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五路兵来

 

2021-05-14 13:55:0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屋外的丐帮徒众都在吵嚷。在吵嚷他们刚才像看见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不大像自己帮内的兄弟。
　　凤白丁朝鱼漂儿苦涩地一笑。
　　树大萋草多。有了鱼漂儿，便有了这么一群群无用的丐帮徒众。她是不是有意要这么些无用之人在自己身边？而把那些有用之才都派去各个分舵？
　　凤白丁才明白了鱼漂儿的良苦用心。她不怕寂寞，她也不怕死。
　　鱼漂儿道：“看来今晚一定会很热闹的，凤兄，你说对不对？”
　　凤白丁终于又听她叫了一声凤兄，终于知道她又可以同自己一起去抵御强敌了。
　　要能如此，死有何憾？


　　就又等，很有耐心地等。
　　就从屋上嗵地一响，直直地落下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速度极抉。她一落下，就飞到一边去，不让房上的灰尘落在身上，落在她很干净的缁衣上。
　　中年女尼静静地站在一边，她在细细看鱼漂儿。
　　鱼漂儿也起身，凝视着她。
　　中年尼姑突然浩叹：“鱼漂儿，你不必清苦自守了，你与佛家无缘。”
　　鱼漂儿一笑道：“多谢师太指点。无缘师太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中年尼姑道：“夺剑！”
　　凤白丁吼道：“已经向你家阁主讲明了，我情愿将凤凰双旗奉送了，为什么还要夺剑？”
　　无缘师太道：“一言既出，已成孽缘。你又如何可收？”
　　凤白丁无语，他后悔莫及。他为什么要引火烧身？他为什么要找这个凌云阁主严释？如果他不去找严释，就不会有这一场灾难。
　　他大吼一声道：“来吧，来吧！我来与你一拼！”
　　鱼漂儿一闪身，已然站在他身前。
　　无缘师太一揖道：“阿弥陀佛，看来施主与总筐头也是有缘，否则便不会有这一举了。”
　　凤白丁站在鱼漂儿身后，他看不到鱼漂儿的表情。
　　鱼漂儿笑道：“既然还惦念着尘世，就不该叫无缘。既然无缘，又何必去回护旧日？”
　　无缘师太顿时面红耳赤。
　　凤白丁暗暗吃惊。这中年尼姑竟然十分漂亮，看来年轻时貌美也不输于鱼漂儿。
　　无缘师太道：“总筐头儿何必逞口舌之利，又何必揭出家人之短？”
　　鱼漂儿一叹道：“这有什么短处？依我看，师太一生，只此一事最为辉煌。”
　　无缘师太低头合什，不再声言。


