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蝎尾锋针,老魔施恶阵;钗光剑影,四女斩红旗
 
2021-01-27 22:01:14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袁孤凤忽向沈翠屏道:“大师姐,我随甘师哥去打阵好么?”沈翠屏微微摇头,袁孤凤不敢再响。
  这时张卞两人也退了回来,张凌云摇头道:“这金蝎阵门道很古怪,这样乱打不行,得另想办法。”
  薛绛树略一沉吟,便道:“照方才他们变化的情形看来,要破此阵倒不难,但却得下一番研究演习的功夫。如今时间又不许可咱们那么做。”又问张卞两人道:“三师姐,四师姐,我见你们两人和那姓乔的家伙绕了个圈子就算了事,到底你们在搅什么呢?”
  张凌云摇头道:“他不和我们交手。我们有力无处使,也无可奈何。”
  她们在此议论纷纷,赤城仙子沈翠屏却一直凝眸望着那招展的红旗,似乎另外在考虑什么事。这时却掉头对甘季英道:“甘师哥,人死不能复生,刘陈两位师侄不料丧生在这邪阵之下,这也算他们命中注定,我们只要能设计为死者复仇,也就算尽了我们同门之谊。你先平一平气,然后我们再协力破阵。”
  沈翠屏自来说话缓慢柔和,这时为了劝解甘季英,话调较平时更要低缓,谁知甘季英此时正满腹悲愤难平。一则痛心两个师侄正当英年,不幸竟招横死,当然痛心之极。二则两人皆二师兄岳定一门人,这一来如何向师兄交待?
  沈翠屏说话如果也是怒发冲冠,那么他心头还好过一点。偏生她的语声又柔和,又缓慢,甘季英却又误会她有幸灾乐祸之意。便冷笑道:“沈师妹不必再提了。套一句江湖行话,我这两个师侄,他们功夫不到,学艺不精,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借的。我也没有气,更说不上报仇。不过我太乙宫的门人可栽不起这种筋斗,我好歹还要闯它一闯。”说罢掖了掖袖口,手提宝剑,便待硬闯。
  他这几句话,可把张凌云等人全激怒了。沈翠屏平时多居天台赤城山,很少回华山来。青年姊妹会少离多。每次见面似觉份外亲热,便是青灵大师对这门下长徒,也较别的徒弟不同些。所以众同门姊妹对于这位大师姐尊重不下于乃师青灵大师。如今甘季英说话竟敢这么无礼。张凌云薛绛树董飘香等几个火气旺的,便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
  反而沈翠屏自己倒并不在意,闻言只淡淡一笑。
  这边袁孤凤一心卫护着甘季英,生恐他和众姊妹争吵起来,便扯扯他的袖子道:“甘师哥,你先听听大师姐的主意再说呀。反正今日非破了他们这劳什子金蝎阵不能算完。甘师哥,你就别生气啦。”
  甘季英也悟出自己适才太过冲动,只得勉强笑道:“小师妹,非是愚兄生气,他这阵势太古怪,输了实在不心服。沈师妹有什么高见?愚兄愿闻其详。”
  沈翠屏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识得此阵。我在赤城山居住时,曾听天台派的公孙道友谈起过,昔年西藏斑竹岩的天蜈教,与人群斗之时便有一种极凶恶的阵法。似乎极似今日所见的这个怪阵,他这阵法厉害之处,便是在走位联络上头,凭你功夫如何高强,应付起来也异常吃力。
  沈翠屏话未说完,薛绛树便插口道:“这话对了,这吴老怪专爱偷人东西,这阵法八成也是向人偷来的。大师姐既然知道他这阵法的出处,想来也该知道破法了。”
  沈翠屏摇头道:“我也是听人家谈起罢了。哪里知道破阵之法?”
  薛绛树着急道:“不知道破法,岂不足枉然么?”
  贾墨羽横了她一眼道:“大师姐自然另有计较,你忙什么呢?”
  沈翠屏摇头笑道:“也说不上什么计较,但我想出了个笨法子。咱们既然不懂他这怪阵法,那么干脆不理他们。”
  薛绛树诧异道:“不理?”
