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疯狂

 

2024-08-05 22:28:2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浪子知道，疯人楼的天下确实是不可思议，在这里的人不是疯子，便是不可理喻的痴人，象一心只以为自己是天下最美最美美人的时如花，象这个练了一身奇功的痴迷人君君天寿，都是不可理喻的怪人。
　　但他们都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南三媳妇大声叫好道：“好，好，象君老夫子的这一身本事，天下有谁可以与你相比？“
　　君天寿大声道：“不错，不错。你是看得明白，我的这一手武功，确实是独步天下的，我看你是一个好人，看在南三面上，我愿意把我的一身本事都教给你，浪子，你愿意不愿意学我的本事？”
　　如果是在别人，一定会乐不可支的要学这痴迷人君君天寿的本事，因为在天下武林，能学得痴迷人君君天寿的本事，你在江湖上就有立足之地了。但亲眼看过他的功夫后的浪子却不以为然，这一个痴迷人君君天寿的功夫，是他最看不上眼的功夫，别说他没了一身功力，就是再有什么生生死死的厉害关系，他也不愿意学这等武功。
　　痴迷人君看出了他的犹豫，大怒道：“浪子，莫非你真的不愿意学我的功夫么，你看不起我的功夫么？”
　　一边的南凤急了，心道：你那功夫不要说是浪子，就是我也看不起。但你是谁？你是痴迷人君君天寿，如果得罪了你，人还要不要活了？别说是他浪子，就是在这疯人楼里，又有几个人敢得罪你？
　　她笑嘻嘻道：“君老夫子，你看浪子他能学么？”
　　痴迷人君君天寿以为她是在说浪子的骨骼是不是合适学武，就走上前来，摸摸浪子的肩头，他轻轻一摸，便道：“好，好，我看他的骨骼最好，在人世里，还真就难得这么一副好骨头！”
　　浪子好不容易屏住了呼吸，才忍住了自己，没有吐出来。他心道：天哪，你要我跟着你学什么武功，单是你的这气味，就够人受的了，我怎么能同你在一起？我只要不同你在一起，你就是让我同阎王在一起也行啊。
　　南三此时看出了浪子的心思，笑盈盈地道：“君老夫子，我告诉你，他不能学你的功夫。”
　　君天寿盯着浪子，奇道：“我可是看不出了，他怎么不能学功夫，是因为你给他下了那毒么？这事儿在别人看来难，但在我老人家看来就容易了，我只要一出手，南三你的那一点儿毒只是儿戏一样，你相信不相信？”
　　南三媳妇乐了，笑得象是一个可人心意的小媳妇。她笑道：“老人家，我要告诉你，我可是不能让他学会什么武功的“……”
　　君天寿更奇了，看着南三媳妇道：“南三，你又耍什么鬼花样，告诉我老人家，不然我决不饶你！”
　　南三媳妇又是一阵子咯咯笑。
　　这笑都笑激了浪子的血，更何况别的人？
　　君天寿一叹道：“南三，南三，你可别笑了，你再笑，就了不得了。”
　　南三的头一斜，对着老人半笑不笑，道：“怎么了？”
　　她这模样确实让人生出无限爱怜。
　　君天寿道：“南三，你再别对我老人家弄你那鬼狐子，我老人家虽是老人，也抗不得你那鬼笑，你要笑对你的浪子笑去！”
　　南三媳妇走到了老人的身边，居然不怕老人的那臭气，轻轻地在老人的耳朵边说上了几句话，说完了，自己先是咯咯地一阵子大笑。
　　老人竟然也笑了。他哈哈大笑道：“好，好，你这个小骚货，居然把他这一点儿也算计到了，他怎么能算计过你？”
　　说完，这老人又是哈哈大笑。
　　浪子不知道她对这老人说了几句什么话，但知道这几句话说过，一下子把老人强要他做徒弟的心思弄没了。他心里暗暗叫一声惭愧，看来自今天以后，只要不死，都得靠这一个南凤的鬼主意救自己了。顿时，他变得心灰意冷，暗暗叹一口气，再也懒得问一声南凤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老人一看他叹气，更是开心，哈哈大笑道：“浪子，你一个男人，被她一个弱女子欺负，你心里是不是不好受？”
　　浪子一叹道：“谁要是说她是弱女人，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老人又笑道：“不错，不错，南三，如果不是你说得好，我一定要这个浪子做我的徒弟，他这脾气很对我老人家的胃口。”
　　浪子不语了。
　　老人对他道：“浪子，你知道不知道她刚才对我讲的是什么话？”
　　浪子道：“不知道。”
　　老人道：“你想不想知道？”
　　浪子道：“想。”
　　一边的南凤此时大声叫道：“老夫子，你可不能告诉他，你要是告诉他，我可不再给你弄衣服了。”
　　老人哈哈大笑：“南三，南三，你以为我是那个时如花么，我是那个一天只惦念衣服的老家伙么？我不怕，你要是弄一点儿别的鬼画狐，我可能害怕，可说这个，我不怕你……”
　　南凤的声音又嗲又娇：“你再说出来，我可不和你好了……”
　　但她的语气分明是不怕他讲出来。
　　君天寿道：“浪子，她的话是，你不能会武功，如果你再有了我老人家的绝世武功，她再也制服不了你啦！”
