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千呼万唤不出来

 

2022-10-10 10:10:0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唐胖儿笑眯眯，像是娘家来人了，对着众人又是打揖又是行礼，真是忙了一会儿。
　　可他无论怎样忙，总是不出汗。
　　唐胖儿总算把几个人都让进了大厅。
　　落座后，唐胖儿点头如啄米，说道：“唐门掌门要我来招待大家，多有不周处，还望海涵！”
　　柳双笑了，说道：“我反倒有一件事不明白了，不知能不能向唐胖儿兄请教？”
　　唐胖儿笑，说道：“说，说！”
　　柳双问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唐门，也算是心诚意敬了，是不是？”
　　唐胖儿仍笑，下巴的肉直颤：“是，是，诸位对唐门的心意，我们心领。”
　　柳双说道：“既是我们的心意诚，唐门如此对待我们，就太不该了吧？”
　　唐胖儿笑，说道：“说，说，有话请说！”
　　柳双说道：“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说不定明日就是一死，不知道唐门该不该礼遇我们一回？”
　　唐胖儿一拍他的小小胖手，大声笑道：“该啊，我看应该的。你们要什么？要酒要肉要女人，都可以满足你们的。”
　　几伙人相互看看。
　　鹰老大瞅着唐胖儿，说道：“我们不要吃的，不要喝的，我们要问问唐门，我们与唐门的怨仇结在哪里？”
　　唐胖儿愁眉苦脸，说道：“哎呀，你们与唐门结怨的是什么事儿，你们自己知道不知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么？那我也不太知道啊？你说怎么办？”
　　看他一脸诚意的样子，真个像是一个傻瓜。
　　但如果他是装猪吃老虎，岂不是让江湖人大大上当？
　　唐门在江湖上名声极响，怎么会叫一个傻子来主事？
　　多目神瞽说道：“唐胖儿，你说出来，我们才有个交待。”
　　神胖子说道：“你说啊，人都说，是胖三分向，当着胖子别说肥，就是说我两个都胖。你有话直说出来好了。”
　　唐胖儿仍是一脸呆相，他说道：“好，好，我给你们找一个人来。”
　　他便叫来一个人。


　　这人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姑娘，她笑吟吟说道：“欢迎各位到唐门来！”
　　五鹰说道：“唐门给我们下了毒，投帖说要我们必在三月内赶到唐门听命，不知道唐门有何话要说？”
　　那姑娘却从容不迫，说道：“看五位齐来，定是关西五鹰。关西五鹰与唐门是仇敌，是因为头年你们杀死了唐门的一个人……”
　　鹰大断喝道：“慢！”
　　那姑娘笑吟吟看他，她说道：“你在关西，曾在街上杀死一个小厮，他就是我唐门的人。”
　　五鹰老大黯然道：“原来他是唐门的人，我怎么知道？”
　　那姑娘笑笑，说道：“你想杀人，你就该知道他是谁，杀错了人，你的命还有么？”
　　原来五鹰曾在关西看到过一个专门欺辱女孩子的年轻后生。五鹰中的老二、老三见了不平，一举杀人。
　　谁料得他竟是唐门的人？
　　那姑娘说道：“凡是唐门的人，你不能杀他，他就是犯了天大的法，你也只能来唐门，向唐门讨个公道。”
　　忽地柳双大笑，他仰头大笑，笑得眼泪也出来了。
　　那姑琅笑意不曾稍减，说道：“不知道这位公子笑什么？”
　　柳双说：“我头一回听说江湖上竟有这种门派，自己人在江湖上作恶，却不允许人家去管，这种人家是什么人家？”
　　众人心内暗惊，他竟是如此直说唐门的不是，那怎么得了？
　　那姑娘看看柳双，说道：“公子不懂得世上的规矩么？凡是唐门的人，都是唐门子弟，像是一个孩子，他做错了事儿，你只能对他家里大人去说，怎么能在当街便打人家的孩子？”
　　柳双说道：“可惜唐门在江湖上走动的人都不是孩子。如果这一家的家法没有什么规矩的话，别人代他管一管，也没什么不可。”
　　姑娘笑笑，说道：“那你就错了，唐门的人，在江湖上走动，就是他七老八十，也是唐门的子弟，他照例该由唐门来管。你管了他，就是犯了唐门的忌讳。”
　　五鹰老大说道：“不知道那个人是唐门的什么人？”
　　如果那个人是唐门的嫡亲近支，他们与唐门的冤仇便不可化解。如果他是一个唐门的远族子弟，他们的事儿或可缓颊。
　　那姑娘笑笑，说道：“你们杀死的是六老太爷的亲孙子，他出道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人便在关西作恶，十七岁的时候看见女孩子便知道非礼，这六老太爷的孙子也真有一点儿本事啊。
　　五鹰神色惨然，知道他们就是再拿一座金山来，也化解不开与唐门的仇怨了。
　　六老太爷是唐门的唯一活着的长辈。
　　他的孙子岂能让五鹰白白杀死？


　　五鹰老大黯然道：“三弟二弟，这事儿看来不能私了。”
　　老二怒道：“好，既是唐门要与我等算帐，便冲我来好了。是我杀死你的那个小子，何必牵惹我大哥四弟五弟？！”
　　那老三叫道：“二哥，分明是我杀的人，干你什么事儿？”
　　兄弟五个知道，如果认承了杀人罪名，他们兄弟五人便得死在这里，老二老三便出头认可，愿意让他们兄弟三人脱了干系。
　　老大叹道：“二弟，你糊涂了，我们是关西五鹰，莫非你是关西三鹰么？”
　　那姑娘拍手笑道：“不错，不错，看来还是大哥明事理，你们五个必得都死在唐门，你们没法儿可想了。”
　　五鬼不语，一时灰心，竟是再也无法说话。


