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狼子弄奸谋,香囊暗掷;龙泉映霜骨,仙女飞来
 
2020-08-22 16:21:28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赶妙仙在她说话之时,已暗暗取出解药抹在鼻上。这时趁她不留意,摸出“迷香囊”来只一抖,董飘香忽觉一缕甜香透入脑门,浑身便觉有些瘫软起来,心中方才一吓,赵妙仙索性一不做二不体,一把拉住她臂膀,另一只手便将迷香囊朝她鼻上按去。
  这一来直吓得董飘香魂飞魄散,但习武之人皆有自卫本能,见事不好,急忙一偏头,同时用肘一撞,使出一招“摇头献肘”。赵妙仙猝不及防,只觉肋上一阵剧痛,急忙放开手,连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董飘香虽然避开了正面,但那“迷香囊”的气息仍被吸入了一部分。这时只觉浑身无力,摇摇欲倒。不敢再和赵妙仙交手,拔步便往外飞跑。
  赵妙仙怕她一出去会把方才之事一概抖出来,自己虽不害怕,究竟有些不便,也急忙赶上来,唤道:“董姑娘请留步,我有话说。”
  董飘香见他追赶上来,心里更吓得凶,脚下也更跑得快,转瞬已奔出花园。众人见他两人一逃一追,都感诧异,上前拦住询问。
  董飘香只道众人要帮着赵妙仙捉拿自己,心中大急,偏生那柄“软钢灵蛇剑”又不在身边,忽然想起身旁尚余几粒石子,不由大喜过望,猛一回身,左手一扬,宛如招宝七郎,叫声:“着!”两粒石子向赵妙仙打去。
  青灵大师为了不许门下弟子误伤好人,所以不喜门人使用暗器,常说江湖是非恩怨,往往当时难以辨清,刀剑兵器,尚且容易误伤好人,何况镖箭之属的暗器?而且双方过招,胜败各凭本身艺业,用暗器伤人,岂是英雄所为,故此青灵观门下人物,虽然都会打各种暗器,但却不许携带使用。
  董飘香和两个小师妹们年轻好动,空山寂寞,闷得无聊,便在后山捡些石子打雀鸟,久而久之也练得好准头,青灵大师知道以后,也是一时兴起,索性教三人练飞蝗石,这种暗器既可防身,又不致伤人性命,尚无大害。
  昨日夜探荆门山以前,董飘香在后园里择那大小相合的鹅卵石,捡了十来颗放在衣囊里?如今尚余五六颗,这时正好用来应急。
  赵妙仙正赶之间,忽见董飘香被众人拦住,心中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这妙人儿不会走脱,忧的是众人追问起来,自己却无言答对。正在患得患失之际,忽见董飘香回身打出两粒石子,急忙低头避让,躲过了上盘,那奔下盘打来的却不会躲脱,吧的正中膝盘上,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众人见董飘香已出手打伤赵妙仙,怕她再下毒手,都纷纷呼喝制止,谁知董飘香却误会大众不肯甘休,心想我孤身一人,一旦被他们擒住,后果不堪设想,她这时只顾脱身要紧,便探手抓了三粒石子出来劈手打去。这一下距离近,众人都挤在一起,闪躲不易,再加以都不料她会这么不分皂白的乱打。常智礼胸前先着了一下,旁边两个小头目也挨了误伤。
  董飘香趋势夺门而出,奔上水塞,众小喽啰哪里拦得住她?被她抢了一把单刀,跳下小船,一刀斩断缆索,拿起桨尽力朝河心划去。
  东方霸便问赵妙仙道:“赵二哥,你们怎么闹起来的?”
  赵妙仙见董飘香已然逃出门外,想来已无法追回,便趁机撒谎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是我见她独自一人在那山石后鬼鬼祟祟的,正想上前查看,不料她一见我便撒腿就跑,想来或者是被人派来卧底的也说不定。”
  常智礼明知他是信口胡说,但也不好当面点破他。东方霸却哈哈一笑道:“常大哥,大约你红心套风水太好了,青灵大师看中了这地方罢,不然怎会派她的徒弟来卧底?”
