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再入山庄,有心窃灵药;追奔郊野,飞石遇奇人
 
2020-12-21 13:38:12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众人见她一手抱着三口灵蛇剑,右手又提着一口,衣袖和衣襟上满沾着青苔,云髻半散,大约被树枝勾挂所致,面色红晕,似乎才与人交过手来,都觉淀异。
  林红梅首先问道:“三师姐,你和谁人打了架么?”
  张凌云睁着一双秀目道:“我怎么会和人打架?”
  薛绛树指着她身上道:“你看你一身,我还以为屠龙仙子碰上了龙犄角,将你触下山沟去了呢。”
  张凌云摇头道:“说给你们听也不会相信,我遇见了一件怪事。”
  众人忙问什么怪事?
  张凌云道:“我见你们一去不来,我一人久候无聊,便在这附近闲走,谁知先前我们听见的那一阵洞箫声音,这时又吹起来了。”
  董飘香忙问:“你见着那吹箫的人了?”
  林红梅也抢着问:“那吹箫的是什么人物?”
  薛绛树便笑道:“你们别瞎嚷,我倒猜到了一大半,那吹箫的定然不是好人。”
  张凌云诧异道:“何以见得。”
  薛绛树又道:“如若是我,便不理他。”
  张凌云道:“我听见箫声,自然要查个明白,怎能不理会?”
  薛绛树道:“想是那厮暗中见你独行寂寞,所以吹箫逗引,自然有君子好逑之意。你如理他,他更当你有意,那就糟了。”
  一语未完,张凌云早已咬牙恨道:“我撕了你这张贫嘴。”说着纵身过来,薛绛树恰待要跑,早已被张凌云捉住,只得央告道:“好姐姐,我是说这人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大伙儿好帮你去打他,你误会了我的好意。”
  张凌云气道:“你拿我取笑,还说是好意呢。”
  林红梅在旁道:“三师姐别理她就是了,你越是急,她倒越发得了意,你倒是说那吹箫的到底是什么人?”
  张凌会推开了薛绛树,斥道:“下次再敢拿我取笑,决不轻饶。”
  薛绛树做了一个鬼脸,又嘻皮笑脸地问:“那吹箫的是个什么东西?我猜是个青年道士。”
  张凌云不再理她,说道:“我跑到那箫声发出的所在仔细搜查一阵,竟没见到半个人影,谁知我刚一走出树林,箫声又吹起来了。”
  袁孤凤偏着头道:“真怪。”
  张凌云道:“这还不算怪哩,我一听到这箫声又起,正想再入林去搜查,谁知在这时却看见一个奇异的怪兽。”
  袁孤凤忙问:什么怪兽?”
  张凌云道:“这怪兽连头带尾长约三尺有余,尖嘴长尾,浑身长着尖刺。那是我一生没看见过的。”
  薛绛树嘴巴一扁,笑道:“我说三师姐也太少见多怪了。这不过是一只刺猪罢咧。”
  张凌云吓了一声道:“你当我连剌猪也不知道么?我问你,刺猪是什么颜色?”
  薛绛树想了一想笑道:“大约是白色吧,也许有别种颜色也说不定。”
  张凌云笑道:“你说话别这么模棱两可的,我告诉你,此物头尾皆遍长金鳞,四脚有如鸭掌,身上长着绿色刺毛。天下刺猪可有这种样儿的没有?”
  薛绛树仍强辩道:“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据我想这东西定然是刺猪的变种。”
  张凌云斥道:“胡说,刺猪还有什么变种,从来没听说过。”
  薛绛树脖子一扭道:“怎的没有,天地之间任何动物皆有变种,三师姐难道不知?龙蛇交合则产恶蛟,虎豹交合则生狻猊,刺猪与一种异兽交合则产一种长绿毛的剌猪,有什么可异的。”
  张凌云摇手道:“全是一派谎言,一定又是你杜馔出来的。”
  薛绛树笑道:“你自己不知道,倒说是我杜馔,不信咱们回头查书去,人家汉高皇帝刘邦,还说自己是龙种呢。据说在大雨之夜,高帝之母与龙交,故怀孕而产高祖,难道又是我杜馔出来的?”
