。”
　　陆啸天道：“也好，没了他，我心里会安稳一些。”
　　天渐黄昏，陆啸天进了内室，去安排家小。
　　陆逸翁仍沉坐，左手与右手弈棋，这一局棋下得很慢。
　　陆鸣坐在一边，不时地看一看窗外。
　　陆逸翁道：“鸣儿，你在想什么？”
　　陆鸣道：“我在想，那个病虎曹春和这补袜子的女人马上会不会来……”
　　陆逸翁道：“你为什么不想想我这左手和右手一道下棋的道理？”
　　陆鸣不语，他不能说他喜欢老爹，陆逸翁与他儿子玉之一样，时常有种古里古怪的想法，不类常人，那些想法常常很荒谬。
　　他们听到脚步声。
　　窗子叭地被打碎了，窗纸和窗扇都飞散在空中，又落在地上。门被踹碎，人踏着门板走进来。
　　屋里显得很挤。
　　陆鸣想飞身而上。
　　陆逸翁哼一声，陆鸣就不动。
　　那个穿着几片衣服，头发很长的男人，站在了陆逸翁面前，他就是病虎曹春。
　　他瞧着陆逸翁冷笑，身边站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冰冰。
　　陆逸翁一笑，道：“你也来了？”冰冰道：“丢了人家的棍子，只好来一趟。不过冲着陆老先生总上我那小屋里坐一坐的份儿上，我和我的姐妹们只是来这儿瞧瞧，决不会动手。”
　　陆逸翁道：“如此多谢了。”
　　病虎曹春道：“陆楼主，这一次得罪了。”
　　陆逸翁道：“我正在揣摩棋术，曹大侠要是晚一步来就好了。”曹春道：“我等得了，我的弟兄等不了。”
　　他带来了四百个赶山人。四百个赶山人，足可以抵得“一躺楼”一千个镖师。
　　陆逸翁苦笑一笑，他也知道今夜“一躺楼”这场劫难不可避免。病虎曹春道：“哪位兄弟先去同这位陆老板试试身手？”就上来一个大汉，这人是关东有名的高手，他叫“一字剑”孙贺。
　　陆鸣迎上去。
　　两个人战在一处。
　　陆逸翁慢慢闭上双眼。
　　他知道那战局结果会如何，所以他闭上双眼。
　　分心则乱，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众镖师一阵子齐吼，冲了上去，显然是陆鸣战不过孙贺，众镖师才一拥而上的。对方也冲了上来，做七八对儿厮杀。
　　厮杀声渐强。
　　嗖嗖两枚暗器从空中飞来，直奔陆逸翁。
　　陆逸翁袍袖一卷，那暗器便飞回去。一声惨叫，一个赶山客死在门过。病虎曹春一声虎吼，直冲向陆逸翁。
　　两个人交上了手。
　　很难说打了多少回合。
　　人都在“一躺楼”外，一对一对厮杀。镖师与趟子手们有的结阵，有的独殴。
　　陆逸翁与病虎曹春为敌。
　　曹春用“鹿蹬”来敌陆逸翁，他身形总是低矮，时或以一树为已据，双手握树，而以双足飞踢，或以山石为倚，反复踢向陆逸翁，让陆翁无法接近。
　　陆逸翁以掌抵御他。
　　曹春又拳式一变，变为豹扑。
　　这回他双足总是蹬树，蹬石，以双掌开力，向陆翁猛扑。他双手一探，身成低翔，双手成爪，成勾，直扑陆逸翁面门。
　　陆逸翁躲闪开去，让至一边。
　　曹春昂头作啸，众赶山人也做虎啸、狼嗥、熊吼、鹿鸣，一时“一躺楼”前百兽嘶吼。
　　陆逸翁稳稳地看着他。
