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悔悟前因

 

2020-03-13 11:16:50   执笔人：玉翎燕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这个情势之突如其来，使大家都没有看清是怎样一回事，这时候，只见百草仙翁抢上前去，抖开一块汗巾，散出一股刺鼻的药味，绿色的火光才遽然熄灭。
　　岳玠跟着跃落台下，拥起地上的两个人，悲声叫道：“慕容兄！慕容小妹！”
　　高声悲呼，使周围的人群，心都为之一落。屠龙丹凤上前扶起天山玉女，只见她脸上烧焦了一块，身上也烧焦了几处，花容月貌，变成惨不忍睹，当时忍不住眼泪潸然而下，低低地叫了一声：“慕容小妹！你……”
　　兰陵剑客慕容洁也被烧得遍体鳞伤。岳玠扶起他，眼泪也忍不住滚滚而落。
　　百草仙翁以最快的手法，为他们二人擦上药膏，止住疼痛，不让火毒攻心。兰陵剑客挣扎起来，抓住岳玠的手，凄然说道：“岳兄！你不必难过，我今天这样，是我狂妄无知的报应！你的宽大和仁心，感化了我，可惜我觉察到以往的过错，已经迟了！……”
　　岳玠感动地挽着他说道：“慕容兄！你没有甚么错！你……”
　　慕容洁摇摇头，惨笑着向天山玉女说道：“妹妹！你还记恨我过去的不对么？你能原谅我么？”
　　天山玉女突然扑将过来，倒在乃兄怀里，哭泣不已。
　　岳玠看到此情此景，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忽头一转身，昂然向擂台上掠去。屠龙丹凤沈凝碧、毕寒芬……以及所有的人，都陡然心情紧张起来，凝神贯注，注意着台上。只有兰陵剑客和天山玉女两人，忽然若有所悟不约而同地轻轻说道：“我们走吧！丢开这一切的喜怒哀乐……”
　　他们兄妹二人带着破碎的心和一张已毁的面容，悄悄的走了，走得不知去向，只剩下天山玉女那一份哀婉的情愫，留在她玠哥哥和碧姊姊的心中。
　　台上的岳玠，此时心神受了激荡，站在那里，对森罗令主厉声说道：“柳无双！你上台来说话。”
　　此言未了，就听得森罗令主身旁的划天飞虹万里潜和三眼神令狐奇厉声叱喝道：“岳玠！今天容不得你猖狂！”
　　说着话，两人各撤兵刃，便待抢上擂台。突然间，森罗令主一伸手，拦住他们，口中说道：“万副令主！令狐坛主！你们二位稍待。”
　　森罗令主缓缓地从座上站起来，向岳玠问道：“孩子！你屡次受挫于老身之手，难道还不心服么？”
　　岳玠心中一股悲愤，闻言化作仰天大笑，戟指森罗令主说道：“柳无双！你屡次暗施毒计，均未得逞，不遑自惭，竟还当着天下群英，说出如此自欺之言？”
　　森罗令主也不生气，只是微微含笑说道：“孩子，你现在还要跟老身说些什么？”
　　岳玠厉声说道：“柳无双！你假青城论剑之名，行阴谋诡计之实，人神之所共弃，道义之所难容。今天在这上清宫前，武林群英，要为武林清除暴戾，扫荡魔氛。”
　　森罗令主没有等岳玠说完，便微笑说道：“孩子你说的确很动听！可是你们这些人，自忖有此能耐么？”
　　岳玠忽然和缓下声音，沉重地说道：“柳无双！你不是愚昧无知之人，你应该知道，你所行所为，无不有背天道。即使我们不能声讨于你，逆天行事，岂能有好结果？”
　　森罗令主两眼慢慢垂下，忽又抬起眼皮，淡谈笑道：“孩子，擂台之前，讲什么天道人心，岂不是令人可笑么？”
　　岳玠长叹一声，然后朗声说道：“柳无双！你执迷不悟，到头来只有后悔无穷。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分个生死存亡，毋庸多言，请你上台来，岳玠要领教你的真才实学。这里不是黑森林，也不是白金之宫，各凭功力，取决胜负。”
　　森罗向令主眼光向台下人群中一扫，点点头说道：“除了你，别人也的确不配说这种话。制服你，他们就只有认输的余地了！”
　　森罗令主说完，便起身迈步，慢慢向擂台走来。
　　划天飞虹和三眼神立即抢着站起道：“令主何必亲自上去，区区小辈，杀鸡何用牛刀？”
