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险死中还生
2023-08-03 17:02:58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燕山郎虽敷过丹药,还是挺不起腰,他见梅心美如此悲伤,也禁不着滚下英雄之泪,想起来安慰她,可是伤处痛的难抵,当下惟有互相拥抱着,泪湿衣襟。过了片刻,燕山郎才说出一句:“师妹不用伤心,愚兄一切都原谅你。”这句话直融梅心美的芳心,燕山郎无异说:“你失身给福安康,这一切我都能原谅你。”不禁觉着羞惭与悔恨一齐交集,凄然望着燕山郎道:“哥哥,我对不起……”说未毕又复痛哭。
她从未唤过燕山郎作哥哥,因她一向对待燕山郎只属师兄妹之情,以往实在未曾爱上他,直到今夜发觉福安康对自己全是假情假义,才知道误交歹人,一失足成千古恨,羞忿当中,才想起燕山郎对自己的好处,更加这番远道到打探自己的下落,舍身相救,就算铁石心肠,也无不感动,这时候才如梦方醒,自己有个真心相爱的师兄,反而拒绝了他,甘心投进福安康的豺狼之口,想到这里,内心痛苦真是没法形容,不期然地良心顿现,惭愧地叫他一句哥哥。可是入到燕山郎耳里,依然觉得非常甜蜜,他感激梅心美最后还能相爱,明白自己真心爱他。当下便道妹妹,往事已成过去了,就如是做梦吧,今后只要有你随在我身旁,我便感到心满意足了。妹妹,快些止哭。”一边拿衣袖替她拭泪。
梅心美受到他的安慰,心中果然一阵舒快,觉得燕山郎真是个多情多义的人。她露出一丝笑容,粉颊几乎贴在燕山郎的脸上,幽幽的道:“哥哥这样爱我,太使我快乐得没法形容,早知如此,后悔那次在树林里……”她娇羞地低下头,接下去道:“那次太使哥哥难过了,如今后悔已迟,想起来我太对哥哥不起呢。”
那一次,梅心美初次发觉康清就是清宫小贝子福安康,气的几乎昏倒,燕山郎恨她爱上康清,乘这时机,抱她进入树林,企图把她占有,后来给甘碧撞到,斥破他的兽行,梅心美幸未受污。
燕山郎一脸羞愧,尴尬地道:“那一次是我不对,妹妹提起,更使我难过呢,以往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今夜妹妹幸而逃出虎口,我也没有栽在那小贼手里,总算不负我对妹妹一片苦心,一会儿我们等到莫姊姊回来,便一同离开这里吧。”
梅心美本来已回复了欢慰,今夜得到师哥的原谅,不免憧憬着将来的美梦,希望补偿以往的罪过。谁料燕山郎突然提起莫卧儿,使她从美梦中蓦地惊醒,又如一池平静的水,投进一枚石子,她芳心一动,想起莫卧儿早就爱着燕山郎,日前带他回到碧水潭,传授龙猛功,又给他服了玉液金髓丹,使燕山郎武功日进,体力增强,她才是真心爱燕山郎的,如今自己身已玷污,这时候才回心转意爱燕山郎,和莫卧儿夺爱,定为武林人所不齿,何况两番私逃,背弃盟友,放走福安康,甘心腆颜事仇,受清主赐封福晋,试问还有何面日再见一班结盟朋友。
她愈想愈觉得自己再不能回到一班盟友那边,更无资格再爱燕山郎,即使莫卧儿原谅自己夺爱,但日前在郝家寨放走福安康,跟他一同逃走,三番四次和自己人作对,这些事她一定不能相饶。想到这里,心里当堂冷去一截。燕山郎见她不作声,便道:“莫姊姊刚才到红叶山房救你呢,她知道你逃出虎口,定然喜出望外,你为什么不作声呢?”
梅心美面容青白,她背着燕山郎,不能令他发觉自己的失望,当下银牙一咬,心中已打定主意,忙强欢容道:“哥哥,我正耽心着姊姊,红叶山房满布便衣侍卫,她不要落在鹰爪儿的手中。”燕山郎急道:“莫姊姊本领高强,怎会惧怕那些脓包守卫的,想不久她便要回来的了。”
梅心美故意道:“不啊!我出来已差不多二个时辰,她不该去的这么久,还未见归来,难道她在路上碰着飞凤那贱妇。”燕山郎不禁一惊,想起适逢和梅心美逃脱,飞凤和福安康定然四处追踪,不觉道:“我几乎忘掉,莫姊姊还未知道福安康给飞凤救去,要是知道时,不知气的怎样。”梅心美接口道:“她也不知道我已逃出红叶山房,和你一起来到这渔村里。”燕山郎霍然道:“这样,如何是好!我又走动不得。”梅心美乘机道:“我只怕她路上碰着了飞凤和福安康那贼种,要不然,为什么许久还没归来?”燕山郎急的擦着双手,又不能起床。梅心美道:“哥哥不能行动,还是让我到外面的听吧。”燕山郎讶道:“妹妹独个儿,前往怎么可以?”梅心美道:“没防事,你不消替我担心,这一带道路我都熟知,哥哥在这里安心躺着,等我回来。”一边把头俯下,在燕山郎那额上轻轻一吻。忽然颤声道:“哥哥保重!”燕山郎本来闭目接受心上人的怜惜,可是觉得她的两片樱唇,触额冰冷,正感到纳罕,颊上又来了几点热泪,原来梅心美暗哭,不觉诧道:“妹妹为何又伤心呢?不如勿去吧。”
梅心美忙展开笑容,她是在强笑,颊上梨涡也没泛起。但燕山郎瞧不见,只听梅心美道:“怎能不去,但是丢下哥哥在此,你身上又受了伤,所以一时忍不住流泪了,其实我也太痴的,一会儿我们又复聚面了,不应流泪才对啊!”
燕山郎以为她舍不得拋下自己,便道:“妹妹去吧!这里有渔娘陪伴着,我不会觉得寂寞的,但妹妹要当心行动,不要使我等的焦急。”梅心美握着他的手,依依不舍的道:“我会晓得的,哥哥保重!”她一再叮咛,无限情意,使到燕山郎心中舒快,连伤处痛苦也忘掉了。当下握着她的皓臂,低声道:“妹妹也要当心!”他为着莫卧儿的安危,不得不让梅心美到外面打探去,这时只有没奈何地看着梅心美披回夜行衣,遮上面巾,灯影暗淡,梅心美苗条的身躯,袅娜娉婷,不禁看的出神,眼也不眨。
其实梅心美这时正如万箭穿心,她知道不应该和莫卧儿争夺燕山郎,如今自己已是堕溷之花,身染泥污,纵有黄河之水,也难洗去污垢,若复投燕山郎的怀抱,固无面日再见师父和武林盟友,更重要的就是,莫卧儿见自己夺去他的情郎,那会干休,因此决定离开燕山郎,而好教莫卧儿得偿夙愿。
看官们:燕山郎虽然爱上梅心美,但梅心美一向对他毫无情感,直到今夜才良心发现,感激燕山郎的真心,对他有露爱意,这是出于良心激发,一半是感恩图报,一半是怜悯燕山郎的苦心,所以你不算得是真爱,若是有心,何以多年日夕相对,毫不对燕山郎稍假辞色呢。言归正传,且说梅心美穿上夜行衣,低声叫唤“珠娃妹妹。”珠娃应声推门入,见她像要外出,急道:“燕公了受了伤,姊姊何去?”