  她只图辩倒张凌云,却没想到这些话全是闺中女儿不可宣之于口的,但她这时一说高了兴,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林红梅在旁听得有趣,便插嘴道:“本来呢,这也算不得杜撰,好象是有一篇文章这么说过,大约是司马迁的史记上提到过。不过五师姐也太不顾口德了,那刘邦乃是一代人君,怎好用来和禽兽相比?”
  薛绛树不服道:“你懂得什么?书上是这样说的嘛,据我想来,大约这类异兽皆是不同种的兽类交配所生,明白此理,便不足为奇了。”言下颇为有些洋洋自得。
  袁孤凤眼珠一转,鼓着腮帮子道:“我就不信,照你这么说来,刘邦之母既与神龙相交,生下的儿子就该是半人半龙的怪物才对,刘邦可并非怪物。”
  一语将薛绛树问住,想了一想方笑道:“这又是你们见识浅薄了,道理虽是一个,这其中到底有点儿分别,人类原本注重性灵气质,其次才是形体实质,那刘邦外形虽然和咱们一样,也许气质有些不同之处,要不然人家怎么会当皇帝呢?”
  袁孤凤撇嘴道:“照你这样说,天下做皇帝的人皆是杂种了?”
  一语未完,张凌云指着薛绛树喝道:“你这丫头就该打死,你自甘下流还不要紧,你看你如今把这些师妹全都带坏了。”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顿斥责,骂得四小面面相觑,皆不明何意,薛绛树犹自咕噜道:“我几时下流了哇?”
  张凌云道:“我且不说,你自个儿去想去。”又道:“此番回山,我必禀明师尊,将你逐出门墙。一个女孩儿家,满口胡说,也不知道害羞。”
  三人仔细一回忆,方悟出薛绛树失言之处甚多,先前争辩时还不觉得,如今一想,皆臊得无地自容,个个涨红了脸,做声不得。
  袁孤凤年纪最小,面皮也最嫩,想到方才自己说话也有失检之处,更羞得快哭出来。
  其中只有董飘香方才没有插嘴,这时便讨情道:“三师姐,五师姐向来是有口无心的,你就饶过这一次吧。”
  张凌云哼了一声道:“林丫头袁丫头年轻不懂事,尚可原恕,独有五丫头可恶,我一定得将这些话禀明师尊,至于她老人家如何收拾你,那是你的事,我可不管。”
  薛绛树虽然明知张凌云决不会如此无情,但听她一再提起青灵大师,心中也有些打鼓,她自来仗恃自己较别人聪明,一向纵情任性,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青灵大师一人,这时一见张凌云绷紧了面皮,便在肚里咒道:“这三师姐好没道理,说笑说恼了便拿我做法子。”无奈只得老着面皮笑道:“三师姐最是知道我的,我这人一向有口无心,虽然言语失检,其实行为却一向非常检点,犹之于我口里虽有时拿三师姐取笑,其实心里却敬爱你到极处。好师姐,你就饶我一次吧。你不知道,我这次还特地替你寻觅了一件宝物哩。”
  张凌云见她一味软求,心里暗暗好笑,勉强忍住笑道:“你别和我施软功,你难道不知道我心肠最硬,什么话也不能打动我的。”
  薛绛树涎着脸道:“没有的话,我只知道三师姐心肠最好,最疼师妹们的;犹其最疼我。你虽不说,我心里是极明白的。”
  张凌云忍俊不禁,终于扑嗤一声笑出声来,骂道:“不要脸!自说自话,谁疼你了?”
  薛绛树索性拉住她一只手,笑道:“好了好了,三师姐就担代我这一次吧。”说着便跪了下去。
  董飘香见薛绛树如此,便向林袁二人一打眼色,三人皆笑着跪下。
  张凌云急忙拉起薛绛树,笑着骂道:“都给我滚起来,我看不惯这等无赖样儿。”
  众人皆笑着起身,张凌云指着薛绛树道:“下次再敢这么胡说乱语,或拿我取笑,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薛绛树笑道:“再不敢了。”又道:“三师姐,你既然见了那怪兽,怎的不捉住它?”
  张凌云道:“谁说不是?但这小东西溜滑无比,我刚一动手,它又溜回洞里去了。”
  董飘香道:“你就该设法诱它出洞。”
  张凌云摇头道:“你不知道,这种通灵怪兽最是狡猾,它既然发觉敌人,任你如何引诱,它也不会上当的。”
  林红梅睁着双目道:“难道就罢了不成?”
