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神仙

2025-03-09 20:43:47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红墙。
　　——这一道红色砖墙，高约两丈，它将栉比麟次的屋宇大院围在当中，围墙有一扇黑色的大铁门。
　　铁门两侧守立着四个青衣人。
　　——在围墙外的来路上，竖立着一块大木牌，上面写着：
　　“敬告武林同道：
　　一、擅入本关范围十丈之内无法说明来意者，杀无赦。
　　二、在本关大门外寻仇动武者，杀无赦。
　　三、进入本关有不良企图者，杀无赦。
　　通天关关主敬启”
　　牌子上写着三杀令。
　　——举凡当今武林人物，的确没有一个人敢冒然擅进“通天关”的范围十丈之内，否则必遭歼杀。
　　“通天关”当真有如此威势？
　　有！
　　据通天关的人所记忆，自那块木牌警语竖起至今，尚无人敢无故闯入范围十丈之内。
　　武林人物畏惧“通天关”？
　　对！
　　凡是武林人物提起“通天关”，无不谈“关”色变，“通天关”关主“通天神君”的武功，已被当今武林公认第一。
　　不只“通天神君”章永奇武功震慑江湖，其属下门人武功，无不令江湖人物刮目相看。
　　高傲、冷酷、凶残、神秘——这就是“通天神君”的写照。
　　“通天关”的威名，远驾当今武林四大门派——少林、武当、峨嵋、昆仑，是故，没有一个武林人敢冒犯“通天关”。
　　——这就是现在的“通天关”。
　　那么五年前的“通天关”难道有别于现在？是的，五年前的“通天关”是极富盛名的正义之师，扶危解难，伸张正义，为武林人称赞歌讼。
　　但，像昙花一现，“通天关”在五年前，一改行侠仗义之举，成了一个江湖人物谈“关”色变的邪恶之教，残杀武林同道毫不手软。
　　老一辈的武林人感慨着，因为他们目睹了“通天关”的变化——由好到坏，由正到邪，但是他们猜不透其中原因何在。
　　年轻一辈的武林人却心生愤懑，但却不敢一捋虎须。
　　但这一天，“通天关”却发生了一件五年来从未发生的事……
　　这一天中午时分——
　　一个少年人竟然出现在“通天关”围墙三丈之外，他身着黄衣，一脸病容，年纪只不过二十来岁，看去却有些忧郁苍老，或许这与他生病有关吧。
　　他来时？没有人看见。
　　守在墙门外的“通天关”门人发现那年青人时，他已经摆起了一张四方形桌子，用竹竿挂起写了字的布幔，人却坐在桌后像是病重合目休憩。
　　守门人向内通报了。
　　——不久，一个脸若黑锅的虬髯大汉，满脸怒容朝着那个年青人与桌位走了过去。
　　年青人似是毫无所觉，还在闭目养神。
　　虬髯大汉走近至一丈之遥，不由陡然愣了一下，愤怒的脸上也现出了惊愕之色。
　　——迎风飘展的布幔上，赫然写着：“病神仙在此候教”
　　虬髯大汉目光触及方桌前帘幔上的字，竟然写着：
　　“铁口断生死
　　妙算解疑难”
　　虬髯大汉为了这两句话愣了一下，然后冷然一笑，举步走到桌前，年青人似乎一无所觉，依旧似闭目养神。
　　虬髯大汉怒容乍现，一拍桌子，吼道：“病小子！”
　　这一拍，几乎把一张桌子拍得四分五裂，病少年不由吓了一大跳，睁开眼睛，忙说道：“抱歉，我小睡一会儿……你大爷要看相算命？”
　　虬髯大汉骂道：“看你妈的屁……”
　　“你？……你怎么骂起人来了？”
　　“骂你算是客气了，病小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通天关。”
　　“通天关？这里面不是有人住吗？”
　　“你他妈的废话连篇，我不是人难道是鬼？”
　　“大爷，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是吃江湖饭的，只要有人住的地方，我就摆卦看相算命，我不知道这里来不得。”
　　“摆卦算命个鬼，要骗到别的地方，通天关不是你骗的地方。”
　　“谁说我看相算命是骗人？”病少年微怒了。
　　虬髯大汉嘿嘿一笑，道：“病小子，这么说来你是真能断生死了？”
　　“没错。”
　　“那你先断断你什么时候死？”