  常智礼哼了一声,却不言语。牛胜着急道:“话不说不明,到底董姑娘怎会突然和咱们翻脸?我得问她一个明白。”
  说着奔到水塞上,正见董飘香夺舟逃走,牛胜大喊道:“董姑娘,我们并不拦你,你究竟得过说明白,我们弟兄什公地方礼数不周,得罪了你?”
  董飘香已是恨极,暗藏最后一粒石子在手,待他把话说完,喊声:“着!”牛胜被这一子打在额上,鲜血迸流,朝后便倒。
  小喽啰将牛胜扶回房去裹伤,常智礼气得喃喃乱骂。又怕董飘香去领人来报复,心头好生着急,只有盼望陈四姑早些到来,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董飘香驾舟逃走,急急似漏网之鱼。哪怕江流湍急,随时有覆舟之虞,她也一概顾不得了。
  顺水划了好一阵,料想离红心套已远,这才惊魂稍定。
  上得岸来,彷惶了一阵,决定先找一处地方投宿,一切待明日再说。
  这时她随身的宝剑,衣物、行李、银两等物皆失落在红心套,除身上衣服首饰之外,就剩了一把没鞘的单刀。她脱下身上长衣,将单刀裹起来拿在手里,整顿了一下衣裳,顺着大路朝前走去。路上逢人打听,方知这里已是宜都地界。
  董飘香进得城来,找了一家店房住下,她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引了店家疑心,又见她长衣裹着之物,似是刀剑一类,更加使人猜疑。董飘香却不理会,与腕上脱下一只金镯,并一只龙纹碧玉簪交给店家,命他拿去或当或押,好还房饭钱,剩下的留作去江陵的路费,店家诺诺答应去了。
  董飘香洗过了面,合衣躺在床上休息,心里盘算着日后见了张凌云该如何措词方妥?一直到了深夜,店家还未回来,董飘香方在着急,忽听脚步声杂沓,一群人闯进店来。董飘香一惊跳起,顺手把单刀藏在身后,这时房门已擂得震天价响。
  她心里又急又怒,轻轻抽开门闩,突然将门拉开,一轮单刀,喝道:“不许进来!”
  原来门外站了十来个手持单刀铁尺的捕快,为首一人对她打量一眼,问道:“你这女人是做什么的?快快对我们说实话。”
  董飘香大怒道:“你管得着吗?”
  那人冷笑道:“我们是宜都县的捕头,对形迹可疑,来历不明的人都得问问,你这女人带着兵刃,又命人拿金玉饰物去当押,分明不是好人,快乖乖随我们回去,有什么话,见了正堂老爷再回。”
  董飘香闻言大怒道:“胡说,我带着刀就不是好人吗?就凭你们这群东西,也敢来欺负我?”一扬手中刀:“谁敢上来就让他尝尝这把刀的滋味。”
  众捕快都大嚷起来:“大胆女贼,竟敢带刀拒捕,这不是反了么?”各摆单刀铁尺,分三面围上来。董飘香虽然心中怒极,但仍然不忘师门戒条,这些捕快公人虽然无礼,究是责任倏关,与借势欺人者不同。本欲随他们去衙门分辩。又怕低了青灵观名头,说不得,只好一走了之,当下伏身一窜,刷的一声从众人头顶掠过,如一只狸描的纵上屋去,接连几跃已去得远了。
  这里众捕快没拿住人,扰嚷了一阵,只得取了董飘香的长衣,锁着店家回衙问话去了。
  董飘香奔逃了一阵,见并无人追来,便坐在人家脊屋上寻思道,我好晦气,昨日丢了师门信物青玉-,今日一日之间又把什么都丢光了。此去江陵还有好几天路程,自己腰无半文,如何去得?想到这里,不禁流出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残月将堕,晨鸡初鸣,董飘香暗想此时不走,天色大明以后,倒更难设法,赶忙站起身来,紧了一紧腰间丝带,穿屋越脊直到城边,好在这城墙并不太高,董飘香伏身一纵,落下城来。把单刀扔了,跃过护城河,跑到一间农家,诈称自己被强盗所劫,骗些饮食吃了,顺着大路直往江陵奔去。
