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蜀道难

 

2022-10-10 11:34:5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唐明儿一路正向蜀中进发，忽地抬头，看到一群鸽子正向外飞。
　　那唐明儿叫道：“四叔，你看！”
　　矮子失色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众弟子都失色了，他们看着那一群鸽子飞向山巅，一直散向天际！
　　人皆沉默。


　　从前有人说：“唐门的势力，遍及天下。”
　　也有人说：“唐门的势力，最深处可以到你的子子孙孙，最远处可以到西域国外。”
　　可唐门的人靠什么？
　　他们有许多在各地的杀手，靠了这些杀手，他们才能杀掉江湖名人。
　　唐门的杀手有两种，一种是接到了令便行动的。这些人接到的令便是一句话，三个字：“蜀道难”。
　　还有一种杀手，他们有时一生也接不到唐门的令，也许他们一生直到死时，也不知道唐门会不会要他们做一件事。但他们知道的是，如果接到了令，他们就是一死，也得做到，他们必须不惜全力，杀掉那个要杀的人。
　　他们接到的令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那一批“蜀道难”的杀手就包括妙手刀在内。
　　如今这些“难于上青天”的人物，就连妙手刀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些人。


　　唐明儿大声道：“怎么办？”
　　妙手刀说道：“只有告诉四大门派，要他们发下武林帖去，加紧提防。再告诉我们的唐门弟子，要他们去少林、崆峒、峨嵋、武当等地，去那些大门派的家门去等，等着那些杀手去杀人，再劝他们不要出手，告诉他们唐门剧变。”
　　唐明儿看看她手下的弟子只有五十多人，要他们一时去找天下各派的人，劝告唐门的杀手不再杀人，力量怕也不够。
　　鸽子一飞，天下大乱。
　　她心里十分难受，原来杀人心盛，竟是这么可怕？
　　她说道：“四叔，你能不能马上找得到四大门派的人，告诉他们这一件事，或许可能他们会有法儿，止住这一场流血？”
　　矮子大声道：“好，我马上去，找来他们，与他们商议！”
　　矮子如飞去了。
　　唐明儿道：“我想大家都知道，唐门此次如果全力一击，会杀死江湖上许多高手，但唐门也许会惹起众怒，与他们同归于尽。我不想让唐门灭亡，我只想让唐门安定，你们辛苦一趟，去各大门派，告诉他们你们是唐门的人，但你们不愿意杀人。也许有人会杀了你们，为了唐门，你们会死，但决不能对各大门派出手，积下怨仇。”
　　唐门弟子都是热泪盈眶，为了唐门，他们不惜性命，愿意一洒热血。


　　人都走了，只剩下了妙手刀与瘦老者。
　　他们得等，等到四大门派的人来。


　　鸽子在飞，这是一只翠青儿。它飞得很快，一直飞到了上千里外。
　　这里是一个小镇。
　　小镇的人很少，但这里有一家武林名家，叫做鹤形刀。鸽子直落在小镇前的那一个小小的屠户棚上。
　　那屠户大傻朱看着鸽子竟是呆了。
　　鸽子咕咕咕地叫。
　　屠户抓过了鸽子，拿过了它的脚。在它的脚上，果然找到了一张字条儿，上面写着字：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屠户大傻朱笑了，他大声笑着，说道：“好了，我有事儿干了，我有事儿干了！谁要肉，你要不要肉？白给的，不要你钱，不要钱！”
　　只是一会儿，他便把一大爿肉分光了。
　　他叫道：“谁要刀，你要不要，你要不要？”
　　有人要，他把那刀、那秤，还有所有的东西分光了。
　　他到了酒店里，要了一斤最贵的，坐在那里喝，一直喝到了天晚。


