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庄天佑大破青鱼港
2025-02-07 14:10: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天可亮了,韩君瑞在舱中一边察看着外面,一边凑到柳四儿身旁,低声问她怎么样?柳四儿在舱中歇息了这么大时候,并且云龙三现庄天佑所赐予的九转返魂丹,药力已然行开,感觉出中气已然接得住。她这气一提住了,头也不那么晕沉了,伤痕的疼痛更减,低声答道:“我这半晌觉得好了许多。怎么样,船上连一个咳嗽的声音也没有,证明是这条道路不大好走,外面的形势如何,你也不会看不出,你要紧自提防着才好。”五凤刀韩君瑞道:“你只管放心,崔师叔在后面船上跟随,他老人家保护我们。”黑凤凰柳四儿咳地叹息一声道:“我们自己不争气,带累得师叔们受这种辛苦,他们全这样恩待我们,将来我们要怎样报答呢?”五凤刀韩君瑞说道:“存心当报有恩人,这是应该的。不过像师父和师叔,现在对我们的情形,问我们自己了,若不是昨夜你一番情真义挚、舍己救人,感动得他们全起了恻隐之心,我们还有现在么?他们全是行侠作义,肝胆照人,施恩不望报的人。我以本身不要辜负自己,不要辜负他们这一番恩深义厚之情,从此我们励志向上,在江湖道中把这以往罪恶,不只应该洗刷尽净,我们还要轰轰烈烈,做出一番事业,那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师父,你说是不是?话又说回来,我韩君瑞现在还能守在你的面前,叫我依然活了下去,这全出于你所赐予。我为了你,更应该以我一身多学,和未来的事拼一下子,成败非所计了。”柳四儿点点头道:“正该这样,我现在自己也不觉得怎么一回事,我和以前好似换了一个人,想起过去一切,真叫我柳容贞愧死。今日能够走向人生的道路上,虽然未来的灾难尚多,但是我心里别提多坦然了。”
柳四儿话没落声,船已行至一片苇塘旁,吱吱的呼哨连响了两声,江苇唰的一声,从里面连蹿出两人,身形极快,一个落在船头上,一个落在舱顶上。柳四儿一推韩君瑞,说声“有人”,柳四儿跟着探囊把袖箭扣在手中,韩君瑞侧身隐伏舱内。来人动作很快,船头这人已扑到舱门口,厉声呵斥:“狗男女,还不出来?你刁香主要叫你们逃出手去,我枉在江湖道上闯了。”他口中是往外招呼,可是他自身竟往里闯来,猛然一脚把舱门踢开。这来的正是青鱼港黑熊刁四义,这才叫冤家路狭,船舱顶子上也正是五凤刀韩君瑞跟黑凤凰柳四儿催命符。这刁四义他往里闯,他可不是冒险胡来,才往里一探,右手跟着一支镖,对着舱门正中猛打进来,他的镖到处,里面叭的一响,一支袖箭正对他的胸口打来。黑熊刁四义往舱门左侧一斜身,手中刀往旁一翻,把这箭打落船板上,他那支镖也在同时在舱中当的一声爆响,钉在舱中的后面板墙上。五凤刀韩君瑞才往外闯时,后面一声怪喊:“好个青鱼港釜底之鱼,还敢往这里来逞凶,崔老师正在找你们呢。”