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杀之夜

 

2021-05-18 11:51:3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仍是从那暗道下去，仍然是一片黑暗。
　　这一次下去的是女人。
　　暗室里有人。
　　“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夜，你没来……”女人道：“我不能来，你让我去陪另一个男人。”
　　沉重的一叹，“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杀了他。”
　　女人冷笑道：“为什么要杀他？外面都知道，这个金车公子要成为我的丈夫了，你想要我难堪？”
　　男人道：“胡说，我才是你男人。”
　　女人冷言道：“我男人不会让别人杀我。”
　　“谁要杀你？”
　　“那个毕镖师。”
　　“有几个人，他们想杀你。他们想更好地……控制你那些女人，我没答应他们。”
　　冰冰道：“我答应嫁给他，那样你以后可以更好地控制这些补袜子的可怜女人。”
　　“我没这样说过。”
　　“你做过。”
　　“冰冰，我不要你嫁他，我要你嫁我。”
　　女人不回答。
　　男人想更靠近女人，女人没声响。
　　男人聪明起来，才知道女人决不是属于一个人的。
　　但为时已晚，他低下了头。
　　女人说话很慢：“我从来没觉得，这里竟这样黑。”
　　女人把灯点亮。
　　陆啸天这才看到，冰冰比平日更美，一种精心打扮过的美，但这美已经让他觉得很陌生。
　　冰冰走出去了，慢慢地走，不回头一顾。
　　冰冰走了，回她与陆玉之那屋里去了？她仍与他在那床上缠绵？她仍依偎在那个陆玉之身边？
　　陆啸天的身子哆嗦，他喝了许多酒，决定明天开始杀人。
　　杀京都宝华斋的人，杀乞丐帮里的那个新任帮主，杀死那个关东怪侠冷瓶儿，杀死所有阻碍他向前走路的人。重要的是，在杀死那些人之前，他应该杀死陆玉之，杀死冰冰。
　　陆啸天身子飘忽，来到陆玉之房门外。
　　“玉之，玉之，我来了，我来和你喝酒！”
　　陆玉之仍该躺在床上，仍该和那个冰冰缠绵。
　　女人的心变得很快，陆啸天用手摸他的耳朵，他耳朵下面缺那么一小块耳垂。
　　他的拳头握得很紧。
　　他把两根手指伸出去，这是他的“乾坤指”。
　　陆玉之能受得了“乾坤指”么？
　　“玉之，玉之，快开门！”
　　陆啸天推开了门。
　　屋里无人。
　　没有陆玉之，也没有冰冰，这两个人都不见了。
　　“一躺楼”前后院都有人，不会走出去的，他们去了哪里？
　　陆啸天到了后院。
　　这里有两个被点倒了镖师。
　　“人呢？人哪去了？”陆啸天吼。
　　这两人穴道被制，至今仍糊涂，哪里知道陆玉之和冰冰去了哪里？
　　陆啸天冷冷一笑，叭地一击，拍在镖师头上。又一击把另一个镖师的头颅拍碎。
　　他急急回到大厅：“来人！让他们马上都来见我！”
　　大厅里站了一百多镖师，这些人都是陆啸天网罗到的高手，门外还有九百多趟子手。
　　陆啸天坐在太师椅上，心里一阵阵涌血。
　　他要复仇，他等待太久了，他本来用不着等这么久。
　　天刚黑，人刚睡，这沉沉黑夜，正好杀人。
　　冷瓶儿是怪侠，总是独往独来的。他现在正在庙里坐着炖狗肉。狗肉锅泛着花，肉味儿很得香。手里还有一瓶酒，一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熊酒。他打开瓶盖，嗅，熊酒的滋味很是浓烈。他很满意，有酒有肉，又可以好好地大醉一回了。
　　这时，他面前站了三个人，这是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都默默地盯着他。
　　冷瓶儿一叹道：“我有好吃的东西时，你们见了我，最好远远地躲开，你们一凑上来，有多败兴？你说我请不请你们吃？请吧，我自己不愿意。不请，又让人说我关东怪侠这人太小气。这可真叫人为难。”
