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痴迷人君君天寿

 

2024-08-05 22:27:4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浪子正呆呆怔怔地站着，一边的南凤突然出手了，她一把把浪子扯住，身子在空中飘飘一摇，便落在了地上。
　　时如花却也快当，一出手，手掌就落向了浪子。
　　如果这一掌击实了，浪子不死也得受重伤。
　　但时如花的手却生生在空中停住了。
　　他的手落不下去，因为他一要出手，这一掌就拍在了南凤的头上了。
　　南凤却也不惧，笑眯眯地用她的头去迎时如花的手，她一边迎去，还一边笑道：“时大侠，你怎么不出手啊？！”
　　时如花气得大声吼叫：“南凤，南凤，你不要以为我会怕你，我只是看在你有一手好手艺上，我才不会杀死你，你知道不知道？”
　　南凤道：“我当然知道，我的这一手好手艺，不光是你看好了，但只有你这人才明白，世上有武功的人太多了，但有一手好手艺的人只有一个南三媳妇，你说是不是？”
　　时如花怎么能与南凤分辩？他一不如南凤能巧舌如簧，再也不如南凤那么有心计，只是瞪瞪着双眼看着南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这么一怔的当口儿，却再也不能向浪子出手了。
　　时如花道：“浪子，你虽然不能死在我的手下，却也便宜不了你，你说，天下还有谁比我更美？”
　　浪子心道：看来，我入了这疯人楼，真的不能象平时在外面，能用常理与他们论理，在这里的人，大都是半疯半痴，你与他们怎么会有理可讲？如果你不能与他们讲得明白，他们便会寻找机会杀死你，那样你岂不是会死得很冤枉？
　　想到了这里，浪子就道：“时大侠，我告诉你，有几个男人确实是比你更美。”
　　时如花此时更是生气了；盯盯地看着浪子，恨不能一口把他吞下肚去。他恨声道：“你说，是谁会比我更美？他们在哪里？”
　　浪子笑了，大声笑道：“我虽然不会读书，我却知道有一句古话，有这一句古话，也就有了一个道理，足见得人家确实是比你长得更美。”
　　时如花阴沉着脸，说道：“你不用绕弯子了，你只是直说得了。”
　　浪子道：“直说就直说，我告诉你，人家一说起男人的美貌时，都是说一句话，都说‘貌比潘安，才似子建’。你听说没听说过这两句话？”
　　时如花愣了一愣，说道：“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象他这样一个饱学之士，怎么会不知道这两句话？
　　浪子道：“对啊，既然有这样一句话，就说明人家潘安确实是比你更俊，人家子建确实是比你更有才能。你有什么不服的么？”
　　此时，时如花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他盯盯地看着浪子，恨不得马上把他吞下肚去。
　　象是眼前的浪子就是那个貌美如玉的潘安，眼前的浪子就是那个才气横溢的曹子建。
　　南凤一见到了时如花的气性，便知道有一些不妙。她心道：浪子浪子，你以为我总能护住你的么？你可是想错了，如果这一个时花流的主人用他的西域功夫对付你，我也不一定能对付住他的，那时你岂不是就只有一死了么？象你这样子的一个男人，死在了时如花的手下，岂不是有一点儿冤枉？你还是不要再讲了，你只是大言不惭，徒逞口舌之利，有什么益处？
　　但浪子显然并不知道南凤此时的心思，仍然兴致勃勃，对时如花道：“时大侠，我还听到了一句话，这说明更有人比你美。”
　　“什么话？”
　　“有人说，貌比子都，才似刘郎。这一句话你是不是也听说过？”
　　难的是，时如花不得不承认他也听到过这一句话。
　　浪子轻轻一笑道：“这不就得了，你既然听到过，你一定知道了，你不是天下最美的人，如果你是天下最美的人，人家怎么不说是‘才如时如花，貌比时大侠’呢？”
　　浪子突地噤声了，看到了时如花眼里的杀机。
　　他知道，他刚才的话太愚蠢了，他此时一定会被时如花杀死了！