　　无缘师太仍然要与鱼漂儿一较高低，夺去鱼漂儿的那一柄寂寞剑。
　　就有人笑，嘻嘻笑。
　　“师太，她既说中你心，就必动了你情，你既动情，则盛气已虚，心志已沮。她心气盛而你气沮，她未动情而你动了情。这一试就已经输了，何必再试？”
　　中年女尼一惊，合什道：“确乎如此，我认输就是。但愿你能取得成剑。”
　　那人吃吃笑道：“我自然会取得成剑，因为我不怕她。”
　　那人就从屋上洞口一跳而落。
　　奇的是她虽从尼姑下来的屋洞落下，却没有一丁点儿灰尘飘洒。
　　这是那个大眼睛的姑娘，迷娘孩儿。
　　而现在，凤白丁才明白她为什么叫甜女。她那一双大眼睛一扫，确实很甜很甜。她再一笑，就甜得让人不能承受了。
　　她还是在笑，一双大眼睛在盯着人。
　　眼睛大确实有好处，它让人们以为它始终在盯着你。
　　鱼漂儿知道这一双眼睛盯着她，在审视她。而凤白丁的心则扑扑跳，他看见的这一双大眼睛确实是在向他招呼。
　　中年尼姑没走，在一边坐下了。她想要看看这个甜女怎样夺剑。
　　甜女嘻嘻笑着：“都说是天下五个女人不好惹，这五个女人是俏女人明珠来、女人谷谷主母老虎、花仙妙灵，还有一个是丐帮总筐头儿鱼漂儿，另一个是小女孩于姥姥。俏女人死了，咱们见不到了，花仙妙灵藏起来了，也很难找。母老虎必定不可爱，小女孩也没什么劲头，看来这五个女人之中只有总筐头儿鱼漂儿长得好。果然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啊，怪不得有人为了总筐头，不惜身家性命什么都不要了呢。”
　　凤白丁不吱声。一个男人如果夹在两个女人中间，那结果一定很惨。他不知道女人在男人面前，互相咬时那伶牙俐齿有多可怕。
　　鱼漂儿一笑道：“久仰久仰，听说甜女美艳过人，今天见了，果然让人不曾失望。”
　　甜女道：“我比你好看么？”
　　鱼漂儿道：“当然。”
　　甜女笑道：“那可太好了。不过，我可有那么一点儿不信。如果我真的比你好看，凤白丁怎么看不上我？我看还是你好看，闹得他这人半夜里也在练夜眼，在细看细瞧呢。”
　　中年尼姑忍不住扑哧一笑。
　　三个女人，三个女人自然够一台戏。这台戏真要了凤白丁的命。
　　甜女道：“鱼漂儿，把你的剑送与我吧？”
　　鱼漂儿道：“我没有送人剑的习惯。”
　　甜女嘻嘻笑：“胡扯！那本来是别人送你的，米离对你很好么？如果我见了他，拼死也得把他治好，让他舒舒服服地管着我。一个女人，一辈子该有他那样一个丈夫。”
　　鱼漂儿突然不做声了。
　　有人提起了米离。如果对方污辱米离，她会马上杀死对方。可人家赞赏米离，她能讲什么？甜女果然厉害。
　　甜女一叹：“鱼漂儿，你也活得太累。一天天像个小老头，为这些叫化子卖命。你也不看看你一天都干些什么？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一群无赖、笨蛋。何必如此忙碌？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是一个该出嫁的丫头了？”
　　鱼漂儿心中一惊。她静夜时分，有时也扪心自问：她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她是不是为养着一群闲人而日夜操劳？她有时也在琢磨，北方丐帮讨乞的方法近乎无赖，那方式是真正的“吃大户”。这方法有什么好处？她想不出答案来，因为北方丐帮祖祖辈辈都这么干下来了。她能怎么办？她能改变那些人的生活方式么？她是不是为这个世界维系了一个无赖的组织？她是不是为这个世界带来了负担？
　　北方乞丐唱：“吃四方，喝四方，
　　吃的喝的响当当。
　　老子穷，穷得慌，
　　脚下土，没一方；
　　数家当，一只筐，
　　讨遍豪富吃新粮。
　　你不给，砸你仓。
　　你不给，骂你娘，
　　你不给，死当堂，
　　一堂血魂你咯殃。
　　北方乞丐，无冕王！”
　　她鱼漂儿的一生就做这一群乞丐的头儿？就跟他们这样子一辈子什么也不做，只输打赢要？
　　她有点惶惑。
　　甜女笑了，她把话说到了鱼漂儿心里。
　　甜女又道：“你这柄寂寞剑都做了什么好事？除了杀了一个三尸手以外，你只是拘于丐帮，迷于情缘，让寂寞剑在江湖上堕了名声。你把剑给我吧，你把剑给我吧！”
　　甜女说着，声音变得甜软，带有央求，又有劝诱，声音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力。
　　鱼漂儿果然受了她的诱惑，她眼睛直直地盯着甜女，身子慢慢直向她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抖出了剑，她双手捧剑，要去献与甜女。
　　鱼漂儿的脚下有一点浮，但她走得很执着。
　　甜女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越来笑得越甜。
　　鱼漂儿已经快要走到甜女的面前了。
　　凤白丁心里焦急。他明白甜女这是用上了慑心术。鱼漂儿因为被甜女一谈米离而心动，二谈丐帮之误而乱心，才中了甜女的蛊惑。他不能让她受甜女的摆布，如果鱼漂儿被她夺去了剑，她只要回手轻轻一挥，鱼漂儿的头就会落地。
　　凤白丁大吼一声，冲了上去。但他像撞上了一层软软的墙，又一下子被弹了回来。
　　甜女正用自身的功力诱鱼漂儿，同时把鱼漂儿的功力也一齐带动，这功力何等巨大！凤白丁一冲而退，被弹至墙边，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甜女仍在笑，她已经在伸手去抓鱼漂儿面前的那柄寂寞剑了。


　　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清啸从屋外传来。
　　这清啸如龙吟，似凤鸣，使甜女与鱼漂儿二人均一震。
　　这一怔的当口，一个黄色身影倏地飞入二人中间。这是那个黄衣人，五层楼上冷寂孤坐的那个黄衣人。凌云阁阁主严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