　　森罗令主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缓步而行，从扶梯上一步一步一直走到擂台上。
　　森罗令主上得擂台，面向岳玠说道：“孩子！你要如何较量？”
　　岳玠豪然说道：“虽然如今已不是论剑大会，但是，岳玠毕竟是应柬邀而来，强宾不压主，客随主便，岳玠无不从命。”
　　森罗令主点点头说道：“孩子！你的确是老身心目中之劲敌，刚才你也说过，此地不是黑森林，也不是白金之宫，老身要给你一个公平拚斗的机会。”
　　说罢一抖手，四周持戈武士，一齐退后八尺开外。
　　“孩子！方才那只老狐理，自以为毁去上清宫周围所有的引线，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其实她又何尝知道，在这擂台之下，也埋有大量火药，这些执戈武士，任何一人只要点燃引线，台上的人，便得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岳玠相信森罗令主说的不是假话，不由眼神向四下一扫，森罗令主却又于此时微微地笑道；
　　“孩子！现在你尽可放心，老身答应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
　　说着，又向后面招招手，飞身上来两个侍女，每人手里捧了一个小小的鸟笼，放在森罗令主面前，又悄悄退了下去。
　　岳玠看到这两个小小的鸟笼，外面还蒙着一层布幔，不知道森罗令主又曾捣甚么鬼。但是，他此时心里已抱定一个原则：“以不变应万变”，不论千变万化，也只是全神贯注，静观以待。
　　森罗令主含着一份淡淡的笑容，缓缓地又说道：“你我在擂台上以兵刃相见，这已是解决问题最俗的途径，老身如提出甚么较量高低的方法，自然也都是俗不可耐。”
　　说着，提起一只小鸟笼，指着说道：“这只鸟笼之内，饲养着五只燕子，少时开笼放燕，纵其飞翔，人要背向而立，报数三下以后，起身执剑追逐飞燕，看彼此能捉回几只飞燕，数多者为胜。”
　　这个方法乍听起来，无甚新奇，但是，稍一推敲，便不难知道，在捕捉五只燕子之时，绝顶的轻功，精确的眼力，缺一不可。
　　岳玠点点头说道：“这个方法别饶趣味，但不知先后表演？或是同时开始？”
　　森罗令主爽朗地笑道：“方才你不是说过：强宾不压主么？自然是由老身抛砖引玉了！”
　　岳玠见森罗令主说得客气，便自拱拱手说道：“如此令主请！”
　　森罗令主将手中的乌笼，交给岳玠，自己便回转头去，与岳玠背向而立。
　　岳玠叫道：“令主请留意！我要开笼纵鸟了！”
　　森罗令主不在意地笑了一笑，说道：“孩子！请便！”
　　岳玠立即掀开布幔，打开鸟笼，五只燕子原本关在黑笼里，如今一见亮光，有道是：开笼放鸟，自然是立即展翅高飞，只听得一阵鼓风扑翅，五只燕子，分作五个不同的方向，直向天空飞去。
　　岳玠按照规定，匆匆地数了“一、二、三”三下。
　　森罗令主回头微笑说道：“孩子！你数得这样快，是怕我追不上么？”
　　言犹未了，那五只燕子，已经飞出数丈之远，突然，森罗令主一声尖啸，“铮”地一声，不知从何处掣出一剑在手，寒光一闪，人如旋风，腾空而起，上拔四六丈，一口气未浊，身形几经转捩翻腾，忽又剑光一收，落身返回擂台，一柄长剑之上，已贯穿了五只血淋淋的燕子。
　　台下的人群，一半彩声如雷，另一半则惊得张口无言。
　　这一来一往，也不过是仗着一口真气，竟能如此凌空旋绕于方圆十数丈之内，而且，将五只飞翔的燕子，一个不漏地穿在剑上，这份轻功，这份眼力，虽不敢说是后无来者，至少在场的众人当中，各凭记忆，还想不出有此古人。这如何叫人不为之喝彩？如何不为之震惊？
　　岳玠平静地站在那里，拱手说道：“神乎其技，岳玠佩服！”
　　森罗令主扔下长剑，微笑说道：“孩子！你休要谦虚，老身只是抛砖引玉而已！”
　　岳玠也不作可否，只是转过身去，平静地说了一声：“请开始吧！”
