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逆旅初聚头
 
2023-08-03 16:59:03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边舞红金龙的人,如何肯服,当下大叫一声:“臭小子,谁叫你来作架梁!”冲开人潮,反把那位哥儿围在核心。原来这一群穿红衣的山东大汉,见他们的独角红金龙采青斗输了,便迁怒到那位自告奋勇的哥儿身上。一刹那,明幌幌的大刀和黑漆漆的棒子,围着黑面狮子,要夺回它口里衔着的金串。

  台上的清官赫寿,眼看两帮江湖好汉就要动武,他带来的十几名“戈什克”藤牌刀手那能弹压得数百人,早已在台上惊的面青唇白,手足无措。场内舞狮子的一群黑衣汉子,也纷纷掣出朴刀长枪,待要冲杀进去,又怕伤了被围在当中的哥儿,一时不敢动手,只发出愤怒的叫声。

  梅心美见看热闹的人纷纷遁走,急把肩上的小孩放下,交回身旁的老头儿,低声道:“老伯伯快离去吧!”说了回首一看那舞狮的小哥儿,正从狮子的巨口露出半面,一点没有张惶,清脆地喊道:“哙!你们讲理不讲理?还不放下手里的劳什子!”外面红衣大汉嚷道:“你不交出那串金子,休想离去!”有些又道:“小野种!你怕是胆边生了毛,没晓到咱们山东金龙帮的厉害!”梅心美一想:“这位哥儿定是和黑面狮的一帮人有交道的,否则他不会自告奋勇,刚才看他的轻功本事端的了得。”心里来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念头。怎知想念之间,那一班红衣大汉蓦地涌将上前,把手里藤牌齐齐一举,眨眼已把黑面狮的狮头按在地上,那个舞狮尾的人慌了,乘机一个滚身,拋去狮尾,一溜烟的跑开,刚溜过梅心美身旁。梅心美一手把他抓着道:“你这王八好没胆子!人家来助你们,你却乘机遛脱。”

  这当儿,那狮头给十几个人按在地上,大家伸手夺取口里的金串。怎知狮头的口唇一翘,立刻来了哗的一阵喊声,几个人已全身飞摔出外,一直跌到人丛里才倒下。有人嚷道:“好小子,反了!”一声未毕,狮头忽地来个转动,按着它的人跟着齐向后仆,像倒冬瓜一般,片刻作了倒地葫芦。那哥儿举着狮头,飞身一纵,越过人丛,瞬已上到戏台,把狮子抛开。拿着一串金锭向赫寿座前一丢,冷冷的道:“这些臭铜,不要拿来污了黑狮子。”说下便走。赫寿喊道:“好斗胆,你是谁?”小哥儿已走下戏台,回头答道:“你这狗官不要管!臭铜还给你,拿回去哄你的姨太太吧!”一势鹞子冲霄,一纵身便起,瞬已落在人潮之中。梅心美对这年轻哥儿的武技,虽然暗暗赞赏,但觉他太过爱管闲事,不应挺身出来作架梁,后来见他把一串金锭掷还给赫寿,当面奚落这位满洲官儿,心里又是一快。暗念他定是同道中人,看他年纪,怕还比我小呢。忽见他向场外纵走,不知怎的,心里像是一急,当下排开奔走的人流,也向前追赶,匆匆撞倒了几个人,也顾不得许多,脚下一点,望着那哥儿的背影赶去。离开这间天后庙,河岸植满杨柳,婆娑如海,水面停着大小船舶,那哥儿在柳荫下乍出乍没,这样一前一后,约走了七八里,面前是个小山丘,那小哥回头一望,发觉她在后盯着梢子,像是一怔,又再向前飞奔。梅心美要知道这小哥儿是什么人,那里肯舍,继续在后跟踪。越过小山丘,山下横着一条小河,河面静悄悄的,泊着一两条船。那哥儿忽地转过身子,髙声喊道:“你干么苦苦地钉着我,若再赶来,教你尝尝小爷的手段!”