  张凌云道:“我只得躲在一旁守候,耗了好一会工夫,它终于跑出洞来觅食,这次我早有准备,先跃出去截断它的退路。”
  裳孤凤拍手道:“不错,正当这样,它被你擒住了么?”
  张凌云笑道:“哪能这么容易?它一见洞口被人把住,便没命的飞跑。”
  董飘香急道:“你就该追赶才是。”
  张凌云白了她一眼道:“谁说没追呢?不料这东西速度极快,任你怎样发力追赶,也无法追上,我们一逃一赶,翻了几座山头,谁知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处,它一头钻入洞去,这一下可没法子了。”
  袁孤凤连声道:“可惜!”又道:“假如当时咱们大伙儿都在,预先分出两人守候洞口;还怕不手到擒来么?真正可惜。”
  张凌云一手掠发,笑道:“谁叫你们不早回来,害得我白追了一阵,累出一身臭汗。”
  薛绛树笑道:“香汗。”
  张凌云杏眼一瞪,问道:“你说什么?”
  薛绛树笑道:“这一次你告诉师父我也不怕,我说三师姐出的是香汗,难道又是下流话?”
  张凌云拿她没法,只得换个话题,问道:“你们怎的一去大半日?小师妹的伤可治愈了不曾。”
  薛绛树道:“伤势倒是治好了,不过事情还不曾了结呢,现在时候不早啦,咱们还是回去以后再谈吧
  于是众人轮流搀扶了袁孤凤,一口气奔回天生桥,到达谢庄已是掌灯时候。
  这时谢庄中群侠正因不知四人去向,皆焦急异常,正商议着分头寻找,一见四人回来,不啻喜从天降,贾墨羽便将张凌云拉到一旁,悄声埋怨道:“三师妹这么大的人,做事也没个分寸,你们出外也该留下一句话,省得众人为你们焦急,你们到底往何处去来?”
  张凌云不敢驳回,只得涨红了脸,悄声道:“我们去寻那怪医替小师妹治伤来着。”
  贾墨羽埋怨道:“便是去治伤,也该知会众人一声,到底治好了没有呢?”
  张凌云呆了一呆方陪笑道:“这我倒不大清楚,据五师妹说,明儿还要去一次呢,二师姐还是少时问她,也许比我说得清楚些。”
  贾墨羽心中奇怪,但当着众人也不便多问,只得走了开去。
  那一旁薛绛树正手指脚划的与众人议论,皆因薛绛树董飘香林红梅袁孤凤等人一听群侠已到吴文风老巢去来,皆急欲知道详情,争着询问。
  谢氏兄妹又听薛董等人已去找过那恶医狄健,也止不住好奇。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越发和无头乱丝一般,说不清楚。
  夏灵风便道:“我听说那恶扁鹊甚是难以相与,诸位贤妹本不诙去找他。没的受他夹磨,其实诸位贤妹只要略等半日便没事了,愚兄已向吴文风求来解药,五师妹拿去替小师妹敷檫吧。”
  说着从怀里取出药瓶来递了过去,薛绛树接过手来,笑问道:“有劳大师兄费心,这是什么药?”
  夏灵风摆手道:“自己师兄妹,何必客气,那吴文风也说了个名字,叫做什么万金拔毒散,是外敷拔毒的,有了这药?小师妹的伤势大概可以无疑了。”
  薛绛树拿起药瓶,对着灯光照看一阵。又拔开瓶塞,放在鼻上嗅一嗅,笑道:“这吴文风倒很大方呵!但不知这药功效如何?”
  甘季英听出薛绛树口气似有讥讽之意,心中大为不悦,便接口道:“想来总是好的,据吴文风说:将这药替小师妹敷上,三月以内可以平复如初。”
  薛绛树掉头对董飘番、林红梅、袁孤凤四人笑道:“听见了么,要三个月才能治好呢,袁丫头,要你在床上躺九十天,你可乐意?
  袁孤凤也不开言,只是抿着小嘴娇笑。
  薛绛树将药瓶向甘季英手中一塞,扁嘴道:“不要!”
  甘季英万不料她会如此,惊问道:“什么?”
