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两绝
 
2020-03-12 19:45:08   执笔人:慕容美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曾经闭关三十寒暑,成就了一身惊人神功,寿逾百岁,被当今武林尊为活神仙的武当天启道长,现在被人家喊成什么?
  “武当山的小道士”?
  而另一位寄迹风尘,游戏人间,行事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辈份奇高,武功玄奥莫测,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一代异人黄山矮叟呢?
  喔,对了,“黄山的矮小子”!
  看过本书一集,而记忆犹新的读者诸君,请想想武当天启道长以及黄山矮叟诸人目下的处境吧!
  横阻在前面的是:森罗令主柳无双、副令主划天飞虹万里潜、黄坛坛主白发龙女雷姑婆,白坛坛主三眼神令狐奇、红坛坛主风雷叟翁一贯、青坛坛主绿娘子云绡。以及黑森林新聘的两位最高顾问,长白双仙,摩天叟,地灵叟!
  后面呢?后面则是武功仍在,心智却已迷失的一群。
  这群人中,如武当宁一子,华山柳布衣,丐帮武公泰,青城顽石道人,均为各该派上一代掌门人;余者如崆峒秦氏弟兄,雪山三友,泰山三杰,以及峨嵋双秀五行步孙风,七星指南宫丐等,亦皆一代高手。若就实力而论,将绝不在以天启道长跟黄山矮叟为首的这一方之下!
  因为这一群心智业已迷失,诸人要想后退,冲突势所难免。
  为了投鼠忌器的关系,一旦冲突起来,输既不可,赢又不能,试问一句,这种仗将怎么个打法?
  要说是向前硬闯吧,一个森罗令主,以及她手下黄白红青四坛主,已就够应付的了,于今再加上一个生平只把勾漏一魔看成敌手的划天飞虹,以及除了银河双老,任谁也没放在眼中的长白双仙,后果何如,更是不清说得的了!
  所以说,诸人虽侥幸及时冲出毒粉阵,依然困在绝境。
  怪只怪天启道长忽视了一群少年英豪的力量,轻易地答应了森罗令主的要求,以致于今,一着错,满盘输!
  眼前的形势,明显得很。
  由于群英此刻的处身之地距现场甚远,这一厢假使有甚举动,祸象很可能因而加速爆发。
  这对被困的老一辈诸人来说,势将有弊无利。
  因此之故,站在夕照寺旁竹林之前,以岳玠为首的一群少年英豪,虽然人人心头焦急,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对面的雷峰塔顶,一声长笑,蓦地划空而起。
  长笑声中,塔顶飘然现出两高一矮,三名生相奇突的老人;两位个子高大的老人,穿着同式皂布短袍,左边一位须发如银,右边一位须发如漆,两老比肩而立,各扶齐肩寿星拐杖一根,宛似神话中的南北两极仙翁。
  在两老之前,站着的是一位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个子虽然枯瘦短小,神态却极为冷漠傲慢,自现身后,一直负手望天,就好像除了天上的白云,什么都不值他多看一眼似的。
  世俗流传,雷峰塔即古代之严显宫,曾有一位姓雷名就的道士修道于此塔中,雷峰塔,因此得名。
  其实雷峰塔乃五代时,吴越王钱镠之卢妃所建,“雷峰”者,“卢妃”之误也。
  塔与夕照寺遥遥相对,塔下战场,正好在塔寺夹峙之中,由塔顶往下俯视,战场景象,一览无遗。
  三名老人的突然出现,大出塔下众人的意料之外。
  众人愕然抬头,一致向塔顶循声望去,那两位相类南北两极仙翁的老人,虽然无人认识,但两老身前那位身材瘦小,神态冷傲的黑衣老人,看上去却是眼熟之至。
  岳玠且光至处,不由得第一个脱口低呼道:“啊,勾漏一魔独孤鳏!”
  众人打量清楚之后,森罗令主修眉微微一蹙,同时朝左右分别望了一眼。
  黄白红青四坛主,讶然相顾,副令主划天飞虹注目轻轻一哦,而长白双叟则仅冷冷哼得一声,立将眼皮悠然放落。
  刚才那声长笑,系发自左首那位白发老人,此刻但见那位白发老人又是一阵哈哈,同时以手向塔下一指,眼望身前的勾漏一魔大声笑说道:“独孤鳏,人在此地,你如不信,上去对证吧!”
  手指着的是划天飞虹,划天飞虹见了,不禁微微一怔。
  这时的塔寺之间,上下一片沉寂,白发老人语毕,侧目乜斜了黑发老人一眼,两老相顾,会心地微微一笑。
  勾漏一魔轻哼一声,眼皮撩处,果然跨出一步向下冷冷问道:“姓万的,你说过没有?”
  划天飞虹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嘴巴一张,欲言又止,眉峰一皱,忽然改口向上注目反问道:“独弧老儿,你身后那两位是何方高人?”
  勾漏一魔淡淡地道:“不知道!”