梅心美道:“莫姊姊许久未回,我要到外面打探一下,看她是否遇上了歹人。”珠娃答道:“我也是这么的想,真把我等的急煞了,让我跟姊姊一起前去。”梅心美指着燕山郎道:“不!妹妹在此侍候着燕公子,我去去便回的了。”
珠娃走近炕前,峥燕山郎面色回复,不禁喜道:“公子服过丹药,好的多快啊!”又对梅心美道:“姊姊前去,路上当心点!这里有我照料着公子,你可放心。”
梅心美再三回首,望了燕山郎几遍,才凄然推门出外。这一去,她和燕山郎会再见么,下文自有分晓。
话分两头:莫卧儿为什么去了整个时辰,还未归来?原来她真的碰上了飞凤。当她离开了渔村,直向红叶山房奔去,远远便见阁上灯火还亮。本来梅心美刚才出走时已把灯火吹灭,可是飞凤找到时,发觉福安康不在,即时惊动了园中守卫,所以深宵还会灯光。
莫卧儿像是一阵夜风的掠过山房门外,见内边守卫穿梭地来往逡巡,暗念他们一定发觉福安康失踪,才会如此戒备。立刻绕过侧面矮墙,避开守卫视线,不久已来到园里,轻轻纵上檐头,向阁里一窥,怎知阒然无人,门外几个宫女呆呆地站着。
她一晃身子,如燕子归巢,穿帘迳入,几名宫女还没喊叫出口,已给剑锋指禁着。莫卧儿低声一喝:“谁个喊叫,姑娘便取她的命!”那些宫女早已惊至面无人色,那会发声,莫卧儿向一个年纪大的,问梅心美在那里?宫女们一时楞着,张大眼睛发抖。莫卧儿心想:“我太糊涂,她们怎晓到梅心美是谁?”连忙转口问道:“小福音如今躲在什么地方?”
宫女们早已发觉福晋也一起失踪,当下对莫卧儿直白说出,又道:“适逢二郡主到来,福晋已不在屋里的了。”莫卧儿不禁一怔,福安康不在,她自然知道,但为什么连梅心美也离开了山房。细察宫女脸色,不像撒谎。当下指喝着几名宫女,引她入到房里,只见铺陈华丽,锦帐红灯,一室生辉,四找一遍,果然没有梅心美的影子。瞥见衣笥上放着一袭宫装,还有高脚满洲鞋子,便问宫女道:“这是谁的衣服?”宫女回答是福晋所穿的,今夜还见她穿着。
莫卧儿一想,难道她也钉梢福安康去?问过宫女,果然福安康离开在前,福晋失踪在后。莫卧儿再不多问,心里暗叫:“不好!飞凤刚才正来过这里,她发觉福安康不在,定然出外找寻,非立刻回返小船一看不可。”
她把手一指,说道:“饶过你们!”几下子已把几名宫女的穴道点了,站着动不得。跟着一转身,一缕黑影穿窗而出,几起几落,已翻过矮垣,出到外面。夜风一吹,精神一爽,暗念渔舟上只剩着珠娃一人,万一碰上飞凤,如何是好!心里一急,身形拔起,一路施展夜行飘纵向原路飞奔,她自服过玉液金髓丹后,身躯轻盈,疾如电掣。瞬息已回到珠娃约定的港汊。
一阵夜风从路旁卷出,夹着无数枫叶,娑娑地迎面吹到,莫卧儿耳听风息,并不是寻常的风,心里刚是一怔,红色枫叶在眼前打转,眨眼便见一条人影挡着面前,冷笑一声:“小妖女!今夜干的好事,郡主等你多时了!”
这是飞凤的语声,语声未毕,剑光嘶的直奔而来,其实她还没瞧得真切,只知道人影一定是飞凤,否则没有别人来得这么的快,语声一出,莫卧儿早已腾身斜纵出外,身形一晃,飞凤剑到,她已在电光石火的刹那易了位置,那一剑便剁了空。
莫卧儿腾身之际,剑已出鞘,当下快比快,双足着地,剑光一闪,回扫飞凤一剑,这一记“马后挥鞭”,如流星飞坠,只听当的一响,双剑碰个正着,火花一闪,映出飞凤的脸型,凶得可怖。莫卧儿抽剑后纵,冷冷的道:“不要脸的丫头,今夜指使福安康前来赚本姑娘,告诉你吧!他已给抓起来了。”莫卧儿这话,无非试探飞凤,是否已把福安康救了。
飞凤有名的狡诈,年纪也长过莫卧儿,刚才救出福安康,早已安排妙计。这当儿听到了小姑娘的话,不觉私心暗笑。故意作出冷笑道:“我不相信,你这丫头有何本领,福贝子会栽在你的手里,太是说梦话,哈哈!”
莫卧儿不觉暗看飞凤语气,还没有见到福安康。当下不想多言,疾喝一声道:“信不信由你!看本姑娘连你一起干掉吧!看剑!”飞身沉剑一势“雁落平沙”下门快招向飞凤戳去,剑影闪动,飞凤不慌不忙,剑锋察的向下一点一撩,来一记“夜叉探海”,连挡带削,把来剑扫开。莫卧儿手臂微觉一震,知道飞凤已使出内劲,连忙丹田沉气,把龙猛真经口诀念着,三三运行,九阴聚体,一时全身都是劲力,直透剑锋。
飞凤见她露出中门,顺势一剑扎出,疾如流星过位,莫卧儿的剑正给扫了出外,本应避过一剑,但念今夜不给她一点颜色,还未知道我的厉害。莫卧儿昔日在大金川,龙猛功还未练得好,那时候屡次败于飞凤手上,今夜有意向她报复。当下身形一拧,快如轮转,但见一晕剑光绕着全身。飞凤的剑戳到,一声震响,当堂弹开,连飞凤也一起摔开几步,身形幌了幌。
莫卧儿乘她身形未稳,闪电般一记“野蜜恋枝”剑尖一点流光,撕的刺向她的胸腹。这一记快剑,眼看不及,面前的若不是飞凤,早已剑锋着体,即时穿胸戳腹。怎知飞凤从小便练成腾跳绝技,双足像蝗虫的腿,一动便离开原位,武林里叫作“形声合一”,即是和声音一样快,声到人到。她苦练这种上乘腾跳,才能配合她的凤爪腿。这刹那儿,飞凤见剑影一亮,全身已如火箭一般快,直冲而起,莫卧儿以为这,一剑必着体,谁料眨眼已失去飞凤的影子,手里的剑戳了个空,一时身形定不在,向前冲多两步。
飞凤见有机可乘,当堂动了杀机,半空一挺纤腰,翻个跟斗冲落,刚好莫卧儿身子向前走,背着飞凤,还未知道飞凤在上空蹬出凤爪腿。在这危险关头,蓦地听到树簌簌一响,像有人伏着暗算,急的仰头一望,立刻发觉脑后脚影,挟着劲风奔来,相隔不及一尺,才知大祸临头。
莫卧儿身经无数危险,所以临危不乱,就在电火一霎的当儿,急把全身向后倒去,笔挺地如一根柱子落地。飞凤的脚看准部位,踢的是后脑骨,不着则已,一着即脑浆迸袭,惟是身子悬空,苦是部位不准,却不能改变着脚之点,所以莫卧儿只有急速仰倒,才能闪过这一脚。
当时快比快,莫卧儿仰翻身躯,还没倒得一半,飞凤的脚已嚓的掠过她的项上,头巾给劲风扯裂一块,相隔仅有数寸,要是慢点儿便会没命。不觉暗叫:“好险!”身躯到了地面,急来一势“猴儿倒翻”,双足翻过头顶,像风轮转动,瞬已直立起来。飞凤见她巧妙地避过她的凤爪腿,当堂光火,大叫一声:“死丫头好本事,看你强得几多时!”嘶的一剑又向莫卧儿扫到。
莫卧儿也是斗的动了怒火,回喊道:“来的好!”运劲剑锋,迎着下门挡去,锵的一声,又把飞凤的剑扫了出外。二个女子就此一来一往,展开剧斗,正是棋逢对手。在往时,莫卧儿功力还未比得上飞凤,但服过葛仙遗留的玉液金髄丹后,气力骤增,身子轻盈,动作迅捷,因此着着把飞凤来剑煞着。
剑来剑去,瞬又斗了几十个照面,飞凤见取胜不得,瞧到破绽,立即虚幌一招,打算再度施展她的凤爪腿,谁料蓄势待发之际,树林里又来了簌簌一响,像有人躲着暗算,莫卧儿想起适才的情景,立刻戒备,身形一矮,向后跳开,疾如蝗虫倒跳。飞凤见找不到目标,不敢胡乱打出看家本领,一时气恼之极,双眼瞪着莫卧儿,恨不能把她生吞活捉。莫卧儿冷笑一声道:“飞凤,你要暗算姑娘么?来吧!”一句话道破她的诡计,更使飞凤凶狠地一剑剁过来。双剑碰的一声响,又复交贴在一块儿。
莫卧儿一边斗,一边想起刚才飞凤两番出脚,都给林里簌簌之声使自己惊觉,有了准备,才不至受了她的暗算,要是风吹树动,那有这么的巧?难道林里有人发出这声浪来通知自己,这个暗助自己的又是谁呢?
