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2023-02-23 20:25: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快刀”张不凡轻松地骑在他那匹“乌云盖天”的马背上，直往黄梅镇驰去，也许应了那句老话，活该有事，因为张不凡有些得意忘形的模样。
　　要知人若得意，原本是件好事，所谓人走时运，马走膘，时来运转，自然是谁摊到都会得意。
　　不过得意尽管得意，如果是得意得忘了形，不是遭忌，就会遭诟，一旦遇上坏人，说不定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快刀”张不凡鸿运罩头，煞星远离，他不会碰上比他更狠更凶的坏人，所以他没有惹上杀身之祸，但却也碰上一桩叫他哭笑不得的事情，几乎使他赶不上五月节鸡公山飞虎寨的忠义厅上，摆设的庆功宴，而他是这场庆功宴的主脑人物，一旦他不在场，就算是“神算子”郭亮，在云梦找上山寨的名厨，再有本事，做的庆功宴再“十味俱全”，也会因“快刀”张不凡的“缺席”，而大失光彩。
　　在距离黄梅镇尚不足五十里的一处翠绿的小山坡顶上，那儿有一处古刹，长年只住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和尚，庙不大，正殿就供着一尊丈八高的大佛像，逢年过节的前十天，庙门大开，而香火不断中，领受善男信女的膜拜。
　　只是这庙中的老和尚，人是个哑巴，除了一副慈光普照的脸孔之外，就只有指手画脚的份了。
　　这座古刹，正门上有一块横匾，苍劲有力地刻了三个篆体大字，“广善寺”。
　　“快刀”张不凡策马跨进这座翠绿的，山坡上多是细竹绿柳的广善寺山坡前的小溪，就见附近许多善男信女，扶老携幼，像蚂蚁搬家一般，又像当年逃红毛子乱一样，鱼贯地往山坡上的广善寺走去。
　　“快刀”张不凡随意地在马上坐着，向一些人打听，为什么大伙儿尽往山坡上爬。
　　就听一个手柱拐杖的老者，翻眼望望马上的“快刀”张不凡，笑说：“小伙子！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吧！”
　　“快刀”张不凡笑得还真甜，因为，那个拄拐仗的老人家，还真把他当成那个府衙里的幕宾一般看待。
　　就在张不凡含笑点头中，老者笑道：“年轻人！如果你没有要事缠身，何妨到坡顶广善寺前面的草坪上，听听广善大和尚的师兄，一位八十岁的有道高僧，广济老和尚说禅，你可要知道，老和尚三年才来此广善寺一次，所以每逢他来此说禅，就像赶庙会般，大伙都会赶来听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快刀”张不凡心想，脸上露出了刻意的笑容，自觉已是不凡的人，而不凡的人，就算不能超凡人圣，可也不必去听什么老和尚耍嘴皮的。
　　于是，挥挥手一抖丝缰，就要离去。
　　突听老者又道：“如果你不爱听老和尚说禅，何妨到山坡顶上去看一场午后的梆子戏？那可是由豫西来的道地梆子戏，听说领班的是个叫‘万人迷’的大男人，他唱起女人戏来，可是正合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胃口啊！”
　　听说还有“万人迷”的梆子戏，“快刀”张不凡呵呵一笑．立即调转马头，直往坡顶的广善寺驰去。
　　要知“快刀”张不凡就喜昕梆子戏，所以他的一生之中，以杀人为行业，昕梆子戏则是他的嗜好，至于女人，在他来说，别看他一举得“三”，那还是可有可无的事，当然，自从有了柳如眉之后，这种想法，已有了改变，而改变，当然也只是对柳如眉一人而言。