　　那胖子嗫嚅道：“不知道我犯了你们什么罪？”
　　那姑娘笑笑，说道：“天下名人神胖子，你知道的事儿太多了，去年在你家，有一个人拿了几十两蒜头金，你告诉他几件小事？”
　　胖子的脸色忽地胀红了，他说道：“那是，他要……他要我讲的……”
　　姑娘笑盈盈，说道：“你把唐门的大事告诉外人，你的罪过更大。”
　　柳双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能不能请问一声姑娘。”
　　那姑娘对于这笑眯眯的英俊男人极是倾慕，她说道：“公子有话请讲。”
　　柳双笑道：“你们唐门有见不得人的事儿么？”
　　姑娘笑笑，说道：“你家有没有门？”
　　柳双看她聪明伶俐，竟是冰雪聪明，不知道她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他想想，说道：“按说是该有门的，但我家没有门。”
　　那姑娘一惊，她再看年轻人，知道他说话的神色，极是郑重。
　　她心里嘀咕：他家怎么没有门？他家住什么地方？
　　她说：“有些话是在门里说的，有些话是在门外说的，这就是一户人家。我唐门的话，有些不能对外人说。”她看看柳双，说道：“柳少侠明白人，你家里是不是也有些话，不方便对外人说？”
　　柳双想一想，说道：“对不住，姑娘，我家的话都能对外人说的，我家做事向来不背着人。”
　　姑娘有些惊讶，但也有些羞怒，她在唐门一向是伶俐之人，怎么会让这年轻人问倒？
　　她说道：“如此就唐突少侠了，请问一声，你父母做那种亲近的事儿，难道能当着少侠做么？”
　　众人知他此时一定会被这女孩子问住，但见柳双突然起身，他对那姑娘说道：“我小时候，便看到了父母在一起……”
　　人都大大惊讶。
　　难道大侠柳不恭与小双儿在一起，竟不背着他的儿子柳双么？
　　柳双说道：“父母之事，是人之大伦，他们对我恩爱，非同一般，我自小便知道男女事，知道做人是怎么做来的。”
　　他昂然四颐，说道：“我活了十几岁的年纪，知道此事时，却是在十来岁似俺非懂间。”
　　姑娘毕竟是姑娘，她再也问不出来了。
　　突然那多目神瞽说道：“可惜啊，我不知道我此生是不是还有福气，如果我还能活着，一定去拜访柳大侠与双儿姑娘。”
　　他问道：“请问一声，柳少侠你父母此时在哪里？”
　　柳双大笑，说道：“家父母在远处，一座海外小山，那儿距此有千里之遥。”
　　那姑娘笑笑，说道：“原来遇上了仙家奇人，不知公子来自海外仙山，有失迎迓！”
　　她竟对着柳双轻轻盈盈一视。


　　多目神瞽问道：“请问姑娘，不知道我一个半死之人，犯了你唐门的什么大忌？”
　　姑娘笑笑，说道：“你犯了大忌，妄言祸福，我们掌门人说你非死不可。”
　　这一下子更是让在场人大大不平。说那五鹰，还有一说，是因为杀死了一个唐门的近亲子弟，才被他们找来处死，但多目神瞽竟是不明不白，被他们唐门的掌门一言说死，就是得死，岂不冤哉？
　　但多目神瞽笑笑，冷森森不语，更不争辩。


　　姑娘说完，看看周围的人，说道：“要是诸位再无话可说，我就告退了。”
　　五鹰的老大忽地一声：“慢！”
　　他环视一周，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不远千里，来你们唐门，就这么让我们一死么？我们要见见你们掌门。”
　　姑娘笑笑，说道：“那就不必了吧？所有的来唐门的人，都不一定会见到掌门，除非掌门愿意见你。”
　　柳双笑笑，说道：“在下是自愿来的，在路上中了你们唐门眼线唐线的毒，来这里只是想一看唐门，看看唐门的热闹，就是死了，也没什么。”
　　那姑娘看看柳双，说道：“公子说唐线对公子下毒？”
　　柳双说道：“不错。”
　　姑娘笑盈盈道：“公子说笑了，如果有人对公子下了毒，公子还能好好的在这里说笑么？”
　　她说此话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有唐门人对他投了毒，他再也不会安然地对她说这些话了，他也会像那五鹰一般，缄默其口的。
　　柳双大声道：“投不投毒，你们自己知道，我想看看唐门，是因为天下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让我感兴趣了。”
　　姑娘突然斜眼一笑，她说道：“是么，那就让公子好好看看唐门。”
　　她回头对着五鹰说：“你们五人，五天内不会死，你们可以在唐门好好玩一玩。”
　　她再对多目神瞽说道：“你的毒比较麻烦，你要在两天内发作，一发作，便再无药可治了。你其实不必去找掌门，据我所知，你中了一种无法解的毒。”
　　她再对胖子说道：“你的毒得六天才发，你会比别人多活一天。你们好好玩一玩吧。”
　　说罢，她竟是再也不理众人，飘然而去，
　　她走时，竟是深情地回头看了柳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