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铁相思

 

2022-10-10 10:13:2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柳双的双手握住了那一只鸭子，笑笑说道：“春江水暖鸭先知。我要的是先知水暖啊。”
　　说罢哈哈大笑。
　　那女人看着柳双，他的眉心中只是一隐，黑气便不见了。心知他是功夫深厚，这铁相思刺的毒不能奈何得了他。她轻声说道：“柳公子，你的功夫过人，我们唐门对你是无奈了？”
　　柳双笑笑，说道：“无奈的是杀人，杀人总不是好事。”
　　那女人笑笑，一笑笑出了靥容，人也煞是好看。
　　柳双吟道：
　　“玉人春风面，
　　不胜杀气生。
　　总能解人意，
　　花想人情浓。”
　　那女人低头说道：“多谢，原来从前有人吟那杨贵妃，确是吟的好诗意。如今我得公子的一首诗，也算是好兆头。”
　　柳双大笑，说道：“岂止是好兆头，简直是大好兆头，只是你贵为一门掌门，让我如此较试，却是不大妥当。”
　　女人扬眉说道：“公子怎么知道我是掌门？”
　　柳双笑笑，说道：“让我细说么？”
　　女人看他眉眼，见他微微在笑，心里一动，心道：怪不得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唐月也看中了他，原来他真个是人中龙凤。只是他如此狷傲，不能不让人生憾。
　　她说道：“我是唐门掌门，我是唐思。”
　　原来唐门的掌门是一个女人？原来她就是那个在唐门一向从不出门的唐思。


　　关于唐思，有许多的故事。
　　有人说她是唐门第一才女。
　　她敏于诗而且功夫不错，在江湖上传言，她只出过一回道，从蜀中出来，走到了蜀道，念了一段李白的诗“蜀道难”，便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回到了家中，人问她去了哪里？她笑笑说：“见到了蜀道。”人笑：“傻孩子，蜀道不是尽头，一出川，便是蜀外了，外头的世界大得很。”
　　她也笑：“看到了蜀道，还用再看别的道么？”
　　她有些不同凡响。
　　她竟做了唐门的掌门？
　　唐思说道：“我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不料得老太爷去世，竟在他床前指定我做掌门。我说我做不得，他笑笑，说道：“你做得，因为你做不得，便才你做得。”
　　柳双笑笑，他明白了老太爷的意思。
　　唐门在江湖上结怨甚多，只有一个心性仁慈，能亲近江湖的人，才能带着唐门走向繁荣。
　　她是那个带着唐门走向繁荣的好掌门么？


　　她说：“柳双，你们自去吧，我救不了唐门，也救不了你们。”
　　她不说她在唐门的位置，但他们一听她说话，便知道她根本主不了唐门的事儿。
　　她拿起柳双的那一只鸭子，竟是看了又看。
　　她说：“柳公子宅心仁厚，定是能成大器。”
　　她再对唐月说道：“月儿，送客！”


　　唐月说声是，带着他们八人走出了那石室。
　　到了外面，唐月说道：“柳公子，你们走吧，如果遇上了唐门的人，千万莫要与他计较。”
　　几个人默默无言，不料得会如此逃出唐门。
　　他们匆匆走出来，到了镇上，看着门外，竟是有几匹马在，那个牵马的是小丫头唐星。
　　她嘟着嘴，显是对谁生气。
　　柳双对她说道：“小丫头，我们后会有期！”
　　唐星撇撇嘴，说道：“后会有什么期？我要再与你会，不是我杀死你，就是你杀死我。”
　　柳双大声笑道：“你怎么知道？你看我与你家掌门说话，说得好好的，以后我们或许不会为敌了。”
　　唐星笑笑，再不言语。