  划天飞虹一愕,脱口道:“怎么说?”
  勾漏一魔脸一沉,不悦地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话自老夫口中说出,如还有人表示怀疑,在老夫看来,那便是一种侮辱!”
  勾漏一魔身后的两位老人,又复相顾一笑。
  岳玠也不由得暗暗好笑,忖道:好家伙,一个狂过一个,果然名不虚传。
  群英满以为划天飞虹万里潜一定忍受不住,可能要勃然变脸了,哪想到,完全不然,划天飞虹好像对勾漏一魔的脾气知之甚稔,当下竟自感失言般地赔笑道:“不,你误会啦,独孤老儿。”
  勾漏一魔双睛一瞪,有气地道:“误会?什么叫误会?换了别人,情尚可宥,但你姓万的,可就不同了。尊重老夫的,统是朋友,反之,便是仇人,任他对方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老夫一概不劳心。这是老夫一贯作风,数十年来,一向如此,后生小辈,或许不太清楚,难道你姓万的也能推说不知道吗?”
  划天飞虹点头信口应道:“这个我当然知道。”
  勾漏一魔一声哼,立即反问道:“那么跟老夫偶尔走在一起的人,老夫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你又为什么要表示不相信呢?”
  划天飞虹为之语塞,自嘲地笑了笑,这才双眉复皱,仰脸道:“这都是些闲话,就算我万里潜的错,也无不可,倒是你老儿刚才问什么说过没有,那是什么意思?”
  勾漏一魔注目冷冷地道:“姓万的你真的不明白吗?”
  划天飞虹脸色蓦地一寒,沉声道:“独孤老儿,姓万的也有我姓万的忌讳呢!”
  勾漏一魔干咳了一声,再度注目道:“‘普天之下,无人能在老夫手底下走满百招’——万里潜,这两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吗?”
  划天飞虹轻轻一哦,并未立即作答,目光迅速地在勾漏一魔身后那两位皂袍老人身上瞥了一眼,眼珠滚动着,冷冷一笑,似有所悟;当下移正视线,重新望向勾漏一魔,点点头,漫不为意地反问道:“是的,这话姓万的说过,怎么样?”
  勾漏一魔脸色蓦地一寒,沉声道:“包括老夫在内吗?”
  勾漏一魔问这句话时,声色俱厉,划天飞虹的脸色,也不禁随之一沉。
  俗语说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近数十年来的武林,“划天飞虹万里潜”,“勾漏一魔独孤鳏”,被目为“东西双煞”;两人武功因在伯仲之间,彼此妒嫉着,同时也彼此顾忌着。
  二人平时,尽显避免着尹邢相见,年前在武当山,便是一例;纵或不期而遇,只要各在口头上小心地找两句场面话,立即各走各的。
  可是,今天的勾漏一魔,态度突变,在在咄咄逼人,此刻的塔上塔下,人逾数百,当今各大门派,差不多已十九到齐,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之下,你想,划天飞虹如何能够再忍受下去?
  一场节外生枝的好戏,眼看着就要上场了。
  当下但见划天飞虹一声闷嘿,双目凶光陡射,嘴巴张处,一句可以想象的顶撞之词,势已涌喉而起。
  就在这紧锣密鼓的刹那,始终站在一旁默不做声,静观待变的森罗令主,唇皮忽然开合了一下,也不知道她以传音功夫向划天飞虹说了一句什么话,划天飞虹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于是以一种明显的忍让口气,双目微阖,向上冷冷地道:“‘普天之下’之下,‘无人能在老夫手下走满百招’之上,中间还有一句话,你老儿难道没听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向你提及?”
  勾漏一魔注目静静地问道:“那句话怎么说?”
  划天飞虹不甚愿意地道:“‘除了一个勾漏一魔独孤鳏’。”
  勾漏一魔点点头,受用地哼道:“哪还差不多。”
  局势急转直下,出人意料之外。
  一句话挑起战火,一句话又将干戈化成玉帛。
  勾漏一魔哼毕,面有得色地扭头向身后,朝两位皂袍老人望了一眼,脚下错动,似有离去之意。
  两位皂袍老人迅速地交换了一瞥。
  白发老人微一颔首,立即带笑大声向黑发老人道:“怎么样,老二?老大的话,没错吧?”
  黑发老人不生点头,同时应道:“连这位勾漏独孤大侠都只以走满百招为荣,你说划天飞虹有他狂的道理,这样看来,大概你对了。”
  岳玠忍不生暗暗笑喊道:绝!
  果然,一针见血,勾漏一魔笑容一敛,脸色立即变得非常难看起来。
  一句话有几种说法,它的解释,也因而随之大异,本来,划天飞虹那样补充,在划天飞虹来说,已够屈辱的了,但现在黑白两老人一问一答,意思却又完全翻转过来,细细品味一下,两老的话,也并没有错。
  勾漏一魔身躯一转,寒着脸,又向塔下冷冷问道:“姓万的,依你意思,百招之后又如何?”