　　但此时时如花突地大声长啸，啸声在洞内回荡盘旋，久久不止。这啸声让浪子与南凤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明白了，象时如花的这功力，莫要说他们不逮，就是天下少见的那些大人物，他们也不一定会有时如花这充沛的内功。
　　他们惊得呆了，南凤竞在此时匆匆看了浪子一眼，这眼光中是责备，是责怪，浪子明白她的心事：你何必惹他生气？
　　他是一个疯子，是一个疯人楼的疯子，你惹他生气，对于你与我都没好处。你看，你平白地惹他生气，他如果向我们出手，我与你岂不是都得死在这里么？
　　这一眼看得浪子的心里一热。他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凄楚，心道：南凤南凤，如果你不把我的功夫弄得没了，我还可以同这个疯子一拚，那时你或许还有希望逃出这里去，他也许并不想加害于你，但对于我，他是一定得杀死我而后快了。他自认是天下最美最美的人，让我给扫了兴头，岂能不恨我？现在他一定要杀死我了。
　　但时如花看着浪子，他盯着浪子的眼神有一些奇怪，他看了浪子好半天，突然说道：“好，好，浪子，你说得好，你说得好！好，好极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法儿？好，好极了！”
　　浪子与南凤都愣了，他们没有想到，时如花竟然会不对浪子下毒手，而是对他大加赞赏。
　　时如花道：“浪子，人家都说你是江湖上的一个怪人，今天看来真的是不假，没有你，我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南凤道：“什么主意？”
　　时如花道：“我要让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是‘才如时大侠，貌似时如花’，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一句话。你说，古人的那一句‘才如子建，貌比潘安’是不是他们听来的，是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奔走相告，才渐渐传世的？”
　　浪子道：“当然。”
　　时如花道：“好，我就是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一句话，都知道这一句‘才如时如花，貌比时大侠’，你看，这有多妙？”
　　时如花竟然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他身子一跃，人便飞下了山洞，一闪身影，便不见了。
　　南凤与浪子走出了山洞。
　　南凤对浪子道：“浪子，你要是想活着的话，你一定得听我的，你不能随便与任何人顶撞，在这疯人楼内，任何人都可以杀死你。你知道不知道？”
　　浪子一叹，说道：“南凤，南凤，既然你不愿意让我身怀武功，愿意让我死，我死在谁的手里还不是一样？”
　　南凤幽幽一叹，说道：“那不一样，我得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人，说得对一点儿，你是我的骨骼，我得要你的骨骼做衣架。”
　　浪子心里一凛。
　　他怎么忘了？他心道：这真是奇事，是因为南凤是一个娇媚好看的女人，我就忘了她是要杀死我的凶手了么，是因为她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我就忘了她是毒害得我失去了武功的女人么？我为什么对她没一点儿怨恨，为什么对于她没一点儿仇视？
　　南凤瞅他一眼，怨怨尤尤地瞅他一眼，轻轻道：“浪子，浪子，你的一生，是不是有许多的女人？”
　　浪子的心里一悚，他想到了那个馨香，她也向浪子说下了这句话，女人对于男人有情，便想占有这一个男人了么？如果她不是对他有情，她怎么会问出这一句话来？
　　浪子不想回答她，只好一声不吭。
　　南凤是聪明女人，深知何时可以问男人一句话，何时不能再问。
　　她再也不问浪子了。
　　她此时对浪子道：“你愿意不愿意去看看疯人楼的其他人？”