　　几人上了马，柳双看着那神胖子居然有些犹豫，知道他身上毒未解，心里不安，他对神胖子说道：“神兄不必担心，有我在，你的毒不会碍事。”
　　神胖子笑笑，说道：“多谢柳公子了。”
　　马蹄驰骤，人飞速来到唐门的院墙前。
　　有人看守。那人喝道：“什么人，到哪里去？！”
　　柳双喝道：“奉唐门掌门人令，出去公干！”
　　那人冷笑道：“掌门人令你们出去，来唐门的人想出去，必得有生死符，你们有生死符么？”
　　柳双看看七人，他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符。
　　他们一犹豫，那人便狂笑了，说道：“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你们自行逃走，还说是掌门人令，真个可恶！”
　　说话间，墙上便站满人。
　　他们都是唐门的年轻子弟，是一些武功不甚高，暗器功夫也普通的子弟。虽说他们不能代表唐门在江湖上行走，但杀起人来，却比那些最狠的杀手也不遑多让。
　　有人喝道：“站住，不然便是一死！”
　　远处忽地有人叫道：“慢点儿，掌门人手令，要他们出门去。”
　　墙上的人半信半疑，见真的丢上来掌门人手令，才说道：“好，放他们走！”
　　几个人正要纵骑而出，忽听得一声嘶哑的声音：“不行！”


　　说话的当然是唐日。
　　唐日正站在门前。
　　他笑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难道不想留连一会儿了么？”
　　一看是唐日，所有的人都是肃然。
　　他是唐门的最大杀手，他也是柳双的对手。
　　唐日对着柳双冷笑，说道：“是掌门叫你走的么？”
　　柳双面对着唐日，行若无事，他笑笑，说道：“莫非唐门的掌门说话，也不及你唐日么？”
　　唐日仰头大笑，说道：“哪里，哪里。只是我得同你好好亲近亲近。听说你把唐门的铁相思刺也捏成了鸭子，真是非同小可啊，我来看看，你能把我唐日的暗器捏成什么样子。”
　　柳双与五鹰一觑，心道：原来掌门那里有什么事，这个唐日都是知道。
　　柳双道：“唐日公子真的要与我较量一番么？”
　　唐日恶狠狠道：“你以为唐门只有女流么？”
　　柳双大笑，笑得十分狂。
　　唐日问道：“你笑什么？”
　　柳双说道：“我看唐思姑娘……”
　　唐日冷面一沉，喝道：“休叫她名字，你直叫她掌门就是了！”
　　他的脸面忽地变得难看起来。
　　柳双不理他，说道：“唐思姑娘让我知道，唐门并不都是一些无理之人。”
　　唐日说道：“你说我是无理之人么？”
　　柳双脸上有明朗的笑，他说：“像你这样子，到了哪里，连那里的孩子都不敢哭，你与地狱里的恶魔有什么不同？”
　　唐日忽地高吼：“胡说！”
　　柳双也不料得竟会说得他气急败坏，见他如此模样，柳双心里恍然：看来他也知道自家太恶。
　　柳双说道：“唐日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他欲再走。
　　那唐日忽叫道：“关上大门，不要放他走！”
　　站在墙上的一个唐门弟子叫道：“大哥，是掌门人的令，要他们走的。”
　　唐日大叫道：“什么掌门人的令，是他们自家做的，你听我的，还是听那令？！”
　　那男人正在犹豫，唐日扬手一飞，一枚飞针刺在他的臂上，咕咚倒地。
　　墙上乱成一团：“大哥打中了实头弟了！打在哪里？要紧不要紧？”
　　墙上乱作一团，那唐日叫道：“城上的人听着，这些人是唐门的仇敌，不能放虎归山，如果你们放了他，我唯你们是问！”
　　城墙上的人畏惧唐日，就哗哗放下城门，把门闸死。
　　柳双大声一叹，说道：“可惜了唐思姑娘的好意。”
　　他坐下来，对着唐日说道：“你想怎么样？”
　　唐日大吼道：“你能把唐门的铁相思刺捏成一只鸭子，何不来把我的也捏成一只兔子？”
　　看来，他把柳双捏了唐思的铁相思刺一事看得甚重，决不肯与柳双善罢干休。
　　五鹰老大对唐日说道：“我从前看唐门甚重，以为唐门言必践，行必果，谁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真是可笑啊可笑！”
　　唐日恨声道：“你敢笑唐门？”
　　他的手在鹿皮袋里掏，像是一掏便可掏出暗器，随即便打向人来。
　　正在乱作一团，忽想听得有人轻声一叹，那是一个幽幽的女人声音：“日哥，你放他们走吧。”