她一边斗着飞凤,一边想着,又记起神剑手李来风说过:飞凤的脚虽然厉害,但在发脚之前,定要腾身而起,如果处处留神,交手时不要过于接近,那就容易躲避她的暗算,想到这里,立刻提高警觉,身形纵跃,忽前忽后,令到飞凤无可捉摸。这样又斗了七八十回合,飞凤还是占不到上风。
可是莫卧儿愈斗下去,心里愈是焦急,她知道渔舟上只留着珠娃一个人,看管着福安康,时间愈久,变故愈多。当下见无法胜得飞凤,便想借故脱身。可是飞凤的剑密如雨点,没法找到破绽,正在急煞,忽听树林里一阵娑娑之声,象有人踏着落叶飞走。跟着传来一声高喝,“我已瞧到是你,还有什么?快些停下来!”
这是男子的叱喝声,口音很熟,一刹儿,林里步声更急,瞬已远去。刚才叱喝的人忿怒的道:“哼!你这小狐狸,瞧你逃到那里去!”一阵衣带风吃,便什么声息都没了。
莫卧儿正好生惊奇,觉得男子声音很像福安康,不禁打了一特,心想:他在渔舟上给我点了穴道,怎能来到这里?听刚才飞凤语气,还未知道福安康被擒,那末,林里叱喝的人又是谁呢?心里正想,忽觉飞凤剑路慢了下来,定睛一望,飞凤脸上也露出惊愕的神色,还带怒容,蓦地提高着嗓子喊道:“不要放走了贱妇人!”
莫卧儿暗叫“不好!”原来林中有伏!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立刻欺身扫出一剑,以进为退,飞凤一剑挡过,便抽剑回让身前。莫卧儿引身便起,一势“鸬鹚跃涧”出了圈外,翻起飞云提纵,一直纵到十余丈之外,回头一望,瞥见飞凤的影子幌了幌便进林中。
莫卧儿正急着回到渔船上,见飞凤没有追来,反倒抽了一口气,那再管刚才林里的是谁人。当下展起轻功,如飞向港汊奔去,怎知赶前和珠娃约定的荒港,沿岸一找,竟不见小渔舟的影子,心急起来只有低声叫唤“船在那儿!”这是她和珠娃约定的口语,但过了许久,依然没有声息。心知不妙,立即沿着僻静岸上找寻,到了一面小山坡,仿佛见着一艘小船翻在沙滩上,认得是珠娃的渔舟,忙涉水爬到船边,一看船尾已沉在水里,船篷破袭,舱里杳无人迹,当堂一惊,以为珠娃遇害,心想我这番把她累了,定是飞凤到来救了福安康。
她回到崖上,忽地发现一条树干,一端垂在水面,树枝勾着一块破头巾,还浦满了水,这是男子的东西,不像是福安康的,因福安康今夜戴的是瓜皮小帽。她拿着破头巾,在星光下细看一眼,心里当堂卜卜地跳,这头巾上绣的燕子,扯下来的一块正是燕子翼。原来这头巾是她在碧水潭时,送赠燕山郎的,还亲手绣上一双飞翔的燕子,她又惊又喜,莫非燕山郎来了?当日他要跟自己一起出来追踪梅心美的下落,可是自己暗恨他念念不忘梅心美,一时生气,讥诮他几句,没有同行,如今想起,自己也心地太狭,容不得人。今夜他若是来了,或者把珠娃救回渔村去。
她一边想,一边拿着破头巾向渔村飞纵,这渔村不过三五户人家。当他到了珠娃的土屋,倾耳一听,屋里果然有人低声说话,急的推门直入内进,吓的屋里人一跳。油灯摇曳,一室暗淡,燕山郎果然躺在炕上,脸色灰白像受了伤,珠娃对炕坐着,见她独个儿回来,一时反而呆着。
莫卧儿一步抢到炕旁,执着燕山郎的手,亲热地问道:“弟弟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着了飞凤的毒手,但觉有点唐突,忙改口道:“弟弟是不是碰上了飞凤?”燕山郎见了莫卧儿的面,面上并不怎么的欢喜,原来他正回味着刚才梅心美对他的一番情意,心头温馨,盼她快些找着莫卧儿一同回来,如今只见莫卧儿入室,不觉双眼瞪着她的背后,莫卧儿问他是不是碰上了飞凤,他却问非所答的道:“姊姊是一个人回来么?”
在往日,莫卧儿早已生气,但以为他身上受了重伤,便道:“是啊!我正在碰着飞凤,和她交手以大半个时辰,才脱身回来,估不到弟弟也在这里。”说未毕,心里急着知道福安康如何逃命,回头问珠娃道:“妹妹,我真担心着你啊!那小贼怎能逃去的。”
珠娃早已哇的哭叫起来,扯着莫卧儿道:“我几乎见不到姊姊了,若非达位燕公子相救,我早已丧在那贼妇人之手,如今燕公子身上受了伤。”莫卧儿便知道飞凤寻到船上救了福安康,还把燕山郎打伤,心中一怔,便安慰珠娃道:“妹妹勿哭,还有谁到过这里来?“珠娃试泪道:“那个美貌的姑娘儿,刚才暗地把我们救了,把燕公子护送回来,她说要到外面找姊姊的。”
莫卧儿吃惊地叫道:“是心美妹妹么?怪不得刚才找遍红叶山房都没见她的影子。”跟着问燕山郎道:“是不是她呢?她出外多久?”燕山郎正感忐忑不安,见她这样问,知道话时有因,忙道:“姊姊路上没碰见心美妹妹么,不好了!她一定撞在飞凤的手里!”