  卞宛青嗤的一笑道:“五妹,枉自你聪明一世,怎的不明白大师姐的意思,你听过调虎离山之计么?”
  薛绛树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拍手道:“这法子果然高明。我们听大师姐调度好啦。”
  沈翠屏对大家略为吩咐一下,便由薛绛树董飘香林红梅袁孤凤四人出去。薛绛树宝剑一摆,叫道:“金蝎教的各位好汉们,我们青灵观门下的四个无名小卒,要在诸位手下讨教几招。”
  乔明山曾与薛董等人交过手,便笑道:“薛姑娘休得太谦。既然有心赐教,我们弟兄奉陪便是。”
  武三丈在吴文风座下众弟子之中,最工心计,今日之事,他不但看出前途险恶,而且深觉吴文风举动太出乎寻常。
  按理这金蝎阵如果由吴文风主持,威力应当大得多。便是吴文风要坐镇主坛,分身不暇。也应由大师兄铁玉谷主持才对。但吴文风却偏派自己主持,而且临行时又嘱咐千万不可再回主坛,种种形迹,皆令人可疑,武三丈明知乃师为人极其狡诈无信,生平只重利害,不重道义,自己平时虽得乃师宠爱,但在急难关头,却也保不定被他作为牺牲。武三丈这么一想,对吴文风信心全失,举止之间,不免显得有点精神恍惚。这时一见薛绛树等四人前来。只得勉强收摄心神。红旗一招,金蝎阵重新布好。
  武三丈定睛一看,见来的是四个小的。其余沈翠屏贾墨羽张凌云卞宛青,以及甘季英等,却站在一旁观看,心中大疑,暗想:连华山派的两个门人俱已丧命在这金蝎阵下,敌人理应警惕才是。怎的几个硬手倒下来,反令年纪小的来送死不成么?
  武三丈心中诧异,便故意问道:“久闻青灵八侠威名,另外四位怎的不一齐上手呢?”
  薛绛树笑道:“我们先来试一试,如果不成,自然会八人齐上。喂!武当家,我先问你一句话,我瞧你这金蝎阵,很像西藏天蜈教里的一种阵式,可是不是呀?”
  她这一问,倒把武三丈吓了一跳。其实吴文风从未说过这金蝎阵的来历。武三丈自然也不知道,但武三丈却知道吴文风早年确实在藏边住过五六年,他的一身本事是从六手金猴侯商学来的,侯商乃是昔年暗器名家火雷王孙天夷的徒孙,孙天夷久居藏边想来和天蜈教也有关系。他却不知道昔年天蜈尊者和火雷王不但毫无渊源,而且两人还有宿怨。
  武三丈弄不清楚自己的师承来历,听薛绛树这么一说,心里倒虚了一半。含糊答应一声,又用本会切口知会众人。这次动手不比刚才,须要加倍小心。
  薛绛树也是眼转眉毛动的精灵人,武三丈的神态,哪里还逃得过她的眼睛。便故意向董飘香诸人大声道:“他们这阵法分明拾天蜈教的余唾,咱们就按照破天蜈阵的方法去就行了。”接着又掉过头向沈翠屏高声招呼,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沈翠屏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不禁一怔,卞宛青明白薛绛树之意,忍住笑扯了扯沈翠屏的衣角,也大声答道:“是啦,你们就动手吧!”
  薛绛树对武三丈道:“武当家,我们就放肆了,你们可得收着点。”
  声到人到,刷的一声,薛绛树窜到乔明山面前。“平步青云”嗖的一剑刺去,董飘香和林红梅袁孤凤也如影随形地纷纷扑到。
  武三丈红旗一摇,金蝎阵内早奔出三人来接应,截住四人厮杀,其余众人却站在原地不动。这一来,金蝎阵的威力较之先前似乎大减,完全不像方才那么灵活,倒像一只大蝎子患了半身不遂的毛病一样。
  金蝎阵的威力本来完全在走位变化上头,它这种阵势有若干不同的走位方式,彼此填补救应,最多与敌手拆不上三招,便又有人过来接替,而且往往一上手便是两人夹攻。以此常常在十数招以内,便换了七八人。任你何等高手,也有些应付不来。武艺稍差的,单是这些敌手频频变化,便是眼晴也被绕花了。
  但这金蝎阵的人数却有限制,不能少于九人,也不能多于十九人,太少则人数不敷分配,变化小,威力自然也减低了许多。太多则易生碰撞,反而挚肘,使用起来不灵活了。最好是在十七八人之间,便可发挥最大的威力。吴文风门徒虽众,但真正熟悉这金蝎阵法的,只有十八人。先前武三丈集合了十二同门,人数本已略少,后来曹吉和刘孝负伤,又抽不出别的人填补,威力已经大减。再加以武三丈心怀恐惧,不敢尽情施展阵法,这一来却便宜了薛绛树她们。
  贾墨羽见对方十人之中,只有四人动手。其余六人却凝神静气的注视着这边,便“啊”了一声道:“看来他们还不放心我们哩!”
