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蝎尾锋针,老魔施恶阵;钗光剑影,四女斩红旗
 
2021-01-27 22:01:14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点苍四剑之中,只谢氏姊妹武功较高,还可与灵鹫等人一较雌雄,苍琅剑客朱存古和凝云剑柳溪山便差几分。如今玉局上人已经把话说在前面,分明有意不顾江湖道义,以五个一流高手来对付点苍派四人,存心昭然,他们意欲趁此将点苍派的好手一网打尽,日后白云道人纵然想复仇,但他独自一人又济得甚事?
  当前形势,无人比谢春雷看得更清楚,强弱悬殊,止不住心内焦急,忙喝道:“妹妹和二位师哥,今日为保全师门令誉,咱们只有准备将性命扔在这儿了。”
  这时玉局上人一刀横砍,一刀竖劈,已同时砍到,谢春雷略退一步,长剑一沉一引,叮的一响,挑开左手戒刀,“平林一抹”,向玉局上人肩上抹去。
  他这一招似慢实快,玉局上人喝了声:“好!”一歪身,双刀同时下劈,谢春雷身形一转,衣襟带风,有如仙人踏波,已转到玉局上人身侧,宝剑向对方胁下点去。
  数招一过,玉局上人方知这位天生剑客确也不可轻视。当下打起精神,丝毫不敢大意,二十多招以后,耳边听灵鹫上人连声喝“好”。原来他根本没上场却站在一旁观战。’
  灵鹫上人有个古怪脾气,他自负武功极高,江湖上难逢对手。又自视为武林中的前辈,稍为比他年轻几岁的人,便一律视之为后辈。这次他本想要龙再兴盛威公龙浑等人袖手旁观,由他与玉局二人对付点苍四侠,不料玉局上人心里却另有打算,他却想凭五个一流高手,以压倒的优势,将点苍诸侠全毁在这儿。两人先没商量好。
  灵鹫上人见玉局上人一打招呼,便拔刀动手。跟着龙再兴也手持铁尺直取谢千萼,那边盛威公和龙浑两人也同时从衣襟下撤出一根银丝狐尾棒,分取朱存古与柳溪山。灵鹫上人却看得大不是味儿。心想这成什么话,岂不太失身份么?这样一想,他便不再加入战团,反而退后几步,袖手旁观。
  盛威公和龙浑两人的“银丝狐尾棒”乃是银丝打就,长有三尺八寸,形若狐狸尾巴,具有弹性,可硬可软,擅破金钟罩和铁布衫横练工夫。谢超凡门下六名弟子,除了老二东方玉仪外,其余五人皆使用这种兵刃,故此得了岷山六狸之名。
  盛龙两人的内外功夫都十分了得,这一使出兵刃,更如虎添翼,十数招一过,朱柳二人便感到异常吃力。苍琅剑客朱存古敌住盛威公,还稍好一点,凝云剑客柳溪山对付龙浑,便相形见绌。一上手便是招架的时候多,递招的时候少。龙浑又是个莽汉,一味的猛攻急打,银丝狐尾棒使开来有如狂风骤雨。
  点苍派剑术本以轻灵飘忽见长。最初柳溪山还想以本门剑法和对方游斗,待龙浑气力耗尽,然后才反攻。谁知这龙浑却似生来不知疲倦的人,反而越打越精神,功力偏生又那么深厚,柳溪山这才着急起来,他这一着急,耗费的力气也更多,三十余招以后,柳溪山已累得遍体生津,额上出汗如浆。
  那边谢千萼对敌南诏国主龙再兴,倒反而占了上风。本来以功力武艺而论,雪浪飞影谢千萼在点苍七剑之中,只占第三位,较之三阳剑白云道人和乃兄天生剑客谢春雷却要略差一筹,但她的轻功极好,甚至较之白云道人还要高出几分。这一半是天赋,非人力所能勉强的。点苍派的剑术又专重轻飘灵活,刚和她这一身轻功对路,当下谢千萼使出师门绝艺“摩云剑法”,身形如柳絮飏舞,剑光似片片梨花,她这两口长剑,较龙再兴手里的铁尺长得多,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短兵器本来利于近身肉搏,但龙再兴身法却不如谢千萼快捷轻灵,无法欺近身去。对方两口长剑青光闪闪,吞吐如龙,反而把自己压住。南诏国主龙再兴空负一身绝艺,却施展不开。
  灵鹫上人虽则骄狂自大,却是个胸无城府的人,他见谢千萼一手摩云剑法,配合她矫徒的身形,如同奔雷掣电一般,将龙再兴罩在剑光之下。他万没料到谢千萼还有这一手功夫,起初不过略表惊异而已,后来看得忘形,竟大声叫起“好”来。
  他这一叫“好”不打紧,只把个龙再兴气了个半死,心想你这老东西怎的连敌我也分不清?这不是替敌人助威么?
