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半人踪

 

2024-08-05 21:57:2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明玉与浪子仍是那样静静地坐着。
　　浪子突然道：“我怎么睡着了，睡得这么死？”
　　明玉看看他，心道：你说你睡得死，你如果知道你睡着了之后有什么事儿发生，你是不是得吓坏了？
　　明玉向着他一笑道：“你既然是浪子，也就不在乎在女人的怀里睡了，你何必在意？”
　　浪子心中不以为然，他心道：你以为我是一个浪子，我就会什么事儿也不在意么？你恰恰错了，我在意的事儿多着呢。你看我事事不在意，就算我事事儿不在意好了，我何必要告诉你我的心事？
　　他看着明玉，哈哈一笑道：“好，好，我睡得好，只是劳烦姑娘了。”
　　明玉一笑，再也不语了。
　　这时，有人卟哧一笑。
　　乐的是一个女人。
　　明玉道：“谁？”
　　那人不语。
　　明玉心里着恼，她以为是她“美人窟”的女人要偷偷地看她与浪子的乐事儿，就心里着恼，她心道：不是春风夜，哪里耐得人看？你有这等闲心看人家，自己多多度春风就是了，何必看人家？
　　这时，那个女人道：“哎哟，人家都说这‘美人窟’里顶数明玉姑娘明理儿，谁知道这明玉姑娘也是一个爱拈酸吃醋的人呢？”
　　明玉道：“你是谁？”
　　那女人嘻嘻笑着，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很耐看，长得很漂亮，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受看的，但是且慢，总是有那么一点儿……有一点什么呢，让人有一点儿不舒服。哪儿叫人家不舒服呢？
　　对了，是她的衣服，她的衣服上有一条条蛇，它们都盘在她的身上，象是她衣服上的一道道花纹，刚刚看上去，象是蛇形纹在她的身上，再一看，就知道不对了，这些蛇都还在动呢，一条条蠕动着，动得很欢实。
　　而且这女人的衣服也很有点与众不同。
　　别的女人都穿着一件花衣服，都戴着头钗，梳着女孩子家的头形，或是莲花头，或是玉坠头，总之有个女人的形儿，可她看上去，穿着一件男人的大衫儿，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头饰，她可没有一点儿女人的味儿，她盯着明玉看，眼光贼式式的，象是一个小偷。
　　她在嘻嘻地笑。
　　“你是谁？”
　　她不回答。只是大大咧咧地问：“你是叫明玉？”
　　明玉道：“我叫明玉。”
　　那女孩子乐道：“我就知道你叫明玉。你抱着浪子睡什么，你为什么不把他弄到床上去？你知道不知道古人说的话，一夜春宵值千金？你是不是作假弄景儿？我看你是在作假，看你摸着浪子的脑袋，那样子象是馋得要把他吃了，是不是？”
　　明玉的脸沉下来了，她冷冷道：“你再胡说，我可要不客气了！”
　　那女人乐了。她看着明玉道：“你以为你的功夫挺高么？我告诉你，我的这几条蛇可不认得你，只要我一松手，它们一冲上去，你就没命了……”
　　明玉看着那几条蛇，她看得明白，那几条蛇中有两条不是北方的蛇，而是南方那种很毒很毒的毒蛇。。
　　女孩子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叫蛇疯子。”
　　明玉一愣。她也叫个疯子，天啊，今天到底有几个疯子？一个皇帝疯子，一个金银疯子，如今又出来了一个蛇疯子？
　　……
　　浪子不该笑。
　　他却真的笑了，而且他笑得很放肆。
　　他开始还是在微笑，后来他就是在放声大笑了。
　　他笑得很痛快。
　　女孩子的眼睛很大。她盯着浪子，盯得他的笑没了，盯得他很不舒服。
　　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是你在笑？”
　　浪子道：“不错，是我在笑。”
　　女孩子问道：“你笑什么？”
