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天下大乱

 

2022-10-10 10:14:0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京都汴梁，是大宋的朝都，这里有一条京都街，是富商大贾的驻地。每逢到了夜晚，天天是纸醉金迷，以酒当歌的日子，听得笙弦响，盼得倩女歌，总是夜当日，日当夜的。
　　从这里阴沟里淘出的米，竟有些是有银屑的，有时也有小粒的珍珠和小块的银子。偶尔也会有一些女人的饰物从那阴沟里淘出。
　　这里有一家最大的酒楼，叫做凤楼。
　　凤楼，自是说那“有凤来仪”的典故，说的是从前曾有一个穷人，在这里遇上了凤，抓住了它，一走，凤便鸣。不走，则凤不鸣。
　　那人一笑，说道：“我便在这里开一家鸣凤楼好了。”
　　后来，京都凤楼便是天下有名。
　　这里有两绝，一是有天下艳绝的妓娃，一是这里有天下最好的名菜。


　　这一天，正是夕阳西下时。
　　从外面跑来了两匹马，一直抢到了楼前，两人飞身下马，一直奔到楼下。
　　那两人坐下，拿出一堆银子来，叫道：“有川菜名厨么？”
　　那店小二一见，银子堆得像山，知道来了财路，便满面堆笑，说道：“有，有，是川家最好的厨子妙手刀，他的川菜天下第一。”
　　那两人笑道：“好，来一个‘蜀道难’吧。”
　　那店小二一时愣了，他再不济，也知道那“蜀道难”是诗仙李白的名句，不是一道菜啊。
　　他战战兢兢说道：“两位客官，这要是吩咐下去，不知道厨师做得做不得，我也不知道那‘蜀道难’是什么模样，两位客官要不要告诉小人一声？小人好吩咐厨下去做。”
　　那两位脸儿一沉，说道：“既是天下第一楼，怎么也不知道‘蜀道难’怎么做？你要是做不出来，我拿这银子买你楼的一把火！”
　　两个人凶凶恶恶，那店小二也不惧怕，心道：你以为你是川人，便来京都讨野火吃，须知这里不是蜀道！你要真敢张扬，我便叫你一死！
　　他笑笑，说道：“好，既是客官吩咐下来了，我便叫厨下去做就是。”
　　这店小二飞跑去厨房，叫道：“妙手刀，你的买卖来了！”
　　那妙手刀永远是一脸阴沉，傲得眼睛长到鼻子上去了，听得他叫，也是不理。
　　店小二说道：“有两个人来了，他们要一道菜，扔下一桌银子，我只怕你做不上来那菜，所以没敢答应。”
　　妙手刀冷哼一声，说道：“他要什么菜？”
　　店小二说道：“我可是从来没听说，他们要的菜竟是‘蜀道难’。”
　　妙手刀的身子一哆嗦。”
　　店小见了，奇道：原来妙手刀也有怕的菜，看来这道菜他是不会做了。他刚想说话，忽听得那妙手刀说道：“我做就是了，告诉他拿来三百两银子。”
　　店小二心道：真是说大话，就是你做一道再好的菜，人家也不会给你三百两银子，除非那两人是疯子！
　　但他飞身上楼，对那两人说了，那两人答应得也蛮爽快，说道：“既是能做，三百两就三百两，这里是三百两，让他做好菜，端上来就是。”


　　妙手刀做好了这道菜，让小二端去，再三吩咐不能打开那盖子，防备少了一道热气。
　　那小二心道：什么菜竟是这般神秘，你不让我看，我就看不得么？
　　他一心想看看那一道菜，但终是忍住了，端菜到了楼上，放那瓦钵在桌上，说道：“二位要的菜到了。”
　　两人唯唯，一个便打开了那钵盖儿。
　　店小二一见，顿时魂飞魄散。
　　原来在那一堆腻腻的肥肉上，爬行着一些小小的蛆芽儿，蠕蠕而动，甚是恶心人。
　　店小二看着那肉难看，但也闻得那菜竟有一股香气冲鼻，引人食欲。
　　那两人一见，顿时朵颐大开，叫道：“好菜，好莱，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也不客气，大嚼大咬，竟把那一瓦钵吃得干干净净。
　　待得那两人走了，店小二心道：他们两人吃得嘴滑，不知道这“蜀道难”究竟是一道什么好菜，看瓦钵沿边上还有一道腻腻的菜边儿，他试用口轻轻舔来，只觉得那滋味真个是天上绝少有，人间不曾闻。从心里一直透到了肠胃底，回回旋旋，香个不尽。
　　店小二心道：原来是这么好的东西，怪不得值三百两银子。


　　这一夜，妙手刀比往常睡得早。
　　到了夜里，忽地有人醒来了，那不是平时的妙手刀了，他的身上换了一件很干净的衣服，一点儿油星儿也没有。
　　他走出去了，走在大街上。
　　他一直走到了街头。在那里，有一家“香风轩”，轩里的都是大富商贾，他一直走进去。
　　在一间房里，一位富商大贾正在与一个妓娃调笑，忽地看到一个满身黑衣的人站在眼前。
　　那富商叫道：“出去！”
　　黑衣人说道：“你听没听说过‘蜀道难’？”
　　那富商大贾以为他是说笑，便大怒，叫道：“滚出去！”
　　他唰唰几刀，转身就走。
　　待得那妓楼里的人跑来，那个富商大贾也断气了，他的脸颊上正正少了两片肉。奇怪的是，看的人都是怪异，从来没有人会那么切去人脸上的肉，就是切别的动物也不可能，两颊缺少的肉一样多，不多不少，正是那些。