燕山郎一急,忘记身上受伤,推衾欲起。珠娃急道:“公子敷药不久,不要起来。”燕山郎道:“不行!我不能坐视她又复投进福安康的魔掌。”说毕又欲挣扎起来,莫卧儿心里有点气,一手按着他道:“弟弟,急也急不来的呢,你伤在何处,敷了什么药?”燕山郎只是瞪着双眼不答,珠娃便说出,刚才如何中了飞凤的脚,梅心美怎样暗中相救,回来又给他敷上百宝囊里的少林丹药,对莫卧儿说过一遍。
莫卧儿心想:原来梅心美已看出了福安康的假面具,今夜跟踪在后,欲把福安康杀掉,可见她悔恨前非,心存报复,但她不应再和燕山郎厮混。妒念一起,立刻把珠娃扯到室外去,细问刚才情形,珠娃如何知道她也爱上燕山郎,便把二人说话和亲热的情景说出一番,惹得莫卧儿无名火起,大骂无耻的丫头,你甘心跟福安康私逃,失身事敌,如今又来迷惑燕山郎,太是可恶!但念燕山郎正受伤,这时不宜再使他难过,便对珠娃道:“妹妹累了整宵,让我留在屋里侍候燕公子吧!”一边叫她回到隔壁去,和她的娘睡过一宵。珠娃点头应诺。莫卧儿送她出到户外,又嘱她不要把今夜的事对她的爹娘说出,免把他们老人家唬倒。
莫卧儿回到室里,燕山郎还在问她:“刚才是不是到外面去,有没有心美的消息?”莫卧儿想起刚才和飞凤剧斗当中,突然听见林里有人走动,后来又有男子声音喝叫:“不要走!”便晓到梅心美在路上十九出了岔子,那追赶她的人难道是福安康,但福安康为会么会躲在林里?一时却猜不出是什么道理。
当下惟有安慰燕山郎道:“心美妹妹既说过要回来?她在路上碰不到我,想不久便返来的了,弟弟何消焦急。”燕山郎忧愁地道:“只怕她在路上出了岔子呢,我着实放心不下……”她勉强地起身子,发觉伤处痛苦已减,不禁喜形于色道:“莫姊姊,我已没事了,这要多谢心美刚才把丹丸嚼碎,放在我的口里,才会好的这么快,如今我可以到外面打探她的消息了。”一边把双足伸到炕,打算穿回靴子。
莫卧儿早已气的了不得,心里暗道:“枉我对你一片痴心,谁想你心中只有心美,一点没把我放在眼里。”便由得燕山郎下炕,瞧也没瞧一眼。
蓦地一阵夜风吹进,油灯给吹的摇晃不定,原来室门早已打开,眨眼便见两个人影随风出现,油灯复亮,一瞥之下,来的是二个女子,站在前的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蒙了半脸,瞧不出她的面貌,一进门,便用手向莫卧儿二人一指,后随的一个短衣窄袖,云鬓高翘,目光如电,冷笑一声道:“莫卧儿,今夜你们已成瓮中之鳖,还不俯首受擒!”
莫卧儿眼利,一瞧前面的黑衣人,当堂大吃一惊,这女子虽然拿黑巾遮了半脸,依然清楚地认出是梅心美,她怎么会和飞凤一起到来?真是石破天惊的奇事。当她一怔的刹那,飞凤欺身一步,剑光如电火般射到,莫卧儿怕伤了燕山郎,急的飞身障阻,知道拔剑已来不及,闪身一矮,拍的打出一记“鸳鸯拐腿”,双足齐飞,快不可及,第一足疾扫来剑,第二足直踢飞凤持剑的手肘,都是一瞬便到的,只听挞的一响,来剑即时震开。
飞凤眼目也利,一见踢来的是鸳鸯拐腿,恐妨寸关给打中,立刻沉剑转身,斜闪一脚,慢了一下。莫卧儿唰的拔剑出鞘,双剑快如光影,叮当又拼上。莫卧儿忿怒已极,翻眼向门里一望,已不见了梅心美的影子,仿佛记起适逢飞凤发剑之际,把梅心美推向室外,暗念那贱人为虎作伥,今夜引飞凤到此,自知无颜相见,不敢久留。想了更是切齿,她恨梅心美的心,这时更甚于恨飞凤。
燕山郎坐着炕沿不动,像是呆了一般,原来他也见到梅心美,和刚才离去一般的衣装,脸上黑巾未除,露出双眼,目无表情,和离去时的含情四顾,有若天壤之别。想不到她把虚伪的面目来骗自己,片刻之间,便引飞凤到来,真是妇人之心,海底针,其毒有甚于蛇蝎。当下又悲痛,又忿恨,竟忘了眼前危机,呆呆在想。
忽听到莫卧儿怒喝一声:“飞凤,今夜有你没我!”剑波震起,如雪花飞舞,几下绝招,把飞凤逼到室角。燕山郎才如梦中惊醒,神志回复,见莫卧儿正向他打出手势,叫他夺门先走。连忙站起,怎知一怒之下,热血一冲,伤处当堂痛如刀割。刚站起身子,便叫出“啊”的一声,支持不来,一交倒在炕下。
莫卧儿一急,忙叫道:“弟弟怎么了,快起来!”一面夺命地斗着飞凤,可是燕山郎已毫无气力,喘息着应道:“我……动不得,姊姊快走吧!不要理我了。”莫卧儿大急,心绪一乱,飞凤乘机扫出几剑,如风里柳丝,柔中带劲,迎面拂到。莫卧儿几乎吃了一着,忙把“蚕丝裹体”剑路施展,滴水不入,护着全身,但退避当中,已给飞凤逼到角落去。
正在这时,室门砰的推开,三个手执大刀的武士如箭冲进,瞬已到了炕前,前行的身穿玄衣,腰束红带,是御前带九侍卫装束,早已一手把燕山郎抓着。燕山郎要挣扎时,给后随的拿刀背重重地在他头一击,当堂晕了过去。那三个人又如风卷残叶一般,一下子退出室外。
莫卧儿眼看燕山郎被捕,心里急的要死,那边飞凤正打出毒招,着着攻向她的要害,只有连剑扫挡,目送三个武士的影子出门,瞥见室外还有人站着,原来正是梅心美,面上依然遮了黑巾。莫卧儿无名火起三千丈,大叫:“心美贱人干的好事,燕山弟弟若有三长两短,我定必剜你的心肝,看你的心肠黑的怎样。”她的喊声未罢,室门早已砰然阖上。
飞凤嘻嘻地道:“莫卧儿,她是我家的新妇呢,难道自己丈夫也不亲,会倒转枪头来褊帮别人么?可笑你们天真的像个三岁孩子,劝你还是认相点,乘乘地俯首归降吧!福哥儿对你不好,本郡主也会手下留情,饶你一命,若还是不知机,哼!你看,屋外已布满红衣待卫,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出这天罗地网呢!”