　　病少年一愕，随即说道：“我虽身罹重症，但三、五年内大概还不会死。”
　　“哼！我替你看个面相，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不可能。”
　　“可能，因为这里是通天关。”
　　“通天关又怎样？”
　　“你小子真他妈的不懂？”
　　“我是不懂。”
　　“告诉你，进入通天关十丈之内可疑的人，杀无赦。”
　　“啊！为什么？”
　　“规矩，难道你眼睛瞎了，没看到路口牌子上写的字？”
　　“没有，是谁定的规矩？”
　　“废话，当然是本关关主。”
　　“乱定规矩，目无法纪，难道不怕官府？”
　　“怕官府？哈哈……你这病小子不要让人笑掉大牙好不好，不要说官府，就是皇帝老子到了这里，本关照样杀无赦。”
　　“啊！那……那我离开这里就是了。”
　　“离开？这里是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那……那你要怎么样？”
　　“嘿嘿……我刚才不是说替你看过相，算过命说明年今日是你的忌辰？”
　　“大爷，请……请你原谅在下不知……”
　　“你上阎罗殿去说吧。”
　　话未落，右手乍挥，啪的一声，那张卜卦算命的桌子在虬髯大汉掌起掌落，碎片散落四处。
　　病少年大叫道：“你赔我桌子来——”
　　他愤怒地叫着，也朝着虬髯大汉猛扑过去，他此时似乎忘了生命比一张桌子重要，这一扑无疑是自找死路。
　　虬髯大汉一扬手，已把病少年像提小鸡般提起来，哈哈一阵狂笑道：“病小子，不是我赔你桌子，是你赔掉一条命。”
　　话落，一掌朝着病少年拍击而下——完了？
　　病少年那能承受得起虬髯大汉这一击之力？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他那能活命？
　　倏然——奇迹真的出现；
　　就在虬髯大汉右掌拍击之刹那，冷喝之声乍传，人影如电光石火一闪，虬髯大汉一制闷哼，飞身栽出丈外，口吐鲜血，手提的病少年也摔倒在地上。
　　——好突兀的事。
　　虬髯大汉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病少年更是被摔得七晕八素。
　　虬髯大汉在惊骇之下，亦强忍伤势吼道：“他奶奶的，是那个王八……”
　　“啪”的一声，人影乍闪，又是一记耳光打在虬髯大汉的脸上，人也踉跄退了好几步。
　　——面前，站立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虬髯大汉这下子真的颤栗了，对方出手他连影子都没有看见，就挨了一掌跟一记耳光，对方武功之高，那能不令他心颤？
　　黑衣蒙面人冷声问道：“你就是人称“黑白双煞”中的“黑煞”？”
　　“没……没错。”骇然而答。
　　“你要杀他？”
　　“对。”
　　“你手段不嫌卑劣狠毒？不要说他不是一个武林人物，就算是武林人物人家病重，你也下得了手？”
　　“进入本关范围十丈，必杀无赦。”
　　蒙面人哂声一笑，道：“也罢，那你杀我好了，我也进入十丈之内。”
　　“啊！”
　　“要我放过你也不难，把这一封信送交给你们师爷。”
　　话落，一封红色的信柬，朝向“黑煞”飞了过去，他伸手一接，人愣住了，也吓傻了。
　　黑衣蒙面人喝道：“还不赶快进去。”
　　喝声不但冷，也充满了杀机，听来令人心悸，“黑煞”这一次真的吓得胆颤心惊，慌忙而又踉跄奔入围墙大门之内……
　　黑衣蒙面人哂声一笑，对着站起来的病少年说道：“你也真是不知死活敢到这里来，假如不是我，你这一条命岂不报消了？”
　　“是！是！感谢你救命大恩，来日必报。”
　　黑衣蒙面人差点笑出来，心忖：“报恩？得了吧，你这副病模样说不定早晚就会命丧黄泉。”思忖后，口里还是说道：“不必客气，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收拾一下该走了。”
　　“是是……你呢？”
　　“这个你就不必问，也不必费心。”
　　病少年尴尬笑了笑，道：“是是，唉！这年头景气差，无人光顾看相算命，饿得我生病了！”