　　三个人仍盯着他。
　　冷瓶儿道：“我就喝我的，吃我的得了，好不好？”
　　冷瓶儿把酒往嘴边伸，往口里倒酒。
　　这时，三个人猝然出手！
　　一个人用剑，直剌冷瓶儿咽喉。不妙的是，冷瓶儿正往嘴里倒酒，咽喉向人家那剑尖亮着。
　　另一人个用刀，是五虎断门刀的招数，横飞一刀，刀身一颤，飞出了十刀八刀的刀花。这一刀砍实，冷瓶儿的身子可就不是一块两块的了。
　　第三个人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手一抖，八粒铁莲子直奔冷瓶儿的下肢，直奔瓶儿的十道大穴。
　　出手如风，无空可逃，冷瓶儿眼看喋血！
　　可他们三人忘了锅，忘了锅里有一锅狗肉，忘了这锅正沸沸扬扬地滚着油花。
　　冷瓶儿居然飞快的把脚伸进火里，一挑，锅炸在三个人面前。两个人哇哇大叫，一个急速向庙门外退去。叫唤的忙去捂脸，退走的刚要转身，冷瓶儿已经站在了面前。
　　“破袜子！”
　　冷瓶儿一掌拍在这人胸前。
　　这人的身子象一面墙，直跌出丈把远，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眼见是性命不保。
　　冷瓶儿暗暗吃惊：鬼知道这些穿破袜子的王八蛋来了多少人？但他笑嘻嘻地冲三个人举举酒瓶：“来啊，来不来几口？”
　　三个人慢慢凑上来。
　　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是道士，一个是和尚。
　　冷瓶儿知道这一次不妙，道士和尚也穿破袜子。
　　镖师们一拥而入，都去了这座院里。
　　这院子是陆啸天买下的，院子里有曲曲折折的几十栋房子，每间屋子里都有女人，这些女人过去都有间自己的茅屋，门口挂着一只破袜子了，她们自己也穿破袜子。
　　镖师们打趣几句，就奔各个屋去了。
　　一个老镖师和母老虎在一间屋里。
　　老镖师漫不经心地问：“冰冰在不在？”
　　母老虎道：“她？”母老虎斜斜嘴，“她只顾自己快活，好多日子不回来了。”
　　老镖师不再对冰冰感兴趣，他上来曲意奉迎母老虎。
　　母老虎性子烈，但也是个女人。
　　老镖师油滑，说得母老虎动了心，躺在床上看他。
　　老镖师依偎在被子上，他的手慢慢提起来，手里是一把光闪闪的匕道剌向母老虎的后背。
　　老镖师愣住了，他被母老虎点了穴。
　　母老虎笑吟吟地：“哎哟，你这儿是不是中府、云门穴啊，我怎么碰了你的穴道啦？”
　　母老虎笑吟吟地抓起匕首……
　　一个镖师正向黄衣女人讲艳话儿。
　　他想讨这个女人的欢心。
　　可他也一点不耐烦，说了这半天话，这黄衣女还象个羞涩少女似的，捏着衣带忸怩不安。又不是头一回，何必这么装模做样？
　　黄衣女人终于说话了：“你说，你心甘情愿为我去死？”
　　镖师忙点头：“对呀。”
　　黄衣女人的头就凑了过来。
　　镖师心中一乐。突然觉得胸前一凉，一柄匕首从胸剌入。
　　黄衣女人叹了一句：“那好，你就去死吧。”
　　鱼漂儿坐在她的书房里。
　　她想着什么心事，象她这么大的女孩子也该有一点儿心事了。她忽然扑哧一笑。
　　她笑那个陆玉之，做人有那么多心眼儿，有多累？
　　她睡不着，外面的夜很黑。
　　她坐好，抚起琴来。
　　琴声轻轻，从窗子跳出，直融入静静的夜里，琴声扰夜夜更静。抚完一曲，鱼漂儿呆呆地看起琴来。
　　有人敲门：“筐头儿，有事儿来报！”
　　这是她的北派丐帮八筐梁之一李独。
　　“筐头儿，还有我。”
　　二人就推门而进。
　　丁胖子行事大咧，就直冲而入，李独细心，回身轻轻掩上房门。鱼漂儿笑：“不知道二位有什么事儿？”
　　丁胖儿就看着李独。
　　鱼漂儿等着李独说话。
　　李独瞅着鱼漂儿，好半天没讲话。他的手突然飞扬起来，十五粒暗器叭叭全打在鱼漂儿的身上。她想躲，身子一动，但没躲过去。
　　她与李独的距离太近了。
　　鱼漂儿倒在地上：“你们想干什么？”
　　李独冷冷一笑：“干什么？我想要你那一只小筐儿。”