这番话把莫卧儿气的发抖,一时怒火遮目,大喝一声道:“无耻妇人!可恨那次在可兰石窟没把你杀掉,留你今天在本姑娘面前嚼舌根,梅心美愚昧无知,才会进你信的圈套,今夜你胜得过姑娘手中剑,才算本领。”说声未毕,剑随身转,一记“灵光罩体”快推,像车轮飞空向飞凤滚去。她打算把飞凤杀退,好冲门出外,救回燕山郎。但飞凤早已瞧出这一着,忙打出“玉女拋梭”来回冲激剑路,一阵兵器碰撞出声,把莫卧儿的剑路冲破。
莫卧儿急极,立刻低身一剑扫出,乘势冲起,全身直冒,一掌撑天,眼前一声震响,沙尘纷落,星光射进,原来已把屋顶冲破,莫卧儿早已翻到屋外去了。
当她落到地上,突然四面都是火光,把眼一扫,才知屋外已围着许多武士,火把齐举,正在箭上弦,刀出鞘,一见她的影子,弩箭像蝗虫般射到。莫卧儿把回环剑数展开,人影里在剑光里,火光中向着人墙直冲,像一团光影滚到,所到这处,刀剑飞空,人马倒地。武士一声喊呐,转身追赶,口里喊叫不要走了奸细,可是双足不由自主,慌的发抖。
这时莫卧儿的背影,早已没在黑暗的湖滨。
她从未唤过燕山郎作哥哥,因她一向对待燕山郎只属师兄妹之情,以往实在未曾爱上他,直到今夜发觉福安康对自己全是假情假义,才知道误交歹人,一失足成千古恨,羞忿当中,才想起燕山郎对自己的好处,更加这番远道到打探自己的下落,舍身相救,就算铁石心肠,也无不感动,这时候才如梦方醒,自己有个真心相爱的师兄,反而拒绝了他,甘心投进福安康的豺狼之口,想到这里,内心痛苦真是没法形容,不期然地良心顿现,惭愧地叫他一句哥哥。可是入到燕山郎耳里,依然觉得非常甜蜜,他感激梅心美最后还能相爱,明白自己真心爱他。当下便道妹妹,往事已成过去了,就如是做梦吧,今后只要有你随在我身旁,我便感到心满意足了。妹妹,快些止哭。”一边拿衣袖替她拭泪。
梅心美受到他的安慰,心中果然一阵舒快,觉得燕山郎真是个多情多义的人。她露出一丝笑容,粉颊几乎贴在燕山郎的脸上,幽幽的道:“哥哥这样爱我,太使我快乐得没法形容,早知如此,后悔那次在树林里……”她娇羞地低下头,接下去道:“那次太使哥哥难过了,如今后悔已迟,想起来我太对哥哥不起呢。”
那一次,梅心美初次发觉康清就是清宫小贝子福安康,气的几乎昏倒,燕山郎恨她爱上康清,乘这时机,抱她进入树林,企图把她占有,后来给甘碧撞到,斥破他的兽行,梅心美幸未受污。
燕山郎一脸羞愧,尴尬地道:“那一次是我不对,妹妹提起,更使我难过呢,以往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今夜妹妹幸而逃出虎口,我也没有栽在那小贼手里,总算不负我对妹妹一片苦心,一会儿我们等到莫姊姊回来,便一同离开这里吧。”
梅心美本来已回复了欢慰,今夜得到师哥的原谅,不免憧憬着将来的美梦,希望补偿以往的罪过。谁料燕山郎突然提起莫卧儿,使她从美梦中蓦地惊醒,又如一池平静的水,投进一枚石子,她芳心一动,想起莫卧儿早就爱着燕山郎,日前带他回到碧水潭,传授龙猛功,又给他服了玉液金髓丹,使燕山郎武功日进,体力增强,她才是真心爱燕山郎的,如今自己身已玷污,这时候才回心转意爱燕山郎,和莫卧儿夺爱,定为武林人所不齿,何况两番私逃,背弃盟友,放走福安康,甘心腆颜事仇,受清主赐封福晋,试问还有何面日再见一班结盟朋友。
她愈想愈觉得自己再不能回到一班盟友那边,更无资格再爱燕山郎,即使莫卧儿原谅自己夺爱,但日前在郝家寨放走福安康,跟他一同逃走,三番四次和自己人作对,这些事她一定不能相饶。想到这里,心里当堂冷去一截。燕山郎见她不作声,便道:“莫姊姊刚才到红叶山房救你呢,她知道你逃出虎口,定然喜出望外,你为什么不作声呢?”
梅心美面容青白,她背着燕山郎,不能令他发觉自己的失望,当下银牙一咬,心中已打定主意,忙强欢容道:“哥哥,我正耽心着姊姊,红叶山房满布便衣侍卫,她不要落在鹰爪儿的手中。”燕山郎急道:“莫姊姊本领高强,怎会惧怕那些脓包守卫的,想不久她便要回来的了。”
梅心美故意道:“不啊!我出来已差不多二个时辰,她不该去的这么久,还未见归来,难道她在路上碰着飞凤那贱妇。”燕山郎不禁一惊,想起适逢和梅心美逃脱,飞凤和福安康定然四处追踪,不觉道:“我几乎忘掉,莫姊姊还未知道福安康给飞凤救去,要是知道时,不知气的怎样。”梅心美接口道:“她也不知道我已逃出红叶山房,和你一起来到这渔村里。”燕山郎霍然道:“这样,如何是好!我又走动不得。”梅心美乘机道:“我只怕她路上碰着了飞凤和福安康那贼种,要不然,为什么许久还没归来?”燕山郎急的擦着双手,又不能起床。梅心美道:“哥哥不能行动,还是让我到外面的听吧。”燕山郎讶道:“妹妹独个儿,前往怎么可以?”梅心美道:“没防事,你不消替我担心,这一带道路我都熟知,哥哥在这里安心躺着,等我回来。”一边把头俯下,在燕山郎那额上轻轻一吻。忽然颤声道:“哥哥保重!”燕山郎本来闭目接受心上人的怜惜,可是觉得她的两片樱唇,触额冰冷,正感到纳罕,颊上又来了几点热泪,原来梅心美暗哭,不觉诧道:“妹妹为何又伤心呢?不如勿去吧。”
梅心美忙展开笑容,她是在强笑,颊上梨涡也没泛起。但燕山郎瞧不见,只听梅心美道:“怎能不去,但是丢下哥哥在此,你身上又受了伤,所以一时忍不住流泪了,其实我也太痴的,一会儿我们又复聚面了,不应流泪才对啊!”
燕山郎以为她舍不得拋下自己,便道:“妹妹去吧!这里有渔娘陪伴着,我不会觉得寂寞的,但妹妹要当心行动,不要使我等的焦急。”梅心美握着他的手,依依不舍的道:“我会晓得的,哥哥保重!”她一再叮咛,无限情意,使到燕山郎心中舒快,连伤处痛苦也忘掉了。当下握着她的皓臂,低声道:“妹妹也要当心!”他为着莫卧儿的安危,不得不让梅心美到外面打探去,这时只有没奈何地看着梅心美披回夜行衣,遮上面巾,灯影暗淡,梅心美苗条的身躯,袅娜娉婷,不禁看的出神,眼也不眨。
其实梅心美这时正如万箭穿心,她知道不应该和莫卧儿争夺燕山郎,如今自己已是堕溷之花,身染泥污,纵有黄河之水,也难洗去污垢,若复投燕山郎的怀抱,固无面日再见师父和武林盟友,更重要的就是,莫卧儿见自己夺去他的情郎,那会干休,因此决定离开燕山郎,而好教莫卧儿得偿夙愿。
看官们:燕山郎虽然爱上梅心美,但梅心美一向对他毫无情感,直到今夜才良心发现,感激燕山郎的真心,对他有露爱意,这是出于良心激发,一半是感恩图报,一半是怜悯燕山郎的苦心,所以你不算得是真爱,若是有心,何以多年日夕相对,毫不对燕山郎稍假辞色呢。言归正传,且说梅心美穿上夜行衣,低声叫唤“珠娃妹妹。”珠娃应声推门入,见她像要外出,急道:“燕公了受了伤,姊姊何去?”