　　浪子道：“我在笑世上怎么有这么多的疯子，来了一个又一个，简直是疯子成群了。这怎么不好笑？”
　　女孩子一声长叹，象是一个饱经世事沧桑的老人的一叹。她慢慢道：“浪子，浪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世事艰难，世事艰难，才有许许多多的疯子。你才见过多少疯子？！”。
　　浪子道：“我不知道多少，但我看到过几个。”
　　女孩子道：“你看你自己是不是疯子？”
　　浪子道：“我不是疯子，我只是浪子。”
　　女孩子道：“疯子也是浪子，浪子也是疯子。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罢了。你说对不对？”
　　浪子不语。
　　他也不知道对不对。
　　他不明白，象刚才的那个皇帝疯子，还真的就象个疯子样儿，可现在这个小姑娘，除了弄一身的毒蛇外，她哪里象是个疯子？
　　女孩子象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她慢慢道：“浪子，你看我不象是一个疯子？”
　　浪子道：“不错。”
　　女孩子道：“难怪疯人楼的楼主不愿意要我，连天下有名的浪子崔平也不愿意说我是一个疯子。我看，我一定得要你们知道我是一个疯子……你说，我干点儿什么事儿象是一个疯子啊？”
　　浪子看着她，不语。
　　他不愿意说。
　　一边的明玉道：“我看，你只有自杀，你才象个疯子……”
　　那女孩子看着明玉，呆呆怔怔地看了半天，才说道：“好，好，好主意！好主意！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个好主意？”
　　她自己把一条毒蛇拿了起来，放在了她的臂上，这条蛇就向上爬，一点点爬。一边的明玉吓得不敢看她，她一声声道：“小黑，小黑，你咬我吧，好不好？我告诉你，我要让他知道，我是疯人楼的疯子，我是疯人楼的疯子啊！”
　　此时，那一条蛇象是听懂了她的话，它慢慢爬到了她的臂上，一直爬到了她的脖颈边，只咬了她一口。
　　没有血，只有一个小小的牙印。
　　她看着浪子，大声道：“浪子崔平，浪子崔平！你看一看，我是不是一个疯子？我算不算一个疯子？”
　　浪子崔平看着她，说道：“你是弄蛇的，你的兜子里自然有解毒的药，你让这一条毒蛇咬了你自己，你自己自然可以有解毒的良方。”
　　那女孩子笑了，她笑得很痴迷，她呆呆地看着浪子道：“浪子，浪子，你白白做一回浪子，连天下有名的飕蛇也不知道么？它的毒发得快，我无法解得它……”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倒下了。
　　浪子崔平大惊，他一冲而上，上去救这女孩子。
　　明玉道：“慢！”
　　浪子不解地看着明玉。
　　明玉道：“你听了她的话没有？”
　　浪子道：“怎么啦？”
　　明玉道：“她刚刚说她是疯人楼的人……”
　　浪子道：“我听到了。”
　　明玉道：“你不该救她……”
　　浪子道：“不管她是谁，我都要救她。”
　　她醒了，瞪大眼睛看浪子。
　　“是你救了我？”。
　　浪子不语。
　　“你怎么救了我？”
　　她一回头，看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衣服解开过。他一定是用的血解大法。他会血解大法？
　　活该她命不该绝。
　　她看着明玉：“你一定说我是疯人楼的人，你不愿意让浪子救我……”
　　果然一句话便被她猜中。
　　明玉的脸色绯红，她不语。
　　那女人道：“我告诉你，我的赌注下在了浪子的手上，我相信他会救我。但我相信你不会让他救我。我是想打上一个赌，看他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看来，他不一定真的喜欢你。对不对？”
　　明玉淡淡地道：“他喜欢不喜欢我有什么用？我又用不着他喜欢？”
　　她慢慢走开了。
　　她走到了一边，回头道：“浪子，如今你也有了温柔可人的伴儿了，你可以有人陪着，我走了。”
　　她一飞而去。