  沈翠屏微笑道:“正要他们不放心才好。”呛啷一声,拔出佩剑便向金蝎阵左侧扑去。依次是贾墨羽,甘季英,卞宛青和张凌云。
  武三丈一挥红旗,守左侧翼的徐杰便自动朝后退去。
  武三丈只道沈翠屏等人是和薛绛树她们采取左右夹攻的方法。如果此阵人数再多几名,武三丈倒也并不畏惧,奈何此时金蝎阵一共只剩下十人,对方来攻的倒有九个。而且其中有五六个俱是一流高手,这下连武三丈自己也觉得没有多大把握,万一对方再果真明瞭此阵秘奥。自己这干人只怕非全毁在这儿不可。
  但吴文风待门下弟子一向威重恩寡,金泰阳便是个例子。武三丈当时虽然急得脸上变色,额上汗出如浆,却也不敢退避。当下一展红旗,五人皆在怀中掏出金针,准备舍命一拼。
  谁知沈翠屏一行五人并不向阵内进攻,却径自掠过众人身边,直向那亭子扑去,五人脚程本快,待武三丈醒悟时,张凌云已掠过了突玛身边。
  徐杰跌脚道:“不好,他们要去抢这十二卷奇书。被他这一提醒,武三丈骇得魂飞魄散。大喝一声时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拔步便赶。
  其实不用他下令,除了和薛绛树她们交手的四名弟子而外,其余众人早已翻身追赶。这一来,金蝎阵早已自动解体了。
  众人皆知道这五个“点子”极为“扎手”。如果被他们闯进石林中央亭内。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能将书夺取到手。吴文风一向待门下非常严厉,谁不惧怕?这便是所谓“畏将不畏敌”。众人惧怕吴文风,任凭当前敌人如何厉害,大家也只有拚命了。
  达士雄和突玛站的位置,本在阵后,两人动作也都极快,徐杰刚一发话,两人便同时翻身,达士雄是使的“八步赶蝉”,突玛是使的“蜻蜓点水”,两人几乎同时追到张凌云身后。
  达士雄金蝎尾使出一招“独劈华山”,嗖的一刀照头劈下,张凌云听得脑后金刃劈风,身躯猛向前伏,宝剑朝后一撩,“当!”的一声,挡开敌刀,正待翻身还击,陡觉肩上一阵剧痛,宝剑坠地。张凌云情知已遭敌人暗算,勉强提一口气。施展轻功提纵术,向斜刺里一纵,她这一下用力太过,落地时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咕咚一声栽倒地上,昏死过去。
  原来就在她挡开达士雄一击之时,突玛劈手一把金针打来,双方距离太近,又是在身后,任是张凌云通天本事也无法闪躲,十余枚金针打在她左肩背上,这些金针皆喂了剧毒,她哪里还支持得住。
  就在张凌云受伤的同时,那边乔明山听武三丈一喊,心头一惊,手脚缓得一缓,被薛绛树一剑刺在腿上,也登时痛晕过去。
  这时卞宛青甘季英贾墨羽沈翠屏皆翻身扑回。卞宛青一连几剑,迫得突玛连连后退。
  达士雄战甘季英,也觉十分吃力。
  贾墨羽一口灵蛇剑敌住三名金蝎教弟子,也绰有余裕。
  沈翠屏挥剑直取武三丈,须知赤城仙子武功较其余众人高出许多,较之乃师青灵大师陈玄贞也只略差几分火候而已。岂是武三丈所能抵挡得住的。才三五招一过,武三丈已招架不住。被沈翠屏一掌打折了左臂。武三丈大叫一声,慌忙逃走。沈翠屏也不追赶,却回身来助贾墨羽。