  她这身打扮十分碍眼,长衣也丢了,只余一件青色密扣紧身夜行衣,下面是绿色栖花夹裤,就和一个卖解跑马的妙龄女郎一般。
  董飘看见来往行人都用诧异的眼光打量自己,也悟出由于服装碍眼,一睹气,索性不走大路,只在路旁田野里奔走,饥饿时便跑到农家去求食,夜间或宿破庙,或在山头露宿,这样两天下来,把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折磨得面黄肌瘦,好在她平素身体健壮,尚未病倒,但已憔悴不堪了。
  这日正走之间,猛见前面露出城墙雉碟,心知已到江陵,不由大喜,数日来的悲愁,一扫而光,一进城来便向人打听“青女宫”。有人指与她:“转过那条临江街便是。”
  董飘香谢了一声,兴冲冲的走去,果见有一座道院,门上横书“青女宫”三字,临近一看,却是静悄悄的开着两扇门,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董飘香心疑道:“三师姐怎会到这种地方来,莫不是走错了。”再想了一想,又对自己道:“管它呢,我且进去看着再说。”便朝里走去。走到廊下,才见一个老婆子坐在台阶上打盹。
  董飘香推醒了她,问她这儿主持是不是百渡道姑?别的人又到哪里去了?
  那老婆子却直摇头,用手指着自己耳朵。闹了半天,董飘香才知道是个聋子,不禁又失望又焦急。恰在这时西厢房呀的打开来,走出了两个道婆。对董飘香打量一眼,合掌问讯道:“女施主何来?”
  董事香还礼道:“请问师傅们,有一位百渡师父可在这儿么?”
  道婆道:“百渡师父正是这里主持,姑娘寻她何事?”
  董飘香喜道:“我是华山青灵弟子董飘香,我有一位师姐名叫张凌云,和这里百渡大师是好友,常时住在这儿的,所以我特来找她。”
  道婆道:“张姑娘我们倒是见过的,不过她今年还没来。”
  董飘香一听,幌如雷轰一般,不禁目瞪口呆起来,心里只是想哭。
  道婆道:“百渡师傅此刻被县太爷的太太请到县衙门里说话去了。姑娘要找她,还是晚上来吧。”
  董飘香一听,人家分明下了逐客令,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便道:“既然三师姐没来,我也就不必来了。”说罢匆匆便走。
  耳边还隐约听得那两个道婆议论道:“这女娃娃打扮得怪里怪气的,我看着真不顺眼。”
  另一个道婆接口道:“论品貌,倒也还像青灵观的人马,但这通身的气派举止却完全不像,你看什么贾墨羽张凌云这些人,人家就像书里的仙女一样,哪像这个小姑娘那么慌慌张张的。”
  这些话钻董飘香耳里,只把她气得发昏,但再瞧瞧自己身上,委实狼狈不堪,自己定了定神,盘算道:“如今三师姐既然没来,眼见今天就非挨饿不可,况且也没地方住宿,本来夜里再来找百渡道姑也原无不可,但自己委实不愿再看那两个道婆的嘴脸,而且那百渡道姑既然和县正堂的老太太往来,多半也是那一起趋炎附势的俗人,不见她也罢。
  但再一想到食住二事,又着急起来,末后把心一横,想道,师门戒条虽说不准偷盗,但饿死可也不成,我只偷盗这一次,下不为例,又有何妨?但这江陵城里她从未到过,也不知什么著名的富豪之家。她胡想了一阵,后来又得一个主意,管它呢,我只择房屋最大的人家下手,偷它个几十两银子,也就够了。
  主意打定,只得耐心等待天黑,肚子里饿得咕咕直叫,觉得更是非偷不可。
  她越是着急,天色却黑得越慢,好客易金乌西堕,玉兔东升,董飘香精神大振,正想上房,又暗忖道:“此时天黑不久,人们多没入睡,且多等一会。”
  一直等到二鼓将尽,董飘香嗖的一声窜上房屋,手搭凉蓬四周一望,只见高墙大院的人家少说也有好几十户,不觉又为难起来:“我该偷哪一家呢?”