　　南凤一阵子顿脚，直叫老夫子真坏。
　　浪子心里一叹，看来疯子也有可哄的一面，如果不是南凤，他岂不是要受大罪？
　　正在这时，忽听得宏宏荡荡的一阵子钟响。
　　这是震荡人心的钟声，让所有的人皆失色。
　　一时，南凤与君天寿都是神色一肃。
　　他们凝神细听。
　　但听得大钟响了九下。
　　君天寿道：“好，有人传声，要开狂人会了！”
　　南凤看定浪子，正在踌躇，不想让浪子知道此事，不想让浪子参与此事。
　　但君天寿道：“南三，南三，你平日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今天怎么了？”
　　南凤道：“老夫子，你看，浪子虽然是我的意中人。但他不是疯人楼的人，这样的大会该不让他去。”
　　谁料得这痴迷人君君天寿道：“怎么不让他去，他会逃出疯人楼不成？我就不相信，他一个失去武功的人，会对疯人楼有什么影响？你带他去，一切都有我老人家做主便了。”
　　南凤也不愿意不带浪子去，她此时已经觉得浪子是她的一件体己私物了。她看着浪子道：“浪子，浪子，老夫子的话你听到了没有？你一定得记着，到了大会上，只是看，只是听，千万不要吱声，好不好？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浪子现在一心只要去看一看他们的那一个大会，他居然很听话，马上点了点头。
　　南凤见他肯听话，不由得大喜，携着浪子的手，带着他如飞而去。
　　在深深的山谷里，已经居集了许许多多的人。
　　天已经要大亮了，这正是朝阳要出来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在谷里。
　　奇的是，所有的疯子都十分正常了，他们一个个都居然不再疯疯张张，一个个都坐的坐，站的站，静静地等着什么。
　　浪子在这些人中，看到了许多的熟人。
　　这里有武当派的损心道长，他正在一边静静而立，他的神色很是严肃，样子也很是威风，就是武当派的掌门要议大事，也不会见到他如此严肃了。还有少林寺的不空大师，他正在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辞，他大概正在口诵经文，他的一脸佛相，让浪子不由得肃然起敬。挨着不空大师身边的是那个北派无极剑宗的宗师一傲，他此时的脸上再也没了一种踞傲，他一脸虔敬，居然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象是在等待着长辈召见。
　　在另一边，浪子看到了那个时如花，那个又换了一套衣服的时如花，他也居然不疯不痴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脚尖，一声也不吭。
　　在另一边，还有几个人，都是浪子知道的人物。
　　他知道他们是疯人楼的人物，现在他们也都来了。
　　一个是皇帝疯子，他坐在一张大大的椅子上，这一张椅子是龙椅，一边刺的是龙，一边刺的是凤。他稳稳地坐在那里，再也没了张狂。
　　一边还有一个是那侏儒，那个金银疯子。他一心要向天下的钱庄老板推行他的主意，要人们用他的那花纸片片儿，用花纸片片儿代替金银，代替银票，但不知道他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在一边，还有一个默默无语的人，就是那个酒疯子。他此时的样子却不象是一个酗酒如命的人，他看到了浪子，只是略一迟疑，便再也不看他了。但浪子知道，他一出现，酒疯子很是不安。
　　但没看到蛇疯子，没有看到那个死去的预言疯子。
　　浪子心道：蛇疯子在哪里？他此时看着南三媳妇，突地发现，他对于那个蛇疯子很是惦念，他在惦念那个女孩子，十分惦念她。
　　他还看到了一些人，这些人是一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有的站在皇帝疯子的身后，有的站在一边，随意站着，没有什么队形。
　　她们是如灵、馨香，一个很胖很胖的女人，还有一些他并不认得的女人。
　　不用问，浪子知道，这个胖女人是那个能生养孩子的玉菩萨了。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等，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他们在等谁？
　　是谁，能使这些痴人也不痴了？
　　是谁，能使这些疯人也不疯了？
　　太阳正升起在谷口。
　　一轮太阳正在谷口冉冉升起。
　　人都看着那一个谷口。
　　那里有什么？
　　那里只有一块陡崖，一块光光滑滑的陡崖。在那陡崖上，连一只鸟儿也站不住，怎么会有什么东西？
　　但恰恰在此时，人们都骚动起来了，所有的人都向着陡崖注目。
　　浪子看到了一个奇景——
