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黑凤凰情恋韩君瑞
2025-02-07 13:56:52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里两下里缠战不休,却便宜了一个人,竟乘机逃走,也正是那黑凤凰柳四儿。可是助她逃走之人,说起来真有些离奇,依然是那五凤刀韩君瑞,两下里真叫作孽缘前定。五凤刀韩君瑞原本是含羞带愧逃走,他已经翻过两道院落,堪堪已到了大墙这里。自己正要从一片房上飞纵上大墙,猛然间墙头上忽有人声,并且外面的脚步声十分凌乱,似正有许多人疾驰狂奔着。五凤刀韩君瑞此时就叫贼人胆虚,就不敢再往大墙上窜了,俯身在房坡上。自己囊中的亮银镖只剩了两支,不敢随意用了,这种暗器是救命的东西,事到危急,可以仗着它逃命,遂把房上的瓦揭了七八片,预备在手底下。可是外边所进来的人,竟不是故意地往这废宅来,似乎是从此经过,听得内中一人说了声:“这里也不是可以匿迹潜踪的地方,我们赶紧出城要紧。我记得北城根一带最为荒僻,咱们穿着这宅子的西北角过去,下面那般鹰爪孙也就绕过头了。”这两人并没有停留,从墙内靠西北的一片屋顶上,急急地逃去。五凤刀韩君瑞已挺熟这两人也是凤尾帮逃出来的匪党,自己还算很万幸,现在无论如何,任凭哪一方面也不能动手了。就在这时,那黑凤凰柳四儿逃了出来,竟中了暗器。

  五凤刀韩君瑞此时竟自己管不住自己,他原本是逃命的,眼看着这黑凤凰柳四儿就要落在师叔钱塘快手崔平手中,他不顾一切地一心想救这女帮匪,手底下现成地揭下那罗瓦,他用足了力量,从黑影中把这罗瓦打出去,竟把钱塘快手崔平干挡住。那黑凤凰柳四儿眼看着就摔下墙来,五凤刀韩君瑞径自翻身纵过去,蹿上墙头,一把把那黑凤凰柳四儿抓住,往起一提,双双地纵下墙去。这一带是极其黑暗,可是现在的情形就危险了,街道上是到处有官兵马步队,追捕逃出来的帮匪。他们下来时,虽则眼前没有官兵,但是耳中听得离开不远,脚步和马蹄的声音,凌乱异常。五凤刀韩君瑞紧紧地架着黑凤凰柳四儿,借那黑暗之处,穿行逃避。那黑凤凰柳四儿右胯上带伤,脚底下非常迟钝,并且不住地呻吟,五凤刀韩君瑞一边架着她往前急走,一边却呵斥她:“你还想要命么?咱们得赶紧出城,只要在这里过分延迟,可休想逃得活命。”黑凤凰柳四儿哎哟一声道:“我不为逃得活命,还不致受这么重的伤呢。你不要着急,咱们拼着命地往外闯,闯不出去也就没法子了。”

  五凤刀韩君瑞此时完全算被这黑凤凰柳四儿美色所颠倒,自己竟自甘心从贼,绝无反顾。穿着一条条的黑暗小巷,扑奔了城外,侥幸地被他们竟逃到东北城根。这时这乐清县城情形这分严重,为乐清县历来所未有,城墙上也是一队队的官兵在城上梭巡防守。五凤刀韩君瑞现在要想带着黑凤凰柳四儿往这城墙上翻,可不是容易事了,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从马道上城。但是这种情形可危险十分,城头上的官兵,是一队跟着一队紧自接连着,只要被官兵撞见,虽然不至于就落在他们手中,可是想脱身也不容易了。五凤刀韩君瑞向黑凤凰柳四儿低低招呼了声:“你看上面的情形了,我们不用矫捷的身形,趁着巡城的官兵过去,趁机往上闯,恐怕不容易出去。你咬着点牙,咱们越出城墙,就算逃了活命。”黑凤凰柳四儿答应了声:“我们为顾自己的命,只要有人拦截我们,那是他自己找死,不算我们手黑心狠,咱们闯吧!”这五凤刀韩君瑞一手架着柳四儿,一手提着兵刃从马道上往城头上闯来。

  这上面虽说有巡城官兵掌着灯笼,可是他们每一队人相隔着也有两三丈,虽然每一队官兵有几只灯笼,这城头上依然黑暗处多,这点灯火之光,哪全照得到?这两人从马道翻上来,往北去的一队官兵,有八名已走出丈余远去,由南来的一队相隔还有两丈多远,没到这里。若论黑凤凰柳四儿和五凤刀韩君瑞,这种身形武功,全是十分矫健,柳四儿虽则带伤,但是她咬着牙关闯这一段城墙,绝不会费什么事。方从马道的斜坡上城头,不知是怎么一个脚底下没站稳,黑凤凰柳四儿身躯往前一栽,似乎震动了她的伤痕,竟自哎哟一声,这一来不要紧,城头上除了个别盘查脚步的声音,没有一点别声息。黑凤凰柳四儿这一出声,前后两队官兵全听见了,跟着竟由南边过来这队干部发话:“什么人,擅自往城上闯?”