  这一问,可就难答极了。勾漏一魔现在问的,可说是双方一旦交起手来,胜负应该谁属?
  划天飞虹说什么好呢?
  勾漏一魔目注如电,静待回复。
  划天飞虹怔得一怔,大感意外。
  现在,情形益发明朗化了,勾漏一魔这次之所以突然出现,原来是两位皂袍老人的主谋,两位皂袍老人用意何在,当然不言可知。
  勾漏一魔大概是听了先入之词的关系,所以毫未想及其他,但划天飞虹处在被动地位,神智也较为冷静,这时业已洞然于胸,他又一度狠狠地瞪了两位皂袍老人一眼,双目中充满了恶毒之光,但目前可不容他有时间泄恨,勾漏一魔不是好惹,冷淡了他,误会只有愈来愈深,到那时,要解释恐怕也就困难了。
  所以,划天飞虹恨恨地瞥了两老一眼之后,立即又将目光移向勾漏一魔,眉头紧皱,数度欲言还止。
  是的,这问题实在太难措词了。
  就在划天飞虹左右为难,委决不下之际,森罗令主也朝两位皂袍老人含有深意地扫瞥了一眼,嘴唇同时又开合了数下。
  现在,森罗令主说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但见森罗令主传音甫毕,划天飞虹立即脸一仰,向上大声道:“独孤老儿,你这是何苦来?你独孤鳏,我万里潜,人称双煞,名气与辈份,始终不相上下,而且我们之间,也始终没有真正翻过脸,既然连交手也没有交过,百招以后的事,又何必追究?”
  勾漏一魔觉得也是道理,不由得点点头,没说什么。白发老人忽然跨出一步,向勾漏一魔正容说道:“他既这样说,独孤大侠,你确可以见好就收了。”
  岳玠微微一怔,不由得暗忖道:“此老山挑衅者忽然一变而成和事佬,又是什么意思?”
  不但岳玠不明白,几乎所有的人,都有点英明共妙;众人疑忖未已,只见白发老人未容勾漏一魔还腔,迅速偏脸又向黑发老人道:“老二,你说是不是?”
  黑发老人点点头,也整了整脸色道:“当然,当然。俗语说得好:退后一步路自宽。划天飞虹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他当初如此夸口,可能也有他的凭恃,他现在既然在森罗令主的指示之下服了口,在他虽然是为了顾及大局,委曲求全,但在独孤大侠来说,也未免不是一个难得的下台的机会,光棍打九九,不打外加一,一定顶真下去,万一给姓万的一个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机会,实在不上算。”
  我的天,这算什么话?
  现在,岳玠,以及所有的人,又都明白了过来,两位皂袍老人,一招比一招绝,花样原来在后面。
  勾漏一魔仰天一阵怪笑,笑声一收,突向划天飞虹阴阴地道:“姓万的,这两老哥子的话不错,今天你所说的话,全不是你自己的意思,我独孤鳏要是就此下台,以后也将无脸再见武林朋友,而你,心里也可能不怎么舒服,咱们之间,过了今天也过不了明天,早晚免不了一场爽快的,选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是现在来个了断也好,姓万的,你说怎么样?”
  划天飞虹哈哈一笑,大声道:“只好如此啦!”
  黑发老人侧目向白发老人道:“老大,你看何如?我早知道划天飞虹求之不得呢。”
  这句话不啻火上添油,勾漏一魔豆睛一滚,口中哼着,立时即欲涌身而下,白发老人连忙接口道:“如就在这儿动手,实在不太对劲。”
  勾漏一魔脚下微顿,黑发老人故意大声问道:“为什么呢?”
  白发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咱们老弟兄俩,算起来可说是独孤大侠这边的人,而划天飞虹如今是黑森林的副令主,他那一边,也不孤单。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旦到了死活存亡的紧要关头,势必要引起混战,如果发生那种事,对他们两位的令誉来说,都极不利。而且今天这儿别人家还有正事要办,他们一交上手,没有天把天,准不会完,耽误别人,也不应该。”
  黑发老人忙问道:“依你呢?”
  白发老人接着道:“依我么?找个没人能够跟去的地方,一了百了地拼上一场。明年重九,青城听说有场什么剑会,到时候,赴会的人一定很多,他们两个活下来的一位,大可以以亲身赴会的事实,向天下武林交代这场印证的胜负。”
  白发老人说罢,黑发老人不住点头,勾漏一魔立即向塔下阴阴笑道:“姓万的,听到没有?现在是你跟我走?还是我跟你走?因为你那边人多势强,这一建议似乎对你稍有不利,你假如反对,老夫听你的!”
  划天飞虹仰天大笑道:“结局既是必然的,你老儿当然有权选择。”
  勾漏一魔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当下一声长啸,领先向南屏山中,像轻烟般腾身飞纵而去。
  划天飞虹向森罗令主双拳一拱,拔身随后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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