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2021-08-01 18:45:29   作者:阿瑟·黑利   来源:阿瑟·黑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13

  彼得·麦克德莫特从家中的衣橱里选了一条深蓝色的夏伯莱利领带,闷闷不乐地给自己系上。他一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饭店,回到了距那儿不远的这间市中心的小公寓里。再过20分钟他就该出发赶赴玛莎·普雷斯科特的晚宴了。他在心中猜测着,晚宴上究竟会来什么样的宾客呢?大概就是她的一些朋友吧。不过,他可不希望再是狄克逊、杜梅尔之流,既然自己能被邀请的话,那还应该有一两个年龄稍微大点儿的吧。
  赴宴的时间一点点地逼近,可他却发现自己不愿动身,心中埋怨着自己不该许下这个承诺。现在,最能让他开心起来的就是可以摆脱这个宴会,自由自在地去见克丽斯汀。他在出门前有想给克丽斯汀打个电话的冲动,不过还是觉得明天再打也许更合适。
  今晚,彼得的心中总是觉得不踏实,这种感觉就像把他吊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虚无空间,卡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时间真空里一样。好多事情悬而未决、方向模糊。
  首先就是圣格里高利自身的何去何从。柯蒂斯·奥基夫会接管吗?真要是那样的话,其他的事情就显得无关紧要了——甚至是牙医大会。他们的高层仍旧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是撤出圣格里高利以示不满和抗议,还是咽下这口气继续留驻?一个小时前,暴跳如雷的牙医大会主席英格莱姆医生终于召集了高层行政会。会议现在仍旧在进行中,并且看情形,还会继续进行下去。这倒不是凭空臆断,主要是根据客房服务领班的汇报推测而来的。领班手下的服务员已经来来回回更换了好几次冰块和调酒配料。
  虽然彼得只是想从侧面询问一下是否有散会的迹象,不过殷勤的领班还是汇报说,里面好像争论得热火朝天呢。在离开饭店之前,彼得给当值的副经理留了话:不管获悉了牙医那边的什么决定,都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他。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杳无音信。彼得琢磨着,是英格莱姆医生的一意孤行——刚烈直白地掉头就走——获胜了,还是沃伦·特伦特尖酸嘲讽的推测——忍气吞声、相安无事——胜出了呢?
  同样,圣格里高利扑朔迷离的前景,让彼得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才能对赫比·钱德勒采取相应的行动。关于此事,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彼得认为,就该立即开除这个顶着行李生领班头衔的浑蛋。这么做还可以涤荡一下饭店的不良风气,也算是为店除害了。当然了,开除他并非由于他安排应召女,毕竟就算他不做,也总会有人做的。应该特别明确的一点是,他是因为利欲熏心、良知沦丧才被开除的。
  清理了钱德勒,饭店里盛行的歪风邪气应该也能很好地刹一刹了。不过,沃伦·特伦特的态度还是一个未知数,不知道他是否赞成这种附带杀一儆百效果的处理结果?但是,沃伦·特伦特对饭店可是一贯地惜名如命,而指控钱德勒又是铁证如山。这两点让彼得觉得,沃伦应该可以批准的。
  彼得一再提醒自己,不管怎么说,一定要保证狄克逊、杜梅尔那伙人的声明止于饭店,绝不外传。关于这一点,首先他要信守承诺。毕竟今天下午是他威胁说要电告老马克,才把那4个家伙唬住并因此就范的。而他在此后也跟他们做出了“止于饭店”承诺。其次,正如现在,他忆起了玛莎的恳求:我爸爸在罗马,请不要告诉他——永远不要。
  一想到玛莎,彼得才意识到自己还要去赴约,时间快来不及了。几分钟后,他便离开了寓所来到街上,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      ×      ×

  彼得询问着,“就是这座房子?”