　　这时候，台下几乎是屏息以待，没有一点声音，不分敌我，大家都全种贯注地看着岳玠，甚而关心地为他捏一把冷汗，只有屠龙丹凤沈姑娘，满怀信心地捏着毕寒芬的手膀，口中喃喃地说道：“毕妹妹！他会胜过的，他会胜过的！”
　　森罗令主缓缓地提起鸟笼，掀开布幔，叫道：“孩子！你要留神了！”
　　说罢一抖手，打开鸟笼，五只燕子立即振翘腾空飞去，森罗令主也迅疾地数了三下，岳玠这时回头，不慌不忙地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飞燕，这才探手一拔“太乙分光剑”，高叫一声：“献丑了！”
　　岳玠虽然是未知胜负之数谁属，但是，他这份临事的镇静，却已使在场的众人，为之赞叹不已。就在这样一转眼之间，岳玠已经像一朵归壑的悠云，飘然回到台上，右手长剑，平伸向前，剑上也是五只燕子。
　　众人一见，立即掀起更大的彩声，原来岳玠长剑上那五只燕子，不同于森罗令主方才那种血淋淋的惨状，而是活扑扑地站在长剑之上，而且双翅微微地拍击，彷佛有一种力量将之吸住，无法飞走。
　　在场的众人都是行家，大家立即看出，这是岳玠运用一种内力，贯之于剑身，吸住燕子，无疑较之方才森罗令主，在心机上，要胜过一筹。
　　森罗令主点点头，含笑说道：“孩子！你不仅功力精进可喜，而且心地可嘉，这第一场应该是你胜！”
　　森罗令主说这两句话时，一点也不做作，坦率自然，台下又是一阵轰动，岳玠称谢之余，一振长剑，五只燕子立即振翅飞去。
　　森罗令主又一招手，台下侍女又送上两个小笼子，此起方才那两只小笼，还要小些，也蒙着布幔。
　　这时候台下的众人，几乎都忘记了这是一场关系武林前途的生死拚斗，大家只是抱着好奇之心，静观台上各显神通。
　　森罗令主手指着那两只小笼子向岳玠说道：“孩子！你能猜到这里面的东西么？”
　　岳玠微微一皱眉锋，立即说道：“方才是较量轻功和剑术，接下来应该是较量内功和玄功，如此岳玠若猜得不错，这两个笼子里一定装的是含有剧毒的东西。”
　　森罗令主大赞一声说道：“孩子！你果然了不起，善揣人意，这里面确是两件含有剧毒的东西。”
　　说着，得意地指着笼子说道：“常言说：青竹蛇儿齿，黄蜂尾上针，是很毒的东西，现在这两只笼子之内，各养了两条青竹蛇，和五十只大黄蜂。少时老身和你，各自盘坐在台上，自己动手打开竹笼，看谁能忍受青竹毒蛇和黄蜂的齿刺，便是胜者。”
　　这真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比武方法，台下的众人都禁不住为之哄然。
　　突然，台下屠龙丹凤沈凝碧姑娘出声叫道：“不可！玠哥哥！你休要中了这老鬼婆的诡计。”
　　沈姑娘转面又向森罗令主叱道：“柳无双！若要比武较量，就应该凭真本事硬功夫，来分个高下，你这样施用诡计，即使胜了，又岂能掩尽天下悠悠之口。”
　　森罗令主突然脸上一寒，沉声说道：“沈姑娘！看在岳玠这孩子的份上，老身不计较于你，依若再要放肆，就休怪老身不近人情了。”
　　屠龙丹凤闻言大怒，立即一拔长剑，厉声叱道：“老鬼婆……”
　　正待挺身而出，岳玠忽然在台上叫道：“沈姊姊！请暂息怒，她既然是出这种比武的方式，小弟少不得要勉力一试。”
　　森罗令主忽然又和缓下面容，对岳玠说道：“孩子！也难怪沈姑娘，你们已是血肉连心的人，自然关切逾常。孩子！老身要明告于你，两条青竹蛇，五十只大黄蜂，都特别经过培养，其毒无此，寻常人一经咬中，极少能有活命。”
　　岳玠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难道令主藏有解药，不虞剧毒加害了？”
　　森罗令主笑笑说道：“倘若如此，老身又何必撤去台下的火药引线？”
　　岳玠豪然说道：“令主既然能熬得住剧毒，岳玠自当奉陪。”
　　森罗令主沉声说道：“这种毒物并非没有解药，只是非待你我双方有一人中毒倒毙之后，不得去寻解药。”
　　岳玠笑着说道：“令主之意是这一次较量，一定要有一个人先毒发而死，另一个胜者才能施用解药，但如果令主和岳玠，逼住内功，这位毒性，双方均熬到最后一口气，又当如何？”