  灵鹫上人还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议论,向岭沛道:“岭老弟,你看你看这姓谢的小妞儿相当不错呢,你看人家轻身功夫有多么好,小小年纪真不容易,如果她随我再练五年,只怕天下无人是她对手。”
  岭沛见他是前辈,他既找着自己说话,在势不能不答,只得说道:“这谢千萼的轻功本来颇负盛名,自然是好的,她外号叫做雪浪飞影,老前辈不知道么?”
  灵鹫上人“哦”了一声道:“对了,她真不愧这外号。青灵派里一个叫屠龙仙子的小妞儿我见过,论剑法她比这姓谢的强,论轻功却是这个高些。在后辈里这两人都算难得的。唔,我看老龙恐怕要当场出彩。他兵器短,又欺不近身,犯了大忌,他今儿如果把这南诏二友的威名扔在这小妞儿手里,我看他非抹脖子不行。”
  岭沛见灵鹫上人说话百无禁忌,不敢再答腔,只装听不见。
  这时动手的四对,形势已渐趋明朗。谢春雷年来功力大进,敌住玉局上人似还游刃有余。谢千萼虽然也占着上风,但南诏国主龙再兴也非易与之手,谢千萼不过在身法轻盈敏捷上取得优势,功力却不如他,他手里一柄铁尺,功则不足,守却有余;谢千萼想要一时半刻制服他,却也很难。
  朱存古对敌盛威公,却渐新露出了败象。那旁柳溪山更是险象环生,龙浑一柄银丝狐尾棒,使得风雨不透,他的气力又大,柳溪山的长剑几次险些被他磕飞。
  谢春雷本就耽心着众同门,他手里虽和玉局上人过着招,却随时留意着四下动静。这时稍一回顾,不由大惊,一招“推波助澜”,刷刷两剑边开玉局上人,一个摩盘旋风,窜到龙浑身后,喝道:“看剑!”一招“剑斩逆龙”,向龙浑腰间新去。
  其实谢春雷刚一窜到,龙浑便已经发觉了。忙回身用棒去迎,却接了个空。谢春雷手腕一翻一抖,剑招已变成“太公钓鱼”,剑尖向面门点来。
  龙浑喝声:“来得好!”银丝狐棒朝上一撩,“举火烧天”撩个正着,“铛!”的一响,谢春雷觉得手腕有些发麻,暗骂道:“这厮果然有几斤臂力。”这时忽觉脑后生风,情知有人暗算,忙一伏身窜开,径奔龙再兴,口里喝道:“二妹过去!”
  龙浑剐和谢春雷交上手,他又闪了开去。正待追赶,忽然面前白影一幌,,寒风拂面,敌人已经一剑刺来,才交手数招,谢千萼却又逃开,柳溪山又接了上来,龙浑骂道:“刚才饶了你,又来送命么!”耳边却听玉局上人喝道:“龙义士,这正是点苍派的四相战法,需要小心。”龙浑接了数招,觉得甚是无趣,便破口大骂:“妈的,这算什么玩意,叫人不过瘾!”
  这样一来,点苍四侠的情势稍为好转,虽未能平反败局,却可以再支持上一时。这一战谢千萼倒也出尽了风头,她这两口长剑不但是龙再兴的克星,便是龙浑和盛威公二人对她也有几分顾忌。皆因她身形特别迅速飘忽,一照面便是双剑连环猛下辣手,待将她路数摸熟以后,她却又溜走了。
  朱存古和柳溪山虽然稍差,但在这种交换接替的方式之下,也常获得缓手喘息的机会,不似先前那么吃力了。这正是“四相”以攻为守的奥妙,但这种战法只能拖延时间,要想克敌制胜,却是不能。
  这八人越打越急,剑光鞭影之中,人影乱窜,又夹杂着龙浑的怒吼,谢千萼的娇叱,以及众人彼此招呼接应之声,越发显得惊心动魄,旁观的金蝎教众人皆看得来目眩神迷。
  灵鹫上人喜得来抓耳揉腮,连声赞道:“不坏,不坏。多年没看见这样的好场面了。我原耽心点苍派这批人太差,不堪一击,那可太不够味,照今儿看来,还差不离。”拉着他旁边的岭沛,又比又说道:“岭老弟,谢家兄妹的功夫进步很多了,已经勉强够打架的资格。倒是龙老二今儿不行,你看他手里那柄铁尺,哪里在点穴,简直像道士画符一样。”
  岭沛气得肚里暗骂:“我们是请你助拳,又不是请你看戏来着。”他心里虽作如是想,面上却陪着笑道:“老前辈何不上场露两手呢?我们做晚辈的也好趁此瞻仰一下老前辈的神技。”
  灵鹫上人摇头道:“我们这种岁数的人,和人家单打独斗已经算是以大压小了。我如再加入去以五打四,那日后江湖上谈论起来,真叫我羞死,这不可以。”