梅心美道:“莫姊姊许久未回,我要到外面打探一下,看她是否遇上了歹人。”珠娃答道:“我也是这么的想,真把我等的急煞了,让我跟姊姊一起前去。”梅心美指着燕山郎道:“不!妹妹在此侍候着燕公子,我去去便回的了。”
珠娃走近炕前,峥燕山郎面色回复,不禁喜道:“公子服过丹药,好的多快啊!”又对梅心美道:“姊姊前去,路上当心点!这里有我照料着公子,你可放心。”
梅心美再三回首,望了燕山郎几遍,才凄然推门出外。这一去,她和燕山郎会再见么,下文自有分晓。
话分两头:莫卧儿为什么去了整个时辰,还未归来?原来她真的碰上了飞凤。当她离开了渔村,直向红叶山房奔去,远远便见阁上灯火还亮。本来梅心美刚才出走时已把灯火吹灭,可是飞凤找到时,发觉福安康不在,即时惊动了园中守卫,所以深宵还会灯光。
莫卧儿像是一阵夜风的掠过山房门外,见内边守卫穿梭地来往逡巡,暗念他们一定发觉福安康失踪,才会如此戒备。立刻绕过侧面矮墙,避开守卫视线,不久已来到园里,轻轻纵上檐头,向阁里一窥,怎知阒然无人,门外几个宫女呆呆地站着。
她一晃身子,如燕子归巢,穿帘迳入,几名宫女还没喊叫出口,已给剑锋指禁着。莫卧儿低声一喝:“谁个喊叫,姑娘便取她的命!”那些宫女早已惊至面无人色,那会发声,莫卧儿向一个年纪大的,问梅心美在那里?宫女们一时楞着,张大眼睛发抖。莫卧儿心想:“我太糊涂,她们怎晓到梅心美是谁?”连忙转口问道:“小福音如今躲在什么地方?”
宫女们早已发觉福晋也一起失踪,当下对莫卧儿直白说出,又道:“适逢二郡主到来,福晋已不在屋里的了。”莫卧儿不禁一怔,福安康不在,她自然知道,但为什么连梅心美也离开了山房。细察宫女脸色,不像撒谎。当下指喝着几名宫女,引她入到房里,只见铺陈华丽,锦帐红灯,一室生辉,四找一遍,果然没有梅心美的影子。瞥见衣笥上放着一袭宫装,还有高脚满洲鞋子,便问宫女道:“这是谁的衣服?”宫女回答是福晋所穿的,今夜还见她穿着。
莫卧儿一想,难道她也钉梢福安康去?问过宫女,果然福安康离开在前,福晋失踪在后。莫卧儿再不多问,心里暗叫:“不好!飞凤刚才正来过这里,她发觉福安康不在,定然出外找寻,非立刻回返小船一看不可。”
她把手一指,说道:“饶过你们!”几下子已把几名宫女的穴道点了,站着动不得。跟着一转身,一缕黑影穿窗而出,几起几落,已翻过矮垣,出到外面。夜风一吹,精神一爽,暗念渔舟上只剩着珠娃一人,万一碰上飞凤,如何是好!心里一急,身形拔起,一路施展夜行飘纵向原路飞奔,她自服过玉液金髓丹后,身躯轻盈,疾如电掣。瞬息已回到珠娃约定的港汊。
一阵夜风从路旁卷出,夹着无数枫叶,娑娑地迎面吹到,莫卧儿耳听风息,并不是寻常的风,心里刚是一怔,红色枫叶在眼前打转,眨眼便见一条人影挡着面前,冷笑一声:“小妖女!今夜干的好事,郡主等你多时了!”
这是飞凤的语声,语声未毕,剑光嘶的直奔而来,其实她还没瞧得真切,只知道人影一定是飞凤,否则没有别人来得这么的快,语声一出,莫卧儿早已腾身斜纵出外,身形一晃,飞凤剑到,她已在电光石火的刹那易了位置,那一剑便剁了空。
莫卧儿腾身之际,剑已出鞘,当下快比快,双足着地,剑光一闪,回扫飞凤一剑,这一记“马后挥鞭”,如流星飞坠,只听当的一响,双剑碰个正着,火花一闪,映出飞凤的脸型,凶得可怖。莫卧儿抽剑后纵,冷冷的道:“不要脸的丫头,今夜指使福安康前来赚本姑娘,告诉你吧!他已给抓起来了。”莫卧儿这话,无非试探飞凤,是否已把福安康救了。
飞凤有名的狡诈,年纪也长过莫卧儿,刚才救出福安康,早已安排妙计。这当儿听到了小姑娘的话,不觉私心暗笑。故意作出冷笑道:“我不相信,你这丫头有何本领,福贝子会栽在你的手里,太是说梦话,哈哈!”
莫卧儿不觉暗看飞凤语气,还没有见到福安康。当下不想多言,疾喝一声道:“信不信由你!看本姑娘连你一起干掉吧!看剑!”飞身沉剑一势“雁落平沙”下门快招向飞凤戳去,剑影闪动,飞凤不慌不忙,剑锋察的向下一点一撩,来一记“夜叉探海”,连挡带削,把来剑扫开。莫卧儿手臂微觉一震,知道飞凤已使出内劲,连忙丹田沉气,把龙猛真经口诀念着,三三运行,九阴聚体,一时全身都是劲力,直透剑锋。
飞凤见她露出中门,顺势一剑扎出,疾如流星过位,莫卧儿的剑正给扫了出外,本应避过一剑,但念今夜不给她一点颜色,还未知道我的厉害。莫卧儿昔日在大金川,龙猛功还未练得好,那时候屡次败于飞凤手上,今夜有意向她报复。当下身形一拧,快如轮转,但见一晕剑光绕着全身。飞凤的剑戳到,一声震响,当堂弹开,连飞凤也一起摔开几步,身形幌了幌。
莫卧儿乘她身形未稳,闪电般一记“野蜜恋枝”剑尖一点流光,撕的刺向她的胸腹。这一记快剑,眼看不及,面前的若不是飞凤,早已剑锋着体,即时穿胸戳腹。怎知飞凤从小便练成腾跳绝技,双足像蝗虫的腿,一动便离开原位,武林里叫作“形声合一”,即是和声音一样快,声到人到。她苦练这种上乘腾跳,才能配合她的凤爪腿。这刹那儿,飞凤见剑影一亮,全身已如火箭一般快,直冲而起,莫卧儿以为这,一剑必着体,谁料眨眼已失去飞凤的影子,手里的剑戳了个空,一时身形定不在,向前冲多两步。
飞凤见有机可乘,当堂动了杀机,半空一挺纤腰,翻个跟斗冲落,刚好莫卧儿身子向前走,背着飞凤,还未知道飞凤在上空蹬出凤爪腿。在这危险关头,蓦地听到树簌簌一响,像有人伏着暗算,急的仰头一望,立刻发觉脑后脚影,挟着劲风奔来,相隔不及一尺,才知大祸临头。
莫卧儿身经无数危险,所以临危不乱,就在电火一霎的当儿,急把全身向后倒去,笔挺地如一根柱子落地。飞凤的脚看准部位,踢的是后脑骨,不着则已,一着即脑浆迸袭,惟是身子悬空,苦是部位不准,却不能改变着脚之点,所以莫卧儿只有急速仰倒,才能闪过这一脚。
当时快比快,莫卧儿仰翻身躯,还没倒得一半,飞凤的脚已嚓的掠过她的项上,头巾给劲风扯裂一块,相隔仅有数寸,要是慢点儿便会没命。不觉暗叫:“好险!”身躯到了地面,急来一势“猴儿倒翻”,双足翻过头顶,像风轮转动,瞬已直立起来。飞凤见她巧妙地避过她的凤爪腿,当堂光火,大叫一声:“死丫头好本事,看你强得几多时!”嘶的一剑又向莫卧儿扫到。
莫卧儿也是斗的动了怒火,回喊道:“来的好!”运劲剑锋,迎着下门挡去,锵的一声,又把飞凤的剑扫了出外。二个女子就此一来一往,展开剧斗,正是棋逢对手。在往时,莫卧儿功力还未比得上飞凤,但服过葛仙遗留的玉液金髄丹后,气力骤增,身子轻盈,动作迅捷,因此着着把飞凤来剑煞着。
剑来剑去,瞬又斗了几十个照面,飞凤见取胜不得,瞧到破绽,立即虚幌一招,打算再度施展她的凤爪腿,谁料蓄势待发之际,树林里又来了簌簌一响,像有人躲着暗算,莫卧儿想起适才的情景,立刻戒备,身形一矮,向后跳开,疾如蝗虫倒跳。飞凤见找不到目标,不敢胡乱打出看家本领,一时气恼之极,双眼瞪着莫卧儿,恨不能把她生吞活捉。莫卧儿冷笑一声道:“飞凤,你要暗算姑娘么?来吧!”一句话道破她的诡计,更使飞凤凶狠地一剑剁过来。双剑碰的一声响,又复交贴在一块儿。
莫卧儿一边斗,一边想起刚才飞凤两番出脚,都给林里簌簌之声使自己惊觉,有了准备,才不至受了她的暗算,要是风吹树动,那有这么的巧?难道林里有人发出这声浪来通知自己,这个暗助自己的又是谁呢?