　　森罗令主呵呵笑道：“如此则作两败俱伤论！”
　　说到这句话，忽然又低缓下语气说道：“孩子！你是老身生平仅见的奇才，老身本不应如此走上绝路，但是，除了和你如此以死相拼之外，你永远是老身的劲敌，无法使我安心。所以，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我两人，决不能并存！”
　　岳玠淡淡一笑，说道：“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为何不能并存？森罗令主！只要你放下屠刀，为武林造福，岳玠愿以前辈之礼相待。”
　　森罗令主摇摇头说道：“不行！孩子！老身若不造成雄霸武林的局面，无法一泄当年长白山头之恨！”
　　这“长白”二字甫一出口，岳玠心头一震，忽然想起两个月以前，八方行者金眼佛和他离开白眼上人之后，所说的那一段“长白”往事，他禁不住一拍自己的额角，说道：“我几乎忘了一件大事。”
　　岳玠当时从身上取出白眼上人交给他的一个黄布包袱。白眼上人将这黄包袱交给他时，曾经说过：“遇到会‘太阴玄功’之人，便打开一看。”
　　这不是明明指出这包袱在遇上森罗令主之时，就可以打开么？
　　岳玠当时也不理会森罗令主的讶然，自顾打开包袱，里面包了一本素绢簿子，上面赫然写着：“着由岳玠面交贤侄女柳无双收。”
　　岳玠还在愕然，森罗令主已经一眼瞥到，立即上前数步，两眼盯在素绢簿上，突然厉声问道：“这是何人交给你的？”
　　岳玠说道：“白眼上人！”
　　森罗令主一怔，口中喃喃说着：“白眼上人？白眼上人？”连说了几声，忽然伸手拿起那本簿子，站在那里，一页一页地翻阅下去。岳玠在一旁看得清楚，森罗令主脸上的神情瞬息更变，最后终于流下两行清泪，双手紧抱着簿子，仰首向天，口中喃喃自语，不断地说道：“是我错怪了人么？是我恨错了这个人世么？”
　　就在森罗令主如此喃喃自语之际，突然一阵风声，远远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娘啊！”
　　人影落到口上，竟是柳千娇，只见她满面泪痕地跪在森罗令主面前，在她的身后，跪着柳义剑，在较远的地方，站着白眼上人。
　　森罗令主紧抱住柳千娇和柳义剑，满脸泪痕，庄严无此地向岳玠说道：“孩子！这次比武，你已获得全胜，剩下的事，听凭你们处置，老身决意从此忏悔深山，以尽余年。”
　　岳玠恭恭敬敬地拱手而立，默然无语地目送森罗令主柳无双带领她的两代后人，随在白眼上人身后，飘然而去。
　　这一场风云聚会，顷刻之间，风流云散，武林之中，也因此平静了数十年。
　　啊！还有剩下的事：
　　剩下的事是什么？不是石破天惊的生死拚斗，而是缠绵悱恻的儿女私情。——
　　天山玉女慕容白火伤玉容，悄然而退，但是，还有屠龙丹凤沈凝碧、点苍侠女毕寒芬、紫府云英纪小兰、云绡、冷明珠，这些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武林侠女，大家都钟情于岳玠，岳玠既不能分身有术，又不能一情五好，上之奈何？急煞人也哥哥？
　　但是，笔者至此，已经是精疲力竭，尤其前面四位都已经逍遥自在，坐在那里“看戏”，笔者更是又惶恐、又着急，好不容易写完，真正是笔已枯，手已酸！再要描述岳玠的情场之事，套句老话：“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请各位原谅则个！
　　不过，最后笔者还要心有余悸地说一句：“这次学了乖，下次‘武林十字军’决不再写最后一本了。”
　　“群英会”至此告终，敬谢看完此书的各位先生，同时，第二部集体作“武林十字军”已经出版，内容更加充实，缺点也都已改正，敬请继续惠阅指教。

　　（全书完，weiwei277录入，辽东柴子、漫天云重校，夜雨孤灯补齐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