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日月星

 

2022-10-10 10:12:2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唐日正要放手一击。
　　忽听得有人叫道：“日哥！”
　　叫声很急。
　　原来正是那个去而复返的唐月。
　　她看着唐日，粉面含羞，低声说道：“日哥！”
　　唐日说道：“让开！”
　　唐月低声说：“日哥，我不要他死！”
　　唐日冷冷道：“他不死在我手，也得死在唐门，不如就成全他一次，让他死在唐日的手上！”
　　唐月哀声说道：“日哥！”
　　唐日忽地不语了，他的手垂下来，看着唐月，说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唐月说道：“日哥！”
　　唐日的脸色也难看了，心也刺疼。
　　原来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妹，她从小便得唐日保护，没人敢欺负她。
　　但她从来也不曾叫他四遍“日哥”。
　　如今，为一个她素未谋面的男人叫他四遍“日哥”，令他心如刀绞。
　　他低下了头，说道：“好，你保着他，但愿他不死在我手！”
　　唐日走了。
　　众人都盯着唐月。
　　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竟不得不出头保一个她从未谋面的人，这让她心里滋味儿万千，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说：“你走好了，唐门不是你久呆之地，虽说你能避得一些毒，但唐门的毒防不胜防，那凶险非你能想得到的。”
　　柳双的眼里满是笑意，那笑能让一切怀情不已的女孩子牢记在心。他说：“谢谢你。”
　　唐月低头，她默默走了。
　　风中传来街头的胡琴声，那声音哀怨、缠绵，久久回荡在人心头。


　　唐星站在那里不走。
　　柳双对她说：“小妹妹，你怎么不走？”
　　唐星说道：“我有事与你商量。”
　　柳双不明白她有何事要与自己商量，便笑笑，对她说道：“你说好了。”
　　唐星说道：“大人都不是好东西，有时答应别人，十分勉强。后来人家再问，他就说当时是情不得已。你先说，你答应我，是不是情不得已？”
　　柳双见她如此认真，也正色道：“我在小岛上，对于鱼也不欺负，对于草也不欺负，我怎么会欺负你？”
　　唐星说道：“那好，我带你去见掌门，你就与我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人都震惊她如此小小年纪，便知道情愫之事，能如此替唐月打算，真让人吃惊。
　　柳双听得她说，心里一愣，他根本就不会同唐月姑娘在一起，怎么回答她？
　　要说他不能同唐月接近，那话怎么对一个孩子说？
　　要说他能与唐月接近，那岂不是真像唐星说的，只是情不由衷？
　　唐星叹一口气，说话竟是十分老成，她叹道：“从前我听得大人总是叹气，或是面有难色，我就知道他们不愿意。我一看你的神色，就知道你不愿意。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愿意跟我月姐姐，我一定要你死！”


　　众人中如果真的有不认得她的人，听她一个小小孩子吐口，竟说出要人死的话来，不禁会笑，如果真的知道了她就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唐星，你就不会笑了，你会哭也来不及，怎么会有心思笑？
　　唐日杀人，不死不休；唐月杀人，谈笑之间；唐星杀人，不觉其痛。
　　如果被唐星杀了，有人会至死也不知道是谁杀死了他。
　　唐星看着众人，数道：“一、二、三、四、五……一共是三十九人。”
　　她数得很快，看有人要走，她喝道：“你要走，我就杀你！”
　　她再看看众人，说道：“我是告诉你们，这个男人如果在六天内不找我月姐，我使宰了他！”
　　她走了，走时还是唱着歌儿走的：
　　“人无头绪不知足，
　　偏偏想侬愁到心头……”
　　人没影了。


　　多目神瞽叹气说道：“柳公子，你也同我们一样，没几日活头了。”
　　柳双大笑，说道：“你们比我更快意，你们能死在毒上头，我却不知会怎么死。”


　　八个人仍是八个人，但他们的神气都不怎么振奋。
　　他们到了街头，看到了几个唐门的弟子。那些人正在街头等着他们。
　　一个唐门子弟问道：“哪一个是柳双？”
　　柳笑道：“在下就是。”
　　那人看看柳双，说道：“也怪，就他这样子，有什么强处，竟使月妹看上了他？”
　　另个人说道：“你别胡说，谁说是月姐看上他？只是他小子一厢情愿就是了。”
　　再有一人说道：“不管怎么样，他是一个死人了，他遇上了我们哥几个，他就死定了，明天他再也见不到月妹，对不对？”
　　那人叫道：“小子，你说，你有什么遗言，快说好了。”
　　柳双笑笑，他说道：“几位是不是想错了？我来这唐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见到你们的掌门，跟他好好谈一谈。”
　　一个喝道：“就凭你这一点儿本事，也想要见我们掌门，是不是作梦？”
　　几个围住了柳双。
　　他们手上都戴着鹿皮手套，他们必是要制柳双于死地。
　　柳双说道：“你们的暗器伤不了我……”
　　那几人一听得他如此狂言，更是生气，一个叫道：“好，你敢小瞧我唐门的暗器？！”
　　他们围住了柳双。
　　五鹰的老大吼叫道：“慢着，你们要对柳公子出手，我也不会闲着！”
　　那几个人不把五鹰放在眼里，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掀起大浪？”
　　正欲对柳双出手，忽地响起了哀怨的笛声。
　　从远处传来了玉笛声，声音越来越近，到了眼前，原来是那个幽幽怨怨的唐月。
　　她说道：“奉掌门人令，着即传八人去见掌门！”