  “就是这儿啊。”出租司机好奇地望着他的乘客。
  “如果你没弄错地址的话,就是这儿没错。”
  “地址错不了。”彼得和司机一起注目瞻仰着这栋硕大无朋、正面漆白的府邸。仅仅一个门脸就够让人叹为观止的了。紫衫树篱笆后,玉堂春屹立挺拔。精雕立柱列于梯廊,直抵高栏廊台。廊台之上,数柱冲天,撑起冠状盖顶、古风相称的三角山墙。主楼两翼各有一栋偏房——三幢楼阁、一大二小、模样相同、山字排列。整个前厅精心维护,木头表面保养良好、漆面犹新。橄榄树花开正当时,香甜的气味飘散四周,让傍晚的空气都显得那么清新宜人。
  付了车费,彼得来到铁栅门前,大门徐徐敞开,一条蜿蜒的陈年红砖路穿行于翠木草坪间。日薄西山,天色尚早,不过华灯已初上。房屋近旁两盏高杆灯壶流光溢彩,守护在门径两旁。彼得迈步前行,来到梯廊台阶前,此时门闩咔嗒闷响,双开门应声开启。阔门正中现出一人,正是玛莎本人。她在门口等着彼得拾阶而上,登到梯廊的顶端时,上前几步迎了过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白色紧身裙,凸显苗条纤细的诱人身材。乌黑的秀发与白色的衣袍黑白辉映、相得益彰。彼得越发沉迷于她撩人的混合气质——女人和女孩、妖艳与纯真的复杂结合体。
  玛莎见到麦克德莫特,满心欢喜溢于言表,“欢迎光临!”
  “谢谢。”彼得抬手指点四周,“此时此刻,我真的有点儿受宠若惊。”
  “每个人都这么说呢。”她挽住他的胳膊,“来,天黑之前让我当回导游,带你好好参观一下普雷斯科特家的花园吧。”
  两人挽臂回转,走下梯廊,漫步穿行在松软的草坪之上。玛莎尽量地紧挨着彼得,透过衣袖,彼得都可以感觉到她温暖紧致的肌肤。玛莎的指尖轻轻搭在彼得的腕部,空气里的橄榄花香中又糅合了轻柔的少女体香。
  “就是这儿!”突然玛莎急转身形,“就在这儿,视线最好,可以一览无余美不胜收呢。他们总是选在这儿拍照。”
  从草坪的这一边观赏,美景尽收眼底,眼前所见更加令人惊叹不已。
  “19世纪40年代,”玛莎讲起了“导游词”,“一位享乐至上的法国贵族建了这栋房子。他喜欢希腊复古式的建筑、喜笑颜开的奴仆,还有随叫随到的情妇。所以就在侧翼建了一栋偏房。我爸爸又建了另一翼,他喜欢平衡匀称的事物,账目、建筑均是如此。”
  “这是一种引领潮流的新风格?天空缥缈的哲学融合了大地真切的现实?”
  “噢,我觉得是两全其美呢。你想看务实的吗?看看屋顶吧。”双首四目齐举仰望。“你看它似华盖般庇护廊台于其下。这种路易斯安那–希腊式的风格就是新兴与古老天作地合的代表,在这里,大多数古老的大宅子都是这样的呢。这种构造既美观又实用,在现在这样的季节里,既遮阳又通风。很多时候,廊台可是最活跃的地方,家的中心,谈天说地共享天伦的好场所。”
  彼得颇有感触,引经据典,“家与家人,共享天伦,唾手可得,其乐无穷”。
  “这是谁说的?”
  “亚里士多德。”
  玛莎点点头,“他或许很得意廊台吧。”随后就不吱声了,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才重启樱唇,“爸爸做了许多修葺,房子是越修越好,可里面的人却没好好享用它。”
  “你一定很喜欢这里的一切才有此感叹的吧?”
