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客

 

2022-10-07 16:25:23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越西石确实没有受伤，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因为他刚刚与挑灯客快速的对拆到第七招之际，忽觉脖子上一凉，以为已经中刀，才慌不迭的抽刀急退，但结果脖子上完好无损，始知自己逃过了一劫。
　　他当然不认为这是挑灯客手下留情，而认为是他自己闪避得宜，故而信心增强，当即大喝一声，再度扑上，施出他成名绝技“鬼魅刀法”展开一轮猛攻。
　　他这门“鬼魅刀法”的确算得上是高深技艺，早年曾以此技连败中原武林十多位高手，之后在甘肃割地称雄数十年，也从不曾遇上敌手，有不少人因慕其非凡刀法，想尽办法要投入他的门下呢。
　　不过，今夜遇上这个挑灯客杨明，可有些邪门了，他连出奇招，将平日最珍惜的几招杀手锏都施展出来了，却都被挑灯客轻易的一一破解，甚至有几次反被引入陷阱，差点反伤在对方的刀下。
　　挑灯客则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双脚一直没有移动过。
　　其实，他并无轻敌之意，而是背上的伤口未愈，为了防止继续流血，便尽可能不移动身子。
　　越西石一口气攻出几十招，招招都被他化解，不禁心浮气躁起来，一面攻击一面破口大骂：“小杂种！狗娘养的，你为什么不还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真的，一直到现在，都是他越西石在进攻，挑灯客只见招破招，还没展开反击。
　　这时候，挑灯客忽然又开口道：“越西石，我只守不攻，先让你攻一百招，如果你能在一百招之内杀伤我，我立刻返回中原，从此不再踏入甘肃一步，否则请接受我刚才提出的两项要求如何？”
　　越西石哪里听得入耳，又连续攻出十多招，一看已被他一一化解，便顿足纵退，大喝道：“十八铁卫一起上，替老夫宰了这兔崽子，其余之人立刻攻入沙河庄，将沙河庄夷为平地！”
　　“是！”
　　风沙堡众武士一声哄应，除了他指名的“十八铁卫”之外，其余众人纷纷上马，准备动身前往沙河庄。
　　“慢着！”
　　挑灯客一声厉叱，气势压住全场，他双目精光暴射，严厉的凝视着越西石，沉声道：“越西石，你敢攻击沙河庄，我就杀了你儿子！”
　　越西石一听，哈哈狂笑道：“你要杀我也许还办得到，说到要杀我儿子，那是痴人说梦，今夜我那不肖子若在我身边，你早就没命了！”
　　挑灯客冷冷道：“我说的不是你次子越西煌，而是你的长子越西辉。”
　　越西石一怔道：“越西辉？”
　　挑灯客道：“不错，他离开你已二十八年之久，我知道他人在哪里。”
　　越西石冷笑道：“他在哪里？”
　　挑灯客道：“他对你这个父亲的所行所为一直不以为然，当年你不听他苦劝才愤而离家出走，如果你还想要他这个儿子，唯一的办法即是弃邪归正，重新作人……”
　　越西石又冷笑道：“我问你他在哪里？”
　　挑灯客道：“你想和他见面？”
　　越西石道：“对，我很想见到他，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我才能一掌把他劈了！”
　　挑灯客目光一凝道：“越西石，你当真没有一点人性？没有一点良知？”
　　越西石好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一看那一千手下尚未动身，登时大怒道：“你们还在等待什么？”
　　众手下听了这话，赶紧驱马欲去，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长啸划空而至，一条人影从空而降，飞落到越西石跟前。
　　来人，正是他越西石的次子越西煌。
　　越西石脸色一沉道：“你来干什么？”
　　越西煌道：“爹，杨大侠说的话都有道理，只要爹悬崖勒马，不仅大哥会回家与爹团聚，所有风沙堡附近的老百姓也会——”
　　越西石勃然震怒，一脚向他踢去，厉叱道：“你滚！我不是你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越西煌退一步离开，然后跪下道：“爹，您不要生气，请听孩儿一言，弟弟之死，我也十分伤心，但人活在世上都要讲道理，不能说自己的儿子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越西石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大叫道：“大伙儿快去杀尽沙河庄的人，回堡领赏！”
　　越西煌跳了起来，大声道：“谁敢去沙河庄闹事，我就杀谁！”
　　众手下一听此言，大感为难，他们虽只听越西石一人的命令，但都知道越西煌身手高强，当他真要杀人的时候，那是一定办得到的，故而迟疑不前。
　　越西煌接着又向父亲跪下，道：“爹，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倒行逆施的话，您就先把孩儿杀了吧！”
　　越西石怒不可遏，又一脚将他踢倒，骂道：“小畜生，我三个儿子已经死了两个，再死一个也无所谓！”
　　越西煌爬起再跪好，惨笑道：“爹既然这么说，那孩儿也有一句话要说——做为你儿子真是痛苦，你动手杀死我好了！”
　　越西石暴跳如雷道：“反了！反了！我越西石一生兢兢业业为的是什么？想不到生的儿子没一个中用的，这样的儿子要他何用？”
　　鬼头金刀一扬，真的就要砍下去了。
　　“当！”
　　蓦然一道刀光如电而至，适时架开了越西石往下砍的那一刀，由于来势极强，震得他越西石的鬼头金刀差点脱手飞去，人也被震退了数步。
　　出刀救人的，正是挑灯客杨明。
　　越西石整个人好像疯了，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抢步上前，挥刀向挑灯客乱砍乱劈。
　　挑灯客一边招架一边怒声道：“越西石，你当真执迷不悟？非要弄得家破人亡不可吗？”