  岭沛笑道:“这没关系,你老人家上场随便选两个人对手,晚辈自会招呼盛龙两位师傅退出来。”
  灵鹫上人想了一想,也实在有些技痒,便点头道:“既是这样,我去消遣消遣也好。”说罢便大摇大摆走过去,叫道:“谢女侠,老僧接你三招。”
  这时点苍诸侠正运用四相战法,在和对手缠斗,谢千萼正与盛威公交上了手,忽听灵鹫上人一喊,登时一个影子已扑到自己身侧。谢千萼左手剑顺手刺出。只觉手腕一震,宝剑竟直荡幵去,原来灵鹫上人只用袍袖一拂,便轻描淡写的挡了开去。
  灵鹫上人笑道:“盛施主且退,容老僧来会一会这滇南有名雪浪飞影。”
  灵鹫上人平时习惯了这种自尊自大的口气,盛威公听得耳里却不大高兴,倒像有意轻视人一样,忍一口气道:“老禅师,这四相战法很厉害,只怕不容你和她单打独斗哩。”说罢翻身跃开,去帮助龙浑去了。
  谢千萼见灵鹫上人加入,对方又添了生力军,而且又怕乱了四相战法,不愿和他纠缠,连攻数剑俱未得手,便想抽身走开,谁知灵鹫上人武功甚高,谢千萼刚一收剑回身,灵鹫上人铁掌已到,迫得她不得不转身御敌。
  剩下谢春雷、朱存古、柳溪山三人迎敌玉局上人,龙再兴、盛威公、龙浑这四位高手,点苍诸侠可就吃力多了。
  朱存古好容易摆脱了纠缠,冲到谢千萼身边,意欲接应她一下,再重行推动这四相阵法。不料灵鹫上人大袖飘飘,迎敌二人毫无惧色,谢千萼要脱身竟不能够。不数招龙再兴和龙浑两人又冲了过来。
  谢千萼急得大骂:“不要脸,以多胜少算什么英雄!”灵鹫上人被她一骂,不觉火上心来,便冷笑道:“那么你和我到那边去见真章去,我空手接你双剑,总不算以多胜少了罢,你敢不敢?”
  谢千萼怒道:“有什么不敢?”她自来生性高慠,被灵鹫拿话一激,不觉发了脾气,同时她也知道四相战法已经被打乱了,再耗下去只有更吃亏的,倒不如自己将灵鹫引开,他们三人还可使用三才战法。当下便娇叱道:“走,咱们到那边去单打独斗,我倒要看看你这三老之首,有多深厚的道行?”
  灵鹫上人喝声:“好!”身体一偏,谢千萼已刷的窜了出去,几个腾步纵到旁边石柱之下。把双剑朝地上一插,这时灵鹫上人已经赶到,便摇头道:“你要空手和我过招,那我可不能答应。”
  谢千萼也没理他,自己挽了一挽头发,解开领口,露出里面红绸汗衣。将腰带重新扎紧,把两个袖口高高卷起,露出两段雪似的双臂。
  灵鹫上人诧异道:“你要干什么?”这时谢千萼已找扎停当,突然从地上拔出双剑,否眼一瞪:喝道:“要和你拚命!”“双龙剪尾”双剑交互劈来,灵鹫上人脚下一滑步,猛一翻身,右手袍袖向剑上一拂,左掌向前推去,同时吐气开声“嘿!”运劈空掌向她肩上击去。
  谢千萼急闪时,肩上已被掌风拂着一下,痛澈心肺,愈发大怒;将师门“青龙剑法”施展开来,意欲同归于尽。谢千萼一走,谢春雷知道形势愈趋急迫,喊道:“朱师弟,柳师弟,咱们快结成三才阵。”
  三才阵乃天地人三位置,实际也就是三角形,这种战法是点苍剑客联手群斗时最起码的一种战法。没有多少变化,威力也就有限得很了。
  当时天生剑客谢春雷与苍琅剑客朱存古,凝云剑客柳溪山三人联成三才之形。玉局上人这干人围住厮杀。这一来点苍派方面就完全居于劣势的防守状态,简直无力反攻了。
  岭沛率领金蝎教徒围在外面观战,这时见点苍三侠处境已极为险恶,他便想趁此落井下石,叫过一名小头目来吩咐了几句,拔出金蝎尾便闯了上去。
  岭沛在吴文风门下排行第四,是九大弟子中的一流人物,武功不弱于武三丈,较之老二达士雄却要高些。他这一加入战团,点苍三侠登时便感觉受到极大威协,浸浸乎三才阵便要马上崩溃。
  那边谢千萼舍命与灵鹫上人相持,但乃渐落下风,灵鹫上人劈空掌功夫已到九成火候,不须沾身便可伤人,故此谢千萼应付得非常吃力。在双剑击刺之中,还得时时留意闪避对方劈空掌。
  两人拆了三十来招,谢千萼偷眼朝这边一看,见谢春霜等人形势已万分危急。尤其凝云剑客柳溪山,受金尾狸盛威公和戆狸龙浑两人围攻,看看已招架不住。
  在这三才阵中,柳溪山是较弱的一环,而对方却集中了两名高手来对付他,他焉能再支持得住?