  这时五凤刀韩君瑞索性把身形站住,想着往后一缩身,仍退到马道上。只是那巡城的官兵对于人是没看清,那手中所提的刀,青光闪烁,却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更因为喝问之下,竟不答声,立时弓弦响处,两支箭嗖嗖地射了过来。更跟着喝喊了一声,这两队官兵全往这里扑过来,刀枪齐举,大喊着:“匪徒,只要敢拒捕,立时要你的命。”黑凤凰柳四儿咬牙说道:“韩老师,我们不能再留情了。招呼吧!”她这时好似把伤痕已经忘掉,立时一抖纯钢索子枪,迎着南边过来这队官兵冲杀过去。五凤刀韩君瑞也不能再顾及什么,把掌中刀一摆,返回来向北边这队官兵迎了上去。这两人全是生龙活虎一般,尤其是黑凤凰柳四儿手底下的狠辣,这条索子枪施展开,一照面就把官兵打伤了三四名,更被她踹下城去两名。这一队是八名官兵,只逃了一个,那七名死的死,伤的伤。五凤刀韩君瑞所对付的这一队官兵,他不肯过于下毒手,可是就这样,已被他伤了三四名。这时黑凤凰柳四儿已经返回来,并且毫无顾忌地喊声:“韩老师,我替你料理他们。”

  韩君瑞十分恨她:“你也太没顾忌,怎么连我的姓你也招呼出来?”可是韩君瑞任凭怎样着急,她的话已出口,无法拦她。所剩下几名官兵,已经是惊弓之鸟,哪禁得住他两人的料理?立刻全被杀伤在他两人的手下。可是城头上不只是这两队官兵,五凤刀韩君瑞向黑凤凰柳四儿招呼道:“我们还不赶紧走等什么?再等后面巡城的官兵一到,我们虽不怕什么,不过还有追缉我们的官人,真把他们全勾了来,我们也未必容易脱身呢!赶紧出城要紧。”黑凤凰柳四儿冷笑一声道:“凭你五凤刀韩君瑞现在倒这么怕事了,我若不是身上带伤,我柳容贞倒要把这群东西斩尽杀绝。好,咱们走。”可是说道这“走”字,她把索子枪往腰中一盘,咳了一声道:“往城外没有马道接脚,我可要毁在这里。我咬着牙动手,还可以勉强支持。两丈多高的城墙,叫我往下跳,我实在不成了。”韩君瑞跺脚道:“你这真要把人急死,走不了也得走,你看后面那队官兵跟着可就到了,稍一耽搁,我们就别想再走了。来,你少提着一点气,我架着你,咱们同时往下纵身,借着我一半力量,谅还不致摔伤。”这黑凤凰柳四儿带着悲哀的声音说道:“你可估量着,要是不成的话,别为我把你饶在这儿。现在我已觉得万分对不起你了,我看你还是自己逃命吧。”五凤刀韩君瑞:“现在没有那么些说的,走!”这时韩君瑞把身躯往柳四儿腰前右边一贴,叫她右手抓着自己左肩头,自己的左手拉着柳四儿的右手,来到城垛口前,探身看了看,城下是黑沉沉,这种情形,算是听天由命了!喝了个“走”字,往下一纵,两人同时往城下落。这两人总是有一身功夫,径自安然地落在城根下。