钱塘快手崔平因为这带形势险恶,他虽则退入舱中,反倒十分注意这一带的情形,这两条黑影一扑上来,崔平在舱门口已经蓄势以待,耸身一纵,蹿上第二条船舱。他可明见舱顶子上有人,但是他知道两人来的道路,急于动手的必是黑熊刁四义。在船舷上再一换步时,已然到了船顶,也正是钢镖换袖箭的时候。崔平这一句话,黑熊刁四义猛一转身,他照定了钱塘快手崔平的胸前便是一戳。这船上动手没有回环闪避的地方,崔平竟自脚下不动,凹腹吸胸,刀尖擦着胸口过去。他却上涨双掌一分,左手骈食中二指,向黑熊刁四义肩井穴便点,可是右掌跟着也发指,这就是不容他缓手。黑熊刁四义本想刀已托空之后腕子上一坐刀,往外一展,正是“顺水推舟”,败中取胜,就是伤不了崔平,也把他迫下水去。哪知道钱塘快手崔平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焉能就这么输给你刁四义?左手双指点出,右掌同时往下一沉,向黑熊刁四义的脉门上便切。这一来,黑熊刁四义想变招全来不及了,一条右臂完全为崔平所制,他猛然左肩往左一倾,右手一带鬼头刀,一个怪蟒翻身,右脚往左一圈,这口刀带着一股子劲风,向钱塘快手崔平斜肩带臂砍去。刁四义这种递招的法子,他简直是容心拼命。这一刀砍到,钱塘快手崔平一声冷笑,往下一缩身,刀锋从头顶上过去,可崔平喝了一声“走吧”,铁腕轻舒,把黑熊刁四义的右臂抓住,“顺手牵羊”,借他的力量往外一带,随着右掌猛烈往刁四义的背上击去,口中只却还嚷着;“你到龙宫海藏现你的本形去吧。”扑通一声,黑熊刁四义的那么庞大的身躯,把水花溅起好几尺高来。
可是刁四义身躯被打下船去时,崔平的背后已经被那鬼影子唐双青就把翘尖刀扎了过来。唐双青身手轻灵矫捷,快若飘风,他这种暗袭过来,十分厉害,若非钱塘快手崔平早提防到他,真不容易再逃开他这一刀,刀到,崔平所站的地方,还是紧靠船舱,崔平猛然往前一俯身,上半身几乎和船板平了,向唐双青的下盘扫来。鬼影子唐双青刀一点空,就知道崔平果然不是容易对付的,他往后一拧身,右脚尖已暗中用足了力,脚尖一点船板,“燕子穿林”式,已经飞纵上了舱顶。崔平喝了一声:“你哪里走?”双掌一穿,正要腾身追赶。那唐双青脚点舱顶,猛一翻身,两只铁蒺藜,一只奔崔平的面门,一只奔胸口,手法劲疾异常。崔平往右一沉肩,这两只铁蒺藜一只往水中落去,一只打在船板上。这也是黑熊刁四义命里该当,赶得是真巧。他被崔平一掌震下水去,本已受伤,他本着大丈夫有三不让,柳四儿安心背叛自己,和五凤刀韩君瑞逃出青鱼港,自己从此在江湖道上算是再没脸见人,死不甘心。他的水性极好,和老船户雷震霄在乐清县一带全是著名的人物,负伤之下,他依然想报仇,知道韩君瑞已经带伤,就是杀不了那女人,稍一得手,必可把韩君瑞先料理了,略舒胸头这口恶气。他沉入水中,出去没有丈余远,在水面换了一口气,仍然沉到水中返回来,正想往船右侧猛扑上来,闯入舱中,往水面上一现身,鬼影子唐双青这只铁蒺藜正打了过来,还算他躲闪得急,他胸口闪开,正打在左乳上。