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怒传金令

 

2023-08-05 23:14:57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龙海愣愣地——好半天一张口合不拢来。
　　“恨心娘娘”道：“你说呀，我是这么下贱的女人吗？”
　　“我糊涂了！”
　　“糊涂什么？”
　　龙海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真是糊涂得不能再糊涂了，有丈夫是你说的，被人玩弄、欺骗、遗弃也是你说的。”
　　噗哧一声，“恨心娘娘”笑了起来。
　　龙海又愣了一下，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也笑你！”
　　“怎么说？”
　　“笑我自已对你误会，也笑你把前后面的话串连起来，以致认为我被丈夫玩弄后遗弃……”
　　“难道不是？”
　　“是的，不是！”
　　“我又糊涂了！”
　　“告诉你吧，我有丈夫是不错的，可是我没有见过我丈夫！”
　　“乖乖！我脑筋里已经又多了一个糊涂！”
　　“你听我说嘛！”
　　“你说，你说。”
　　“恨心娘娘”道：“我不是说过，我曾师祖到我已经‘爱恨情仇’四代了，从我曾祖，便在等这个丈夫了……”
　　“啊！有这等事？”
　　“恨心娘娘”点了点头，道：“她们三位是在等——等了一辈子，可是都没有等到。”
　　龙海越想越糊涂，道：“她们难道也没有见过‘丈夫’的面？”
　　“没有！”
　　“荒天下之大唐！”
　　“不荒唐。”
　　“到底是什么道理？”
　　“告诉你，我曾师祖有一个情人，后来，那男人走了，当时，他们约好，要我曾师祖等他，不管多久、都得等……”
　　“那男人一去不回？”
　　“恨心娘娘”道：“是的，一去不回，于是，我曾师祖便收了一个徒弟……”
　　“是你师祖？”
　　“对了，于是，我曾师祖恨透了那个男人，他要我师祖不管是那男人或传人回来，要给那男人仇……”
　　“也没有等到？”
　　“当然，于是，我师祖又传到我师父，要我师父不管来的男人是谁都给他爱，但也没有等到一个男人！”
　　“我师父死时，对我说：“情仇爱恨已经死了，你去找吧，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你结婚吧，不必守这个死规矩了，为了这规矩，己经毁了三个女人的一生了……”
　　龙海脱口道：“荒唐的事，残酷的规矩。”
　　“恨心娘娘”道：“这就是我找丈夫的事。”
　　“找到了呢？”
　　“恨他！”
　　龙海打了一个冷战，道：“恨他？”
　　“是的！”
　　“怎么恨法！”
　　“嫁给他，一辈子恨他——给他灰心、意散、悲观与痛苦。”
　　龙海打了一个冷战，这真是一件残酷的事，嫁一个男人，恨一辈子这个男人，天下有这等残忍的事？
　　“恨心娘娘”道：“这是规矩——我曾师祖定下来的，你懂了吗？
　　“懂了，你会这样做吗？”
　　“恨心娘娘”道：“不知道，可能会的！”
　　龙海又点了点头，问道：“如对方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呢？”
　　“照嫁不误！”
　　“人家有妻子呢？”
　　“依旧！”
　　“小孩子呢？比如说十二三岁……”
　　“我再找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年纪比我小的我不嫁。”
　　“人家不要你呢？”
　　“杀他！”
　　龙海机伶伶连打了十几个冷战，道：“这么说来，非人家要你不可？”
　　“对了，否则，不管对方是谁，我一律杀！”
　　龙海笑了笑，暗道：“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我就看它如何发展下去……”心念中道，“我答应帮你找这么个丈夫！”
　　“答应了？”
　　“不错，不过，这很难，照你这样说，就是再找十年八年也找不到，必须有什么标记、或什么默契？”
　　“有！”
　　“你说说看。”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主张，到时有需要你的时候，你再帮我，行了吧？”
　　“行。”