  谢千萼急欲撇了灵鹫上人去援助柳溪山,但灵鹫上人掌带劲风,在谢千萼舍命相持之下,没有时间容他从容运气;灵鹫上人的劈空掌威力不能尽情施展,仅能使出三四分功夫而已。谢千萼本身内外功夫都有相当火候,便被他遥遥击中几掌,倒还支持得住。设如她手脚稍为迟缓,那时吃他劈空掌击中,却非受重伤不可。
  这种情势之下,谢千萼要想抽身,谈何容易,无奈只得将“青云剑法”里的各种精妙狠辣招数施展开来,和灵鹫上人拚命。
  又拆了十来招,谢千萼耳边听得柳溪山一声大喊。又似觉一溜火光从眼前掠过,心下一慌,肩上竟中灵鹫上人一掌,连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形,急掉头一望,见柳溪山已跌倒在地上,而龙浑身上却扑腾腾燃起了火焰。盛威公忙替他扑灭,两人皆在地上乱跳,同时扯直了嗓子乱骂。天生剑客谢春雷一口剑敌住玉局上人和岭沛三般兵器,似也吃力异常,背面苍琅剑客朱存古与南诏国主龙再兴相持,也落在下风头。谢千萼怕盛龙二人再对柳溪山下毒手,顾不得肩上伤痛,提了双剑便向那边飞跑。
  要论武功造诣,柳溪山对付岷山二狸中任何一人,已非敌手,何况两人合力攻击,全靠他把生命置之度外,方能勉强拖上一时,但武术一道,论的是真才实学,单靠拚命是不行的,打到后来,柳溪山再也支持不住,剑法逐渐散乱,力气不聚,手脚也逐渐迟缓,被龙浑一棒将长剑磕飞,盛威公得理不饶人,一招“斜挂单鞭”,银丝狐尾棒夹着一道银光扫来,柳溪山急忙闪避时,已来不及了。这一棒落在右腿上,柳溪山翻身栽倒,登时昏晕过去。
  且说盛威公一棒将凝云剑客柳溪山打伤,突然一溜火球从背后飞来。那火光飞来是一大团,来势又极快,要想躲避已不及,盛威公到底临阵经验丰富,一听背后风声有异,不顾伤人,先翻身跃了开去,龙浑略迟半步,登时将浑身衣裤燃烧起来。赶忙就地连滚数滚,方才将身上火焰扑灭了大半,盛威公又忙替他将残火扑熄,可是龙浑全身上仍然烟雾腾腾,衣裤皆被烧破,身上皮肉也被灼伤,只气得顿足大骂:“什么人敢暗算龙老子,是好的滚出来见个高下。”
  这时谢千萼已然赶到,看出事有蹊跷,便先向柳溪山身边一站,双剑交叉横摆胸前,先护住柳溪山,方才发话道:“是哪路高人暗中救护我师弟,我这里先行拜谢。”
  只听石柱顶上有人发声道:“谢女侠太客气了,我罗剑英是晚辈,拜谢二字可当不起。”
  跟着从石柱顶上窜下一人,这人年约三十上下,右手提柄长剑,左手负在背后,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他独自横剑站在这石柱之下,显得英气勃勃。
  谢千萼一见来人是夏灵风门下弟子罗剑英,登时颊上飞起两朵红云,先前夏灵风本来派罗剑英随点苍六侠破阵,众人在阵前一商议,皆主张运用点苍联手群斗的“六绝”战法。谢千萼一向说话直爽,便道:“这种六绝战法,非我点苍派本门中人不会运用,这位罗大哥虽是华山名手,但却未必熟悉,没的倒绊住了大家,我看罗大哥就不必去啦。”
  谢千萼说这话本是有口无心,但罗剑英却听得满不是味儿。心想你说这话分明是藐视我华山门人,况且我奉师命而来,哪能随便转去?但人家话已出口,也不便在这种时候再争口舌,便道:“既是这样,那么晚辈便不伸手了。”他口里虽如此说,但并未离去,待点苍六侠入阵以后,他便跃上一根石柱,将身体藏起来偷看,及至灵鹫上人等人赶到,点苍派处境危急。他仍然不肯出手,一直到柳溪山受伤倒地,他才用流星火炮将龙浑击伤。他这流星火炮,本是作联络信号之用,但罗剑英因恼恨谢千萼看自己不起,所以始终没放信号,这时当暗器使用,倒发挥了极大威力,救了凝云剑柳溪山一命。
  谢千萼却没料到暗中接应柳溪山的,竟会是他,自觉先前对他过于轻视,心中不免感到惭愧。
  盛威公翻起一双怪眼对罗剑英上下一打量,便冷笑道:“我倒真佩服你,敢有这份胆量,和我岷山二狸开这种玩笑;好小子,今儿你既然现身出来,也就别想整着回去了。你还不上手,还等人请不成么?”