  薛绛树嘟起嘴道:“我们谁也不愿让小师妹躺在床上受罪,这药还给你,我们不要。”
  这时卞宛青正和谢千萼说着话,一听薛绛树语声不对,慌忙走过来问何事?
  甘季英气忿忿的说了一遍,卞宛青便埋怨薛绛树道:“夏甘二位师兄乃是一片好意,你岂可这么任性呢。快进内室休息去吧。”
  薛绛树双手交叉在胸前道:“好意好意,他们上了人家的当还不知道。你说气不气人?”
  卞宛青忙斥道:“还要胡说?”
  这时贾墨羽张凌云皆走了过来,谢氏兄妹见他们又要争吵起来,皆借故躲开。
  薛绛树便扯住贾墨羽道:“二师姐,我只恨那吴文风一肚坏水,专门骗那些傻子上当,真叫人气怍了肺。”
  贾墨羽见甘季英已气黄了脸,便骂薛绛树道:“休要胡言乱语,你只说谁上了当了?
  薛绛树道:“什么万金拔毒散,治好毒伤要需时三月?人家狄健只要一举手之间便将袁丫头治好了。难道还不是骗傻子吗。”
  她索性将袁孤凤拉过来,指着道:“你们看袁丫头气色,此时那里还有半点病容?不信现在叫她舞剑打拳、包管和平时一样。”
  众人先时未曾留意,此时皆仔细向袁孤凤脸上细瞧,见她虽则较未受伤之前清痩了呰,但面色却分明已经好转,犹其一双秀丽的眸子,显得神采飞扬,似较未受伤前更甚几分,哪里还有半丝病容?
  众人皆是行家,一见便知袁孤凤毒伤不但已经痊愈,而且还必然服过异种灵药,否则万不会恢复得如此快法。
  其中犹以贾墨羽心内更为高兴。在青灵观四大弟子之中,表面似以卞宛青心情最为沉潜好静,实则她内心烦恼极多;时常对月伤怀,背人垂泪,不过她自来心深,善于掩饰,青灵大师不知,还常对人夸耀道:“如论内外功夫,当然要数我大徒弟沈翠屏能尽得我之所长,但如论玄门修炼,青儿天份最高,将来成就定较我更高。”殊不知卞宛青终日陷在内心烦恼矛盾之中,哪里还有心机钻研玄门易理?只不过仗着天资聪慧,应对之间较能得体,致将青灵瞒过,所以一心以为她将来可通大道。
  张凌云火气未退,煞机最重,江湖上倒要数她名气最大,但一说到玄机哲理,她虽不致于一窍不通,但较之其余三人却差得太远。皆因每次青灵召众弟子讲解易理时,张凌云头一个坐不住,三五日后便忘得一干二净。青灵知她生性如此,也无可奈何。
  其实,沈贾张卞四女之中,倒是贾墨羽对于玄门静中功夫颇有成就。只因她素性朴拙,心无旁鹜,除了每日练功以外,无事时便专心研读玄经,因此颇有相当成就,但她素性淡泊,不喜眩耀,故此别人皆不知道。
  此时她一见袁孤凤一对秀目黑白分明,精光内藴,和受伤前后已判若两人,心内喑喜小师妹有此奇遇,不知那恶扁鹊给了什么灵药与她服下,致有如此功效。据她算来,袁孤凤如无这灵药,非再苦练二十年方能到这步境地,心内对薛绛树十分感激,虽然见她对夏甘二人无礼,也不忍再斥责她,只温言道:“五师妹也别再多说了,难道你跑了这一天还不觉累么?快进去睡一会吧。”
  甘季英见贾墨羽回护薛绛树,心中气忿不过,便冷笑一声道:“那恶扁鹊驰名滇南,医道自然是好的,只是他为人古怪,不知五师妹用的什么功夫和他交换的?是否混元一炁?”