  “我恨这里,”玛莎语不惊人死不休,“自打记事开始,我就憎恨这个地方。”
  彼得纳闷儿地看着她。
  “噢,要是作为游客,我倒不讨厌这里。春天的节假日期间,这里是对外开放的,不少游客会排队交钱——50美分,到这儿参观呢。我要是其中一员的话,也许还挺喜欢这儿的,我钟爱那些古老的事物。不过,生活在这儿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尤其在孤独和天黑的时候。”
  彼得适时地提醒她,“现在就要天黑啦。”
  “我知道,”玛莎应道,“不过,现在你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开始穿过草坪往回走,头一次,彼得意识到了周围的静寂安谧。
  “那些别的客人怎么还不来找你?”
  玛莎调皮地侧目瞥了瞥,“什么别的客人呀?”
  “你不是说……”
  “我说要办一个晚宴,这不就是吗?专门为你办的。你要是怕我没女陪护人的话,安娜在这儿呀。”他们此时已经回到室内,房间的举架颇高,室内昏暗冰凉。一位身着黑丝绸的小老太太侍立于内,正冲着他们颔首微笑。“我跟安娜提起过你的来访,”玛莎解释道,“她准许了,爸爸对她绝对信任,所以没什么不妥的。还有,这是本。”
  名为本的黑人男仆轻手轻脚地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一间书盈四壁的小书房里。本从餐具柜那边端来一只托盘,盘子上摆着醒酒器和几支盛着雪利酒的高脚杯。玛莎摇了摇头,而彼得则拿起一杯雪利酒若有所思地呷了一口。玛莎坐到一把长背椅上,并示意彼得也过来。
  彼得问道,“你经常一个人在这儿吗?”
  “爸爸总是出差,现在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我倒是挺想住在简陋的现代平房里,总比死气沉沉的老宅子要强。”
  “我觉得你只是说说而已吧。”
  “我知道我是认真的,”玛莎说得很坚决,“如果是和我在乎的人在一起,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也许饭店也是不错的选择呢,经理级别会不会在饭店的顶层分到一间寓所呢?”
  彼得听出了弦外之音,惊讶地抬起头,却发现玛莎正微笑地看着他。
  好在没多久,男仆就适时地过来轻声禀告:“晚餐备好了。”
  隔壁的房间里,一张小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个餐位。闪烁的烛光映照着桌上的餐具及四周嵌饰的墙壁。黑色大理石壁炉之上,高悬着一幅肖像画。画中人应该是普雷斯科特家的一位长辈,好像正板着脸挑剔地审视着彼得。
  “那是我的曾祖父,不会惊扰到你吧。”玛莎说着两人便双双落座。“他那是在瞪我呢。我告诉你吧,他曾在日记中吐露,他想建立一个王朝呢。我就是他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了。”
  他们一边品餐一边闲聊,渐渐地放下了起初的拘谨。男仆毫不碍眼地忙前忙后,轻手轻脚地服侍着。菜肴很精致,主菜是一道华丽的风味什锦菜。接着又上了一道口味绝佳的焦糖蛋奶布丁。虽然心怀疑虑而来,不过现在彼得觉得还是挺开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玛莎越发显得活泼迷人,而彼得自己也在她的陪伴下越来越放松惬意。这并不奇怪,彼得心中琢磨着,两个人的年龄不是问题,相差也并不太多,所以没有代沟。烛光的辉映、老宅子朦胧典雅的映衬,会造成一种浪漫神秘的情调。而这种情调,倒是很有烘托出她美若天仙的效果呢。
  彼得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很久以前,那位建了这所大宅子的法国贵族,就是在这里和他的情妇亲亲热热地用餐呢?或者是这里的氛围,这样的场合迷惑了自己,才让他有如此遐想呢?