  梅心美本想回应他,叫他停下小有话要说,但想起自己是个姑娘儿扮的,未免有点羞涩。那小哥儿见她呆着,便拾起一把石子,向她射来。一阵嘶风声响,石子雨点般迎面打到。梅心美忙的伏身土坡后,掩蔽着身子。过了片刻,探身望时,已失了那位哥儿的踪影。

  姑娘儿的脑子里,还留着那位小哥儿的影子:面如满月,目若辰星,俊秀之中却含着英爽之气,尤其刚才的一副矫捷的身手,使她暗暗佩服。心里想走,不知怎的,双脚总是不肯移动。细看山下,原来是运河流入的一处水泊,岸边芦苇丛生,河面泊着两三艘篷船。她呆了片刻,心想:这里可能见着。望见有人探出半身,嘬口作声。梅心美站在坡后,有一林矮树,忙的躲身树下,定睛看时,只见那人叫了三声,岸边拨剌一响,芦苇丛中撑出一艘小船,梅心美暗喜,以为刚才的哥儿在小船里。

  当她放眼望时,才知这小舢舨布置像一艘游湖船,船顶张开遮阳帐篷,船里设了两个座子,还放上锦垫子。那撑船的是个中年汉子,并非她要跟踪的哥儿。小姑娘有点失望,细看那人外面穿上蓝布直缀,红带束腰,隐隐露出刀鞘。她是个内行人,暗念撑船的干么也暗藏着佩刀?当下静伏着瞧下去。那舢舨瞬已撑到篷船旁边,刚才吹口哨的人走出船舱,四面一看,见岸上没人,便转身向舱里打个手势,又钻出一个人来。这人是个文士,头戴瓜皮小礼帽,身穿团花锦缎外袍,罩上一件天青小褂,雍容华贵,气宇不凡,看年纪还未过四十。刚才吹口哨的汉子,身躯雄伟,作随从打扮,披上一件玄色斗篷,把腰间的佩剑掩着。往日官宦之家,身边总带着一名随从,叫作“跟班”。那二人轻轻下了舢舨,坐在锦垫上,撑船的双桨齐举,拨动水花,那船便飞也似的驶近岸边去。

  梅心美虽然很少出门,但对于这条篷船走出来的人,已知道内里有点蹊跷。这处是荒港,他们为什么举动这样的鬼祟?如果不是江湖大盗,也是私枭之流。少年人总有好奇心,便打算看个究竟。这时舢舨上的二人已一跳上岸,那小船一个打转,又钻回芦苇丛中不见了。那二人一步步地向坡上走来,梅心美急的在树后一蹲,隐过身子。只听那文士打扮的人道:“阿青,侄少爷在客寓里等着吗?”那跟班应道:“是,老爷,侄少爷已替老爷定了上房,昨夜他和福哥儿都在店里住宿。”那文士又问道:“小镇离此多远,干么走这小路前去?”跟班又道:“回禀老爷,小镇离此不过十里,小的探得这里今天举行着庙会,来往人多,恐怕……”说到这里,那文士用手肘撞了一下,当堂住口。文士低声道:“你说话总得当心,路上须防有耳。”那跟班回头望了背后一眼,一边应道:“是,是,老爷。”那文士跟着又问:“那客寓地方宽敞么?叫什么名字?”跟班回道:“老爷,那一家叫高陆栈,是这泊头驿第二家客舍了。”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远。