唐双青对崔平是安心下毒手,手底下力量用足了,刁四义这一下子立时受了重伤,哎哟一声,往水中沉去,这也是作恶多端,应受的果报。唐双青眼中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误伤刁四义,现在哪还敢恋战?从舱顶上一纵身,他也翻下水去,潜入水中,扑奔黑熊刁四义,仗着他们全是水性精通,黑熊刁四义虽受重伤,依然被他救走。钱塘快手崔平也不再追赶,喝令水手们赶紧把船放开,如飞顺流而下。
这时东方发晓,水面上静荡荡的,四周的情形也没有匪党在暗中袭击。又走出半里来,前面已有商船正在预备起锚。钱塘快手崔平这才走进舱中,五凤刀韩君瑞和黑凤凰柳四儿一左一右,把守在舱门内。他们两人不敢出来动手,可不是怕死贪生,不过因为两人身上全带着很重的伤痕,勉强冒险出来,不过徒送性命,于事无补,何必做那无谓的牺牲?真若是师叔崔平敌挡不住,那也只好凭两人仅有的力量,和黑熊刁四义、鬼影子唐双青做最后的挣扎。这时见危难已过,师叔崔平走进舱来,两人一齐跪倒,叩头道:“师叔,两番救命之恩,叫我们怎样报答你老?可惜没把这两个恶徒当时了结了,终属后患。”崔平点点头道:“这个话倒诚然,黑熊刁四义必不甘心。好在这次他受伤之后,唐双青赏了他一蒺藜,他伤痕养好,就让他再找你们寻仇报复,只怕也得在三个月之后,短短时期中,只怕未必叫他称心如愿。此次奉庄师兄之命,护送你们,倒绝没想到黑熊刁四义竟能这时找来,本提防着这一带有青鱼港放哨的弟兄,沿线留难。如今好了,难关已经闯过,你们顺着这段水程下去,这时绕着乐清县的西北,再转到西南,已经是二十里地外,他纵然再有凤尾帮的放卡子匪党,也不足为虑了。我的事情尚多,你们沿途多多留神,船上人不要轻视他们,连水手带管船的全是省方水师营所派出来的能手。只要到了杭州地面,他们自能把你们安置个地方。我们弟兄也没多少耽搁,青鱼港事完之后,我们也跟着赶回钱塘。”这时黑凤凰柳四儿、五凤刀韩君瑞全都站起,全站在那里听着,一一答应着师叔的嘱咐。这时船仍然在走着,已转进一道港衩子,离开江面,这正是躲避乐清县水面上一般帮匪。钱塘快手崔平道:“青鱼港的事正在紧急剿办中,芦花坞师兄那里正在等我,我要赶回去,你们前途谨慎吧。”说到这,钱塘快手崔平出舱,韩君瑞、柳四儿在舱门口招呼着:“崔师叔,替我们拜谢师父的大恩,我们不送你老了。”钱塘快手已跃上第二条小船,那只船拨转船头,竟向原路而去。韩君瑞、柳四儿被水师营能手护送着,赶奔杭州。哪知这两人磨难深重,在浙江又遭到多次的劫难,直到云龙三现庄天佑把他们带到湖南,已经是九死一生,暂时按下他们不提。
且说钱塘快手崔平,原船折回,一路无阻,仍从那隐秘的道路中,返回芦花坞。这正在白天,安然无事。回到芦花坞之后,把中途遇劫,刁四义拦路逞凶,说与了云龙三现庄天佑。庄天佑听了,不住摇头,也认定了黑熊刁四义不会甘心罢手,韩君瑞和柳四儿此后生死完全是赌命运了,此时也实在顾不了他们。无论如何,在当夜得把青鱼港挑了,缉捕天南逸叟武维扬,及一般凤尾帮重要人物,哪还有工夫顾到他两人?