　　当“快刀”张不凡一驰上那个绿意横生、景色优美的广善寺前的大广场上时候，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只见围绕着这个方圆数十亩大的平坦广场上，四周尽是翠竹摇曳，而在广善寺的大庙后面，却又尽种些古趣天然的巨大松柏，至少有三个喜鹊窝，就筑在那一片老松树上面。广善寺的前面，有一个五六丈长，两丈多宽的黑砖平台，正对面，大约有二十多丈远处，有一个戏台子，台前正有人集在那儿，大概是等着看“万人迷”的梆子戏，只是戏台上，还没有一个戏班的人在上面，大概还在抽吸鸦片或午睡没有起来吧！
　　人渐渐地多起来，看样子不下四五百人，广场四周，还有不少应景的小吃，当然，这对“快刀”张不凡是引不起兴趣的，因为他要想吃，再跑个五十来里地，就可以赶到黄梅镇．只要他张不凡喜欢，柳如眉就能叫他吃个够。
　　不过，让张不凡有些倒胃口的是，莫过于人们解决排泄的问题，原本是个风景奇佳，古意甚浓的寺庙圣地，可是人‘多．圣地也会变成“腥”地，腥臭的屎尿味，随风飘，一摊摊的“米田共”，只要伸头往竹林中一望，随处都有，当然，戏台后面更多。
　　“快刀”张不凡心想，赶一次庙会，不但是庙中增加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连附近的地上种的，也得到一次自然肥料的灌溉。
　　当然，这些对于“快刀”张不凡来说，从小他都知道，他也常常会在庙会上找个地方去方便一番，有时候他还会尿在床上，那是张不凡小时候睡在床卜做梦，梦到看梆子戏，就在看着的紧要关头，突然内急，就随便找个地方去拉，等到才拉到一半，梦醒了，而他的老爹张翠山也醒了，当然，少不了自己的屁股，又狠狠地被打上几巴掌。
　　往往，当“怏刀”张不凡想到这些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哈哈一笑，但这时候，他“触景生情”，正要想笑的时候，突听广善寺内，老钟长鸣，而钟声，把戏台前面的人群，拉转了一个身，于是，人群不约而同地挤向广善寺前的黑平台四周，当然，有许多小孩子蹲坐在人群的最前面，听不懂没仃关系，凑凑热闹倒是真的。
　　也就在钟声刚落，庙门豁然大开，从里面，健步走出一位红光满面，甚至红到他那已秃的顶门上，所以他那一堆九颗戒疤，也就特别引人注目。
　　令人吃惊的是这个年已古稀而又过了头的白髯飘胸老和尚，生得甚是庄严，在他那没有牙的嘴巴上，似乎有一粒指头般大的痣，怪的就是从这颗痣上长出的几根须不算须，毛不算毛的长毛，却是黑色的，这在他那长长的白髯中看起来，就特别显眼。
　　不过，这老和尚身高体壮，胸肩甚宽，一看就知道具有武功根底，一双麻鞋，套在他那一双穿有白色布袜的大脚、r子上，根根麻线，都绷得紧紧的，灰色袈裟，灰色长裤，给人一种清心寡欲的感觉。
　　脖子上取下念珠，右手对围视的听众，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欢迎各方施主到广善寺来听老僧说禅。”
　　这时候，老远的戏台前，却只有“快刀”张不凡骑在他那匹“乌云盖天”马背上，就等着戏台子上面，开罗唱戏了，只是，他好一阵子等，戏台上还是没有一个人毛，就连站在戏台上的一些人，也都围过去，听老和尚广济禅师说禅道法去了。
　　怪别扭的，一个人独独坐在马上，“快刀”张不凡走也不是，等也无聊，一拉马缰，也凑过去，听听这个老秃驴在吐的是些什么真言。
　　“古今之人，入德者，至玄、至妙、至真、至远，极深之不可极，极高之不可度，极远之不可测，是基于这些不可极，不可度，不可测，而强之为名，强之为说，强之为形容，其纯厚如朴木，晦默而无知，浑浑噩噩旷兮．如山谷之虚，隐默含德，是为真德也，而今之为道者，强之为名，为说，为形容，而使真道反委，真德反被，此皆是今人为道，为德，不知抱兹真宝无为而为，无为而无所不为之妙，也只有至德之人，方能悟得此种工夫也。”