  罗剑英微笑道:“盛师傅和龙师傅不必动怒,我罗剑英自知武艺低微,但我今儿既敢一步踏入这石林秘阵,本来就没安心整着回去,我要凭手中宝剑向二位师傅学学高招,两位师傅可愿给我领领招么?”
  这时灵鹫上人便踱了过来,向罗剑英脸上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人不是华山三剑的门下么,龙师傅怎会被他暗算呢?”
  飞浑大怒道:“老禅师,请你别多管我的事。”盛威公忙喝道:“老六,不得无礼。”掉头对罗剑英冷笑道:“就凭你这点斤两,要和我兄弟动手,还不大配,这样吧,我让你三招,怎么样?”
  罗剑英道声:“好!”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招“班超投笔”长剑当胸刺来,盛修公突然一幌身,便已闪了开去。罗剑英往回一收剑,跟着往后一转身,喝道:“盛师傅要小心!”
  盛威公心想道,你下一招分明是峰回路转,便种平常招式,有什么稀奇?
  罗剑英左手一直负在背后,也怪盛威公这干人平时自视太高,竟不会留意到他另有诡计。原来他左手里一直握着那打出流星火炮的铁筒,他这一转身,顺手一按机括,一串火光便向盛威公脸上喷去。
  还算盛威公功夫极高,危急中使出“一鹤冲天”,双臂一振,斗然凭空拔起,饶是他纵得快,衣裤上也溅了好些火星,烧了个百孔千创。那一溜火光未能打着盛威公,从他足底掠过,直向在搏斗中的谢春雷玉局上人岭沛三人飞去。
  好在他三人距离较远,一见火光飞来,皆各自抽身纵开,算是没被打中。
  这一下盛威公可被气急了,大喝一声,银丝孤尾棒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下。罗剑英急忙闪开,恰在这时,石柱背后忽然一声清啸,接连窜出四人。
  来的是三道一僧,乃是武当派的“绵掌镇八方”如意子神通道人,华山派的寒蟾子夏灵风,静一子岳定一,以及九洲行者孙不邪四人。
  盛威公一见来的这四人都是劲敌,顾不得再追杀罗剑英,忙向龙浑一使眼色,两人皆退后数步,凝神待敌。这时龙再兴和朱存古两人也各自跃开,场中众人皆停了手。
  孙不邪目光在盛龙两人身上一转,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两只狐狸是上火焰山去了一趟么?还是遭天劫被雷火伤了呢?怎么搞成这样子?”一指谢千萼道:“这儿有人家大姑娘,你两位这样儿有多不雅相?”
  他这一席轻薄话,不但令岷山二狸又羞又怒,便是谢千萼也恼得向他直瞪眼。
  孙不邪又道:“动不动你们岷山六狸纵横江湖,今儿却被人家摆布得衣履不全,盛狐狸你还活着干什么?趁早去上吊吧!”
  盛威公大怒道:“臭和尚!你口齿不必这么轻狂,来来来,咱两人见见真章,咱两人不除掉一个不能算完。”
  孙不邪笑道:“要打架我和尚满可以奉陪,不过你们如果替吴文风卖命的话,我看可以免了。你看那是什么?”说着用手一指。
  众人掉头看时,只见那面绣着金蝎的红旗,正飘飘荡荡的往下落去。原来这时正是薛绛树挥剑砍断系旗绳索的时候。
  这一来众口皆惊讶异常,灵鹫上人问岭沛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你师傅在搞些什么鬼啊?”