  此时月华如练,四外景物照得清清楚楚。常言道:偷雨不偷雪,偷风不偷月。皆因月下视线清晰,不易躲藏,董飘香这次出手,竟连时间也不及选了,她选中一家院墙最高的人家,迳自扑去。
  董飘香纵身上了墙头,正待跳下,忽然想起平素听师姐们谈论,这类大户人家多半聘有武师护院,却大意不得,我且先探一探再作道理。
  想定以后,便飕的一声窜到屋面上,伏下身,聚拢目光四下一望,只见这座庄院颇大,自己进来之处,原来是屋后一座花园,棱台亭阁,修造得十分整齐。远处传来声声更锣,原来已打了三更。
  董飘香跳到另一间较高的屋顶上一看,却只发现两三处房里尚有灯火,似乎人们大都入了睡乡,胆子便大了一些。
  恰在这时,忽然东南角上锣声乱响,夹杂着呐喊,倒把董飘香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我已教人发现,又见远处似有好几条黑影向自己伏身处跑来,不由大骇,慌忙纵出墙外,背贴墙根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少时只见一条黑影纵出墙来,朝前飞奔,后面又跟着四条黑影,一面追,一面喊“不要走脱了飞贼”。董飘香才知道人家追的不是自己。
  前面那条黑影脚程甚快,后面这几人却差得多,看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远,董飘香心想:前面那人必是“飞贼”,后面追的人大约是这里的护院武师,我何不助他们一臂之力,把这飞贼捉住,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她自来心性浮燥,想到就做,足下一使劲,也跟着追下去。
  董飘香脚程比那几个武师快得多,片刻间已跑到最前,但离前面的“飞贼”仍有数箭之遥,这样追追赶赶,一直追到城外旷野里才把那人截住。
  那人见董飘香已经赶上,情知脱不了身,左手一晃,右掌呼的打来。这一招出手极快,乃是少林门中的“出云手”,董飘香咦了一声,一反手便去扣他脉门,那人变招颇快,右掌一按,左掌朝怀里一拨,乃是“怀抱琵琶”,董飘香缩腰转身,双臂一挥一拨,“巨蟒撼山”拍的一下打在那人肩上,那人退后数步,觉得肩上一阵疼痛,暗想这是那里跑出来的丫头,拳法如此了得,回顾追兵已近,不敢再斗,一晃身朝左侧树林扑去。
  不料董飘香比他更快,那人身形才落地,发觉董飘香已到身后,心中大怒,使出少林门反败为胜的绝招“虎尾掌”反手一掌挥去。
  董飘香娇喝一声:“来得好!”身形微挫,双掌上扬,“高桥手”一下把敌人手腕拿住。紧接着进身换步,肩头向那人肋下一靠,左足朝后一勾,使出一招“缠拿硬靠”,扑通一声,将那人掼倒在地上。
  这时后面追赶的四人已经赶到,一拥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那人按住,解下腰带来绑了,这才齐声向董飘香道谢。
  董飘香得意洋洋的道:“那不算什么,我不过是凑巧碰上罢了,你们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个使双刀的大汉,似是众人之首,对董飘香抱拳道:“小人姓陆,单名一个文字,乃是徐府上的护院,今晚我们府里来了飞贼,如非女侠仗义相助,险些被他走脱,在下众弟兄感激不尽。”
  那被擒住的汉子忽然叫道:“姑娘休听他胡说,我不是飞贼。”  董飘香诧异道:“这是怎么说?”
  那人道:“姑娘请想,我如果是飞贼,去他家做案,岂能不带兵刃呢?刚才我和姑娘交手的时节,我可是一双空手。”
  董飘香一想,果然不错,再一打量这人,见他约摸三十五六年纪,生得虎背熊腰,好一条汉子,似乎不像是做贼的。
  陆文见董飘香低头沉吟,生怕又惹麻烦,急忙催着家人把这条汉子带走,又对董飘香拱手道:“多承姑娘帮忙,后会有期,我们先走一步吧。”
  董飘香忽然喝道:“给我站住。”
  陆文听了一惊,问道:“姑娘有话说么?”