　　病少年自语着，也忙着收拾掉落在地上布幔、用具……他的动作不但缓慢，而又似有气无力……
　　蓦然——
　　一阵衣袂破风之声传来，病少年抬头看去，从大门内奔出了四条人影。
　　——当首的是“黑煞”，随在他背后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书生，另外是一个青衣老人及一个青衣女子。
　　“黑煞”目光一扫，愣住了——除了那个病少年之外，那有黑衣蒙面人的影子？
　　“黑煞”一个箭步，趋身到病少年面前，喝问道：“病小子，人呢？”
　　“人？什么人？”愕然而问。
　　“刚才救了你那个蒙面人”
　　病少年目光环视四周一眼，道：“啊?!是啊，刚才明明还站在这里，怎么？……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他妈的少装糊涂。”
　　“我……我真的不知道呀。”
　　“你找死！”
　　“黑煞”一语甫落，出手一掌朝病少年劈了过去——
　　倏闻一声大喝：“住手。”
　　“黑煞”被喝止，下意识把掌势收了回来，举目一看，喝话的是那个青衣书生。
　　“黑煞”恭声道：“是，师爷。”
　　青衣书生挪动了脚步，朝着病少年走了过来，病少年的脸上神情，有着错愕与不安……
　　青衣书生模样的人既是威慑武林“通天关”的师爷，见多识广，智计多谋，他似乎看出这事有些不寻常了。
　　这不是病少年有什么惊人之处，而是一个面带病容的人看相算命算到“通天关”来，这有点启人疑窦了。
　　难道这病少年真的不知道“通天关”十丈之内，严禁武林人物进入？当然，这是有可能的，因为他不是武林人，也没有看到竖在路口牌子上写的警告之语。
　　但在这个“师爷”来说，认为不管这个病少年是谁，他来到“通天关”大门外，当非寻常之事，也说不定他可能与那个送信的蒙面人有关系。
　　陡然，青衣书生——“师爷”人影一闪，病少年已被他抓在手上。
　　病少年骇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师爷被问得愣了一愣，也对病少年松了手，其实他在出手之下，已按过病少年的穴脉，确认他脉搏微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但，今天的事情发生得有点离奇，那个叫“黑煞”送信给他的黑衣蒙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显然这件事在“通天关”来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当下这个师爷冷眼一视病少年，说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病少年如获大赦，忙打躬作揖道：“多谢……多谢饶命之恩。”
　　病少年话落，忙收拾起挂在竹竿上那块“病神仙在此候教”的布幔及笔墨杂物，正待离去，突然，娇笑之声响起，说道：“你慢走。”
　　病少年讶然，循声一看，发话的竟然是那个青衣女子，病少年眼神现出一种异样光彩，旋即一闪而逝，问道：“姑娘？妳？……”
　　“我想留你。”
　　“啊?!”病少年骇然。
　　师爷的人感到错愕地看着青衣女子，但见她脸上露出一种怆然而又奇异之色，师爷讶然问道：“大小姐，妳？……”
　　“田师爷，我想留住他。”
　　“为什么？”
　　“我有疑难要问他。”
　　田师爷一怔，随即走到青衣女子面前，低声道：“大小姐的意思是那……”
　　“没错。”
　　田师爷眉头一皱，道：“大小姐，妳别费心了。”
　　“为什么？”
　　“他是一个骗饭吃的病小子，哪是什么‘神仙’。”
　　“人不可貌相，不是吗？”
　　这话说得田师爷一愣，随即恭声道：“是，大小姐说的是。”
　　这个田师爷在青衣女子面前如此恭顺，不问可知这个青衣女子是“通天关”关主的千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