　　“第三个条件，问你一件事，这也是我师父交待的，也特别重要！”
　　望着她慎重之态，龙海不由心寒！
　　“恨心娘娘”道：“告诉我武林天下，什么人最无情？”
　　——又是一个怪问题！
　　龙海以为会是什么惊人条件，但他还是怔了一怔，道：“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男的！”
　　龙海心念一动，他突然想起了他父亲龙啸天，当下淡淡一笑，问道：“干什么？”
　　“教训他！”
　　“你的条件是告诉你天下哪一个男人最无情，你要教训教训他？是不是？”
　　“一点也不错。”
　　“会不会杀他？”
　　“不会，不过我会打他个半死！”
　　“真的？”
　　“恨心娘娘”十分慎重地道：“不错！”
　　这一下，龙海心跳了！
　　——“恨心娘娘”说她武功天下无双，那么，他父亲的剑法天下无敌，如果“恨心娘娘”真能打败他父亲，便证明她武功天下无双，也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这真是一举两得。
　　纵然“恨心娘娘”败了，有自己在场，龙啸天也不可能杀了她。
　　龙海如意算盘打定，当下道：“我倒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说嘛！”
　　“他叫龙啸天！”
　　“龙啸天？你说说他无情的地方！”
　　“他跟一个女人恋爱，又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做妻子，后来他离开了他的妻子，跟第一次恋爱的女人私奔了，致使他妻子含恨而死！”
　　“有这等事？”
　　“不错，我身上还有证据！”
　　他把龙淑君交给他的那块用白布写的血字，交给了“恨心娘娘”，“恨心娘娘”喃喃念道：“既不爱我，何必娶我？既然娶我，何忍弃我？误我青春，毁我前程，啸天啸天，我恨我恨，芳芳绝笔……好可怜的女人……”
　　龙海道：“还有呢？”
　　“难道那男人还有更无情的事吗？”
　　“对了，他后来又用剑杀了那个他第一次初恋的女人……”
　　“恨心娘娘”喝道：“有这等事？”
　　“不错！”
　　“该杀！”好可怕的语调！
　　“什么？你……说什么？”
　　“恨心娘娘”那句话，龙海听了惊得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恨心娘娘”这两字“该杀”，声音说得十分可怕，使龙海心胆皆裂吃惊得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
　　“恨心娘娘”冷冷地道：“我说龙啸天该杀！”
　　龙海打了一个冷战，这真是一个弄巧成拙的事，以“恨心娘娘”说这话的语气来看，她可能真的会杀龙啸天。
　　天下有这种事？儿子叫别人杀他父亲？
　　龙海的如意算盘是希望“恨心娘娘”去教训教训他父亲，想不到她竟改成要杀他父亲。
　　这该怎么办？
　　龙海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恨心娘娘”道：“你怎么了？”
　　龙海悚然道：“你要杀龙啸天？”
　　“难道不该杀？”
　　“不错……不该杀？”
　　“怎么不该杀？”
　　“这…”
　　龙海语塞了。
　　“恨心娘娘”道：“他害死了两个女人，还不该杀吗？”
　　是该杀！
　　但“恨心娘娘”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该杀的龙啸天，是龙海的父亲？龙海怎能叫别人杀他父亲？
　　龙海道：“不，你说话不算数！”
　　“我说话不算数？”
　　“是呀，你说只打他个半死，又怎么突然要杀死他？”
　　“他该杀呀！”
　　龙海道：“我说不能杀，因为他现在是一个好人，再说，他离开他妻子，因为他本来就不爱……”
　　“那他又何必娶她？”
　　“因为他受了压力，才跟那个女人结婚，没有爱情的夫妇生活是很苦的……”
　　“这倒是实话！”
　　“所以，他又想到了那个他第一次的恋人，至于那个女人被杀，这其中当非无故，而那女人也没有死……”
　　“恨心娘娘”道：“经你这么一说，他又变成了好人？”
　　龙海稍为放下心来，当下又道：“他无情倒是真的，不过，还没有到死的地步。”
　　“恨心娘娘”道：“他……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为什么？”