  这时城头上这一带巡城的官兵,又赶过一队来,发现有人杀伤了巡城官兵,定是从这里闯出城去,已经有八盏灯笼架出城垛口,往下察看。韩君瑞和柳四儿在城根下略微地喘息,见城上的官兵尽力往下察看,倒得提防他们用箭往下射。好在这种护城河并不宽,只有丈余,韩君瑞低声说道:“我们纵过护城河,就没有什么可惧了。你怎么样?”柳四儿道:“你不用问了,我这是活受罪呢。你先蹿过去,我还可以成,好在护城河已半干,我就是摔下去也不至于淹死,你接我一把好了。”韩君瑞答应了声,把刀背在背后,自己一耸身,蹿过护城河。柳四儿紧跑了几步,也耸身一纵,往对面蹿了过来。可是她终归是带伤力弱,身形纵过来,往护城河的河边一落时,几乎翻了下去,脚底下拿不准力量。她这身躯往后一仰,护城河边又是斜坡,韩君瑞虽是预备好了接应她,可是想接她的胳膊,或是抓她的肩头,但是黑凤凰柳四儿上身往后一仰,两只胳膊也向后伸去。五凤刀韩君瑞在急于救护她之下,可没有法子在她身上还选择下手的地方了,只得往前探了半步,左臂伸出,拦腰抱住,算是把柳四儿没摔下护城河。柳四儿这时才挺身抓住了韩君瑞的肩头,往上抢了一步,已经吁吁地直喘着。韩君瑞这才把手松开。在身体和她过分接触之下,自己是完全出于救人之心,绝无恶念,但是肌肤相亲,此时不禁心头腾腾跳个不住,觉得好生不好意思,遂低声向她说道:“这里可不便停留,城头的箭可还够得上,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黑凤凰柳四儿微颤着声音说道:“我可实在有些走不动了,我这伤处疼得厉害,你扶着我先离开这里再说。”五凤刀韩君瑞此时可叫万分无法,他完全算认了命,柳四儿说什么他是答应什么了,扶着她的肩头,顺着护城河边往西南走过来。城头上此时还是一阵阵喊叫的声音,送到耳中,上面的灯火也来回地晃动。五凤刀韩君瑞带着步履蹒跚的柳四儿,直投到前面一片柳林中。黑凤凰柳四儿见附近无人,地方十分荒僻,遂向五凤刀韩君瑞道:“任凭他死活,我可管不了啦,我实在没有力量再挣扎,就是落到他们手中,只可说是命该如此,我认了命了。”五凤刀韩君瑞道:“你不用说那些闲话,柳林中清静,正好在这歇息一刻再走。”遂扶着她到了树林中。

  黑凤凰柳四儿好似已力尽筋疲,径自身躯往下一溜,往一棵树干下坐下去。哪知才一沾地,哎哟的一声,怪叫着把身躯往左一转,半偏着身子,倒在树根下,不住地哎哟地道:“可疼死我了。”这一路挣扎,伤口已经全震裂了,又往地上一坐,索性地又着实地压了一下:“我不知造了多大罪孽,会叫我受这种苦。”五凤刀韩君瑞道:“那有什么法子呢?拼命逃生的时候,身上再有伤痕,这种罪一定够受的。你也得忍耐点,离开这里,找着店房再行仔细收拾。好在已逃出乐清县城,我们总算是保住了性命,还不算便宜么?”那黑凤凰柳四儿一边呻吟着,一边却向五凤刀韩君瑞道:“这种风凉话不够你说的,这点伤痕搁在你男子汉大丈夫的身上,我看你也咬不住牙吧,这种现成的话趁早跟我少说。我在别人面前,也一样会咬牙说横话,可是我在你面前还叫我也那么咬着牙,不出声儿,我没有那么傻的,你这人颇有些口是心非。”五凤刀韩君瑞道:“你这叫什么话,谁和你口是心非?我好心好意,把自己的生死不顾,把你救出乐清县城,哪一点口是心非对不住你?你倒得讲个明白!”黑凤凰柳四儿道:“我没说你坏了良心。不错,你有救我之心,可是没有十分可怜我之意。我中了暗器,带这么厉害的伤痕,你怎么不闻不问,只催着我走?”

  五凤刀韩君瑞一听柳四儿这话,暗暗叫苦:“这块病算上我了,她此时的情形简直把我当作了她的最近人,这可怎么好?”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对于她问的话,真没有理由答对她,诺诺着说道:“你伤痕虽重,叫我有什么法子?”黑凤凰柳四儿冷笑道:“叫你有什么法子,你那是装糊涂。你若是关心,也得看看我的伤痕轻重,一个练武的人,我就不信身边不带着刀伤药,你从省会里大远地到这来了,你是干什么的,你自己忘了吧?”五凤刀韩君瑞倒被她这话提醒了,咳了一声道:“我真是被我崔四叔闹糊涂了,我这里有很好的刀伤药,我怎么会把它忘得一丝想不起。我把它找出来,你赶紧敷上些,定能止疼消毒。有一天的工夫,准可以好。”