这一天,第二路、第三路的接应已到,水师营、缉私营共有两营勇敢善战的队伍,全扮作商船、渔船,潜伏芦花坞一带,听候命令。更连着派出几拨精明干练的官人到青鱼港一带暗中侦察,随时报告,提防着武维扬及他手下一般弟兄,闻风远扬,那一来就无法交代了。赶到晚间,才到起更时,庄天佑把这芦花坞所有的人完全调度好了,各自赶奔青鱼港四周,等待里面信号一起,立时把守各处的齐往青鱼港里猛力攻打。庄天佑、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还有杭州二次派来的两位千总,全是出身武林,很练过些年真功夫,一个叫左臂刀方玉,一个叫单鞭胡守信,分配好,分前后进攻,各自率领一大队水面上健儿,从青鱼港前后往里蹚。其他主坛集合的,在青鱼港没有一个安善良民,大家可以放手行事,无须顾虑一切,众人领命而行。云龙三现庄天佑他却在最后起来,单驾一只轻快小船,船上只有一名水手,赶奔青鱼港。他们在这布置的情形,也是很费苦心,尽搜寻的是人迹不到之处,船不容易走的地方。所有沿路凤尾帮所设的卡子,完全避开。庄天佑这只小船离着青鱼港还有一里的水程,蓦然一惊,心中好生怀疑,见青鱼港内有一处烟火冲天,隐隐听得芦笛连响,声音颇为紧促。庄天佑真是如坠五里雾中,自己所派出来的人,和自己起来时不差先后,可是他们纵然到得快,也不会立刻就侵入港中,放起信号扰乱了主坛,难道另有人已经先我而入么?庄天佑想到这,叫水手把船只隐蔽在一片苇塘中。庄天佑暗中察看着,怎么看怎么觉着离奇。可是跟着一阵水花翻腾,已经有一队船往前面过去,直扑青鱼港的里面,里面已有守护青鱼港的帮匪,用孔明灯扫射察看,弓弦一阵乱响,箭像雨点一般向这冲过去的船上射来,可是这队船已经冒着乱箭冲了过去。庄天佑遂也不再迟疑,他径自从小船上猛一耸身,凌空拔起,用“一鹤冲天”的轻身提纵术,往自己领率的水师营船队的舱顶子上一落,径自跟着翻起来,倏起倏落,飞登青鱼港的里岸。这青鱼港黑沉沉的,外围人影憧憧,所有伏守四围的帮匪,尚在尽力地堵截往里攻打的水师营、缉私营船队。庄天佑一看这情形,不知师弟侯杰、崔平是否已然到了里面,自己得赶紧看个明白。暂时不管往里攻的队伍,立刻扑奔了主坛。这一往里闯时,因为里面那把火尚在燃烧,烟火上腾,庄天佑知道行迹已不易十分掩蔽,只有凭轻功绝技避开一处处伏守的帮匪利箭暗器,连越过四五处暗卡子,已扑到了它主坛附近。这一带更厉害了,四下里全有强弓硬弩不时射来。云龙三现庄天佑到这时可不能不亮兵刃了,他把轻易不肯用的一条蛟钢蛇骨鞭从腰中解下来。这种兵刃软硬力全有,运用起十分厉害。庄天佑用蛇骨鞭拨打着四下的乱箭,已经冲进主坛的边墙上,一落,猛从里面扑出两条黑影,也往墙上一落。这来势过疾,一照面,一个手中是一柄利剑,一个是一条金龙鞭,两下里夹攻,向庄天佑猛袭过来,这种身手十分厉害。庄天佑这种情势下,手中虽有兵刃,不能接招,丹田气一提,施展他个人的绝技,身形拔起,直着起来有丈余高,身躯在上面微一停,上身往下一栽,“燕子投水”式,翻往里面,斜着倒扎下去,出去足有两丈左右,竟落到它主坛里面。
墙头上来这两人,正是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和铁指金丸韦天佑。这两人因为今夜官兵竟敢大举来犯,布置得又是十分周密,虽然青鱼港就这两天情形看来,知道这里定有变故。武维扬明知这里不能守,但是终不肯信个人现在所有的力量,就不能抵抗缉私营和官兵,所以在五凤刀韩君瑞和黑凤凰柳四儿倒反青鱼港逃了出去,自己当时虽未能用凤尾帮一往的力量来惩治他们,可是也认为他们终归逃不出手去,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哪知道今夜竟自下手这么急,这就应了骄敌者必败。