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神仙

2025-03-09 20:43:47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青衣女子走到病少年面前，目光如电扫视了他全身，然后嫣然一笑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姑娘，我刚才已经向那位大爷说过了，有人的地方我就摆桌替人看相算命……也不知道这儿来不得。”
　　“你非武林人？”
　　“武林人？”他愕然而问：“什么是武林人？”
　　“这……不懂就不必问了，”话略为一顿，又问道：“你真的会卜卦看相？”
　　“布幔上不是写了吗？”
　　“病神仙？……那好，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姑娘想看相？”
　　“对，有些事想问问你，解惑了、说准了，我以百金相酬。”
　　乖乖，好大的口气。
　　——如果病少年能算准解惑某件事，青衣女子竟酬以百两黄金，这未免太骇人之语了。
　　同时他猜测到青衣女子要问的事必定十分重要。
　　“百金相酬”四个字似把他给吓着了，半晌，才问道：“妳……妳说百两金子？”
　　“对，黄金百两。”
　　“要是说不准呢？”
　　“那你就永远出不了‘通天关’。”
　　“啊！为什么？”
　　“规矩。”话说得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妳？……妳要杀我？”
　　“这倒不至于，你说，愿不愿意？”
　　病少年沉思俄顷，喃喃自语道：“百两黄金……我如能得百两黄金……就能延医治我的病……”话略停顿，道：“姑娘，我答应了。”
　　“很好！”青衣女子说着，目光在病少年的身上扫视了几遍，似想找寻些什么、看出些什么，但她失望了，心里却暗道：“有一点像……但，又不像……”
　　青衣女子口中所说的像，是像什么？无人知晓。
　　“那你跟我进去吧。”她说着。
　　“是，姑娘。”
　　病少年应着，跟着青衣女子跨入围墙大门，进入了“通天关”。
　　田师爷被晾在一边，他也一时愣在当场，心忖：“这病小子年纪才多大？能断生死？解疑难？简直是胡说八道，跑江湖的相士，那一个不是鬼话连篇，章姑娘（青衣女子）竟然把他当真神仙留下来……”
　　田师爷心里嘀咕着，旋即，跟着青衣老者进入“通天关”内。
　　红色围墙内，屋宇栉比鳞次，气势雄伟。
　　走过一段鹅卵石的通道，来到一座巨楼宅院之前，才停下脚步，大门石阶前有十个青衣人分立两旁守卫，抬头上望，门上书写横匾——“通天关”三个斗大金字，耀眼夺目。
　　青衣女子说道：“你请进吧。”
　　病少年说了一声谢谢，趋步而入……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建筑，气势磅礴，二十个青衣人恭立两侧，殿上危襟正坐一个面貌清瘦老者，年约五旬，双目烱烱有神，甚具威严。
　　青衣女子向殿上清瘦老者施礼道：“侄女参见叔叔。”
　　“免了，”语略顿，朝着田师爷，道：“田师爷，怎么回事？”
　　田师爷恭声说道：“禀告代关主，刚才本关来了这位相士开场卜卦看相，“黑煞”出面阻止，据说来了一个蒙面人，给卑职一封信。”
　　“信里写什么？”
　　“信里只说今晚三更，将亲临本关候教。”
　　“好大的口气，”冷然一笑，目光一扫病少年，道：“会卜卦看相的就是他？”
　　“是的。”
　　“带他进来干什么？”
　　青衣女子忙说道：“是侄女有事要问他。”
　　“是妳要将他留下？”
　　“是的。”
　　“田师爷，他来历弄清楚了？”
　　“没有。”
　　“糊涂。”
　　“是……”田师爷憷然应着。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岁数？何方人氏？”
　　病少年闭口不答。
　　代关主脸上神情一变，喝道：“小子，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不回答？”
　　“没有回答的必要。”
　　“什么？没有回答必要？”微怒了。
　　“在下是个看相的，我只有问别人，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再说，我是这位姑娘请我进来替她卜卦看相解惑，如你逼我非说姓名来历，我只好离开贵处，酬金我不赚了。”
　　这话说得代关主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道：“侄女儿，妳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侄女不知。”
　　“难道妳不知道夲关规矩，竟随便将来历不明的人请进观里来？”
　　“他不是武林人。”
　　“妳怎么知道？”
　　“‘黑煞’说的，田师爷也摸过他的底。”
　　田师爷忙接着说道：“是的，属下已摸过他的穴脉，证明他是一个病人，毫无武功迹象。”
　　“嗯！”代关主重重嗯了一声，显见他的不悦，随即冷冷问道：“侄女儿，妳要问他什么？”
　　“叔叔，这是侄女的事。”
　　“好吧……不过，若有什么差错……”
　　“责任由侄女担当。”
　　“好，我唯妳是问，下去吧。”
　　青衣女子随即向病少年说道：“你跟我来吧。”
　　话落，当先向殿后走去，病少年瞅了代关主一眼，才转身跟着青衣女子进入后殿。
　　青衣女子与病少年入内后，代关主冷声问道：“田师爷，章玲玲为什么会将这么一个病相士留下？”
　　“或许她真有疑惑之事问他。”
　　“田师爷，这事大有蹊跷，一个病小子看相看到本关来，事情会这么简单？”