  沈贾等人俱是武林中的高手,那自不用说,便是薛绛树等四个小的,虽说功力火候还未到,但到底是高人弟子,武功剑法也非吴文风门下一般弟子可比。先时因仗恃金蝎阵法厉害,尚可占得便宜,如今阵法已经瓦解,武三丈又负伤逃走,余人皆无心应战,除了达士雄突玛两人尚在拚命支持而外,余人俱各自夺路逃命。
  沈翠屏和贾墨羽皆是宅心仁厚之人,一见敌人逃跑,也不欲赶尽杀绝,放人一条生路。那边薛绛树等人虽不愿让敌人逃脱性命,无奈她四人功力略差,却将敌人拦截不住,饶是如此。其中一人还是被袁孤凤在背上劈了一剑。
  如今只剩下甘季英战达士雄,卞宛青战突玛,而且俱占了上风。华山派一向不肯以多凌少,以此沈翠屏和贾墨羽均不便上前相助。
  两人皆过去看视张凌云。只见她面如金纸,牙关紧闭,已完全失掉知觉,沈贾两人又是伤心,又是着急。都明知金蝎教惯用剧毒,张凌云伤势如此沉重,只怕性命难保。
  这时袁孤凤林红梅皆跑了过来,两人唉声叹气,却无计可施。
  董飘香更是放声大哭,口口声声叫卞宛青不可放走突玛,必须将他杀死,好替三师姐报仇。
  这时薛绛树便跑过来道:“莫哭,莫哭,我有办法。只要没断气,决死不了。”
  董飘香哭着道:“这针上喂有毒药。”
  薛绛树道:“不要紧,我这儿有药。”说罢便从怀里掏出大的小的的纸包。这些药皆是她从斜阳庄偷出来的,为了携带方面,她将这些药皆用纸包好揣在怀里,上面写了药名用法。沈翠屏便接过手来,替张凌云敷擦。
  此时达士雄和突玛两人皆被甘季英和卞宛青杀死。两人进忙过来看视。
  卞宛青便道:“这样不行,得先用吸铁石将这些金针取出,方能敷药,再说这里有几种药是必须内服的,得先找凉水来方好。”
  沈翠屏皱眉道:“我何尝不知道?但这时到哪里去寻吸铁石和水呢?只得先将就用罢了,待破阵后再想办法。”
  董飘香悲声道:“只怕等到破阵时,三师姐已经死了。依我说,倒是救人要紧。”
  薛绛树道:“对了,这种伤那恶扁鹊一定有办法。不过咱们和他吵过架,不便去求他,这事还得甘师哥去转环方好。”
  甘季英心想,这话原也是。慢说张凌云是同门师妹,便是外人受了这样重伤,也不应袖手。好在吴文风门下弟子大都逃遁殆尽,破阵于在迟早之间,也不必忙在一时。于是大家抬起张凌云。循原路向阵外退去。
  走了一阵,贾墨羽忽然发觉少了薛绛树林红梅两人,便问袁孤凤道:“五丫头和林丫头那里去了。”
  袁孤凤用手一指道:“她们两人鬼鬼祟祟的商量了一阵,便又悄悄溜回去了。临走时五姐叫我不可告诉你们。”
  贾墨羽失惊道:“这还了得,这两人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拿性命当儿戏。”说着便要回去,卞宛青便劝阻道:“二师姐不用着急,想来也不会有多大危险,妹子去接应她们也就是了。”
  袁孤凤接口道:“我也和四师姐去。”
  贾墨羽想了一想道:“好,你们见了五丫头,便将她两人拉回来。别让她们去乱闯!”