　　突然，老和尚慈眉上挑，慈目中，突然暴射出窒人的锐芒，一眨不眨地直逼视着四五丈外的人层边，骑在马上的“快刀”张不凡。
　　当然，“快刀”张不凡也看到老和尚向他望来，只是双方目芒相遇，张不凡还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突听广济禅师招手对“快刀”张不凡高声说：“马上的那位施主，你请到前面来如何？”
　　“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说：“不啦！老和尚！听人说屠夫不登庙堂，我是个杀生的人，咱们是南辕北辙，各不相干的人，你说你的禅，我是来听戏的。”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又接道：“我还最喜欢听那些酸不溜叽的戏呢！”
　　广济老和尚怒目而视，低沉地说：“如果老僧诚意地请施主到前面来呢？”
　　“快刀”张不凡仍是摇着头。
　　突然，广济老和尚一转身，身法奇快地进入广善寺中，‘才就那么一转眼工夫，只见他手中拿了一张椅子，往地上一放，说：“老僧年已八十春，自觉在世无多，甚愿结交你这位施主，如不嫌弃，就请前面来坐。”
　　“快刀”张不凡冷然一笑，说：“不啦！我这个人有自知之明，老实说，我是个不会点头的顽石，你一大把年纪，活得又是那么自自在在的，如果交上我这么一个缺德之人，说不定会把你老命给气崩，所以说，你要是想再多活些时光的话，还是离我远一点。”
　　只见这老和尚广济禅师，双肩一耸一斜，两袖无风自动，暴睁虎目，冷然又道：“施主！下马吧！老僧这里为你抹椅以待。”
　　他话声粗浓，有力地传人“快刀”张不凡的耳中，还真的有那么一些令他吃惊的嗡嗡声。
　　“快刀”张不凡望过去，只见广济老和尚，还真的一挽双袖，就着那张椅子，抹擦起来，他甚至还把椅子端起来，就着嘴边，用他那张无牙的大嘴吹着椅子上的灰尘。
　　其实，椅子是干净的，他的那些动作，一般乡愚也许不知，但“快刀”张不凡却心里一清二楚，他是想逼他到前面去坐，去听他娘的念些令人似懂不懂的佛经，而张不凡更明白，他的时间，就是金钱，如果把他留下来听他说些玄之又玄，奥而不妙的玄机，娘的，他飞虎寨的那几百张能塞又能装的肚皮，岂不是都要唱空城计了！心念及此，“快刀”张不凡又是一笑，说：“老和尚，你好像看准我张不凡了，一心一意地要拉拔我成仙成佛的，我看你还真的有点固执，这样吧！我是个有家累的人，几百口人要找我吃饭，你老和尚能帮我解决这些，不要说是眼下听你说禅讲道，就算叫我长年跟着你，替你拎夜壶，我都干。“（北方人夜晚撒尿的圆而扁的粗瓷壶，叫夜壶）
　　“老衲不会替你养活几百个杀人的魔鬼，老衲只能告诉你，渡众生，尽其在我而已！”
　　“快刀”张不凡一听，心中着实吃了一惊，吃惊的结果，就产生了好奇。
　　于是，他哈哈一笑，缓缓落下马来。
　　“快刀”张不凡把他那匹“乌云盖天”，就近拴在一根树干上，人却极其潇洒地走向广济老和尚的身边。
　　他还真大方地把那张椅子拉向人潮一边。
　　当他欠身往椅子上坐的时候，还冲着人群咧嘴一笑。
　　“快刀”张不凡稳若泰山一般地坐在那张靠背椅子上，还把个右腿，盘在左膝上面，望着老和尚直笑，当然，他没有笑出声来。
　　于是，广济老禅师脸色稍霁，打了个稽首，道：“阿弥陀佛！”
　　这才转而又对所有的人，转变禅语，说：“人谋不臧，终成空，权倾天下亦成空，所以，空空者不空，玄妙在其中，空而不空，玄微在其中，因此，养性而修道之人，不元不知，但知修人皆要悟此空中不空之玄。”