  晚餐结束,玛莎提议,“我们去廊台那边喝杯咖啡吧。”
  彼得为玛莎扶住椅子,玛莎突然站起身来,冷不丁地又像先前一样挽住了彼得的胳膊。彼得觉得挺逗趣,也就没拒绝,由着玛莎领着自己穿过走廊,再沿着宽阔的旋梯拾阶而上。旋梯顶端又是一条宽绰的走廊,两侧廊壁上的湿壁画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一直延伸到前面的廊台。这座开阔的廊台,正是二人曾在现已昏黑的花园里仰望过的那座。
  几支小号的咖啡杯和整套银制的咖啡用具摆放在一张柳条桌上。闪烁的煤油灯悬于其上、轻轻摇曳。他们拿着咖啡坐到配有软垫的阳台吊椅上,吊椅懒洋洋地摆动着。晚上的空气凉爽宜人,微风若有若无地撩动心弦,花园里虫鸣悦耳此起彼伏。从两个街区外的圣查尔斯街上,传来车子低沉的行驶声。彼得意识到,小鸟依人的玛莎一言不发,正沉浸在此时的无声胜有声之中。
  彼得佯装责备,逗趣道,“你怎么突然就不活跃啦。”
  “嗯,我在想该如何开口。”
  “你可以开门见山啊,往往这样才最有效呢。”
  “好吧。”她的声音中竟略带喘息,“我决定了,我想要嫁给你。”
  彼得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估计也就是仅仅过去了几秒钟,可对于他来说似乎比几分钟的时间还要长。彼得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连轻轻晃动的吊椅都停了下来。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咖啡杯。
  玛莎干咳着,随后干咳声变成了紧张的故作欢颜。“如果你要跑,楼梯就在那边呢。”
  “不,”彼得镇静下来,“如果我要是跑掉的话,就再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刚才的那句话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玛莎把脸转向前方,望向远处那同样令人琢磨不透的夜空。彼得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我只知道我脱口而出了,而且我知道,我早晚都会说出来的。”
  他知道,接下来不管他对这个冲动的小女孩说什么,都应该尽量地温柔体贴些,这一点尤为重要。不过,他却失望地发现,自己由于紧张而喉头发紧。而此时,他的脑中又无缘无故地冒出了上午克丽斯汀的那句话:你眼中的普雷斯科特小姐,确实是一个乖猫咪般的小女孩儿。不过,早晚也可以变成老虎,我看她具备了这种潜质。话又说回来,我想作为一位男士也许巴不得被这样的老虎吞掉呢。这样的评语虽然有失公允,甚至还很尖刻。不过,玛莎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应该把她当作孩子那样对待。
  “玛莎,你才刚认识我没几天啊,你都还不太了解我呢,我也一样不太了解你。”
  “你相信直觉吗?”
  “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信。”
  “我对你有一种直觉,从最开始的那一刻起。”起初,她的声音还很颤抖,现在她稳定了下来。“我的直觉通常都很准。”
  彼得轻柔地提醒她,“对于斯坦利·狄克逊和莱尔·杜梅尔呢?你的直觉?”
  “我当时是有直觉的,但是我并没有听从它,就是这样。这次我要听从它。”
  “不过,有时候直觉也有可能是错的。”
  “即使你不相信直觉,选择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同样也可能是错的呀。”玛莎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在里面寻找出什么似的。彼得到现在才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一种以前他从未发现的坚强和骨气。“我的父母在结婚前就已经相识了15年。我的妈妈曾经跟我说,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结果呢?我知道的事实是,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冤家。而我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彼得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教会了我一些东西,还有其他的一些事也成了我的老师。今天你见到安娜了吧?”