  卞宛青和袁孤凤来到先前争战之处,只见地上尸首狼藉,满地血污,薛绛树和林红梅两人却踪迹不见。卞宛青才有些着急起来。袁孤凤道:“五姐是最聪明的人,想来不会出什么错儿,依我说,咱们先闯进亭子去,把书夺来再说。”
  卞宛青摇头道:“你看那亭子孤伶伶地在那儿,并无人防守,天地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只怕另有诡计。咱们千万不可胡来。”
  袁孤凤却不服,说道:“这怎么叫做胡来呢?班定还不是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四师姐在这儿替我掠阵,我先去试一试看。”
  袁孤凤的武艺是跟着贾墨羽学的,但平时在山上时,总是卡宛青教她读书习宇。这么一比譬,倒把卞宛青难住了。而且她也决不肯让袁孤凤单独去冒险,便道:“咱们去探一下原无不可,但可得加倍小心,一有不妥,便赶紧退出,明白么?”
  袁孤凤道:“四姐放心,我懂得。”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向亭子跑去。
  卞宛青是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脚下跑着,却不住留意四下动静,来到亭前,嗖的一声先纵身到亭子顶上,刚一上来,便听见刀枪乱鸣,低头一看,正是薛绛树和林红梅两人,正和一个金蝎教徒相斗。这人卞宛青认得分明,正是吴文风得意弟子铁玉谷。
  这铁玉谷的武艺和一般金蝎教弟子却不大相同,虽然武功路子没多大区别。但在举手投足之间,皆看出功力精深,而且使的兵器也并非金蝎尾,却是一口上好缅刀。他背上背了一个包袱,不知包的什么。
  他一人敌住薛绛树林红梅两人,似乎还很轻松。嘴里却劝她们道:“喂!两位是青灵观门下弟子,何必这么赶尽杀绝,咱们各走各路算啦。
  薛绛树叱喝道:“废话少说,快说出吴文风那老儿躲在哪里?饶你不死。”
  铁玉谷怒道:“你敢侮我师尊?”刷刷两刀,杀得两人不住后退。
  卞宛青怕两人受伤,正待向前相助,袁孤凤抢先跃下,喝道:“五妹休惊,我来助你。”挥剑向铁玉谷便刺。
  铁玉谷见来的又是一个男装少女,倒也不放在心上,说道:“你们别想倚多为胜,再不退下,少时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袁孤凤骂道:“死无葬身之地的是你。”三口长剑银光闪闪将铁玉谷围在当中。
  卞宛青伏在亭上,暗从怀里摸出两粒鹅卵石,窥得亲切,叫声:“着!”两粒鹅卵石一先一后向铁玉谷掷去。
  铁玉谷听见暗器破空之声,百忙中缓出手来接,不料卞宛青这两粒石子发出的劲道不同,先发的势缓,后发的势疾,两粒石子距铁玉谷身前三尺处相撞,碎石四溅,火星乱飞,势道端的惊人,铁玉谷面颊手臂皆被碎石炸伤。
  袁孤凤等人也吃了一惊,皆收剑跳开。这时卞宛青已如一只大雁似的凌空扑到,铁玉谷不敢迎敌,嗖的一个箭步跃开,“燕子三抄水”几个起落已去得远远。薛绛树叫声:“穷寇莫追,夺书要紧。”当先窜上亭子石阶,飞£一腿朝那隔扇门踢去。
  哗喇一声大响,隔扇门被她踢飞。四女闯进亭去,四处一看,哪里有十二卷书的影子。
  薛绛树跌足大恨,骂道:“坏了,坏了,中了那贼金蝉脱壳之计。”
  袁孤凤道:“我原猜到这十二卷书在那人身上,你没见他背上背个包袱么?五师姐偏叫莫追。”
  薛绛树摇手道:“他包袱里决不是书,大概是什么破草纸烂帐簿之类,故意来引诱咱们的,这叫做声东击西。那十二卷书一定被吴文风带走了。”
  薛绛树人虽聪明绝顶,主观却很强,又很自负。其实那十二卷书确在铁玉谷身上包袱里,所以铁玉谷才不敢恋战。一见敌人势大,便急急逃走,为的就是恐怕万一失落奇书;倒并非他惧怯敌人。
  薛绛树见奇书找不到,心中气恼已极,发了小孩脾气,闯出亭子,见那旗竿上的绣金红旗迎风招展,鲜艳夺目,便骂道:“什么鬼邪教,专门骗人。”手起一剑向旗竿砍去。这一剑将系旗绳索斩断,那面红旗便飘飘荡荡地直坠下来。
  红旗刚落,忽然一声哨,四面八方箭如飞蝗向这亭子射来,薛绛树未及提防,右肩上中了一箭。卞宛青抢出来拖她,左臂也中了一箭。卞宛青咬紧牙关,将薛绛树连拖带拉,拖进屋里,袁孤凤和林红梅两人抬起门板来堵在门框上权作挡箭牌。
  薛绛树用力拔下箭来一看,见并非毒箭,才略为放心。
  此时四周乱箭向这亭子射来,门窗户壁被箭震得崩崩作响。有的箭头射穿门户,透出尺许,实在危险万分。四人被围在内,毫无办法。袁孤凤着急道:“咱们爽性冲出去吧!”