　　表然大响声从那块陡崖上响起，那块大石突然缓缓地向外张开了，这两边的大石向两壁缩去，在石崖上突地现出了一个洞口。又从洞口里伸出了一块平台，这平台很大，一直向前伸着，伸出了几丈远，再也不动了。
　　骚动的人都很激动，一个个都高声叫喊着，在叫喊着：“楼主！楼主！”
　　浪子明白了，在那石壁上肯定是有一个甬道，那个疯人楼的楼主得从那里走出来。他是谁？是什么人？浪子是认得他，还是不认得他？
　　他突地一阵心跳。
　　在平台上出现了一辆车，一辆类似诸葛武侯的小车，推车的人是两个少女，她们笑眯眯地看着下面。坐在车上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
　　浪子心道：“如果是我认得的人，他只要一讲话，我或许就会认出他来。”
　　男人并不胖，他的身姿坐得很直，不讲话。
　　下面的人都欢呼了，大声道：“万岁！疯人楼！万岁，疯人楼！！”
　　他们发狂了，只有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时才会这么发狂，也只有看到自己最敬爱的人时才会这样发狂。
　　浪子等着那人讲话。
　　但那人只是僵硬地摆了摆手。
　　他一摆手，下面的人顿时全都鸦雀无声。
　　只听得那身边的少女说道：“楼主来看望大家，愿大家过得还称心如意。如果大家有什么新的主意，楼主愿意听一听。”
　　众人都不语了。
　　他们还有什么新的主意，他们还想要什么？
　　人心不足蛇吞象，但他们知道，他们的主意得在疯人楼能办得到的情况下，才可能行得通。
　　此时，就听得有人叫道：“我有事儿要办。”
　　众人看时，原来是那个皇帝疯子。
　　他侃侃道：“我已经把我的事儿办得差不多了，我想弄一个登基大典，不知道楼主以为如何？”
　　这皇帝疯子的武功极高，只是轻轻地吐气开声，便让一谷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上面的楼主只是一点头。
　　一边的少女笑道：“恭贺陛下了，如何选时期，如何做大典，我想本谷中有的是能人，陛下不妨找到人好好谋划一下，把此事儿办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皇帝疯子突然向上一跳，身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大声叫道：“好，好，好，我要登基了！我要登基了！我要有一个年号，我要有一个宫殿，我得有一些官员，我得有……”
　　他突地噤口了。既然有这许多的事儿要办，他怎么还能在这谷里等待？得赶快去办事儿去了。
　　皇帝疯子对他的女人们喊道：“等着我，我回来时，你们一个个都是皇妃了！”
　　他身子一闪，人已经噌噌几步飞出了山谷。
　　众人都注目着楼主。
　　此时，那个金银疯子突然大声叫道：“楼主，我的钱你认不认？”
　　众人都看着楼主。
　　楼主如果认，他们当然也得认，楼主如果不认，金银疯子的花纸片片儿便再也无用了。
　　楼主轻声向身边的那个少女说了几句话。
　　浪子此时用心去听，但隔得太远了，又没有了功力，怎么能听得见？
　　只听得那个女孩子道：“楼主说，你的钱在疯人谷里可以通用，如果我们得了天下，那时我们就用你的花纸片片儿做钱币，有什么不可？”
　　金银疯子大乐。他跳跃欢踊道：“好，好，谁敢不用我的钱？谁敢不用我的钱，我宰了他，我宰了他，我一定宰了他！！”
　　当然谷里的人都得用他的花纸片片儿了。
　　但人们是不是情愿？
　　此时，只听得那个女孩子道：“不管他发出了多少的纸片片儿，只要谷中的金银够用，一旦有谁要真的用金银，可以用他的纸片片儿换真的金银。”
　　人们一声低低的欢呼。
　　他们既然能换真正的金银，用什么做钱也行啊。
　　这时，又有人叫道：“楼主，我有一事儿，求楼主成全！”
　　众人看时，这人是那个时花流的主人，从前的大侠时如花。
　　少女对着时如花道：“天下最俊美的人就是时大侠了，不知道时大侠有什么事儿要疯人楼去办的？”
　　这女人对时如花的态度，显得比对那皇帝疯子与金银疯子还客气。
　　时如花道：“我只是要谷中的人记得一句话。”
　　浪子心里明白，他知道时如花想做什么了。
　　他心道：时如花，你也真的是一个笨蛋，你以为天下的人真的会认你是天下最美的人么？才如时如花，貌比时大侠。人家真的是会这么说么？
　　此时，时如花道：“我只想让谷中的人都记得一句话，这句话是‘才如时如花，貌比时大侠’。如果谁在江湖上传播了这句话，我听到了，我就赏他银子。如果谁不认这句话，我就宰了他！”
　　时如花的脸上有一种怒气，但这怒气一现即隐。
　　众人显然不象是浪子所想，他们大声吼道：“好，好，才如时如花，貌比时大侠，才如时如花，貌比时大侠！”
　　浪子惊愕了，他分明看到了，象武当的损心道长，少林的不空大师都一个个也念诵着这两句，他们也愿意奉迎拍马么，他们难道不明白这是疯子的大话么？
　　他有一点儿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