她一边斗着飞凤,一边想着,又记起神剑手李来风说过:飞凤的脚虽然厉害,但在发脚之前,定要腾身而起,如果处处留神,交手时不要过于接近,那就容易躲避她的暗算,想到这里,立刻提高警觉,身形纵跃,忽前忽后,令到飞凤无可捉摸。这样又斗了七八十回合,飞凤还是占不到上风。
可是莫卧儿愈斗下去,心里愈是焦急,她知道渔舟上只留着珠娃一个人,看管着福安康,时间愈久,变故愈多。当下见无法胜得飞凤,便想借故脱身。可是飞凤的剑密如雨点,没法找到破绽,正在急煞,忽听树林里一阵娑娑之声,象有人踏着落叶飞走。跟着传来一声高喝,“我已瞧到是你,还有什么?快些停下来!”
这是男子的叱喝声,口音很熟,一刹儿,林里步声更急,瞬已远去。刚才叱喝的人忿怒的道:“哼!你这小狐狸,瞧你逃到那里去!”一阵衣带风吃,便什么声息都没了。
莫卧儿正好生惊奇,觉得男子声音很像福安康,不禁打了一特,心想:他在渔舟上给我点了穴道,怎能来到这里?听刚才飞凤语气,还未知道福安康被擒,那末,林里叱喝的人又是谁呢?心里正想,忽觉飞凤剑路慢了下来,定睛一望,飞凤脸上也露出惊愕的神色,还带怒容,蓦地提高着嗓子喊道:“不要放走了贱妇人!”
莫卧儿暗叫“不好!”原来林中有伏!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立刻欺身扫出一剑,以进为退,飞凤一剑挡过,便抽剑回让身前。莫卧儿引身便起,一势“鸬鹚跃涧”出了圈外,翻起飞云提纵,一直纵到十余丈之外,回头一望,瞥见飞凤的影子幌了幌便进林中。
莫卧儿正急着回到渔船上,见飞凤没有追来,反倒抽了一口气,那再管刚才林里的是谁人。当下展起轻功,如飞向港汊奔去,怎知赶前和珠娃约定的荒港,沿岸一找,竟不见小渔舟的影子,心急起来只有低声叫唤“船在那儿!”这是她和珠娃约定的口语,但过了许久,依然没有声息。心知不妙,立即沿着僻静岸上找寻,到了一面小山坡,仿佛见着一艘小船翻在沙滩上,认得是珠娃的渔舟,忙涉水爬到船边,一看船尾已沉在水里,船篷破袭,舱里杳无人迹,当堂一惊,以为珠娃遇害,心想我这番把她累了,定是飞凤到来救了福安康。
她回到崖上,忽地发现一条树干,一端垂在水面,树枝勾着一块破头巾,还浦满了水,这是男子的东西,不像是福安康的,因福安康今夜戴的是瓜皮小帽。她拿着破头巾,在星光下细看一眼,心里当堂卜卜地跳,这头巾上绣的燕子,扯下来的一块正是燕子翼。原来这头巾是她在碧水潭时,送赠燕山郎的,还亲手绣上一双飞翔的燕子,她又惊又喜,莫非燕山郎来了?当日他要跟自己一起出来追踪梅心美的下落,可是自己暗恨他念念不忘梅心美,一时生气,讥诮他几句,没有同行,如今想起,自己也心地太狭,容不得人。今夜他若是来了,或者把珠娃救回渔村去。
她一边想,一边拿着破头巾向渔村飞纵,这渔村不过三五户人家。当他到了珠娃的土屋,倾耳一听,屋里果然有人低声说话,急的推门直入内进,吓的屋里人一跳。油灯摇曳,一室暗淡,燕山郎果然躺在炕上,脸色灰白像受了伤,珠娃对炕坐着,见她独个儿回来,一时反而呆着。
莫卧儿一步抢到炕旁,执着燕山郎的手,亲热地问道:“弟弟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着了飞凤的毒手,但觉有点唐突,忙改口道:“弟弟是不是碰上了飞凤?”燕山郎见了莫卧儿的面,面上并不怎么的欢喜,原来他正回味着刚才梅心美对他的一番情意,心头温馨,盼她快些找着莫卧儿一同回来,如今只见莫卧儿入室,不觉双眼瞪着她的背后,莫卧儿问他是不是碰上了飞凤,他却问非所答的道:“姊姊是一个人回来么?”
在往日,莫卧儿早已生气,但以为他身上受了重伤,便道:“是啊!我正在碰着飞凤,和她交手以大半个时辰,才脱身回来,估不到弟弟也在这里。”说未毕,心里急着知道福安康如何逃命,回头问珠娃道:“妹妹,我真担心着你啊!那小贼怎能逃去的。”
珠娃早已哇的哭叫起来,扯着莫卧儿道:“我几乎见不到姊姊了,若非达位燕公子相救,我早已丧在那贼妇人之手,如今燕公子身上受了伤。”莫卧儿便知道飞凤寻到船上救了福安康,还把燕山郎打伤,心中一怔,便安慰珠娃道:“妹妹勿哭,还有谁到过这里来?“珠娃试泪道:“那个美貌的姑娘儿,刚才暗地把我们救了,把燕公子护送回来,她说要到外面找姊姊的。”
莫卧儿吃惊地叫道:“是心美妹妹么?怪不得刚才找遍红叶山房都没见她的影子。”跟着问燕山郎道:“是不是她呢?她出外多久?”燕山郎正感忐忑不安,见她这样问,知道话时有因,忙道:“姊姊路上没碰见心美妹妹么,不好了!她一定撞在飞凤的手里!”