  林红梅却不晌,其实这时卞薛两人皆带了箭伤,要靠林袁两人保护她二人从这箭雨中冲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三人被困亭内,无计可施。袁孤凤几次三番要冲出去杀那些放箭之人,却被林红梅挡住。
  卞宛青也摇手道:“袁丫头使不得,你这一出去只有送死的份。”
  这时四周射来的箭似比先前稀疏一些,但劲道却逐渐加强。而且多数是从窗格上射进来,不似先前多射在木板上。
  四女皆伏在地上,不敢伸腰。
  薛绛树呻吟道:“只怕不是普通人射的,多半是武林高手所射,这便怎么办呢?”
  林红梅爬在门缝里朝外一张:“呵哟,他们逼近来啦。”
  袁孤凤道:“正要他们逼近才好,待他们走近时,咱们便冲出去大杀一阵。”
  薛绛树摇头道:“这却使不得,弓箭不比刀剑,况且他们人多,又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如让他们近身,你们非吃大亏不可。”
  林红梅着急道:“除非咱们手里有暗器,方能挡住他们。这都怪师父不好,偏不准我们带暗器,这下可糟了糕啦!”
  薛绛树忽然灵机一动,便道:“你们把这门上的箭拔下来不就可当甩手箭用了吗?”
  两人一听,都觉得有理。众人便将身体挪开,林袁两人将两扇门板翻过来,就在这时,只听正东方向的人发一声喊,皆跑了回去。
  原来这些教徒皆惧怕青灵众女厉害,一见门板移动,只当她们要冲出来,皆吓跑了。
  袁孤凤笑骂道:“这些无用的东西!”她和林红梅两人将门板上的箭一一拔出,倒也有十余根。
  此时四面的箭射得更急更猛。
  卞宛青道:“不好,他们要拚命。”
  袁孤凤摇手道:“别响。”她伏在地上,从门缝中望去,只见对方有六七人,皆拉满弓,由七八个手执钢刀的教徒保护着,慢慢走过来。
  待距离亭子只有三丈左右时,袁孤凤和林红梅两人同时打出两支箭去。
  这种箭当甩手箭用,虽然有些不趁手,但也可以对付着用。这两支箭从门缝中打出,对方皆未及提防,登时有两人中箭倒地。
  林红梅袁孤凤手不停挥,将这十来支箭一气打光,倒也伤了五六人。
  那些教徒们见对方厉害,胡乱放了几箭,皆退回了原处。
  袁孤凤拍掌大笑道:“原来这般了凭地没用。早知如此,咱们趁势冲出去,岂不是好?”
  林红梅道:“你别想得太容易了。一旦冲出去时,咱们可没有东西可作掩护。而且人总不能快过弓箭,那时人家乱箭齐发,岂不被射成马蜂窝吗?”
  说话之间,忽然眼前一亮,蓬的一声,一溜火光射到窗户上,登时燃烧起来。
  卞宛青大惊道:“不好,他们要把我们烧死在这里面。”
  袁孤凤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呢?先前叫你们冲,你们偏说冲不得,这一下子可好了。”
  薛绛树摇手道:“你别闹,吵也没用,咱们生有处死有地,最多被烧死,有什么大不了,大家多想一想,看有什么法子没有?”