  薛绛树故意睁大一双眸子道:“我岂能做这种傻事?不过用掉几两银子罢咧。”
  甘季英嘿嘿一笑,说道:“五师妹不必骗我,我不过好意问一声罢咧,你传不传他功夫,与我有什么相干?”说罢气忿忿的将万金拔毒散揣在怀里,回房而去。
  薛绛树望着他背影扁嘴道:“好小器的人!本来么,我们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呢。”掉头对贾卞二人道:“众位师姐请随我来,有话和你们商量哩。”说罢也不向夏灵风等人作别,自顾自的走了。
  贾墨羽、张凌云、卞宛青齐向夏灵风柳溪山等人告了罪,带着三小退入内室。
  薛绛树先将此番治病经过详情说了一遍,然后道:“那斜阳庄奇珍异物不计其数,而且更有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我想么……”
  他说到这里,故意迟疑不语,一对秀目尽朝贾墨羽脸上溜。
  卞宛青笑道:“你想把斜阳庄的奇珍妙药和那口削铁如泥的宝剑,一鼓脑儿偷走。是也不是?”
  薛绛树笑道:“我又不想开药材店,要他这么多药干什么,不过只想拿他几瓶用得着的药物罢了,还有那口宝剑,那姓狄的本来就不配使用。”
  说到这里,卞宛青便笑着插嘴道:“大约只有你才配使用,对不对?”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薛绛树笑道:“我也不配,我想除了大师姐,二师姐,和四师姐以外,只有三师姐还配使用。况且她绰号屠龙仙子,江湖宵小闻名胆落,这口剑正配她使用。套句鼓儿词上的话,正所谓如虎添翼,相得益彰。非屠龙仙子不配使用此剑,也非此剑不配屠龙仙子使用。一则可为我们三师姐生色不少,二来也不辱没了这把名剑。”
  众人见她又比又说,全皆忍俊不已。
  卞宛青笑道:“你们听听,把她会说话的,依你这么一说,竟是只有偷的理,没有不偷的理了。”
  薛绛树笑道:“我何尝想要他的东西,只觉得这人实在不配有这等福气。”
  袁孤凤已几次三番想说话,但苦于插不下嘴去,几番欲言又止。
  贾墨羽心里本极不赞同,但薛绛树已指明将此剑送与张凌云,又觉不便拦阻,只得笑道:“三师妹意下如何呢?”
  张凌云摇手道:“人家说渴不饮盗泉。咱们是甚等样人?岂能用偷来之物,我不要。”
  薛绛树咦了一声道:“三师姐不是常说想寻一口宝剑么?此剑削铁如泥,吹发能断,好得很呢。告诉你吧,这口剑便是古代著名的倚天剑。侥幸在那恶医手里,又侥幸被我发现。如今双手送于你,你还不要。这一辈子也未必能见第二口这样的宝物哩。”
  张凌云听说是倚天剑,也有点心动,但转念一想,究竟品行德性要紧,便咬住嘴唇摇了摇头。
  薛绛树见她面上确然一再表示不要,但一种恋恋不舍之情已从眼神中流露无遗,知她念头已有些动摇。正想再下说词,谁知贾墨羽已开声道:“我想这事不必提了,倚天剑纵然再珍贵,终是有主之物了,咱们不要也罢。”
  袁孤凤在旁已闷了半日,她心头十分感激那狄健,对薛绛树一心想夺别人之物大不为然,这时便附合道:“我说五师姐也太贪了。上月四师姐教我念苏学士的游赤壁陚。我记得有两句是: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你怎么老是想偷别人家的东西呢?我瞧这种念头要不得。”
  薛绛树一听众人皆争着说自己不是,便动了气。含嗔道:“这怎么叫偷呢?你们都是假道学,假正经。可恨极了。我为求那狄健治好袁丫头的伤,正受了一肚子气说不出来,你们不说替我出气,反而净帮那姓狄的说话。如今连袁丫头也派起我的不是来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便哭。
  卞宛青忙走过去替她拭泪,笑着劝道:“好端端的哭些什么,看被别人听见笑话。”
  薛绛树更索性伏在卞宛青怀里,哭出声来。嘴里数说道:“四师姐,譬如说你一心对别人好,别人却全然不顾念你,难道你不伤心吗?”
  薛绛树这句话本是无心,卞宛青一听,却触电似地浑身一震,心有所触,不由一阵难过,眼皮已自红了。又恐旁人看出自己心事,忙掩饰道:“你们看五丫头哭得多可怜,连我也险些被她招哭了。”
  一语未完,旁边已有一人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众人看时,却是袁孤凤。
  张凌云忙问:“袁丫头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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