  梅心美屏息不敢动,直到二人的影子远去,才敢爬出来。想起那人说的高陆栈,就在自己投宿客寓的隔壁,那是一家招待来往仕商的大客店。心里便想:原来这二个怪客要到隔壁的高陆栈去。于是匆匆赶回客店,店主人见他回来,便含笑相迎道:“官人看过庙会回来么?”梅心美应了一声,回到楼上房间,推窗一望,正朝着隔壁的大院子。那高陆栈前后三进,隔着两个大院落,后进便是上房,于是把竹帘放下,隔帘窥向隔壁,院里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一道走廊通到后阁,看了好久,底下来往客人,都没刚才的二个汉子在内。渐届掌灯时分,店小二敲门送进晚餐,梅心美叫他放下,也无心进食,心里只记着日里舞狮子的小哥儿的影子。突然听见下面有人叫道:“二叔叔自私,怎么这时才到?害了侄儿在门前等候了大半天。”说话的人声音像银铃般清亮,又似女子的口音。梅心美隔帘向下一望,果然见着刚才的二人随着一位少年公子走进。只听文士答道:“我们早就上岸来了,阿青带我顺道儿逛这地的庙会,所以来迟。”梅心美细看那少年公子,个子不大,面如傅粉,齿白唇红,穿的十分齐整,走起路来也袅娜生姿。不禁道:“看你一表斯文,可惜带点脂粉气,难道是个兔崽子?”

  想念之间,三个人已走进阁上去了。梅心美暗念:刚才他们说的侄少爷,怕就是这位少年公子了。这时高陆栈一列上房,灯光明亮,朝向院子的一列格子窗,现出三个人影,正是刚才进来的主仆两人和那少年公子。梅心美叫店小二进来搬走食具,又把灯火弄熄,轻轻卷高竹帘,细看那边上房的举动。可是阁上的窗子没打开,只瞧见人影,像在那说话。一刹那,瞥见窗上又多了一条影子,正向那文士叩头。那文士把他拥在怀里,像十分亲热的样子。梅心美不觉好生纳罕,忽地想起,日里曾听那二个汉子说话,其中叫阿青的随从说:侄少爷昨夜和福哥儿宿在高陆栈里,这样看来,这个进来的影子怕是福哥儿了。定晴看时,那人影是戴小礼帽,身材幼小,还是个未成年的童子,梅心美愈看下去,心里不觉卜卜地跳,因为窗上人影很像日里替黑面狮子采青的哥儿。正看的入神,忽见那人用手向院里一指,一边和文士说话,又像指向自己这边来。心里愈是思疑。转眼之间,对方阁上,那侄少爷和小童的影子都不见了,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出室外去,屋里只剩下那文士和跟随的二个影子。

  梅心美想了一番,不觉窃笑起来,自言自语地道:“可笑我疑心生暗鬼,世事那有这么的巧?难道身材细小的人影便是日里见着的少年哥儿?或者自己心有所思,才会生出幻想便了,我是个女孩子,怎么今天只见过人家一面,便记在心里。”

  想了不觉暗叫惭愧,连忙走到榻上躺着,不敢再想。但不知怎的,要不想时,一阖目又现出日里哥儿的影子,又想起日里见着那条篷船,芦苇丛中的小舢舨,那叫阿青的随从怎样吹口哨子,那文士的举动又如此神秘,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如今近在隔壁,何不乘夜到那边一探,也可看看刚才的细小人影是不是日里舞狮子的哥儿。她便轻轻起来,换过一袭黑色夜行短衣,薄底快靴。静听一下,外面已交响二鼓,便把窗子推开,看看高陆栈的上房,已经灯光尽熄,院里一片沉寂。当下飞身纵落墙头,蛇行来到走廊的瓦上,伏着静听一下。忽然心里一触,记起日里窥见那边二个怪客,身上都藏着佩刀,一摸自己腰间,没有把短剑带出来,暗念万一动手起来,岂不吃亏?于是转身回到出来时客舍的窗下,双足在墙头一点,手攀窗棂,一点没有声响,正想倒翻窜回屋里。

  就在这时,瞥见窗里微光一霎,出自房间里,才记起出来时未锁上室门,不觉一怔。以为是店小二进来,但这光影很似夜行人的火折子,忙用双手按着窗口,把身一挺,露出半面向室里望时,不觉暗吃一惊,原来屋里正有一条黑影在那,那黑影身段不大,正在翻检她的行囊。