　　越西石双目发赤，强悍的挥刀猛攻，吼道：“不错，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挑灯客道：“罢了。”
　　忽然刀法一变，随听越西石一声惨叫，一条胳臂和那柄鬼头金刀一起飞上空中去了。
　　“啊！”
　　在场的风沙堡武士一见堡主的右臂被砍断，不禁失声惊叫起来。
　　越西石一连颠退七八步，惨白的脸上冒出了冷汗，愤怒的对着挑灯客瞪视好半晌，终于不支，跌坐在地。
　　“爹！”
　　越西煌大叫一声，赶紧跳了过去。
　　越西石顽强得很，一横左臂推开他，呻吟道：“滚开，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越西煌见他伤口鲜血喷涌，连忙解下自己的腰带，把伤口上方绑紧，暂时止住流血，接着向众人道：“你们快扶我爹回堡治疗！”
　　挑灯客道：“我看不必。”
　　越西煌回头看他，目中充满怒火，道：“你说什么？”
　　挑灯客道：“好戏还没上场，应该让他留下来看看，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
　　越西煌很生气，起身转对他，冷冷道：“姓杨的，我父亲要杀我，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凭什么动手干涉？”
　　挑灯客道：“我挑灯客杨明十多年来一直就在干涉别人的事。”
　　越西煌目中出现杀气，又冷冷道：“昨天晚上我告诉过你，当我再见到你时，你就死定了。”
　　挑灯客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好戏就要上场啦！”
　　越西煌冷笑道：“我知道你很有信心，可是我告诉你，今夜你是绝无机会了。”
　　挑灯客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我看得很开。”
　　越西煌道：“你杨大侠除了许多锄奸除恶之事，这一点我很钦佩，不过你伤了我父亲，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我不能放过你。”
　　挑灯客笑笑道：“自古忠孝难两全，是非和孝道也常常叫人取舍不定，你的心情我十分了解，不用再解释了。”
　　语声一顿，又道：“要紧的是，等下动手时，你也要小心一些，我‘挑灯客’不是猛龙不过江，只怕今夜要死的不是我呢。”
　　越西煌道：“如果我死在你的刀下，我对你倒有一个请求……”
　　挑灯客道：“你说说看，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一定替你去完成。”
　　越西煌道：“刚才你说知道我大哥越西辉的下落，这是真的吗？”
　　挑灯客点头道：“真的。”
　　越西煌道：“那么，如我死在你的刀下，请转告我大哥，请他无论如何要返回风沙堡一趟，这儿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回来处理，一味逃避不是为人子之道。”
　　挑灯客道：“好，我一定转告。”
　　越西煌道：“谢谢，但你也可能死在我的剑下，你可有遗言？”
　　挑灯客道：“没有，我无亲无戚，如果死在你剑下，你只要挖个土坑把我埋了，我就感激不尽了。”
　　越西煌道：“不，我会隆重给你举行葬礼，并在你的墓前悬挂一盏明灯。”
　　挑灯客淡然一笑道：“那也不必了，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沽名钓誉之人……”
　　越西煌这才慢慢拔剑出鞘，准备与挑灯客进行一场生死决斗了。
　　挑灯客深吸一口气，横刀在胸，严阵以待。
　　两人四目相对，场面变得很静，但从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却使在场所有风沙堡武士看得透不过气来。
　　一阵静静的对峙之后，两人开始慢慢移动脚步，彼此都在寻找出手的机会，要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终于，挑灯客杨明首先发难，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抢步疾上，挥刀攻出。
　　越西煌身形快速一转，斜身举剑迎上。
　　刀剑交击如电，刹那爆起点点火光，在场众人只听到五声刀剑互击的锐响，一切便告结束，但见两人身形一分，同时往后纵退。
　　越西煌纵起一丈七八，剑举于顶，满面严肃。
　　挑灯客只退了寻丈远，却是抱剑在胸，神色一片平和，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但正当众人以为他们的第一回合不分胜负时，忽见那挑灯客目中睛光渐渐消失，继之脚下一顿，往后倒了下去。
　　这时，大家才发现他的腹部现出红色，敢情他已中了越西煌一剑，且是伤在要害上。
　　风沙堡的武士这才发出如雷掌声，兴奋的大声叫好起来。
　　越西石也露出了笑脸。
　　但越西煌的面上毫无喜色，他喝令众人寂静之后，举步走到挑灯客身边，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挑灯客一只手按在腹部伤口上，血却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他苦涩一笑道：“没……没什么意思，你的武功的确比我高明许多……”
　　越西煌很激动，大声道：“不，你要说个明白！”
　　挑灯客沉默了片刻，才又笑道：“我……我离家的时候，你才三、四岁，而且我又留了胡子，难怪你认不得我……”
　　越西煌面色大变，连忙丢下长剑，扑跪下去，大叫道：“大哥！”
　　挑灯客眼泪夺眶而出，瞳孔慢慢放大……
　　大家的心情变了，只有树下那盏明灯的光芒未变！

　　（完，蠹觉提供图档，雪霁初晴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