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劈头老五

 

2021-05-14 13:07:3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河北大豪钟子楚吼道：“鱼漂儿，你完了，想当年你让我在天下豪杰面前威风扫地，我也要叫你死得艰难，让你这寂寞剑、百兽舞变得烟消云散。我有好法子处置你，我已经想了好多日子了。”
　　他狂笑起来：“先让你见一个人，这个人日日夜夜盼着与你亲近。他在你的食物里下了毒，那是无臭味的寒毒散，一天天，一顿顿地吃，吃得你没了功力。这个人可功劳不小啊。”
　　就从大厅外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也身穿锦衣，腰上也挂着一枚“开元通宝”，但那只是一枚铁钱。他低着头，不敢看鱼漂儿。
　　钟子楚道：“你想她盼她，甚至不惜让妓女白玉扮她，如今她就在眼前，你为什么不扑上去？”
　　鱼漂儿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劈头老五。
　　那人哆嗦着，慢慢抬起了头，确实是劈头老五。他的嘴唇在抖，似乎想说话，却又讲不出来。
　　鱼漂儿不看他了。她知道世道人心险恶，但她不知道会是这个劈头老五，她不知道会是他。是他让她束手就擒的，也是他让她受这凌辱的。这凌辱会比死还难受。
　　鱼漂儿记住了钟子楚的话。在金钱令这柳荫庄内，她第一夜归劈头老五享用，因为劈头老五建了大功，他也不要钱，也不要金钱令的地位，只求能与鱼漂儿有一夕欢娱。让鱼漂儿曾经最信任的人去蹂躏她，岂不是最好的打击？
　　然后就由六君子来处置鱼漂儿。六君子一定想起了米离给他们的羞辱，想起了鱼漂儿给他们的制裁。阴阳脸想割鱼漂儿的一只耳朵，打残她的一双胳膊。他们当然还想扔给鱼漂儿一些银子，买她的命。
　　劈头老五、六君子都动过手，钟子楚最后才来处置鱼漂儿。他一阵阵冷笑，并不说出他最后想把鱼漂儿怎么办。


　　柳荫庄是金钱令的老巢。
　　这里齐聚了许多想杀死仇人的人，他们在梦里也想杀人，但因为他们自己杀不成，就投了这个金钱令。
　　他们每一个人入庄，都把一枚十铢的制钱唐“开元通宝”挂在柳荫树下。
　　金钱令很兴旺，因为金令主明白，天下尽有想杀人的人，他们自己畏葸，怯懦，就想用别人的力量除去仇人。
　　那就送他一枚唐时的十铢制钱“开元通宝”。
　　金钱令很有规矩，他们为劈头老五收拾了一间新房。新房竟然和鱼漂儿的凤凰城丐帮分舵内的那间茅屋颇为相似。
　　窗剪烛花红，床绮新罗秀。劈头老五要在这里与鱼漂儿度过一个新婚之夜。
　　鱼漂儿被带进了这间屋子。她大吃一惊，因为她以为她又回到了丐帮分舵。墙上吊着琴袋，桌上摆着笔砚，只是那张床……那张床使她不寒而栗。
　　一个女人指点着三个丫头把她放在被窝里。这女人是白玉，她当然知道劈头老五的心思，她不止十遍百遍地玩这个把戏。
　　她走到鱼漂儿身边，低低喁语：“他对你痴迷得很呢，不过，这一夜，他大概不会那么文雅老实了。”
　　白玉命人吹熄了喜烛，人都出去了。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白玉出了门，对怔怔立在门口的劈头老五道：“五哥，恭喜你如愿以偿。春宵苦短啊，五哥快进去吧，”说完，吃吃而笑。
　　鱼漂儿圆睁双眼，只有这一双眼睛还听她自己。
　　她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想起了吴智？她在惦念吴智的身体么？还是盼望吴智能像上次那样来救她？但她知道，这一次吴智怎么也不会赶来的，他需要疗救他自身的铁线蛇毒，也许他这时正躺在那个瘟泉里洗浴。身边是那个笑眯眯的蓝苗姑娘。
　　鱼漂儿的眼角突然有了一大滴泪水。


　　劈头老五的身影慢慢浸入了小屋。
　　他嗓眼干涸，像要冒火，他慢慢关上门，心中哆嗦。他明白：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像一个夜入闺室的采花贼，慢慢踱到了鱼漂儿的身边。他没去掀被子，只是怔怔地看着鱼漂儿。
　　他看见了鱼漂儿的眼睛。他原以为从这眼睛里可能看到怨恨、怒骂、斥责、鄙视。但没有这一切，眼中只有怜悯，像看一只凶残疯狂的狗时那怜悯。
　　劈头老五顿时泪水婆娑。他跪在床前，看着鱼漂儿。
　　鱼漂儿不动，像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他明白了，他错了，他天天夜晚的渴求是占有，如今他可能占有了她。但他一旦要占有时，即或她还会有呼吸，她已经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鱼漂儿了。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鱼漂儿没了。
　　他怯怯地伸手去抓鱼漂儿的手。
　　她的手冰冰凉。
　　就有人咯咯笑道：“戏演完了么？该上床去了，为什么不去啊？”
　　他身子一抖，有人在监视他？是那个白玉，是那个已变成他心中蛀虫的白玉。


　　劈头老五去端了一杯酒。
　　他过来，身子仍很紧张。他自己才刚刚知道，一旦他要真的同鱼漂儿躺在一起，他只盼早一点儿死，他没了一点儿男人的气势。
　　窗外当然有人在听。
　　劈头老五慢慢说道：“总筐头儿，我们总算有缘……”
　　他要喂鱼漂儿一杯交欢酒。
　　鱼漂儿闭紧牙关，不喝。
　　劈头老五急了，叭地打她一个耳光，把这一杯酒给她灌了下去。
　　这酒很苦。
　　劈头老五和鱼漂儿偎在一起，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躺在了一起。


　　窗外有人窃笑，像是白玉，又像是六君子。
　　“他没什么动静？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懂。”
　　“你懂。你懂你说一说看。”
　　“他是有了一件宝贝，不舍得用，不敢碰，怕碰坏了。”
　　“碰坏了？哈哈哈……”
　　就一阵子笑，笑声过后，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