　　只剩下了那女人与浪子。
　　“你喜欢不喜欢蛇？”
　　“我不讨厌蛇，”
　　那女孩子大喜，说道：“好，好，我真的找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傻的男人了。我爹说，天下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女人玩蛇。你如果玩蛇，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你说，我嫁得出去嫁不出去？”
　　浪子不知道他如何说。
　　他怎么知道她嫁得出去嫁不出去。
　　他看着女孩子，女孩子的眼睛大大的，一直盯着他。
　　他只好回答：“我不知道。”
　　女孩子一叹道：“没劲，没劲。你这个人也和我爹一样，没劲，一点儿乐子也没有。你就不会说上一句好话，让我高兴高兴？你呀……嘿！”
　　她气得一狠劲儿，把两条蛇惯在了地上。
　　蛇不怕摔，在地上爬一会儿，又爬上了她的身上。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
　　浪子不知道。
　　女孩子很不满意，她看着浪子，大声道：“人家都说江湖上有一个风流人物，他名字叫做浪子崔平。我一直在找你，谁知道你就是这么一个木头疙瘩？你说话啊？”
　　灯下，女孩子显得很是娇美。
　　浪子道：“我看你有十八岁。”
　　其实，他只是知道今天是馨香的生日，馨香刚刚告诉过他，她已经十八岁了。他此时只记得馨香的话，就顺口说了一个十八岁。
　　女孩子惊讶地竖起了眉毛，大声道：“浪子，真有你的，我今年真的十八岁了。”
　　浪子看着她，心里在苦笑，哪里是真的如此做想，只不过是瞎碰上的罢了。
　　她看着浪子，说道：“我今天刚刚过生日。”
　　浪子的心一震，又是一个刚刚过生日的女孩儿。
　　浪子道：“你为什么把这些蛇都弄在身上，是为了吓唬别人么？”
　　女孩子吃吃笑。她笑道：“你以为疯子能和你们一样做事儿么？那你可就错了。我要是喜欢浪子，我就把你弄回疯人楼去，我可决不做那傻事儿。我不是喜欢蛇，我是一个蛇疯子，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疯子？……”
　　她低头问道：“你喜欢不喜欢明玉？”
　　她竟然比划比划明玉抱着浪子，乘浪子熟睡时每每亲吻他的神情。
　　浪子不明所以，他问道：“这是什么？”
　　她窃窃而笑：“她抱着你，乘你昏睡时亲你呢。”
　　浪子也十分不好意思。
　　她轻轻道：“你为什么不去追她，如果你去追她，你还可以有一会儿温柔。”
　　她咯咯地笑。
　　浪子对她道：“我能不能问你几句话？”
　　女孩子斜眄他一眼，这一眼看得甜甜蜜蜜，她轻轻道：“有什么话，你说好了，”
　　浪子道：“你告诉我，疯人楼在哪里？”
　　女孩子呆呆看他。
　　浪子道：“如果你以为我是你的朋友，你就告诉我，疯人楼在哪里？”
　　女孩子乐道：“我不认你是我的朋友。”
　　浪子道：“你认不认我是你的朋友都没有关系，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疯人楼在哪里？”
　　女孩子道：“你看没有看到我？”
　　浪子道：“看到了。”
　　女孩子道：“我就是一个疯子。你找到了我，是不是就找到了疯人楼？”
　　浪子再也无话可说。
　　此时，正是夜深时。
　　女孩子道：“浪子，如果你象躺在了明玉的怀里一样，也躺在了我的怀里，我也许会一高兴，就告诉你疯人楼什么的。你愿意不愿意？”
　　浪子盯着她。
　　躺在了一个女孩子的怀里是一件好事儿，谁不愿意？可浪子竟然迟迟疑疑，因为他怕那女孩子，她的身上满是毒蛇。
　　那女孩子道：“浪子，你看，你一点儿也不象是要躺在明玉的怀里一样，那么痛快。我看，我们还是什么也别说了吧，我得走了……。”
　　一说走，没有等到浪子答应，她起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