  梅心美一急,立刻一势“鳅儿跳涧”,全身直冒,穿窗跳进,口里沉声喝叫:“好大胆的贼子!”怎知那黑影已听到声息,眨眼已闪出门外去了。梅心美如何肯舍,箭一般冲门追出,外面是走廊,一直瓦上。怎知快比快,那黑影一到瓦上,便飘忽如风,几起几落,瞬已消失在黑夜里。梅心美想喊叫“有贼!”但一看自己穿上全身夜行衣,若果惊动客寓中人,给店小二瞧见,好些不便。只有回到自己房间,亮灯一看,行囊里银两度牒,检视一件不短,只失却一些东西,那是两件贴衣,是用来束胸的,不觉桃红上脸,暗念这毛贼忒捉狭,什么不偷,却偷去这不能见人的东西。一时面红耳热。忽地一想:我一路投店,都没人钉梢,今夜却有人进来检搜行囊,难道是隔壁的两个怪客?心里起了思疑,立刻取回短剑,把房门扃上,再度穿窗窜出,跳登梧桐树梢,向高陆栈的后阁一望,依然灯光尽熄。

  她从囊里掏出一枚问路小石,轻轻抛到瓦上,一阵骨碌声响,阁里还是没有动静。小姑娘胆子顿壮,双足一蹬,展出“喜鹊过枝”快步,飕的跳到檐头,向下望时,楼外一道栏,可绕到那客人的窗外去,连忙纵身落下,用舌头舐破纸窗,窥看室里,连着两间套房,一室沉沉,透出呼呼鼻息。

  当她入到阁里,借着窗外星光,瞧见一间厢房的榻前露出乌靴。帐里鼾声如打铁匠的风箱,不觉好生奇怪,轻轻拿剑挑开帐幛帏,定晴一望,讵知不看犹可,一看几乎失声叫出,原来榻上蹲着一头大老虎,正呼呼入睡,梅心美一惊之下,连翻带滚,直滚到对厢去,心头还是卜卜地跳动,幸而没有惊醒帐里的大虫,定了定神,一看这间厢子也有一张卧榻,帏外放着一双绣金线的睡鞋,以为误进女子的寝室,细看那睡鞋是男子用的,鞋头绣一条金龙,十分精巧。心想:帐里睡的定是那个文士打扮的汉子,但对厢为什么会藏着一头黄毛大虫,难道是自己眼眩?当下偷偷绕到帐后,从下探首帐里,定睛一望,榻上睡的果然是日里见着的文士,盖着一床黄锻被子,也绣着一条五爪金龙,梅心美究竟是初出道的女孩子,心里诧道:“这个人为什么穿的盖的,都绣着金龙,难道他不怕杀头?”往日专制时代,只有皇帝服饰用才能以金龙作绘饰,平民百姓僭越用作服饰,便有犯上之嫌。梅心美正看的出神,忽觉枕畔金光一闪,把她双目烁的眨了几眨。那金光发自一块东西,外用黄绫裹上,四方端整,像一块干豆腐,还有一根丝带连到那人的襟上去。小姑娘心里暗道:“那是什么的宝贝?夜里会发出金光。”正待抓过来一看,蓦地脑后一股风掠到。小姑娘也忒机警,连忙将身一缩,顺势向后札出一剑。谁想刹那之间,她的手肘已给人在后抓着,锵的一响,她的剑已给人打落了。翻眼望时,才知背后站着一位少年人,认得是日里那个叫侄少爷的俊秀公子,手里执着一口宝剑,光影闪动。那少年冷笑道:“好大胆的小贼种,你是那里来的?”