　　“属下也心生疑惑，但是找不出可疑之处。”
　　“刑部长老呢？”
　　“还没有回来。”
　　“嗯……注意这个病小子。”
　　“是！”


　　病少年被青衣女子领到一处小客厅。
　　——这小客厅是极为隐密的，它须经过几道暗门关卡，才能进到这里，客厅有一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景物。
　　当病少年随着青衣女子——章玲玲进入小客厅后，他目光所及，乍现黯然之色，但也一闪而逝。
　　章玲玲说道：“你请坐。”
　　“谢坐。”坐定后，问道：“姑娘有事尽管说。”
　　“我先请问你贵姓？”
　　“敝姓岳。”
　　“哦？……”章玲玲的目光逼视在病少年脸上，问道：“你的声音很像一个人。”
　　逼视的眼神，突兀的问话，她想看看病少年神情变化，但她失望了。
　　病少年除了略为错愕之外，显示出茫然不解，问道：“像一个人？谁？”
　　这话反倒把个章玲玲问得愣了一愣——她会留下他，是怀疑他是某个人，因为他的声音太像他了。
　　但除了声音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像，她愣了片刻后，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像某个人，至于他……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那姑娘是？……”
　　“我要问问你他是否还在人世？”
　　——话是关切的，神情是悲凉的，显然她与口中的某个人有着不寻常的关系，病少年惑然问道
　　“姑娘，妳这话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他既然是妳的朋友，难道会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
　　“这……这事……关于家父……”
　　“姑娘若有难言之隐，不谈也罢。”
　　“其实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家父在五年前突然生了怪病，每隔三天两头就会剧烈疼痛一次……”
　　“哦？会不会是用脑过度，或者……”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不过事经一年，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更为沉重，这病透着怪异，因为家父武功内力已臻化境，区区脑疾，岂有久治不愈之理？”
　　“对，怪事。”
　　“延医治疗不见成效，三年前有一天，一个江湖奇士告诉家父，说东海铁刀礁礁主有一种治脑奇方灵药可治愈他的脑疾，于是家父就派了一个人去求药……”
　　“派了什么人？”
　　“家父属下——刑部长老汪风前往求药，他有一个儿子叫汪浩，也就是我要寻找的人……”
　　“哦，那么药求到了？”
　　“求到了。”
　　“求到药令尊的脑疾得救了……”
　　“没有，家父服了药之后，不但脑疾未愈，反而四肢瘫痪，口不能言，人似死亡一般……”
　　“他拿回来的是假药？”
　　“不知道……汪风立即被擒拿，处以阴谋陷害家父之罪……”
　　“没问清楚那药是否真的向铁刀礁主所求？”
　　“汪风说他赶往东海，那一天正要上船，突然碰见铁刀礁主，他们两人原是知交，铁刀礁主知道汪风来意后，立即赐药，汪风也急急赶回来……”
　　“会不会赶回通天关途中，药被人掉包了？”
　　“我们也有此猜测，所以再派人去查问铁刀礁主，回来的人说铁刀礁主根本没有给过药，也没有见过汪风。”
　　“哦?!怪事……”
　　“不怪，汪风欲谋害家父罪证明确，受门规处置、也祸延家族，他妻子被杀，儿子汪浩突然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本关派人抄家时，汪浩突然神秘失踪了。”
　　“我想请问姑娘一件事。”
　　“请说。”
　　“当时汪风取回来的药是妳亲手给令尊服下？”
　　“不是，是田师爷。”
　　“那派什么人去问铁刀礁主？”
　　“我叔叔，现在本关代关主。”
　　病少年忽沉思不语。
　　章玲玲忽然觉得这一段谈话离题了，这些事是“通天关”的秘密，不能泄漏给江湖人物知晓，她为了一个汪浩，泄密了。
　　病少年突然说道：“汪风没有理由要陷害令尊。”
　　“应该是没有，但事证确凿。”
　　病少年沉思俄倾，说道：“这事太过离奇，该查清楚真相。”
　　“这件事你不必过问，找你来，我要问的是汪浩他是否还活于人世？”
　　“哦，可以请问姑娘妳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我爱他。”
　　“爱他？”
　　“对，不瞒你说，他是我的摰爱，我对他思念牵挂。”情伤，语止。
　　病少年也为之动容，说道：“他……他不是妳父亲的仇人吗？”
　　“这不能怪他，他是无辜的，他父亲有罪，不能祸延及他，不是吗？”
　　“是……他是无辜的……”
　　“我说过我对他情有独钟，也对他的生与死牵肠挂肚，难于忘怀……”语哽，眼眶湿润了。
　　病少年为她的挚情深深感动，一股酸楚乍涌心头，几乎为这么一个痴情女孩一掬同情泪，他说道：“妳何苦效春蚕作茧自缚？”
　　“唉，情到深处无怨尤……告诉我他尚在人世吗？”
　　“也罢，我为妳卜上一卦……他叫汪浩？”
　　“对。”
　　“今年贵庚？”
　　“二十二。”
　　“出生时辰？”
　　“听说是六月初五，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