  董飘香哼了一声道:“我替你们拿住了人,就这么谢一声就算了吗?
  陆文道:“还要怎样呢?”
  董飘香道:“你这人好不晓事,姓名也不请教我一声,茶也不请我喝一口,须知我不是你们府上护院的!”
  陆文想了一想,陪笑道:“姑娘骂的很是,是小人们失礼,现在就请姑娘到我们下处歇歇如何?”
  董飘香撇嘴道:“现在我又不爱去啦,你们且等一等,我要向这位朋友问几句话。”
  陆文着急道:“这却使不得,我们公子爷立等覆命呢。”
  董飘香骂道:“胡说,什么公子爷不公子爷可不干我的事,我偏要问个明白,喂,那汉子,你姓什么?到底你是不是飞贼?”
  那人急道:“在下巴州李遇吉,乃是少林门徒,怎能说是飞贼呢?”
  董飘香点头道:“不错,刚才我看你使出的两招,确是少林真传。”
  须知少林寺门规素严,门徒敢在江湖上胡作非为的,难免被擒回处死,故此李遇吉说出自己是少林门下,不啻是一有力的洗刷。
  这里陆文正在着急,忽见远处奔来两条黑影,脚程极快,瞬息已到面前,乃是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年纪都在四十开外,两人手里全拿着单刀。
  陆文一见来了帮手,精神为之一振,叫道:“周师傅,杨师傅,两位来得正好,这位姑娘不让我们把人带回去呢。”
  高个子看了董飘香一眼,盛气问道:“姑娘是谁?”
  董飘香怒道:“我先问你!”高个子道:“我叫周起蛟,外号人称泼风刀,这位是我结义兄弟杨开化,我们全是徐公于礼聘宋护院的,喂!我问你,这儿的事你凭什么要伸手?难道这飞贼和你有亲不成?”
  董飘香厉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这人是我拿住的,我偏偏要问个问白。”
  周起蛟面露惊异,问陆文道:“是她拿住的么?”陆文无奈只得点点头。
  周起蛟睹忖:这人昨日和我交过手来,端的一身好工夫,如今这女子能赤手空拳将他擒住,看来又是个扎手的。他却没想到李遇吉已被捆缚了一天一夜,手脚麻木未退,自然不如往日灵活,再加以动手之时心懂意乱,自然容易吃亏,倒并不是董飘香比他强多少。
  这里董飘香也在心里盘算,从这两个人适才奔跑的身法看来,功夫似较陆文等人强得多,自己从早晨饿到现在,身体已瘦弱不堪,一旦双方动手,必落下风无疑,心下好生踌躇。
  僵了一阵,杨开化笑道:“姑娘既要问话,倒不如请姑娘也随我们回去,一问自会明白,姑娘意下如何?”
  董飘香心想,这位徐公子不知是什么样人,不要哄了我去拿我。便摇头道:“我不去,我没那个功夫。”
  杨开化接口向道:“那么姑娘住在哪儿?我们好来陪话。”
  董飘香摇头道:“我没有准住处,你们也不必来找,陪话什么的更用不着。”
  杨开化笑道:“既然姑娘不肯赏脸,那么我们就把这人带去了。”
  说着一挥手,众人拥住李遇吉走去。董飘香大急,正在这时,忽然树林中有个女子问道:“是六妹么?你在这里闹些什么?”
  董飘香听出张凌云的声音,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众人也随着声音来处一看,只见一个背负长剑,手提云帚的青年道姑正从树林中缓步走出,月光下更显得来人素衣飘飘罗裙胜雪,俊目修眉顾盼神飞,俏丽威仪兼而有之。
  董飘香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一个箭步跳到张凌云身边,扯住她的衣袖嚷道:“三师姐快帮我,这些人欺负我呢?”