　　这一天夜里，鹤形刀郑开有正在他家的花园里练刀，忽地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月亮影下，看他练刀。
　　鹤形刀很生气，江湖上有这种规矩，你不得偷看人家练艺的，你偷看了，便得受重罚。
　　他厉声道：“是谁？”
　　那人慢慢吞吞，说道：“是我。”
　　一看月下的这个人，鹤形刀就舒了一口气。
　　他算是什么人？他只是那个在镇上天天杀猪的屠户，他叫大傻朱。
　　一个叫做大傻的人，他能有什么本事？
　　鹤形刀说道：“你来看什么？来偷看人家的本事？”
　　大傻朱说道：“我也是练刀的。”
　　鹤形刀一听得他说，竟是仰头哈哈大笑。
　　他笑那大傻朱的模样那么傻，竟也说他是练刀的。
　　他哈哈笑道：“不错，你也练刀，你一刀刀切肉，你一刀刀的肉切得又细又薄，你一刀刀把骨头剔得光光净净的……”
　　他在笑，他想起了人们说的大傻朱与人打赌，把一块骨头剔得叫你找不到一丁点儿肉星儿，他果然做到了……
　　他突然不笑，他忽地想起来，如果有那种本事把刀使得熟熟的，他不该笑，该好好想一想才是。
　　可那人是大傻朱，他怎么能想一个傻子怎么做事？
　　他如今想起来，他再笑下去，说不定他真的是比那个大傻朱还傻的傻瓜。
　　大傻朱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便不那么笑，刚才在街上，我把肉摊子都给人了，把肉给人了，把那刀也给人了，把那秤也给人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郑开有的心里大惊，他是一个老江湖了，当然知道这有些不妙。
　　那大傻朱忽地说道：“我接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你记不记着一句话？”
　　大傻朱的样儿居然不像是傻子了，他抬头高吟：
　　“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
　　如今轮到鹤形刀是傻子了，他猜不明白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那是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诗句。
　　大傻朱看看他，竟是不慌不忙地坐下，他坐在地上了。
　　那鹤形刀想着：如果我一刀劈去，他岂不是成了两爿？
　　但他犹豫了，他头回犹豫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
　　大傻朱笑笑，说道：“对了，幸亏你没劈，如果你一刀劈下来，你就再也活不成了。”
　　大傻朱说道：“我告诉你，在蜀中有一家唐门，你知道不知道？我就是那唐门的人，我是二十年前被派来的，专门要我对付你们鹤形刀的。但我二十年来没动，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
　　鹤形刀打了一个冷噤，他在二十年前只是一个孩子。
　　大傻朱笑笑，说道：“二十年前，你还是一个孩子，我看着的是你老爹。我天天看着如何在他的脖子上练下刀。但我没接到唐门的命令，你老爹终于寿终正寝了。可你完了，你没你老爹那么有福。”
　　鹤形刀郑开有的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他远非这个大傻朱的对手，如果对方出手，他一定会死在对方的手下。
　　只是大傻朱的手里没刀。
　　他没刀，怎么会杀人？
　　郑开有大声道：“我与你素无怨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大傻朱笑笑，说道：“为什么要杀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唐门要杀尽天下有本事的人。你能得唐门一杀，算一个好汉。”
　　这哪里像是要杀人，简直是在劝人，对人说好话呢。
　　郑开有突然大喝一声：“看刀！”
　　这是凝集他全身功力的一刀。
　　但他突然觉得出他的刀出刀后便没劲了，像他天天练习写字，忽地看出他写的字没一个像样子，他自己也看不好他写下的字了。
　　那一刀果然劈斜了。
　　只见大傻朱的手斜斜一划，他看在眼里，知道这一划比他的刀更厉害。
　　郑开有的身上忽地一紧，从身上掉下了一片肉来。
　　他一看得出，那大傻朱的手里并没有刀，可他怎么能从他的身上削下一片肉来？
　　大傻朱说道：“你身上的肉，并不比猪肉难削！”
　　郑开有的勇气在一点点儿消失，他知道他不必再练刀了，如果他能活下去，他一定再也不摆弄这把刀了。再练，像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但他是不是能再活下去？
　　大傻朱说道：“只有一个法儿，能让你别全身的肉都没了，那就是你用你自己的刀自尽。”
　　郑开有不甘心，他再大吼一声，冲向大傻朱！
　　“啊——”
　　一刀，一刀，再劈一刀，一连劈出了三刀！
　　可是，他的刀在劈，忽地像是他的身上又吹来了冷风，他的腿上又掉下了一片肉！
　　怎么回事？他看着他的腿。
　　那大傻朱说道：“我比较喜欢腿肉，因为腿肉紧些，削起来比别的地方更好削！”
　　鹤形刀忽地明白了，大傻朱天天削肉，看那肉案上的猪，就是看他鹤形刀郑开有！
　　他还天天在街上挺胸凸肚地走，人家大傻朱正在那里看着他的身子，一片片削猪肉练刀。
　　郑开有忽地气馁了，他说道：“大傻朱，我给你所有我的家财。”
　　大傻朱笑笑，说道：“我要拿，不过我要杀了你，我才拿的。”
　　郑开有大声叫道：“大傻朱，如果你杀了我，你也没什么好处，我给你我所有的财产，你走开，我再也不弄刀了，好不好？”
　　大傻朱说道：“可惜可惜，如果你早就那么做，我岂不是就告诉唐门了，我回唐门去复命，你也得了命了？”
　　人到要收手时，已是后悔迟。
　　郑开有大喝道：“大傻朱，我要杀你，也是容易，我叫来我所有的人，我叫他们杀死你，你看好不好？”
　　大傻朱笑一笑，说道：“你白费力气。”
　　郑开有叫来了人，鹤形刀的家人有十几个会武功。
　　大傻朱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都退后些，我只杀他一人，你们都有命。”
　　郑开有大叫一声：“杀了他！”
　　人涌上来，对着大傻朱出刀。
　　刀光闪动，人也无影。
　　便见郑开有的身子一跌，人再摔下去。
　　他再爬起来，他的脸颊上竟是被薄薄地削去了一片肉。
　　他慢慢说道：“你们让开，我与他一个人动手！”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大傻朱身形怎么动的，竟能在众人的刀丛下冲出去，一闪到了鹤形刀的面前。
　　郑开有大吼道：“我劈死你！”
　　一连七八刀，都是鹤形刀的精髓！
　　大傻朱大笑，他很开心，说道：“郑开有，你这下子还有一点儿人样子，死就死，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对拆了几招，但见郑开有的面部、身上时时缺了一块肉，那是被大傻朱的手掌里那一小片薄刀削下的。
　　他手里的那一把刀竟是用两只手指夹着的一片小刀，让人惊诧不已。
　　最后，郑开有的身上已是鲜血淋淋了，他大喝一声：“住手！”
　　大傻朱看着他。
　　郑开有说：“你能不伤我的家人？”
　　大傻朱说道：“不错，我只杀你一人。如今我也变了主意，我杀了你，不拿你的一点儿财产。”
　　郑开有说：“好！”
　　他回手一刀，把他自己杀死！
　　鲜血喷溅！
　　郑开有的家人叫着，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死你！”
　　郑开有的儿子只有十岁大，他叫道：“你杀死我的爹，爹，爹！”
　　大傻朱说道：“你们最好是回家去，从此再不出门。人家问你，你连切菜的刀也别说会拿，那样子你郑家还会有后代的。”
　　大傻朱走了，他什么也没拿，离开了小镇。
　　这以后几天，江湖上会屡屡出现这种凶杀，死的人大都是有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