燕山郎一急,忘记身上受伤,推衾欲起。珠娃急道:“公子敷药不久,不要起来。”燕山郎道:“不行!我不能坐视她又复投进福安康的魔掌。”说毕又欲挣扎起来,莫卧儿心里有点气,一手按着他道:“弟弟,急也急不来的呢,你伤在何处,敷了什么药?”燕山郎只是瞪着双眼不答,珠娃便说出,刚才如何中了飞凤的脚,梅心美怎样暗中相救,回来又给他敷上百宝囊里的少林丹药,对莫卧儿说过一遍。
莫卧儿心想:原来梅心美已看出了福安康的假面具,今夜跟踪在后,欲把福安康杀掉,可见她悔恨前非,心存报复,但她不应再和燕山郎厮混。妒念一起,立刻把珠娃扯到室外去,细问刚才情形,珠娃如何知道她也爱上燕山郎,便把二人说话和亲热的情景说出一番,惹得莫卧儿无名火起,大骂无耻的丫头,你甘心跟福安康私逃,失身事敌,如今又来迷惑燕山郎,太是可恶!但念燕山郎正受伤,这时不宜再使他难过,便对珠娃道:“妹妹累了整宵,让我留在屋里侍候燕公子吧!”一边叫她回到隔壁去,和她的娘睡过一宵。珠娃点头应诺。莫卧儿送她出到户外,又嘱她不要把今夜的事对她的爹娘说出,免把他们老人家唬倒。
莫卧儿回到室里,燕山郎还在问她:“刚才是不是到外面去,有没有心美的消息?”莫卧儿想起刚才和飞凤剧斗当中,突然听见林里有人走动,后来又有男子声音喝叫:“不要走!”便晓到梅心美在路上十九出了岔子,那追赶她的人难道是福安康,但福安康为会么会躲在林里?一时却猜不出是什么道理。
当下惟有安慰燕山郎道:“心美妹妹既说过要回来?她在路上碰不到我,想不久便返来的了,弟弟何消焦急。”燕山郎忧愁地道:“只怕她在路上出了岔子呢,我着实放心不下……”她勉强地起身子,发觉伤处痛苦已减,不禁喜形于色道:“莫姊姊,我已没事了,这要多谢心美刚才把丹丸嚼碎,放在我的口里,才会好的这么快,如今我可以到外面打探她的消息了。”一边把双足伸到炕,打算穿回靴子。
莫卧儿早已气的了不得,心里暗道:“枉我对你一片痴心,谁想你心中只有心美,一点没把我放在眼里。”便由得燕山郎下炕,瞧也没瞧一眼。
蓦地一阵夜风吹进,油灯给吹的摇晃不定,原来室门早已打开,眨眼便见两个人影随风出现,油灯复亮,一瞥之下,来的是二个女子,站在前的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蒙了半脸,瞧不出她的面貌,一进门,便用手向莫卧儿二人一指,后随的一个短衣窄袖,云鬓高翘,目光如电,冷笑一声道:“莫卧儿,今夜你们已成瓮中之鳖,还不俯首受擒!”
莫卧儿眼利,一瞧前面的黑衣人,当堂大吃一惊,这女子虽然拿黑巾遮了半脸,依然清楚地认出是梅心美,她怎么会和飞凤一起到来?真是石破天惊的奇事。当她一怔的刹那,飞凤欺身一步,剑光如电火般射到,莫卧儿怕伤了燕山郎,急的飞身障阻,知道拔剑已来不及,闪身一矮,拍的打出一记“鸳鸯拐腿”,双足齐飞,快不可及,第一足疾扫来剑,第二足直踢飞凤持剑的手肘,都是一瞬便到的,只听挞的一响,来剑即时震开。
飞凤眼目也利,一见踢来的是鸳鸯拐腿,恐妨寸关给打中,立刻沉剑转身,斜闪一脚,慢了一下。莫卧儿唰的拔剑出鞘,双剑快如光影,叮当又拼上。莫卧儿忿怒已极,翻眼向门里一望,已不见了梅心美的影子,仿佛记起适逢飞凤发剑之际,把梅心美推向室外,暗念那贱人为虎作伥,今夜引飞凤到此,自知无颜相见,不敢久留。想了更是切齿,她恨梅心美的心,这时更甚于恨飞凤。
燕山郎坐着炕沿不动,像是呆了一般,原来他也见到梅心美,和刚才离去一般的衣装,脸上黑巾未除,露出双眼,目无表情,和离去时的含情四顾,有若天壤之别。想不到她把虚伪的面目来骗自己,片刻之间,便引飞凤到来,真是妇人之心,海底针,其毒有甚于蛇蝎。当下又悲痛,又忿恨,竟忘了眼前危机,呆呆在想。
忽听到莫卧儿怒喝一声:“飞凤,今夜有你没我!”剑波震起,如雪花飞舞,几下绝招,把飞凤逼到室角。燕山郎才如梦中惊醒,神志回复,见莫卧儿正向他打出手势,叫他夺门先走。连忙站起,怎知一怒之下,热血一冲,伤处当堂痛如刀割。刚站起身子,便叫出“啊”的一声,支持不来,一交倒在炕下。
莫卧儿一急,忙叫道:“弟弟怎么了,快起来!”一面夺命地斗着飞凤,可是燕山郎已毫无气力,喘息着应道:“我……动不得,姊姊快走吧!不要理我了。”莫卧儿大急,心绪一乱,飞凤乘机扫出几剑,如风里柳丝,柔中带劲,迎面拂到。莫卧儿几乎吃了一着,忙把“蚕丝裹体”剑路施展,滴水不入,护着全身,但退避当中,已给飞凤逼到角落去。
正在这时,室门砰的推开,三个手执大刀的武士如箭冲进,瞬已到了炕前,前行的身穿玄衣,腰束红带,是御前带九侍卫装束,早已一手把燕山郎抓着。燕山郎要挣扎时,给后随的拿刀背重重地在他头一击,当堂晕了过去。那三个人又如风卷残叶一般,一下子退出室外。
莫卧儿眼看燕山郎被捕,心里急的要死,那边飞凤正打出毒招,着着攻向她的要害,只有连剑扫挡,目送三个武士的影子出门,瞥见室外还有人站着,原来正是梅心美,面上依然遮了黑巾。莫卧儿无名火起三千丈,大叫:“心美贱人干的好事,燕山弟弟若有三长两短,我定必剜你的心肝,看你的心肠黑的怎样。”她的喊声未罢,室门早已砰然阖上。
飞凤嘻嘻地道:“莫卧儿,她是我家的新妇呢,难道自己丈夫也不亲,会倒转枪头来褊帮别人么?可笑你们天真的像个三岁孩子,劝你还是认相点,乘乘地俯首归降吧!福哥儿对你不好,本郡主也会手下留情,饶你一命,若还是不知机,哼!你看,屋外已布满红衣待卫,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出这天罗地网呢!”
这番话把莫卧儿气的发抖,一时怒火遮目,大喝一声道:“无耻妇人!可恨那次在可兰石窟没把你杀掉,留你今天在本姑娘面前嚼舌根,梅心美愚昧无知,才会进你信的圈套,今夜你胜得过姑娘手中剑,才算本领。”说声未毕,剑随身转,一记“灵光罩体”快推,像车轮飞空向飞凤滚去。她打算把飞凤杀退,好冲门出外,救回燕山郎。但飞凤早已瞧出这一着,忙打出“玉女拋梭”来回冲激剑路,一阵兵器碰撞出声,把莫卧儿的剑路冲破。
莫卧儿急极,立刻低身一剑扫出,乘势冲起,全身直冒,一掌撑天,眼前一声震响,沙尘纷落,星光射进,原来已把屋顶冲破,莫卧儿早已翻到屋外去了。
当她落到地上,突然四面都是火光,把眼一扫,才知屋外已围着许多武士,火把齐举,正在箭上弦,刀出鞘,一见她的影子,弩箭像蝗虫般射到。莫卧儿把回环剑数展开,人影里在剑光里,火光中向着人墙直冲,像一团光影滚到,所到这处,刀剑飞空,人马倒地。武士一声喊呐,转身追赶,口里喊叫不要走了奸细,可是双足不由自主,慌的发抖。
这时莫卧儿的背影,早已没在黑暗的湖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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