　　“你姓龙，他也姓龙呀。”
　　龙海心头又是一紧，当下笑了笑，道：“凭这一点，也不能断定我跟他有关系呀，事实上，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不过我认识他就是了。”
　　“恨心娘娘”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这位徐芳芳是你的亲人？”
　　“朋友。”
　　“哦！好！我替你疗了伤势，咱们就去找龙啸天，我要教训教训他，把他打个半死……”
　　“好……”
　　“哦！对了，那位被他所杀的情人叫什么？”
　　“叫崔玉娇。”
　　“恨心娘娘”点了点头，把那白布血字，又交还给龙海，然后道：“我们必须找一个地方才能疗伤。”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动。”
　　“恨心娘娘”皱了皱眉头，道：“我带你！”
　　“不成。”
　　“怎……怎么不成？”
　　“犯了第一条—我不能碰你。”
　　“恨心娘娘”道：“这不能相提并论，是我碰你，不是你碰我！”
　　龙海笑了。
　　她也笑了。
　　——她抱起了龙海，飞奔而去，龙海从她飞身急奔的身法上，也看不出她是一个身负绝世武功之人。


　　她找到了一个山洞，把他放了下来。
　　山洞内不大，但也干净舒适，当下“恨心娘娘”道：“你看这里好不好？”
　　“好！”
　　“我们大约要在这里住十天……”
　　“什么？十天？”龙海又骇然而问。
　　“太久？”
　　太久？龙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周身数处大穴已经封闭，纵是一个功力高超之人打通一处穴道，也非要十天半月不可，再加上血气畅通，内伤全愈，在他来说，非一两个月的时间不可。
　　但“恨心娘娘”说只要十天，这岂不是近乎吓唬人？
　　龙海喃喃地道：“你…说十天？”
　　“恨心娘娘”道：“是的，不过，我尽量试试，或许八天也说不定！”
　　龙海打了一个冷战。
　　“恨心娘娘”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粒丹药，然后道：“你的伤势，只能早晚推穴一次，不能操之过急！”
　　“我知道。”
　　“服了药，我先为你拿穴吧！”
　　龙海把药服下，但觉药消化入腹后，散发四处，活气增元，药力之强，出乎了龙海意料之外。
　　“恨心娘娘”的手，已经緩缓推拿龙海的穴道，指锋过处，一股奇强无比的热流透过了龙海的全身。
　　龙海暗地心惊。
　　她的内力之高，确实令龙海心惊的。
　　一天过去了……
　　五天后，龙海封闭的穴道已被推开了，人已好了三分之二。
　　除了疗伤之外，他们坐在洞口，烤着“恨心娘娘”抓来的山鸡野兔吃食。
　　她与他接近了。
　　她的感情也与他接近了。
　　偶偶私谈，细语轻笑，平添了一份感怀。
　　他与她均是寂寞而孤独的人，两个悲郁的人在一起，使他们感到这一刻太过美好！
　　龙海没有这样欢乐过！
　　而她也是如此。
　　——从她的言谈中，龙海发觉，她除了悲伤与忧郁之外，她的心洁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她的忧郁是她师父带给她的。
　　她的善良与美好，是与生俱来的。
　　五天来，她欢愉地笑过。
　　眉宇之间的悲怆与忧郁，很少发现了。
　　在某些时候，龙海感慨过，人的遇合，确确实实是非常奇特的，比如说他会碰见了她。
　　而她却有那可怕的遗命。
　　日子是欢愉的，心情是开朗的，他与她从没有这样欢乐过，龙海也感到他一生之中，从没有这样愉快过。
　　他很爱她——因为她善良。
　　他关心她——因为她从小便与忧凄结了不了之缘。
　　龙海某些时候，都会自问：“假如她碰到了一个坏人，后果真不堪设想……”
　　这是实话，她如果碰到了一个坏人，非常容易误入歧途，想到这里，龙海不由暗叹。
　　当他叹气时，她会颦着眉头。
　　换她忧郁时，龙海也会伤神。
　　——他们完全结合了，那是心灵的、感情的结合。
　　黄昏到晨曦，他们如此。
　　白天到夜晚，他们也是这样。
　　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