  五凤刀韩君瑞说着话,从鹿皮囊中摸索了一阵,把一瓶金创散找出来。黑凤凰柳四儿道:“这么摸着黑,我怎么上药?况且你这人更是糊涂到底,我的伤在什么地方,我自能上药么?我这里有火折子,你把它晃着了,你也看看伤痕的轻重。”五凤刀韩君瑞道:“火折子一亮,倘若把敌人引来如何是好?依我看还是找着店房再敷药吧。”黑凤凰柳四儿道:“你这胆量也太小了,这柳林中纵然偶然有一些光亮,何至于把人引来?这里离城头已远,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小心,我这伤痕疼彻肺腑,多挨磨一会儿,多叫我受一时的罪,你于心何忍?”柳四儿说到这儿,把千里火已从囊中取出,从竹管中抽出来,迎风一晃,已然晃着了,黄光闪烁着。

  这五凤刀韩君瑞好不着急,但是也没有法子了,只有赶紧接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着火折子的光亮,躲避着城墙那一边,俯身往黑凤凰柳四儿身上一照,果然伤痕实在不轻,就在右胯后流出来的血,把中衣湿了半截,全成黑紫色。黑凤凰柳四儿半俯着身躯,扭着头,痛楚呻吟着,想自己看看伤痕,但是受伤的地方也实情无法去看,却仰着脸儿哀声向五凤刀韩君瑞道:“你看见了,这是我不争气,不能咬牙么?大约也就是我柳容贞,换一个旁人,他还能动么?韩师傅,你做点好事,赶快把药给我敷上,我恨不得立刻找着店房,我稍一缓气,就可以活了。若是尽自这么强自挣扎,再有半夜我也就咽了气了。”五凤刀韩君瑞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心说:“这可我怎么给她动手?我和她非亲非友,不过一时恻隐之心,我倒自己找了病,她简直赖在我身上,弄得我无法摆脱。师叔面前我不能去了,乐清县城我也不能回去了。城头上和官兵动手,这糊涂的女人,就算给我挂了号。我已经是认了命,预备把她安置个地方,我个人远走高飞,这算命该如此。可是现在她叫我给她收拾伤痕,一个陌生女人的下身,我怎能动手呢?但是若说是不管她,又觉着过于心狠,她这么重的伤痕,疮口上不给她敷些药,还不知离这里多远才可以找着镇甸,走也不容易走了。这可真把人难死。”

  火折子这时已经熄灭了两次,那黑凤凰柳四儿却恨声说道:“火折子不能着多大时刻,你不赶紧给我敷药,还等什么?哦!我明白了,你韩老师这时大半是又想起有什么嫌疑来了吧?你要是那么想,可要把我柳容贞急死了,我不明白,见死不救,那算得什么英雄豪杰?你既有救我这条命之心,就应该一切事全得担当得了。只问你自己,救人自是救人,我与你现在再也不提嫌疑二字,现在你要是再顾忌着这些没用的事,你只想想,我是怎么出的乐清县城?你就痛苦地拿刀抹脖子吧,嫌疑是早已就有了,这时再想起来全晚了。”五凤刀韩君瑞听着这些话,虽然有一半是一心情愿,可也是实情,自己脱不过,已然蹚了浑水,现在也只好是豁出一切去,有什么事离开这里再说了。

  遂叫黑凤凰柳四儿把火折子晃亮了,自己把她胯上受伤处的中衣给撕开四寸余,轻轻地往起把沾着血的地方掀起来。那黑凤凰柳四儿疼得下半身不住地晃动着,五凤刀韩君瑞忙把金创散向她伤处给敷上,虽然敷上了药,但是总得用布来扎裹上,自己这时哪里去给她找布,遂把包裹中一件替换的衣裳全撕成了布条儿,可是布虽然有了,再给她扎裹,五凤刀韩君瑞实在不好意思再动手了,遂向柳四儿道:“我拿着火折子,你自己把这伤痕用布缠上吧。”柳四儿这时疼痛略减,却向五凤刀韩君瑞微微一笑道:“很难为你了,我何尝不觉得面上难堪,只是我有什么法子?你韩老师多委屈了。你把火折子拢上,我自己慢慢地扎裹伤痕吧。”五凤刀韩君瑞把火折子这才接过来,插到竹筒子内。黑凤凰柳四儿向韩君瑞道:“我不叫你看了,你扭过头去吧。”韩君瑞幸而是在黑暗中,一阵的面红耳热,向柳四儿说道:“我给你在树林外巡风,你自己快快收拾,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五凤刀韩君瑞说着话,已经转过神来,自己去向树林外等待着她。