　　曹春道：“陆楼主，你不行了。如果你不怕我这一身毒器，敢用你那‘佛指千变’，我一定敌不过你。但你不敢，你时时得多加小心，怕中了我的毒。这样，你就输定了。”两人对峙，不动。惨叫声传来，这是陆鸣，他坚持了三四个时辰，这是被三四个赶山人用索拨棍自前胸、后背、小腹、脖颈插了进去，顿时血冒。陆鸣吼叫一声：“爹爹，快走！”陆鸣倒了下去。曹春冷笑道：“陆楼主，‘一躺楼’的东家没了。”陆逸翁不语，抬头看天。
　　天边已经亮了，清晨来了。
　　“一躺楼”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一躺楼”志在斩尽杀绝。
　　最后，“一躺楼”所有的人都倒在血泊中。
　　最后一个镖师是卢冈，他是陆楼主的好朋友，弈棋之道的朋友。他一个人在抵对三四个人，他拚命吼叫：“老楼主，走啊，走啊！你走，为我们报仇！”
　　四根索拨棍夹住了他的脖颈，他脸胀红，讲不出话来。索拨棍越绞越紧，这一招叫“夹花喉”，专门在在山中对付毒蛇猛兽的，即或是大蟒与猛虎，也难敌四五个高手一绞。卢冈哇地喷血，血射向天空，人渐渐绵软地倒下去。
　　赶山人渐渐地围住了陆逸翁。
　　曹春用一条白白绢子去擦拭他手中的血棍子。
　　众赶山人冷冷地看着陆逸翁。
　　陆逸翁看着满地尸体，看着渐渐走过来的冰冰和那几个女人，他脸色苍白，但手并不颤抖。
　　曹春道：“陆楼主，你该躺在这里。”
　　陆逸翁道：“只要你有这能力。我真不明白的是，你，还有这些女人，要图什么？难道你们只为了那一点东西，为了那一根棍子。”
　　曹春冷笑道：“就为了灭掉你们‘一躺楼’。”
　　陆逸翁道：“‘一躺楼’你灭不掉，除非……”
　　这时，一道闪光在他脑子里一过，他被这想法弄得惊呆了。除非……他们能占得了“一躺楼”，除非他们能占得了或者全杀光“一躺楼”的天下八十七家分号……陆逸翁一叹道：“天亮了，我该走了……”
　　曹春一叹道：“你走得了么？”
　　陆逸翁道：“你们这些人加在一起，怕也拦不住我走……”
　　他身子一纵，同时向下飞出了一片雨来——这是他手里的一把黑色棋子。
　　每一个赶山人都忙着应付这棋子，只有曹春和孙贺以棍为剑，向陆逸翁冲来。
　　陆逸翁身轻飘忽，马上就要飞到了一棵树上。他只要上了那树，再纵上几纵，人便可以飘引远去。
　　这时，从那树上飞下来一片花雨，这是二十四粒暗器。
　　陆逸翁不愧为陆逸翁，他身形已成落势，竟然能在空中再向左一趁，斜斜地飞向一边。他躲过了这二十四粒暗器。
　　这时，从树上又飞出一片剑光，剑光绞在他的双腿之上，他象一只中了箭的鸟儿一样向下坠落。
　　陆逸翁趴在地上呕血，一双脚渐渐走来，这一双脚似乎要踏在在他的头上。
　　陆逸翁向前用力一扑，抓住了那人的双腿。他用力拉拽那人，那人双足用力，双脚渐渐陷入了地面。
　　陆逸翁一口一口呕血，血是黑的，他呕出的血都呕在他白白袍子上。
　　“你中了毒器……”那人说。
　　陆逸翁继续呕血。“你松手吧，你要死了……这是解药！”
　　一粒解药扔在了他头边。
　　陆逸翁仍双手紧紧扳住那人的腿。
　　“你这哪里象个楼主，好可怜，是不是？”陆逸翁大吼一声，用力扳动那人的脚。脚象犁，被扳向陆逸翁这边半尺，土被拱翻了起来。
　　“你这是何苦？”
　　那人一叹，一柄剑从陆逸翁后背直剌入胸脯，扎在地上。
　　陆逸翁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