  张凌云推开她道:“你别瞎闹,这儿的事我早看见啦。”
  说着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用云帚向李遇吉一指道:“快放了这人,须知你们并非公差衙役,也不可以诬良为盗。”
  周起蛟和陆文齐声怒道:“那不成!”
  倒是杨开化见机,一扯周起蛟,越众而前,陪笑道:“要放人也不难,但你也得告诉我们一个名字,我们方好覆命。”
  张凌云冷笑道:“你们要问我来历,你认得这个么?”
  说话之间,只见她素腕一翻,晶光一闪,已从肩上抽出长剑,微一抖动,只听一阵龙吟之声,剑尖抖起万点寒星,如一条银蛇在她手里伸缩一般。
  杨开化大惊道:“女侠莫非华山青灵观门下?”
  张凌云微微冷笑道:“不错,我姓张。”
  杨李二人吓得连连打恭,口称:“原来是屠龙仙子,我们失眼了。”
  张凌云收剑入鞘,摆手道:“贫道刻下暂住城内肯女宫,如果你们不服,尽可约高手到那里寻我。”
  杨李二人连称不敢,慌忙替李遇吉松了绑,李遇吉走过来纳头便拜,张凌云手里云帚微拂,缠住李遇吉手腕一提,李遇吉顿时身不由主被带了起来,心里暗惊。
  这里张凌云微一稽首道:“诸位请转吧。”李杨二人打了一恭,率领众人回去不提。
  张凌云向董飘香上下打量一眼,皱眉道:“你是怎么弄的?”
  董飘看脸上一红,正想解释,张凌云却摇手道:“回去再说。”又对李遇吉一举手道:“李施主也暂请随我们去吧。”
  李遇吉一怔,暗想她怎知我姓李?随则明白过来,必定我方才我自道姓名之时,她正在树林里,因此听见了,便陪笑道:“青女宫是供女仙的,在下去得么?”
  张凌云也会过意来,笑道:“无妨,百渡道友倒不介意这些俗礼,”又对董飘香道:“你宛青姐也来了。”
  董飘香雀跃道:“卞蛆姐也来了么?”
  张凌云微微一荚,云帚轻拂,道声:“走吧!”转眼间已在十余丈外,只见她衣袂飘然,罗袜无尘,径向城墙奔去。董飘香叫声:“李……李大哥,快走。”
  李遇吉答应一声,两人一提气,紧紧相随。
  来到城墙跟前,张凌云紧走几步,身体平空拔起,云帚一挥,已搭在城墙雉碟上,身躯一弓一翻,已立在城墙上。
  董李两人可没有这份功夫,江陵城墙颇高,有武功的人跳下来倒报容易,上去却难,董飘香只得使出“青蛇游墙功’,李遇吉用少林门里的“换掌移身”,先后上得墙来。
  张凌云用云帚一指道:“青女宫就在前面不远。”
  董飘香接口道:“我知道,先前我去过一次。”
  张凌云看她一眼,便向青女宫奔去。
  三人越墙而入,直到后院,只见小小三间厅房,正中一间房里燃着玻璃宫灯,正有人在纵声谈笑,张凌云一落下地来,便在院子里笑道:“喂,我这个客人可是从房上来的,没有惊吓着主人吧。”
  里面一个女人接口笑道:“大约是从月宫里来的吧?我们这里刚来了一位散花仙子,如今屠龙仙子又来啦,这可是青女宫之幸。”
  另一个女人也笑道:“三姐姐怎么这时候才到?百渡姐姐等了你好一阵啦。”
  董飘香一听这声音,便急忙闯入进去,一面欢声道:“卞师姐也来啦。”
  这里张凌云微一举手道:“李施主请!”
  李遇吉连忙恭身后退,嘴里说:“不敢,不敢,在下就在这院里站一会吧,不知仙姑还有什么吩咐?这儿却不是在下久留之地。”
  张凌云强他不过,只得举手道声:“得罪!”转身进屋去了。
  少时一个中年道婆提着灯出来,对李遇吉稽首道:“主持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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