  五凤刀韩君瑞往乐清县城那边看,只看城头一带,还是来往的灯火不断,人影憧憧。自己等了一会儿,黑凤凰柳四儿竟招呼道:“你进来吧,我收拾好了。不过不得不累赘你韩老师,我这伤处虽然敷上药,扎裹上,但是一行动疼得我浑身燥汗,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店房,要是甚远的路,我可不能走了。韩老师,你多修好吧,搀架我一把,我一辈子忘不了你好处的。”五凤刀韩君瑞此时已经算是认了头,对于柳四儿这种情形,他倒一点怪罪她的地方没有,服服帖帖地把她搀架起来,往林外走。

  但是黑凤凰柳四儿不住地哎哟,看情形是痛楚十分,不能支持,把她一个娇怯的身体,几乎全赖在五凤刀韩君瑞身上。这城外一带,除了往东南区是进港口的地方,人烟比较密些。这西北一带,非常的荒凉。附近一二里内只有几处种农田的小村落,也没有多少人家。五凤刀韩君瑞搀架着黑凤凰柳四儿,在这黑沉沉的旷野中,慢慢地走来。所经过的地方,看出来村庄过小,绝不会有店房,索性反倒躲避着村庄走,免得惊动出来人,反倒麻烦,在这荒凉的野地里,直走出三里多,也不晓得到什么地方,前面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很像是一个大镇甸,两人遂扑奔这里来。

  韩君瑞此时对于柳四儿绝不再疑心她再有别的意思,她分明是安心离开凤尾帮,听她话语间,是想跟着自己离开浙南。韩君瑞此时无形中已被这黑凤凰柳四儿所迷恋,也绝不想抛开她自己走了。渐走渐近,果然前面是一个很大的村镇,不过这时夜深了,并没有行人出入,一看这种形势,这里定有店房,遂和黑凤凰柳四儿往这镇里走来。

  迎面远远地有打更的梆锣齐响,正向这里走着。五凤刀韩君瑞向黑凤凰柳四儿低低地说了句,柳四儿答应着。五凤刀韩君瑞把包裹解下来,把所提的五凤刀卷在包裹一处,更咳嗽了两声,迎着那打更的并不隐藏躲避。这时两个更夫一个敲着木梆子,一个敲着铜锣,这两人似已看见五凤刀韩君瑞和黑凤凰柳四儿两人,打更的有些惊异,脚步微停,向这边喝问:“喂,干什么的,半夜三更往这里胡闯?”五凤刀韩君瑞见这两个更夫每人背着一杆钩镰枪,他是用绳子拴住钩镰枪的当腰,把绳子挎在肩头,这钩镰枪却是直立着,往前一走,红枪缨子一晃动。其实这种更夫说真了没什么用,不过能够威吓那鼠窃狗偷,踹鸡笼拔烟袋的小贼,旁的任什么也管不了。韩君瑞和柳四儿全站在道旁,由韩君瑞答话道:“我们是行路的客人,路经贵宝地,想在这里落店住下。只是人地生疏,尚没有找着店房,请你费心指点我们,这里可有店房能住么?”那打更的更夫已看见是一男一女,更夫们放了心,认定了这倒是规矩的客人,绝不是歹人。来到近前,仔细地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这也是怪事,带着一个堂客,不早早地投店,怎么会走到半夜里到这里?”五凤刀韩君瑞道:“不要提了,我们是运败时衰,在太阳刚落之后,正要投奔县城西南那个镇甸,哪知树林中竟遇见了歹人,幸亏我还练过一年半载的,我竟跟着匪人动了手,把他打倒地上,我们赶紧逃下来。那附近一带,我们哪敢再走?恐怕他勾了余党,遭了他的暗算,这才赶紧下来。只是把道路走错,直绕了这半夜,她还被摔了一下,强挣扎地来到这里,还不知这里叫什么名字了。请你们多方便,只指给我们店房的所在,我们忘不了你们的好处。”黑凤凰柳四儿此时仍然是扶着五凤刀韩君瑞的肩头,只低着头,并不言语。那更夫说道:“这一说你们夫妇好生的险哪。此处地名富陶驿,你们从这接到望里走,再过去十几家铺面,就看见了,路南正是一家大店,字号是集贤老店,你们快去投奔那里吧。”五凤刀韩君瑞道:“谢谢你的指教。”这两个更夫说完了话,梆锣齐响着,向镇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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