  片刻之间,对面厢房的帐一掀,走出一个汉子来。梅心美不觉瞠了双目,刚才分明瞧见帐里卧着一头大虫,怎么转眼不见了?走出来的却是叫阿青的随从。只听阿青道:“侄少爷先来一步,小的早已等着了,打算给他尝尝这东西。”原来阿青手里捏着两枚三寸柳叶镖子。一边盯着梅心美,狠狠的问道:“今夜还算你运道,好小子!谁叫你来钉梢的。”梅心美待要分辩,忽听帐里的人轻咳一声道:“侄儿,快动手!不要让他知道更多些。”暮地有人在她脑后一按,眼前一黑,便失却知觉。

  此后小姑娘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经过若干时候,才自动的转醒过来,头脑还是有点昏沉,耳边听到拨剌拨剌的水响,身子躺着摇动不定。她定了定神,想转动一下身子,谁料手足都给紧紧地缚着,张目一看,自己躺在一艘小篷船的舱里,船舱只有一张席的大小,外面星斗满天,细看船头正有四个汉子在那撑桨。忽听后面有人道:“伙记,摇快点!那狗子醒来了。”才知船尾有一人掌着橹。船头四名撑船的应了一声,有人道:“大爷吩咐过,这小子醒来时便给他一点水喝,如今潮水正长,再撑一流水便赶到大船去了。”梅心美不禁问道:“几位大叔,你们把我撑到那里去?”船尾的人冷笑道:“你自己干的事,还不知道么,快些住口!”外面一个停了棹桨,拿起木杓,在船旁浇了一杓水,灌在她的口里。梅心美着实口喝,喝了几口,精神一振,看看天上,已是斗转参横,快天晓了,暗念我昨夜给那叫阿青的人点了穴道,昏了两个时辰,如今他们把我棹到那里去呢:试一挣扎,便来了锵的一响,才知双脚还加上一根铁炼。便嚷道:“光天白日,你们敢干掳人的勾当!”坐近她身旁的一个汉子走过来,打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奸细,昨夜冒犯了王爷,还说我们掳人,一会儿你才知道苦哩。”梅心美给那厮打了一巴,粉颊热灼灼的,便把足一举,带着铁炼向那厮扫去,哗啦一响,这个汉子全身仆向船首,给同伴抓着,才不跌进水里。一时怒的双目冒火,拉出腰刀,指着梅心美骂道:“臭小子!快睁开一双狗眼,看看爷爷是谁,不给你吃一点苦头,也不晓到你爷爷的手段!”梅心美回骂道:“本少爷爷当你是沟里耗子!”那人原是想唬她一下,却给骂的光了火,手里刀一举,梅心美也准备来个滚身,把他碰下水里。这刹那,船尾掌橹的喝叫一声:“李发,干不得,快放刀子,我们若是交不出人,大家都要没命的。”那叫李发的汉子果然不敢动手,握着刀,满口王八羔子野种的乱骂。

  梅心美冷眼旁观,已瞧出他们都是宫中侍卫。那文士床头放着的黄布包,为什么会发出金光,闲常听人说,做大官的人,那一面官印可以镇邪治妖,难道那黄包袱里裹着的是官印,才有光影闪出?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船头掉桨的嚷道:“不用赶了,前面来的一队官船,怕是龙舟起程来了。”这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色,晓雾横江。梅心美支起半身一望,远远一队大船的影子,布满江上,旗帜如云,不觉又惊又诧,暗念这一队官船不是乾隆南下的御驾龙船吗?我昨天盯梢的不知是那一位随驾亲王,这样看来,他们要送我到大船上去了。

  船头四名汉子加紧摇桨,迎上前面的官船,这时江上雾大,忽听汨汨水响,跟着有人喝叫“停船!”只见岸边一艘独木船飞也似的棹着双桨,横江冲来,船上只有一个人。梅心美眼光锐利,一瞥便认得是昨天泊头驿舞狮子的哥儿,不禁狂喜,那独木舟瞬已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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