　　唐日一惊，一回头，果然看到了她。
　　一双湛湛亮的眼睛，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儿。
　　她是唐月，是他最宠着的唐月姑娘。
　　唐日说道：“我要杀了他。”
　　唐月看着柳双，她说道：“日哥，我看过的男人，他最有风骨。”
　　柳双看着唐月，有些愕然，唐月对他，竟有那么深的知许，这让他始料不及。
　　唐月说道：“日月星，人家都说唐门有三人。日哥，你是我与星儿的大哥，我没求过你什么，你放他们走吧。”
　　唐日低头，他的手里，鹿皮手套也捏得像要出水，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竟是有些微笑意，他的声音更嘶哑了，他说：“好，放他们走！”


　　进入唐门，是入生死关，走出唐门，恰像是走兔出牢笼，鲤鱼脱金钩，一去再不回。八个人飞身而去，一直跑了百十里方才下马休息。
　　五鹰看着柳双，说道：“柳公子，我们兄弟五人想跟着柳公子，不知柳公子肯不肯收下我们？”
　　柳双笑道：“我一个人行走江湖也颇寂寞，如果五位兄长能跟我一齐走，那是太好了。”
　　神胖子看着他，忽地说道：“我不愿意跟着你。”
　　五鹰老大说道：“你要走尽管走，谁也没留你。”
　　神胖子看看柳双，欲语又止。
　　柳双说道：“神兄且慢，你先不要走，我须得休息一日，给你解了毒，你方可以再走，不然你也活不过几天去。”
　　神胖子一声长长的叹息，说道：“我活不活有什么打紧。只是江湖上要再掀起风波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柳双惊问道：“不知道神兄这一说是为何？”
　　神胖子说道：“你们进了唐门，看没看到门前的大字？”
　　柳双哦了一声，问道：“是那几个字么？”
　　他长吟道：
　　“抱得天下，
　　扳倒山，
　　最后说话，
　　力无边。”
　　多目神瞽也是一叹，他忽地失色，说道：“坏了，坏了，我们替武林同道惹下祸根了！”
　　柳双忙问是怎么回事。
　　神胖子说道：“那几句话是说的一个‘唐’字，抱得天下，是一个‘广’字，扳倒山，是唐字里面的那横‘山’字，再来一个‘口’字，就是最后说话了。力无边，是说唐家一说话，天下没有不信服的。”
　　神胖子说完，柳双一笑，说道：“莫非他唐门说话，人家就非听不可么？”
　　神胖子一叹，说道：“从前大侠萧啸与罗敷女侠进入了唐门，你父亲带他们出来，唐门便发下一誓，从此再不在江湖上大掀风波，除非有人从唐门逃出来。”
　　柳双脸色一变，他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唐门的人要生事，天下武林一定大乱。
　　唐门的人哪里都有，唐门所训的杀手天下皆是，如果他们惹翻了唐门，像是打翻了一潭毒水，定会搅得天下大乱了。
　　神胖子说道：“我看是那个唐思的狠心，她要做天下霸主，拿我们做引子。知道近年来的江湖人，也有不少在唐家呆下去的，他们抛家撇业，只是在那里苟且偷生，他们不愿意走出唐门，也怕为害天下。”
　　柳双说道：“决不能让唐门做下大恶，我要再入唐门。”
　　神胖子说道：“你回不去了，如果唐门把你算做逃犯的话，他们会在一月内号令天下，让天下人诛杀你，如果她们不那么做，就是你的福气了。”
　　唐思会不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