　　京师一连七日，都是有人被杀，他们的死状都是一样，一把刀，风快的一把刀，在死去的尸体两颊上剖去薄薄的两片肉。
　　那些验看死尸的仵作都是害怕，那刀太快了，让人一想心便抖。
　　洛阳城内，街头巷尾都是传言，有人近日来杀人。杀人的人也怪，专杀江湖人。
　　第一个死的是洛阳大豪平子松。他平日里最是乐善好施，给人的银子时常是他赚来的银子的一半。所以他的名声很响，叫“平一半”。
　　这一天，平子松走在街上，迎面看到了一个矮子。那矮子看着他，叫着他的名字，问他：“你是平子松么？”
　　他笑笑说是。
　　那矮子说道：“有人说，你赚来的银子，有一半都给了别人花，是么？”
　　平子松说是。
　　那矮子笑笑，说道：“一半是不是太少了？你近年来赚的银子足能买下半座洛阳城，你给我一大半银子，我替你消灾。”
　　平子松笑笑，他不相信会有什么灾。
　　那矮子道：“你不相信，我让你看看。”
　　那矮子唰地一刀，平子松只觉得头上凉了一下。
　　再摸摸看，头上竟是少了一块油皮。
　　平子松冷汗尽出，他心里怕得要命，再也不敢说相信不相信了。
　　他对那矮子说：“我拿银子，只是你要做什么？”
　　那矮子说道：“三百万两银子，拿去送到龙虎镖局，运到蜀中唐门。”
　　平子松只有唯唯答应。
　　银子是付出去了，但过了三天后，平子松的头吊在了他家花园的树上。


　　蜀中的栈道上，这些日子马飞来飞去，有许多的江湖客来来往往，他们急急忙忙，奔关中去，出河西，奔潼关，疾驰似箭。
　　所有人都是传下一个号令：蜀道难！


　　河南嵩山少林寺，有许多的僧人在听方丈说禅。
　　大雄宝殿上，群僧无声，只有少林方丈悟生在讲无色无欲方正果。
　　忽听得飞鸣镝响，远远传来阵阵鸽哨，直扑向大雄宝殿！
　　方丈看看，说道：“群僧说禅，有鸣镝声，是祸是福？”
　　底下监寺悟性笑道：“群僧说禅，能有飞镝声响，是福是祸由人心。”
　　方丈笑，说道：“飞镝鸣响，是祸也是福，是福也是福。飞镝鸣响，是祸也是祸，是福也是祸。皆由自心。”
　　众僧听得两位高僧说禅，有的懂，有的不懂，懂的一笑置之，粲然一笑，知道从今日起，自家禅理更深入几分。不懂的看看人家，也跟着笑，这就只是傻笑了。
　　看看僧人在大雄宝殿说法，那带着飞镝的鸽子便飞下来，一扑扑至大雄宝殿，直到了殿前。
　　等得那鸽子落在殿前，方丈说道：“人无忌，鸽无忌，难得有忌在心里。”
　　那监寺也说：“鸽无忌，僧无忌，人心从无忌。”
　　两人笑。
　　鸽子飞至大雄宝殿，竟是旋飞落下，众僧看那鸽子落在香鼎上，忽地眼里坠泪，好久不曾止住。
　　众僧是僧家，都是心存疾患，见鸽子眼里坠泪，心里怕有大祸突降，个个噤若寒蝉。
　　方丈笑道：“祸福无心，唯有自招。鸽子眼里泣血，不一定非是凶兆。
　　方丈刚刚说完，忽听得那鸽子一声长唳，滚落香炉前，死在那里。
　　众僧正在惊讶，忽听得寺外有人在喊：“有人来了！”
　　少林寺的大门砉然大开，从门外走来一群人，当先的正是蜀中唐门的唐日。
　　那唐日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少林竟能聚起这么多的和尚说法？”
　　方丈合什一揖道：“看来是蜀中唐门的人到了，不知将何以教我？”
　　唐日大笑，说道：“方丈果然是明眼人，一眼便看出我等是蜀中唐门人，我等一来，就是要少林归服唐门的，不知道方丈以为如何？”
　　方丈笑笑，说道：“从来武林一脉，谁归服谁，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唐门要做什么，能否要人知道？”
　　唐日道：“一统武林，独步天下！”
　　方丈哈哈一笑，说道：“唐门在江湖，威德不著，要天下武林人臣服，怕不容易。”
　　唐日笑道：“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像你小小少林寺都制服不了，还怎么征服天下？”


　　唐日喝道：“鸣锣！”
　　少林寺僧眼看着那唐门的人拿出一只大大的铜锣，哗哗筛起来。他们心内诧异，唐门的人好端端的，怎么筛起锣来了？
　　只待得唐门的人一筛锣，少林寺僧便觉头也昏眩，人也迷惑，全都要倒地而仆。
　　那唐日道：“你们全寺僧人都中了我唐门的‘大锣毒汁’，如不救治，在三个时辰内当七窍流血而死！”
　　少林寺方丈悟生一声叹，道：“阿弥陀佛，唐门用心，何必如此歹毒？”
　　众僧纷纷倒地，只有十几个高僧在方丈周围，他们兀自挺立，虽是中毒，但用极深内力逼住，不至昏倒。
　　唐日说道：“少林几百僧众，要全都死在你，你不愿让他们超生，他等只好进地狱了！”
　　方丈大声道：“唐施主，你要是能放过少林，自是积德，如果你愿让少林污血，那也是无奈了。”
　　说罢，少林掌门便诵起经来。
　　方丈诵经的声音平和、不愠不火，使得广大僧众亦是心头一宽。人生一副皮囊，有他无他，都是一样。一念至此，何事可惑？
　　唐日说道：“既是不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