  “是的。”
  “她17岁那年,被逼嫁给了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那是一种家族契约,那个年代里包办婚姻是很常见的。”
  看着玛莎的脸,彼得鼓励着,“说下去。”
  “婚礼的前一天,安娜整整痛哭了一夜。可是,她还是就那么嫁了,这一嫁就是46年。她的丈夫去年过世了,他们以前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和善、最亲切的男人,如果这世上真有金玉良缘的话,他们才算得上是天生的一对。”
  他犹豫着,并不想出言辩驳,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安娜并没有听从她的直觉,如果她听从了,就不会有这段金玉良缘了吧。”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没有任何一种方式是绝对可靠的,而直觉和其他方式一样,也可以给人以很好的启示。”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我知道,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时间可以证明。”
  令彼得觉得不可思议,而又荒谬至极的是,在他的心中,一阵兴奋的感觉竟油然而生。玛莎的想法当然是太可笑了,那只是小女孩才有的浪漫遐想。他在过去也曾吃过这种幼稚小浪漫的亏,所以应该有所觉悟。然而,他真的觉悟了吗?难道真的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难道这一幕幕不是他以为的那早已逝去的小浪漫,又起死回生开花结果了吗?玛莎的提议真的那么虚幻可笑吗?他觉得自己怎么还突然如此感性地认为,玛莎所言也许不无道理了呢?
  彼得竟然开始思索,如果马克·普雷斯科特回来后获悉此事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你在顾虑我的父亲的话……”
  彼得大吃一惊,慌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已经开始了解你了。”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空气稀薄得不太够呼吸似的。“你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猜他一开始应该会很紧张,也许会急急忙忙地飞回来呢。他急不急着回来,我倒并不在意。”玛莎无奈地笑了笑。“但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觉得我可以说服他。而且他会喜欢你的,我知道他最欣赏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样啊,”彼得随口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逗趣还是认真了,“至少可以放点儿心了。”
  “还有一些事,虽然我并不在乎,但是爸爸会很在意的。你知道吗?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爸爸也会这么想。有朝一日,你会在饭店业声名鹊起、飞黄腾达的,也许还会拥有自己的饭店呢。这些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她终于一口气说完了,气喘吁吁地等着回应。
  “玛莎,”彼得轻声低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二人无语,不过彼得感觉出,玛莎的信心在溜走,失望在占据。似乎之前的信心只是她积郁下来的强烈愿望和决绝的意念。现在,在表达完倾慕后,所有的积郁已一吐为快、消失殆尽,那曾有的胆量和气魄也同样随之而去了。现在,她的声音低微而又踌躇,“我觉得我很傻,你也这么觉得就好,然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彼得安慰她,“我并不觉得你很傻。如果更多的人,也包括我,能像你一样诚实由心的话……”
  “你是说你并不介意?”
  “何止是不介意,我还很感动,觉得受宠若惊。”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玛莎站了起来,向彼得伸出双手。彼得握住玛莎的手,并起身站定。四目相对,指指相扣。
  彼得发觉,即使玛莎心中的疑虑只是消融近半,可是迟疑之后,却是信心的强力反弹。她催促着他,“去吧,好好地想一想!要想,要想,要想!要好好想着我。”
  彼得倒是实话实说,“不想也难啊。”
  玛莎扬起脸向彼得索吻,彼得俯下身子本来只想轻吻一下她的脸颊。不过,玛莎却用她的樱口迎上了彼得的双唇,唇齿相依的那一刻,玛莎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彼得。然而此时此刻,彼得似乎听到了大脑里隐约的警钟声,而玛莎则紧紧地贴在彼得身旁,触电的感觉萦绕彼此。之前那淡淡的少女体香一下子近在分毫、摄魂蚀骨,香水的味道更是芬芳扑鼻、如幻如梦。销魂一刻,彼得再也不可能把玛莎只当成一个小孩子了,面前是一个十足的、撩动欲望的女人。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觉醒,亢奋地觉醒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凡尘俗事一扫而空,他只想一头扎进温柔乡里长眠不起;大脑里先前那若有若无的警钟声也悄然息声。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普雷斯科特小姐……乖猫咪……作为一位男士……巴不得……吞掉呢。
  毅然决然地,彼得强迫自己从春梦中醒来。他轻柔地拉着玛莎的手,语气却很坚定,“我必须得走了。”
  玛莎送他到了梯廊,他的手轻抚少女的秀发,女孩轻声呢喃,“彼得,亲爱的。”
  彼得踏着台阶而下,双脚机械地挪动着,心绪恍惚游走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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