　　浪子心知她对于自己是没有什么顾忌了，他愿意看，他怎么不愿意，他现在对于这疯人楼，还是几乎一无所知，他愿意看一看这些怪人，这些活在世上奇奇怪怪的人物。
　　他说了一句：“我愿意。”
　　他真的看到了一个怪人。这是一个真正很奇怪的人。
　　这人的样子很是肮脏，他坐在地上，一句一句地唱歌。
　　他的歌声很响亮，但不好听。
　　细一听来，便知道他是五音不正，用一种怪声怪气来唱歌：
　　“世人都知疯人孬，
　　只有我知疯子好，
　　上街不用花钞票，
　　看到啥好拿走了。
　　世人都说疯人孬，
　　只有我知疯子好，
　　堂上拍碎了惊堂木，
　　怎奈我疯人听不着？
　　世人都说疯人孬，
　　只有我知疯子好，
　　醉了有觉睡，
　　渴了饮佳肴，
　　急了有女人，
　　没有愁容貌。
　　世事如烟人如虫，
　　只有疯子好！”
　　此时，只见南凤打点起了精神，走上前去，看着那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恭恭敬敬地打揖道：“君老夫子，君老夫子，你好哇？”
　　那人瞪起了眼，盯着南凤看，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那个小妖精？你是不是那个迷倒了一大片男人的小妖精南三媳妇？”
　　南三媳妇却也好脾气了，对着这一个老人道：“不错，我就是那一个小妖精，我就是那个迷倒了一大片人的南三媳妇啊。”
　　这人大笑道：“你承认了？你承认了！这可不错，这可不错，你是不是试一试，你来试一试迷倒我老人家，好不好？”
　　南三媳妇此时竟然能恭恭敬敬地对他道：“我有什么法术能迷得住天下最有本事的痴迷人君君天寿？！”
　　老人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迷不住我，你真的迷不住我。我一生迷住了无数女人，但从来没有女人会迷住我！”
　　他的身上满是脓疮，一身的皮癫，使人看也不敢看，怎么能大声谈起女人，谈起他能迷得住女人？浪子站在他的对面，得不时地屏住的呼吸，才能不被他熏死。听得他一心一。意地谈起女人，岂不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岂料得到，他的笑意竟然让痴迷人君君天寿看到了，他冷冷地道：“南三，你带来的这个小白脸是谁？他是你的相好么？”
　　南三媳妇一见他的眼里的凶光，就不由得大大在心里叫苦，她心道：浪子，浪子，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天下最有名的大侠不成？你一定得死在这里，就得连我也连累了，你不同这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好不好？你看他时，竟然没有一点儿的恭敬之心，他如果看得出来，岂能容你？
　　南凤的脸色做出了一种忸怩，一种谈到了心上人的忸怩。她的模样做得极象，让痴迷人君君天寿大大的开心了，他大笑道：“南三，南三，你别做样子了，你要是做给这一个小白脸看的，也就算是了，可你在我老人家的面前做这样子，岂不是在鲁班面前弄大斧么？”
　　他哈哈狂笑。
　　浪子顿时让他笑得气血翻涌。
　　他心道：只说是我来疯人楼，能把这里弄得人仰马翻，这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只是这痴迷人君君天寿，那一个自称美貌的时花流的主人时如花，再加上那几个被迷失了本性的人损心道长与不空大师等人，我就对付不了。我与他们一个个对敌，有的可以一敌，有的我干脆就不是人家的对手，我怎么会平了这疯人楼？我从前与酒疯子对敌，我就不是他的对手，这里的人象痴迷人君君天寿等人，他们的功夫比酒疯子不知高过多少倍。
　　此时，痴迷人君君天寿看着浪子，说道：“我好象看过你。”
　　浪子的话意是心灰意冷：“你怎么会看过我，我在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堂。”
　　痴迷人君道：“我看到过你，我看到过你，我记不起来了，但我一定是看到过你的……”