  这时那些火箭一支接一支地射来,刹那之间,半边亭子已葬入火海之中。
  且说百渡等人持了金鹅翎直入阵内,见点苍六侠正与金蝎教弟子在对峙中,文笑星和谢蕊珠皆中了毒针。
  众教徒见来人皆身带金鹅翎,知是教中信物,倒也停了手。
  谢春雷对百渡等人拱手道:“有劳各位将我这两位同门带出阵去。这儿未了之事,我们自己还能应付。我不敢劳烦各位了。”
  话尤未完,只见对面已有几条人影,快如流星一般扑到,来的正是灵鹫上人、玉局上人、南诏国主龙再兴,和岷山六狸中的盛威公与龙浑。
  谢春雷见对方突然来了五名高手,脸上不由变色。暗忖:“单是这干金蝎教徒已经不容易对付,何况又添上了这几人?看来今日之事,只怕凶多吉少。”
  须知点苍派一向就不是三鼎联合的敌手,今日三鼎之中倒来了三人。点苍派的白云道人未到,如果以点苍四侠对付这三人,已经感觉相当吃力。哪里禁得住再加盛龙二位?
  谢春雷很快地算计了一下,今日之事,不论单打独门也好,联手群斗也好,恐怕都要落败。但事已至此,也说不上不苏来。只得拱一拱手,勉强笑近:“难得诸位热心,肯来凑这场热闹,那很好。今儿大概也该我点苍派瓦解冰消之曰,请诸位划出道儿来罢。”
  百渡一看谢春雷的神色,心中已经雪亮,但她此来是为救人,万不能插手。便道:“既是如此,那么,贫道便将文谢两位,和金蝎教方面受伤的朋友,带出阵去医治去了。”
  待百渡等人退出阵去以后,灵鹫上人便合什道:“谢大侠,今儿我们要向贵派讨教讨教。久闻点苍派联手群斗的战法天下无双,今儿可以令我们开一开眼界了。”
  灵鹫这番话非常傲漫无礼,但谢春雷知道这和尚厉害,丝毫不敢托大,便倒提宝剑拱手道:“老禅师太抬举我们了,敝派众同门也久想向三老跟前讨教,苦于一直没机会,今日倒也凑巧,居然在此处相遇,就请老禅师划下道儿来吧。”
  玉局上人在旁听得明白,暗想这谢春雷倒很会说话,他这话分明把龙再兴盛威公等人撇开,倒像成了点苍诸人向苍山三老叫阵,灵鹫上人只要稍一失言,便坠进了人家圈套。正想上前答话,那边谢千萼忽然插嘴道:“苍山三老共是三位,还有一位呢?到哪里去了?”
  这一来只气得玉局上人脸上变色,便冷笑一声道:“房老三那日被一灰衣怪客击伤,听说那时谢女侠也在场,难道你不知道么?”
  谢千萼点头笑道:“那日我虽见房公受了那人一掌,但照我想来,苍山三老何等功夫,岂能那么容易就被人打伤呢,故此才有此一问。”
  玉局上人也合什道:“多谢女侠关怀,不过今日还有几位朋友候着瞻仰贵派三才四相的功夫,我们没有时间闲谈了。请谢大侠划下道儿来吧。”
  谢春雷还想交代两句场面话,那边谢千萼已是桃腮带赤,粉面含嗔,怒声道:“还划什么道儿,要打群架你们就上手好啦!”又回头对谢春雷道:“哥哥,你没见人家一再叫打么?还耗着干什么?咱们点苍派虽不是有名的大派,可就从来没这么受人看不起,我倒不信有什么人能把我们吃了。”
  谢千萼说话之间,双剑一分,已站好自己在四相中的位置,苍琅剑客朱存古和凝云剑柳溪山也各自捧剑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到此地步,谢春雷再想拖延时间也不行了。只得抱拳道:“那么,敝派众同门就在诸位手下讨教几招吧。”
  说罢退后数步,长剑一指,四人皆横着向右活开了步眼。
  灵鹫上人正待上前,却被玉局上人拦住。玉局上人回头对盛威公和龙浑道:“这种四相战法是点苍派著名功夫,既然联手群斗,也说不上什么以多胜少。咱们就一起上吧。”
  玉局上人口里说着话,将拂尘插在腰带上。一摸刀柄,呛啷一声,拔出两柄寒光闪闪的戒刀,便当先扑入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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