　　一面转而望望一旁坐着的“快刀”张不凡，只见张不凡仍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这才又道：“天底之下，没有绝对的好人，更没有绝对的恶人，所以盗贼本心亦是道心，只因为一时的迷昧着妄，如果能保不迷性，则即无妄心，又何必去贪求非份非义妄想之财利，而蒙蔽原本妙明之道心，甘落轮回？是亦汝尚不知而加以反省，却在暗中怀着撄取他人财宝的不良意图，毫无理性的造出许多罪孽。”
　　说着，广济老和尚又逼视了一下还在嘻哈哈的“快刀”张不凡一眼，又道：“每个人，本来都具有圆明而又清净的真性，那是一个人安然修身，立见天命，本然至善良知的所在，那也可欲见无生无灭的本来宗旨，故人若舍弃贪求，嗔念，自然就会成就其圆明性体，此亦所谓一个有道之人，所抱定的：低到极处方为上，退让原来是英雄的行径了。”
　　也就在这时候，突又听广善寺内的大钟，一连又敲了十二下，由于距离近，声声让人感到慑人。
　　于是，在钟声一落，台阶上的广济老和尚，立即向所有的听众，打了个稽首，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望着一群人等，又围向戏台，广济老和尚这才走到“快刀”张不凡面前，相当仔细地把张不凡看了一遍，还不停地叹息。
　　却是张不凡，仍然端坐在椅子上不起来。
　　前面戏台上的锣鼓点，开始敲打起来，还有一个瘦长的喇叭，对着远处猛吹，梆子戏在叫台了。
　　而广济老和尚却目露精芒，一眨不眨地看着张不凡，一面口中低声自语，道：“人中之龙，却是一条孽龙，像貌是不能永远伪装的，施主如果不把笑容，常挂在脸上，我老和尚，必能窥探出你的心机出来。”
　　“老和尚还会看相？”
　　“施主要不要试上一试？”
　　“我是个不上相的人，但如果老和尚愿意免费为在下看相，在下当然愿意听听老和尚的高论。”
　　“好！就请移驾寺中吧！”说罢当先往寺中走去。
　　“快刀”张不凡立即起身追去，但听前面的广济老和尚，沉而有力地说：“你坐的椅子，难道还要我这八十岁的老和尚，为你搬拿？”
　　“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也不多说，扭身又抄起他坐的那张椅子，跟着老和尚走进广善寺中。
　　这时候的广善寺中，那个年已七十岁的广善老和尚，正在低头神案前，击钵诵经，许多老弱妇女，正忙着上香礼拜。
　　广济老和尚绕过这个大殿，走进后殿的客房，“快刀”张不凡却随后也跟了进去。
　　客房不大，一张卧榻，一个书架，还有一张干净的方桌，四张圆木凳子，就分别摆在桌子的四边。整个房间看起来，简陋中不失淡雅，令人有清净无为的感受。
　　书架上，尽是些线装的经典之类，当然，这些对张不凡来说，是引不起他的兴趣的。
　　只见广济老和尚一撩袈裟，坐在正面的一张圆凳上，一手指着对面的凳子说：“施主你坐下！”
　　“快刀”张不凡丢下手中的椅子，大马金刀地一抬右腿，就坐在广济和尚的对面。
　　也就在这时候，不知广济何时，自桌下面拿出一盘棋子，笑道：“施主，可愿与老衲下盘棋？”
　　摇摇头，“快刀”张不凡说：“我是来让你老和尚看相的，顺便也想知道未来的运气如何？赶着你这儿的事一弄完，我还要到前面戏台前，看‘万人迷’的梆子戏呢！你想我哪有什么心情，同你下棋？”
　　“快刀”张不凡指指广济放在桌上的象棋，又道：“那玩艺对我引不起兴趣，棋上谈兵，对我来说．太不切实际，这也只是你们出家人，把一腔怒火，心中的怨愤，毫无来由地发泄在棋子上面，对杀对搏，至死方休，而我张某人，却不来这些，我讲的是现实与实际，绝不借题发挥。”
　　淡然一笑，广济老和尚说：“老和尚替人卜咎看相，与一般江湖术士有所不同。”
　　“快刀”张不凡一愣，立即问：“什么地方不同？”
　　“只要在一盘棋中，老和尚就可看完你的相法。”