  岭沛也回答不出,便叫了一名头目来,吩咐他回去打听,正在这时,忽然一名金蝎教弟子慌慌张张跑了来。岭沛急忙过去问道:“徐师弟,怎的红旗落下来了?”原来这人正是被青灵八女赶跑的徐杰,他凑在岭沛耳边低语几句,岭沛立即脸色大变。
  岳定一动了疑心,正欲招呼众人动手,忽然石林那边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跟着一团团黑烟夹着火星满空飞舞,分明是石林中央亭子起火焚烧。
  这一来那些金蝎教徒登时一阵大乱。岳定一大叫一声:“咱们快往里闯!”他是惦念那十二卷奇书,不愿再和别人交手,首先施展轻功,向火光处跑去,神通道人和夏灵风孙不邪罗剑英等也跟着往里闯。
  此时薛沛和徐杰早已趁乱溜走,那些教徒没了人统率,皆各自乱窜,竟无人上前驵挡。
  盛威公见了这种情形,分明金蝎教已经瓦解冷消,自己何苦陪在里头?再加以红鹰林士霸那干人还在阵外等自己算账,再不见机,少时只怕难逃性命;再四下一看,龙再兴早已不见了踪影,便招呼龙浑道:“老六,咱们还不走,等人请么?”说着当先窜进石林,龙浑也跟着纵了进去。
  灵鹫上人见自己人都跑了。三十年来橫行天南的金蝎教,在一两个时辰以内,便落得这种下场。自己老远跑来,羊肉没吃成,倒惹了一身臊。虽然仍放不下那十二卷奇书,奈何人家已获全胜,玄门各派势大。自己势孤,也不敢再强行出头。
  此时石林之内已混乱不堪,那些教徒各人满阵乱跑,灵鹫上人在那猛搔头皮,不知怎样才好。
  玉局上人走过来道:“老大,我们走吧。”
  灵鹫上人道:“走哪里去呢?”
  玉局上人低声道:“金蝎教虽然是毁了,照吴老怪那么聪明的人,他未必眼睁睁让奇书被人夺去。如今我们且先到芝云洞去看一看,再说房老三在那儿养伤,咱们如回苍山,也该将他带回去。”
  灵鹫上人摸摸光头,叹息一声道:“你还记得那首童谣么,如要三鼎倾,除非点苍兴。这一来,咱们三鼎折了一支脚,还不倾跌么,那些点苍派的小子又该得势了。”
  玉局上人道:“老大你别短气。”
  灵鹫上人道:“我不短气,如果单打独斗,这些人仍旧不是我对手。“说罢和玉局上人二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且说点苍四侠,眼见已临千钧一发之时,突然来了救应,而且金蝎阵内部突生剧变,红旗下落,亭子起火,接着全盘局势便急转直下。
  谢春雷眼见岳定一等人向阵内扑去,他便招呼谢千萼朱存古不必追赶。
  谢春雷道:“如今总算破了金蝎阵,他们急于夺书,这事与咱们无干,不必再陪在里头。”
  谢千萼道:“哥哥说得是,咱们回去吧。”
  于是由朱存古背负了柳溪山,四人退出阵去。
  这当儿阵内阵外皆是一片混乱,反而百渡等人的秩序十分良好。受伤的群侠皆在山头上坐歇休息。曹剑峰石岗赵亮节等人仗剑在外维持秩序,那赵亮节本是奉吴文风之命,留下来的。如今虽明知金蝎教已然溃败,但未得吴文风之命,却不敢离去。
  谢千萼等人来到时,见文笑星和谢蕊珠的伤势已经无碍,那恶扁鹊狄健正用吸铁石替张凌云取出金针。贾墨羽董飘香正在帮着照料。百渡大师却正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谈卷话。见了谢千萼便笑着引见到:“师妹,这位便是滇南著名的雪浪飞影谢侠女,这是贫道师妹徐妙嫦,生性最爱管别人家闲事的。”
  原来百渡与徐妙嫦同属终南派门下弟子。谢千萼忙施礼道:“久闻临安女孟尝之名,钦佩之至。”徐妙嫦也谦逊了几句。
  谢千萼见张凌云受了伤,急忙过去看视。又问贾墨羽别的人去了何处?原来沈翠屏见卞宛青等久去不回,又见亭中火起,恐防有失,便与甘季英两人又闯进阵中去了。
  且说当时卞宛青薛绛树等人被困亭中,火焰不住向四女身边卷来,阵阵浓烟呛得四人涕泪横流。眼见火势越来越旺,那半边腾起的火焰,沿着窗往上燃烧,已经冒上亭顶。卞宛青箭中左臂,血流得最多,但她却最冷静,时时从窗格偷窥外面动静。林红梅最沉不住气;她怕这亭顶倒塌下来,会把大家压死,便提议冲出去。
  林红梅道:“我看还是冲吧,被箭射死的味儿总比被烧死好些。”
  薛绛树被烟呛得不住咳嗽,断断续续的道:“不要紧,待火光……透了顶……一定有人知道……咱们被困……会来救,譬如大师姐……”
  袁孤凤着急道:“只怕大师姐还没来,咱们已经被烧焦了。”
  薛绛树咳着嗽道:“或者……还不致于,袁丫头你挡着我点,这烟……呛得人难受。”
  薛绛树伤在右肩,她一咳嗽,血便不停的冒出来。袁孤凤看着心酸,便脱下衣服来,自己跪在她身边,替她挡着浓烟。
  卞宛青向外看了一阵,便悄声道:“他们似乎出了什么事,那干人慌慌张张的,没再注意咱们了,往外冲吧。”她刚说到这里,突然外面一阵大乱。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外喝问:“什么人困在里面?”