　　南凤道：“他是浪子，他是浪子，是江湖上的那个爱管闲事的浪子。”
　　痴迷人君大声道：“对，对，你是浪子，我记起来了，你是浪子，你是天下有名的浪子。你也真的配得上南三，你可以做她的东床快婿，你配得上南三。”
　　南三媳妇的脸红了，她轻轻挽着浪子，真的象是他的情
　　痴迷人君道：“浪子，你与我比一比高低，好不好？”
　　浪子道：“我没有什么本事，我怎么和你比高低？”
　　痴迷人君乐了，大声道：“不对，不对，你既然是浪子，一定有些本事，你以为这个南三会轻易看中了一个没本事的人，她可不是那种人，她这人忙忙碌碌一生，至今也没嫁人，就是要找上一个好人来嫁，她看上了你，一定是你很有本事……”
　　浪子说啥也不愿意与他比什么本事，他就是不被南三媳妇弄得没了武功，也不是痴迷人君的对手，何况他现在一身无力，与一个凡夫俗子一般？
　　但痴迷人君君天寿执意要与浪子比试。
　　南三媳妇对浪子一递眼色，笑意盎然，对痴迷人君道：“君老夫子，你看，他被我点得没了武功，再也弄不出什么花样了。”
　　痴迷人君有些惊异，一跃而起，冲至浪子的面前，一伸手，其快无比地抓住了浪子的手。他一试浪子的腕脉，惊奇道：“果然果然，你真的有一套，南三，你把他制服了，你把他制服了！”
　　他委实开心。
　　南三媳妇道：“他得听我的，不然，是不是会跑了？”
　　痴迷人君道：“对对，对，你得看好他，他这样子，比我痴迷人君差一点，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样的人了，不可多得，你看好了他，别让他跑了，这是正经事儿。”
　　南三媳妇只是在笑。
　　痴迷人君君天寿道：“好，好，看在南三的面上，我不难为你。但我得让你看一看我痴迷人君的本事，让你开一开眼，你愿意不愿意？”
　　浪子本来已经心里有气了，心道：看来这个老疯子比那个一心以为他自己是天下最美的美男人的时如花还不如。时如花并不让人讨厌，他又脏又臭，却偏偏自以为是，这真的让人很讨厌。但他此时后背被南三媳妇捏了一下，捏得很疼。他心里一悚，知道南三是让他听这老人的，不让他多嘴。
　　浪子就一点头。
　　痴迷人君君天寿道：“好，好，你小子真的很有一点儿明白事理，怪不得南三看中了你。”
　　痴迷人君君天寿看着浪子，教训式地对他道：“天下有的是人，以为练武功，功夫只是一拳一脚，一招一式，一剑一枪，一暗一明。他们不知道天下最好的武功，练的是吃喝玩乐四个字。”
　　浪子也感奇怪，什么是吃喝玩乐？
　　痴迷人君道：“你看，我来做一个，你就知道了。”
　　先是吃。
　　痴迷人君君天寿拿出了一个瓷瓶子，用手一捏，瓷瓶子便碎了，碎成了一片片儿，他拿起了这片片儿，便往他的嘴里放。
　　浪子几乎要喊了出来。
　　但见痴迷人君君天寿几口便把那瓷瓶子吞下肚去了。
　　浪子看得目瞪口呆。
　　痴迷人君道：“你说人为什么要吃，只是因为他的肠子里是空的，就有话说，说什么‘饥肠碌碌’，就是说饿了，就是说肠子空了，你如果用这瓷瓶子也能装满你的肠子，再用什么不能装满它？”
　　浪子看着他，看得眼神也直了。
　　痴迷人君又拿出了一些脏物，这都是一些破烂东西，破鞋子，破骨头，他津津有味儿地把这一些东西都吃了下去。
　　浪子突然要呕吐，忍不住要呕吐。但在一边的南三媳妇早就有所准备，一出手，便点了他的后背穴位，让他再也呕不出来。
　　痴迷人君道：“再就是喝。”
　　他摆在眼前的是三种东西，这是毒药、粪水，水银。
　　痴迷人君道：“世人都痴，想毒杀人，想的手段都是十分低劣，有的用这粪水，恶心人，有的用这毒药，想杀死人，还有的更心狠，用这水银，一下子就把人的血行止住，让你再也无法活下去了。但怎么会知道这三种东西能奈我何？我有
　　本事，自然百毒不侵，他还怎么会毒死我？”
　　痴迷人君安安静静，先吞下了粪水，再吞下毒药，最后吞下水银。他的眉也不皱一皱，无一丝难色。
　　浪子呆了，看得发呆，心道：我看得明白，他这是一种功夫，但世人谁会练这种功夫？这是一种肮脏已极的功夫，谁会练它？
　　偏偏痴迷人君就练了，而且这功夫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