　　八人免了一场争执，他们跟着唐月姑娘走，慢慢走在唐门的山坡。
　　远远看，山坡上都是灯火，一簇簇灯火，都是栉比鳞次的房舍，知道哪一间是做什么的？只能想着唐门是一极神秘的大家族，知道它不可犯。
　　到了山坡上，再见到了一堆石块，在石块中间走进去，便到了一间大大的房内。
　　房内有水晶，水晶是墙壁，只能听得见人声，不见有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甜美，她问道：“掌门要见的人带来了么？”
　　唐月幽幽道：“带来了。”
　　那人久久不语，想必是掌门未叫她再问。
　　过一会儿，她说道：“神胖子，你妄言说我唐门的掌门是个丧心病狂的人，是不是？”
　　神胖子也同那几位一样，一路上受尽辛苦，想着法儿骂这掌门，恨这掌门。此时要见他了，怎么能不说话？
　　他沉声道：“你要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怎么能用这暗器杀尽天下良善？”
　　那女人冷笑，说道：“你以为谁是良善？”
　　神胖子笑笑，说道：“据我所知，在场的八个人都是良善。”
　　那女人窃笑了：“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们中间有五鹰吧？”
　　五鹰的老大拦住了老二、老三，说道：“是，五鹰在！”
　　那女人说道：“六老太爷只有一个独苗苗儿，他就是那个死在你们手里的小厮，你们杀人独苗，断人香火，算什么良善？”
　　老大说道：“他污人姑娘，该当此罪！”
　　女人说道：“如果你们拿下他来，送到唐门，便充你们的事儿了。”
　　柳双大笑。
　　那女人很平静，问他：“不知道柳公子笑什么？”
　　柳双说道：“六老太爷只有这一根独苗苗，如果人家那家人也只是那一个女孩子独苗苗呢？那又该当如何？”
　　女人没言语。
　　柳双再说道：“如果像我家，你要杀死我，我也是我家的独苗苗，那我父母该不该杀你？”
　　女人的声音很柔美，她说道：“你如果死了，相信你父母一定不会放过我。”
　　柳双笑了，笑得很狂，他大声道：“我要掌门一句话！”
　　那女人犹豫了，像是与谁在议事，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讲！”
　　柳双说道：“我要与掌门一赌。我赌我死在唐门，替五鹰一死，我的父母不会找五鹰，也不会找唐门的麻烦。”
　　那女人慢声说道：“柳公子性命不要了么？”
　　柳双说道：“我母亲在海岛，回顾平生，知道她做错了许多事，她一生杀人不少，有些人是好人，尤其是那高僧印海印澄，是不该杀的。她告诉我，要济世救人。我到唐门，就是来救人的。”
　　那女人说道：“我明白了，不知道柳公子能救得几个人？”
　　柳双笑道：“要依我意思，是救陷在唐门的所有人，但如果救不得，我只救得五鹰也行。”
　　五鹰此时才知道柳双一心入唐门，原来是要救人的，心里对他自是很感激。
　　女人说道：“掌门不愿意与你赌。”
　　柳双说道：“如果我见了那个污人姑娘的家伙，我也得杀他。”
　　忽地那女人一叹。
　　这叹息像是叹在他们心底，让他们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女人说：“掌门也想杀死那人，但不能杀，你们杀了，本该谢你们，只是你们杀了本门的一个近亲，这事儿不能算完。你们说愿意怎么死，掌门可以给你们一个方便。”
　　五鹰的老大哈哈大笑，他说道：“兄弟们，你们听听，这就是名重天下的唐门，做事真让天下人齿冷，死在他们手里，只能当是被江湖屑小算计了，冤哉！”
　　五兄弟齐笑，一时笑声不绝。
　　女人柔柔说道：“你们不是大家族人，便不知大家的难处。多说无益，你们愿意怎么死，说好了！”
　　柳双说道：“我说过的，唐门是害人处，我要救所有的人，你知道不知道？”
　　那女人柔声道：“你救不了人，眼前就得死一个人，你能救得了他么？”
　　忽地一声怪叫，那多目神瞽怪叫声声，狂吼狂叫，扑到廊前，抱住那柱子便啃。
　　他的牙也森森，他的眼也通红，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那女人说道：“他是多目神瞽，江湖上知道秘密最多的人，眼看就要死了，你能救得他么？”
　　柳双笑笑，说道：“能。”
　　那女人乐了，她卟哧一乐，说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他的毒是长白山草爬毒液，根本就无药可救的？”
　　柳双笑笑，说道：“你唐门下了毒，人就不能救了么？我要救了他，唐门能不能放过他？”
　　那女人柔声道：“你想好了，如果你救了他，我便放他。如果你救不了他，连你……也得留下，也得听命于唐门！”
　　柳双大声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