　　“我一向讨厌玩这玩艺儿，如果真要较量，除了动动刀子以外，咱们不妨来一盘‘狼背猪’。”
　　哈哈一笑，广济老和尚说：“那是十来岁小孩子玩的，老和尚未出家前，小时候也曾玩过，如今已有七十多年未曾玩过，今天既然你童心未泯．老衲不妨也来个返老还童，咱们就在这‘狼背猪’上面，较量个高低！”
　　于是，广济老和尚翻转棋盘，立刻找来炭笔，在上面划好线，取出红色棋子十二个，蓝色棋子两个。
　　这就是两头恶狼，面对十二头肥猪，两个人就开始，一个守一个攻。
　　“快刀”张不凡当然是当狼，然而却无法背走一头猪，于是张不凡在被猪的包围下，还真的在煞费苦心。他觉得这个老和尚够可恶的，竟敢戏弄我这个山大王，在他的心中，正蕴藏着一股杀机，内心中，他在怒吼着，你这个老秃驴，你以为我只是能被你这十二头猪围困的狼？他娘的，你错啦，我不是狼，我是一头食人肉的雄狮，不要逗弄得我发火，说不准我会吃了你这个老不死的秃驴。
　　“狼背猪”的对搏，“快刀”张不凡还真用了一些心思，因为，从广济的笑睑，与张不凡的阴晴不定的面孔上，就可以分辨出来，而张不凡惯有的笑脸，不时地会转变成冷酷地，犹如怒豹一般的面孔，尤其他在不笑的时候，双眼有如狼犬一般的黑多白少眼珠子，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也就在他百思而不得其突围，眼看广济的十二头猪，一只也未被他的两只狼背走的时候，突然间，就听广善寺前面的戏台上，传来一声“哎！”地高细长音。
　　当然，“快刀”张不凡心里明白．那是梆子戏的最后一段词的挑腔，如果是唱得有韵味，那么花脸将军的，就会叫人听起来热血沸腾，如果是女子唱的，往往就会让人想入非非。
　　如今“快刀”张不凡所昕到的这声挑腔，正就是“万人迷”在唱他的拿手戏“三上轿”，所以他那声“哎！”一旦听进“快刀”张不凡的耳里，立刻就起了作用。
　　要知“快刀”张不凡心机沉沉，而反应极快，心想，前面戏已开锣，看样子，好戏已上场，我却在这广善寺中，面对你这个老秃驴吃憋受罪，去他妈的！
　　心念间，脸上立刻又有了笑意，一面说道：“老和尚，你究竟是多吃了几天大米饭，道行是比在下强，这盘狼背猪我认输了。”一面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慢着！”
　　广济老和尚并未看“快刀”张不凡，只是面对着刚才“快刀”张不凡坐的那个方向。
　　“怎么啦！黏住我了！认输还不行啊！”
　　“不要忘了，我还没有谈论你的相呢！”
　　“算啦！老和尚，我看你还是省省力吧！我的命，我自己比谁都清楚，再说嘛！一个人没有自知之明，偏要去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给来个评头论足的，说你是条龙，你就当真是一条龙了！”
　　“快刀”张不凡有些自我解嘲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冷然笑道：“我的命苦，而且是世上最苦的命，所以我永远不会是条龙，我只是武林中的一条可怜虫，老和尚你想想看，像我这种命还需要让人论相的。”
　　“坐下！”广济有些疾言厉色。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道：“老和尚，你没有弄错吧！我是来这儿听戏的，可不是来听你老和尚讲经说禅的，你这么大年纪，已经在外面说了那么久的禅经，也该歇歇了，我不打扰你。”
　　“坐下！”广济已有些发怒，但却缓缓闭上双目，顶上的戒疤，好像在他那光秃的顶门上跳动，发出一闪一闪的锐芒。
　　冷然一笑，嘴角牵动，张不凡不但没有坐下，反而起步往门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