　　鱼漂儿叹道：“你鬼迷了心窍，如果小筐儿那么容易得，三十八万人里准有个几百人拿了它啦。你以为有了小筐儿，三十八万弟兄你就会听你的？”
　　李独道：“咱也有几十个人，有人替咱们撑腰。咱们只要废了你，咱就可以当头儿，当这三十八万弟兄们总筐头儿。”
　　鱼漂儿一叹道：“你要能当上筐头儿，老天爷都瞎了那双眼睛。”
　　李独哈哈大笑道：“试试看，说不定咱会当得更好呢。”
　　他要凑上去，掏鱼漂儿的怀里。
　　鱼漂儿道：“别动，我给你！”
　　鱼漂儿从怀里掏出那只小筐儿，扔给他。
　　李独笑道：“平日里人人都觉得这小筐极怪，但没人敢讨来看。看这筐，就象那个什么楚子问鼎，要反天似的，老子今天看了这小筐儿，还得拿着这小筐儿，你又有什么办法？”
　　丁胖儿道：“你拿了小筐儿，我要她。”
　　李独道：“好，好！”
　　李独道：“你别怪我心狠，我和丁胖和尚为你逆行血脉，让气息走你的阴脉、阳脉，废了你武功，以后丁胖就会好好疼你了，是不是，丁胖儿？”
　　丁胖儿道：“是，是，我一定待你好。”
　　两个人就要上来废鱼漂儿的武功。
　　鱼漂儿脸儿通红，她用力咬着牙，她突然高声喊道：“医不死，医不死，我要死了，我要嚼舌自尽了！宝痴宝痴，你说话算不算数？”
　　就有人叹道：“这个小崽子，经不得一点风浪，一点点小疼小灾的，怎么这么乱嚷嚷？有我医不死在，怕他什么废武功啊，逆行经脉啊，这套把戏咱见多了。你这么不更事，当什么总筐头儿。”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么两个王八蛋，我以为有什么新鲜，就那么几粒破暗器，用剑啊，用刀啊，往这个鱼漂儿身上砍，一砍砍不死，再砍还砍不死，才显出我那宝贝背心的神通。不好玩不好玩，早知这样，背心不给你穿了。”
　　就慢慢走出了宝痴卢佗和医不死屠一平。
　　李独和丁胖儿脸色苍白，他们知道事儿漏了。
　　医不死能医人，但未必功力深厚，宝痴能识宝，但不定深谙武功，李独向胖儿一递眼色，两个人一齐向他们出手。
　　李独这一次飞出去二十四粒铁莲子。丁胖儿用两把短刀，直剌向宝痴卢佗。
　　他们一招拚命，想一击而成。
　　医不死哈哈大笑道：“我可是二十年没和人动手打仗了，没人敢对我动手，你小子还真有点胆量。”
　　医不死手一拢，二十四粒铁莲子在他手里咝咝碰响。
　　医不死用力一握，铁莲子咯吱吱都被握碎，成了一地碎末儿。李独哈哈大笑道：“医不死，你中计了，这铁莲子有毒！”
　　医不死屠一平道：“是么？这些破玩艺儿还有毒？”
　　医不死屠一平把手放在鼻子前嗅一嗅，他的手已经发黑了。
　　“真有毒啊，我尝尝什么味儿？”
　　医不死用舌头舔这只黑黑的毒手，一舔一舔竟吃得很有味儿。他舔过之后，手掌慢慢有了血色。
　　李独呆了。
　　医不死道：“我不能让你死，是不是？那你就活在这个世界上，快快活活吧。”
　　医不死向李独弹去一指。
　　这一指显然有毒。
　　李独身子一抖，颤抖了几下，突然大张着嘴，傻咧咧地笑了，口水就从嘴角边流出。
　　医不死道：“放下小筐儿！”
　　李独傻咧咧地道：“放下小筐儿，放哪儿？”
　　医不死道：“放桌子上。”
　　李独道：“放桌子上。”
　　他真把小筐儿放桌子上了。
　　医不死道：“出去玩去。”
　　李独傻咧咧地笑：“出去玩儿去！”果真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鱼漂儿看着李独，突然满脸是泪。
　　医不死看看她，叹了一口气。
　　宝痴卢佗这时正坐在地上，和丁胖儿互相抱着。
　　卢佗怔怔地瞅丁胖儿帽子上那一块玉。
　　“你干什么？又痴痴呆呆了？”
　　卢佗一叹道：“我以为这是一块好玉，谁知差一点儿，怪那个玉工，这个王八蛋再往前割三分，这就是块好玉了。不知那三分玉石做了什么？落在了谁的手里？”
　　卢佗慢慢起身，没了他的支撑，丁胖儿的身子慢慢倒下了。
　　丁胖儿又手仍握着匕首，两支匕首都插在他自己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