  袁孤凤忙喊道:“四师姐,快冲!”外面声音问道:“谁?是凤儿吗?”这个四女都知道了来人是谁,齐喊:“师傅!”
  外面那人一掌击开隔扇门,冲进来一手提着卞宛青,另—手拉住薛绛树,窜了出去,身法极快,林袁也跟着纵出来。只见地上已躺了四五具尸体,原来那灰衣人在片刻之间已连毙数人,其余的人哪里还敢拦阻?
  林红梅袁孤凤两人出来略迟半步,只见卞宛青和薛绛树两人站在地上,那灰衣人却又不见了踪迹。这时远处已有数人飞纵过来,乃是神通道人和夏灵风等人。
  忽然背后轰的一声大响,那亭子已倒塌下来。
  夏灵风见四女形态狼狈,便道:“四位贤妹受惊了。”
  薛绛树抢着道:“那没有什么,不过大师兄你们可惜来迟一步,那奇书被吴文风带走啦。”
  夏灵风斗然一惊,恰在这时,只见两条人影疾若流星赶到,众人定睛看时,来人原是沈翠屏和甘季英。
  沈翠屏见卞宛青等人无恙,方才放下心来,犹自拍着胸口道:“我见亭子倒塌,几乎没把我急疯,天幸……”说到这里,方才看见卞薛二人皆带了箭伤,忙道:“快回去包扎伤口,有话回头再说。”说罢匆匆向众人告了罪,带着四女走了。
  这里甘季英问夏灵风道:“大师兄看见那两卷奇书么?”
  夏灵风摇头道:“五师妹说吴文风把书带走了。”
  甘季英便急忙问道:“她看见吴文风带走的么;怎的不拦阻他呢?”
  岳定一摇手道:“你这是白问,我们先看见这边亭子起火焚烧,便急忙赶来,到时却见四位师妹皆站在这儿,刚交谈了一句话,那亭子便已倒塌,你和沈大师妹也就赶到了,五师妹只告诉我们,吴文风已将书带走,别的什么也没说。”
  甘季英哦了一声,便低头沉吟一阵,然后方道:“两位师兄信不信五师妹这话?”
  岳定一冷冷的道:“咱们当然没有理由不信。反正金蝎阵已破,吴文风下落不明,关于书的事,咱们回头再商量吧。”
  甘季英知道他当着外人不欲深究此事。他便只有暂时不提。
  众人退出石林,一检点人数,玄门各派在这一役中受伤的倒还不少。华山三剑门下五名弟子之中,折了刘剑略陈剑士二人。岳定一生平只收了这两个徒弟,如今竟全毁在这里,静一子岳定一那份伤心,也就可想而知了。武当门下耿明光和胡云二人先前比武之时被黄衣儿吴世玉打伤。徐春山也伤在盛威公手里,这三人皆由何潮护送到天生桥谢家养伤去了。
  点苍六侠之中,受伤较重的是灵泉剑客文笑星和凝云剑柳溪山二人。谢蕊珠受伤最轻,并不碍事。青灵八女之中,受伤最重的却是屠龙仙子张凌云,卞宛青和薛绛树二人也伤得不算轻。幸而有恶扁鹊狄健一力医治,否则真不堪设想。
  这时众人皆聚在石林外土山上。孙不邪便走过去对赵亮节一使眼色,两人转过土山背后,孙不邪道:“赵大哥,我瞧你这人还很不坏,我和尚又有个专爱关心别人的脾气。我有几句良言,你可愿听?”
  赵亮节忙道:“大师请说。”
  孙不邪道:“我看你师傅创立金蝎教,也费了不少心血,如今一旦弄得如此下场,也就令人可叹得很;再说如今令师下落不明,那天罡三十六参总枢仍无下落,那些牛鼻子道人把这种书当作性命,岂能就此罢休,势必还要追究搜寻,难免又多伤人。事到如今,只有你赵大哥承担起来,代表贵教出面,共同处理善后。把今日之事作一了结,赵大哥你可能接受我这话么?”
