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客

 

2022-10-07 16:25:23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家伙毫无疑问是个玩暗器的大行家，他一面大口喝酒，一面与同伴说笑，一面随手抛出各种不同形状的暗器——飞刀、钢镖、丧门钉等等——抛向站在一堵木板壁前面的潘二娘的身边木板壁上，真可谓神乎其技，叫人大开眼界了。
　　当然，对潘二娘来说，这滋味并不好受，她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可是她不敢抗拒，因为她明白抗拒的后果。
　　她是这家酒馆的女老板，有个外号叫“小辣椒”，脾气暴躁泼辣，稍不顺心就要开口骂人，什么样的脏字都可从她口中溜出来，镇上的居民没有一人不怕她。然而今天的情形完全相反，当那中年大汉要她站在木板壁前时，尽管心里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却不敢说出一个不字，原因是对方是风沙堡的人，是风沙堡主越西石的手下一员大将。
　　越西石是风沙堡周围一百里内的一个大恶霸，风沙堡隶属海原县治，可是每次新的县老爷上任，第一个就是先来向越西石拜码头，要求他：“风沙堡百里之内，你要干什么随你，但请勿再向外扩充你的势力……”
　　而，这家酒馆所在地的这座“风镇”，正好是在越西石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中年大汉率领七八个兄弟在这酒馆里喝酒取闹，潘二娘和她的丈夫孙大头吭都不敢吭一声。
　　中年大汉的名号叫“妙手索命柯烈”，他经常到镇上来白吃白喝白玩，今天喝酒喝得高兴，就当众玩起他的绝技来了。
　　他无意伤害潘二娘，只想看她害怕惊叫的样子，当抛出的暗器“笃”的一声打在潘二娘身边的木板壁上，听到她发出一声惊叫时，他就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那几个兄弟也陪着他大笑，并不断的把各种暗器提供给他，供他取乐。
　　整个酒馆中呈现一片疯狂，只有一个客人默默的独坐一隅，独自吃喝。
　　这人显然不是风沙堡的人，他年约四十出头，相貌十分威武，蓄着大胡子，浓眉大眼，衣着虽然很普通，但在他的小座头上却放着一只长包袱，只要细心看，就可看出那是一口刀。
　　他独自静静的吃喝着，对于“妙手索命柯烈”一群人的胡天胡地，他恍若未闻未见，甚至酒杯破片飞到他的桌上时，他也若无其事，好像他的目的只在吃喝，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忽然，一片酒雨落到他的桌上，他仍然没有生气，只向孙大头说：“老板，再切一盘牛肉来。”
　　孙大头把一盘牛肉放到他桌上时，趁机向他低声道歉：“对不住，客官今天不巧碰上他们，一切请多包涵。”
　　中年人这才淡淡的问道：“他们是哪来的人？”
　　孙大头弯下他的腰，声音更低：“他们是风沙堡的人，那位掷暗器的是风沙堡主越西石的麾下大将，叫‘妙手索命柯烈’，非常可怕的人物哩！”
　　中年人轻唔一声，喝了一口酒，道：“越西石这个人我听过，听说他是这一带最有财势的人，武功也很高，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霸。”
　　孙大头面色一变，忙道：“客官小声一些，被他们听了去，那可要命哪！”
　　“那女人是……”
　　“她是小人的娘子。”
　　“你居然把自己的妻子供他玩乐？”
　　“唉，客官有所不知，风沙堡的人一向就是这个样子，好在这位柯爷的暗器功夫十分高明，他应该不会失手……当然，这是没办法的事，谁敢得罪他们风沙堡的人呢？”
　　“没事了，你忙去吧。”
　　“是，多谢客官谅解。”
　　孙大头退去之后，中年人继续吃喝，不料当他举箸夹起一片牛肉，正要送入口中之际，蓦然一支丧门钉飞来，贯穿那片牛肉，带着那片牛肉钉上墙壁。
　　“好！”
　　“柯老大这一手更高明！”
　　“哈哈哈……”
　　中年人眉头一皱，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妙手索命柯烈”面前，说道：“老兄，你糟蹋了我一片牛肉。”
　　“是吗？”
　　“妙手索命”柯烈好像醉了，一边回答，一边端起一杯酒，往中年人的头上倒了下来。
　　他的那些兄弟看得有趣，一个个捧腹大笑起来。
　　可是，突然间，众人的笑声好像被人一刀切断，整个酒馆刹时静止下来，人人面露惊愕之色。
　　原因是：妙手索命柯烈的面门挨了一拳，人似断线纸鸢飞了出去，背部撞上墙壁才滑落地上，倒地时已是鼻血纷流，昏迷不省人事了。
　　那七八个兄弟呆了半晌，才纷纷发出怒吼：“好小子，竟敢伤我们柯老大，大家杀了他！”
　　“飕！”
　　纷乱间，一把飞刀从中年人的背后打到，射入中年人的背部，深达二寸！
　　中年人一怔，慢慢的转过身子，就看到了那个发出飞刀的人——
　　那人，是七八个兄弟中的一个，年纪最轻，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中年人愤怒的凝视他片刻，然后猛可发出一声厉叱，右手五指一张，向前一送，一道白光如电出手，也回敬了一把匕首。
　　那青年连忙斜身闪避，可惜匕首来得太快，根本无法避开，只听“噗”的一声，那把匕首完全没入他的心窝。
　　他噢了一声，好像不相信居然有人敢还手攻击自己，两颗眼珠子瞪得奇大，不胜骇异的望着中年人，颤声道：“你……你……你……”
　　忽然全身一软，倒地死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那些兄弟个个面如土色，呆在当场。
　　中年人却没有跟着倒下，他一手按在桌面上，另一手探怀掏钱，说道：“老板，算账！”
　　孙大头不言不动，他吓坏了。
　　中年人掏出一些钱放在桌上，转身去提那只长包袱，接着举目环望那几个风沙堡的兄弟，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杨，贱名一个明字，匪号‘挑灯客’，现在要去沙河堡，你们若要报仇，可去沙河庄找我。”
　　语毕，移步向外走去。
　　“站住！”
　　一个兄弟跨出一步，开声大喝。
　　自称“挑灯客杨明”的中年人脚步一刹，却未回头，只冷冷说道：“不要太急躁，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去请你们的堡主亲自来的好。”
　　那兄弟指着那青年的尸体，带着颤栗的声音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一看挑灯客杨明没回答，他自己接着道：“告诉你，你这个祸闯大了，他是我们堡主的幺儿越西宝越三少爷！”
　　“那更该死。”
　　杨明说完了这话，再度移步走出去。
　　“别走！”
　　那兄弟大喝声中，抡起一柄鬼头刀，对准挑灯客杨明的右后肩猛力砍下去。
　　这回挑灯客的反应快速而准确，他右手一抬，骈出食、中二指迎上鬼头刀，很巧妙的挟住刀口，继之运力一拉，那柄鬼头刀就到了他手中，然后他将鬼头刀一折为二，往地上一扔，回头冲着那兄弟咧嘴一笑道：“你们没听清楚不成，我说我是‘挑灯客杨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