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枚示警

 

2021-05-14 12:03:2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凤凰城内，丐帮分舵大院里。
　　一间柴房似的小屋内。
　　鱼漂儿在静坐。
　　似乎她一成为寂寞剑，就总是静坐。她能够这样静静坐着，一夜至天明。
　　她还弹琴吟歌，唱《将进酒》。
　　如今，她在唱到“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时，泪水就哗哗长流。
　　有人叩门。
　　进来的是江家公子江非。江非每天来看她，和她闲谈。
　　江非不让她饮酒，甚至不许她多弹琴。因为她弹琴时总是想流泪。
　　江非和她聊江湖上的事儿。
　　讲侠客纵剑行走，啸傲江湖的故事，鱼漂儿淡淡地听。讲黑道枭雄杀人放火劫镖的故事，鱼漂儿也淡淡地听。
　　江非问道：“你为什么没有精神头儿？”
　　鱼漂儿一叹道：“因为没有酒。”
　　江非看着她，像看着一个赌气的孩子，笑了：“想喝酒还不容易。我们偷偷出去，去喝酒，好不好？”


　　鱼漂儿和江非来到了一个小酒馆。
　　这是个鱼龙混杂的场所。
　　有几个江湖汉子在那边喝酒，在讲江湖上的大事儿，自然少不了讲“三尸手大战寂寞剑”，讲“离身剑与寂寞剑”。
　　江非把她带到一处阴暗角落，对她眨眨眼：“你太有名了，小心被人家认出。”
　　鱼漂儿淡淡一笑。
　　她心中实在悲哀。米离、米离，离玉、离玉，你们怎么知道，浴血之情，痴迷之恋，竟在这小小酒店佐酒，为狂醉之人添笑？若地下九泉有知，英魂是不是又该长歌当哭？
　　江非很细心，是个很体贴人的汉子。他的最大知心处在于：他知道你在想心事，不该讲话给你添烦。
　　他就只是向她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鱼漂儿发现，江非饮酒也很快。
　　两个人斟得快，饮得快，很快就听不见别人的吵嚷，只能喝酒了。
　　江非看着鱼漂儿：“我比你年长，又不归丐帮所辖，所以想说你几句，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鱼漂儿看看他，心中诧异。米离去后，世上无人对她说这种话。江非想对她说什么？江非一脸严肃，这让她多少有点忐忑不安。她这人从不那么严肃，严肃足可以吓坏了她。
　　她做出洗耳恭听状。
　　江非慢慢说道：“你一开始就走了错路。”
　　鱼漂儿心一动。她走错了什么路？
　　江非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决不该答应做什么丐帮总筐头儿。你可以答应看花园，可以去唱曲儿，去跳舞，但决不可以答应去做这个总筐头儿。这个总筐头儿是男人干的。权力对你有什么用处？”
　　鱼漂儿点点头，江非说得很对。
　　江非说道：“你入了女人谷，对玉面狐狸陆灵生有些钦慕。你以为那是男女之爱，是心愫之情，实在错了。你那时是见到了男人汉子的正气，这在一些江湖豪杰中难见，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的。你不该跟他学那个‘百兽舞’……”
　　鱼漂儿有点迟疑。她不该学那个“百兽舞”么？她不该从那个女人谷走出么？也许玉面狐狸陆灵生就让她开始了她的孤独与寂寞，她是不是把男人的样儿看得太高？
　　江非轻轻啜了一口酒，鱼漂儿发觉他饮酒这样子很文雅：这是陆灵生与米离和离玉所没有的。
　　江非又说道：“你又见到了寂寞剑米离。米离让你把男人看定了，认定只有米离才是男人。但你不知米离是寂寞剑，一生飘泊一生孤寂，活得很惨。米离又是中年之人，饱经世事，屡历江湖，岂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所能比的？”
　　鱼漂儿一想也是，米离确比他们都好。
　　江非又道：“但你又没想上一想，如果假以时日，焉知我江非不如米离？焉知离玉不如米离？焉知唐林不如米离？我们与米离差了二十年，二十年风云，多少事儿可歌泣？”
　　鱼漂儿信。假以二十年，离玉必强于米离。眼前的江非也会强过米离。
　　江非道：“你心执痴念，便不知身边有情。你毫不知离玉为情所迷，自求速死。你出剑杀了他，这大大不该……”
　　鱼漂儿被他说中了心事。
　　鱼漂儿流下了泪水，又是当着一个男人流泪。
　　江非握住了她的手：“流泪也好，流流泪，心里可以舒坦一些。”
　　鱼漂儿的泪水就流得很畅快。
　　她这时认真地看了看江非，她从来没认真看过江非。她看见江非的目光很坚定，他人也很是英俊。


　　鱼漂儿今晚儿心中宽慰不少。
　　她突然明白，能向别人谈谈自己的心里话，这确实能让人感到轻松。
　　江非静静地看着鱼漂儿，像是她一个睽违多年的老朋友。鱼漂儿想马上向他谈自己的心事，要全讲出来，一点也不保留。
　　“叭！”
　　他与她坐的桌子面上钉了一枚暗器。
　　江非脸色一变，人马上飘飞出去。
　　他看见了一个身影，他想追上去。但想了一想，又马上回来了。
　　鱼漂儿仍坐在桌边，看着那一枚钉在桌上的暗器。
　　这是唐门暗器，一枚铁莲子。
　　淬了毒的，闪着绿光的铁莲子。
　　鱼漂儿对江非说道：“走吧，回去。”
　　这一路上，鱼漂儿再也没讲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