  赵亮节忙道:“大师句句金言,焉敢不听,不过我在教中地位声望都不够,只怕不能担这重任。”
  不邪过:“事到如今,你担不了怕也得勉强祖一担吧,我言尽于此,是否可行,你自己斟酌去。”
  赵亮节考虑一阵,也觉得自己如果再不承担,玄门各派找不着主儿,那时一旦再起冲突,金蝎教残余的一点基业只怕就会连根拔除。
  想定之后,便向前邀请众人到石林别寨之中小坐,共商善后。
  这里群侠先分派曹剑锋石冈等人将伤者先送回天生桥。又由朱存古陪伴恶扁鹊狄健一起到谢家小憩。
  甘季英一直在暗中留意薛绛树的举动。见她在临走时,这众人在忙乱中不曾留意,悄悄在沈翠屏耳语几句。甘季英看在眼里,表面上却装做不曾留意。
  群侠转过石林别寨,赵亮节自居主人,邀群侠在帐中坐下,仍推神通道长坐了首位,挨次是寒蟾子夏灵风,赤城仙子沈翠屏,天生剑客谢春雷。这四人算是四大剑派之首。故此坐在上面,对面一排座位坐的是百渡大师,徐妙嫦,九洲行者孙不邪,梅归,黄衣儿吴世玉等人。这干人又算是客位,其余贾墨羽岳定一等人或坐或立。赵亮节坐在下面,此位时帐中秩序比较混乱,便不似先前吴文风接待客人那种气象了。
  各人坐定之后,神通道人便立起身向大家打了个稽首,道:“今日之事,虽说由种种原因凑成,一半也得委之天数。今天石林这一场争斗,玄门各派参与的高手名家,据贫道算来,大约不下三十余位。连死带伤,也约摸有十余位。三停人中倒折了一停,损失不为不大,然而这争端之源的天罡三十六参总枢内的十二卷奇书,却依然没有下落。在吴教主方面,损失的情形贫道虽然不大清楚,想来也怕不轻,三十多年以来,金蝎教威镇滇南,像这种重大损失,恐怕还是第一次,如今吴教主下落不明,纵然这十二卷奇书尚在他手中,算来也得不偿失。所以今日之事,真可算两败俱伤,不祥之事莫过于此。如今贫道再不希望重演今日之事。所以我斗胆请求夏道友和赵当家的双方,能从此化乖戾为祥和,在言语上解决此事,切莫再起争端了。”
  神通道人坐下以后,夏灵风立起身道:“关于这事的起因,我想在场诸位都十分清楚,不必再费唇舌。先前吴教主会指示这十二卷书着落在石林,一战了断。如今这事总算告一段落,但吴教主却又不见。设如赵当家的能承担此事,那么我们斗胆求赵当家给我们一个明白指示。”
  夏灵风说完话,众人目光都注视着赵亮节,看他怎生答复。
  其实众人也知道赵亮节在教中地位不高,像这种大事,他决无法做主。如果吴文风武三丈岭沛这些人已死,那又当别论,但今日石林之战,至多只能说是金蝎教一大挫折,还没到连根拔起的地步。在这种情形之下,赵亮节,实在无权代表金蝎教作任何允诺。
  果然赵亮节在略一思索后,便立起身道:“敝教教主既已应允今日石林一战来了断这十二卷奇书之事,自然不能说不算,不过如今众位师兄弟皆已星散,教主又不知身在何处,诸位如果要着落在下身上寻回这十二卷奇书,只怕很难。我今日只能承认石林之战,我们金蝎教已经败在诸位英侠手上。至于那十二卷书,待在下回去以后邀集众位同门,再慢慢寻访吧。”
  赵亮节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把群侠说得呆住了。但赵亮节说的也分明是实情,在找不到吴文凤之前,这十二卷书从何寻起呢?
  这时谢春雷便道:“事惜也只好如此办了。我想今儿石林之约已告一段落,不如我们和赵当家同往芝云洞去拜会一次,这在礼数上我们是应该走到的。”
  谢春雷料想吴文风多半是遁回了芝云洞,这芝云洞乃是他的老巢所在,纵令他要带着这十二卷书远走高飞,他也得回去安排准备一下,说不定就会截住他。即使找不到吴文风,总有受伤弟子回芝云洞去,也可探询他的下落。
  神通道长和夏灵风等人也听出了谢春雷弦外之意,都说应该去走一遭,谁知赤城仙子沈翠屏却立起身来,推说惦记三位师妹伤势,要即刻返回谢庄,芝云洞是不去的了。众人都觉沈翠屏此举有些出人意外,这时百渡和徐妙嫦也说不愿去芝云洞。谢千萼便道:“几位姐姐都不去,我也不想去了。如今我且陪伴姐姐们回去。一则照应几位受了伤的,二则好事先安排酒席,替诸位解劳。”
  这里谢沈一干人便回转谢庄。赵亮节分派了一些还未逃跑的金蝎教徒,打扫石林,收拾残局,自己便陪伴群侠往芝云洞去。
  再说沈翠屏等人回到谢庄以后,见各人伤势均已好转,张凌云已经醒了过来,但仍不能起坐。卞宛青和薛绛树的创口倒已都包扎好。那恶扁鹊狄健的确不愧名医,经过敷药以后,两人的伤势均无大碍,只是流血过多,精神稍差而已。沈翠屏等人进房时,她们正在盘膝打坐,房内静悄悄的。沈翠屏也不惊动她们,便在一张掎上坐下。
  贾墨羽悄声对谢千萼道:“我们这儿没什么事,二姐别张罗我们了。”
  徐妙嫦又悄声和谢千萼说了几句,谢千萼点点头,便领着百渡徐妙嫦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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