青鱼港的外围警报才传进来,可是官兵的船只完全在四下潜伏,同时冲进港来。并且武维扬一般主坛重要的人,正在调动着四路应敌,哪知竟发现了极厉害的人物,已经暗入主坛重地,在这里连着给放起几处火来,立时人心大乱。武维扬领率一般重要人分头搜索,可是他始终没和所进来的人正面接触上,他手下的一般帮匪,倒反被伤了不少,可是被伤的人也没有看见这厉害的敌人是如何的人物。现在武维扬手下重要的内三堂香主,已经全派走了,只有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双手翻天崔丰、四式掌周萍、桑青、彭寿山这一般人。黑熊刁四义和唐双青又因为追捕韩君瑞、柳四儿,离开了青鱼港,并没回来。这青鱼港的船帮,又全是他调度着。现在遇到这种情形,可就感到处处力弱,处处掣肘了。他们这一分散开,有守水面的,有护主坛的,有巡防全庄出入道路的,这得力的人可就越显着少了。最厉害的是火势已起,虽则是从主坛四围烧起,但是眼看着这座主坛已经又不易保了。天南逸叟武维扬,在愤怒之下,自己亲自调度着护坛的舵主们,分头救火迎敌,自己和韦天佑搜索侵入主坛的敌人,正转到主坛东边墙这一带,竟和抄青鱼港的重要人妙手金轮侯杰遇上。
武维扬和韦天佑哪肯再叫来人走开,双战侯杰,侯杰虽然武功本领也是武林中的能手,但是遇上这两个强敌,他可有些相形见绌。会斗十余合,武维扬今夜动手的情形,可就丝毫不肯再留情了,他认为敌人这么紧自逼迫,步步已不肯放松,颇有赶尽杀绝之心,我不妨也换一副狠心辣手了。他掌中这条金龙鞭,是他自掌凤尾帮以来所没用过的,逃出十二连环坞,曾和铁拂尘对过一次兵刃,这算第二次了。再加上那韦天佑,尤其是极厉害的人物,两下夹攻,眼看着妙手金轮侯杰,就要丧命在他两人的手中,情形十分危急之下,侯杰是想暂时退出。不过这位武帮主他既有杀戮敌人之心,哪还肯放松一步?侯杰已经退到东墙附近,破死命地翻身往墙头上窜,武维扬哈哈一笑说声:“朋友,你还想走么?”人随声起,金龙鞭往外一抖,“潜龙升天”,鞭在头里,人在后面,人随鞭一块儿起。武维扬这种兵刃十分厉害,虽则是软鞭,但是他凭着内力腕力,能把它当作枪使用,能够平穿出去。这一下在侯杰才往墙头一纵身,武维扬连用这一手儿功夫是定要把侯杰脊背扎穿,侯杰无法闪避。就在武维扬的金龙鞭头已经扑到了侯杰的背上,猛然在边墙北边,两丈外有人斥声“孽障”,两粒银丸,向武维扬打到。这种暗器发得虽然是相隔那么远,力量还是非常大,这种暗器带着一种轻微的啸声,武维扬身躯也是悬着,他这手功夫运用时,是有十分把握,知道准能置敌于死命,绝不会叫他逃出手去,才敢用这种险招。哪知道下面尚有韦天佑的接应,这时竟遭到这样的袭击,还仗着武维扬实有出类拔萃的本领,在这种情势下,他竟自把自己离墙头还有五尺的身躯往下一沉,递出去的金龙鞭,也往回猛然一带,竟在身躯往下一落,用金龙鞭把这两粒银丸打落,他也落在墙下。可是妙手金轮侯杰竟得脱身逃出墙去。那韦天佑一听到暗中这人发话的声音,他就丝毫没肯停留,已经腾身而起,扑了过去。这种情形真叫韦天佑也十分惊异,现在这座主坛,因为有火光照着,到处并非黑暗,虽然是烟雾弥漫,只要在两丈内,足可以辨别出敌人的行迹。韦天佑追得这么急,只看到发暗器处涌起一条灰影,绝没往墙外逃,反向主坛的中心飞纵过去。这一来韦天佑是紧追赶,天南逸叟武维扬也跟踪赶了过来,他两人这么紧跟,前面这条灰影竟扑向前面,并且那种巧快的轻功,实有不同的身法,只追过当中主坛的院落,已失踪影。
武维扬和韦天佑追到了墙边,正赶上云龙三现庄天佑闯进来,这才在墙头动手邀截。庄天佑已翻到里面,武维扬、韦天佑复翻了回来,武帮主厉声说道:“来的敢是云龙三现庄天佑么?”武维扬可不是认识他,因为他在墙头躲避两下的夹攻,施展这种武林中少见的绝技,南北各派中找不出两三人来,在刹那间,便看他手中提着一条蛟钢蛇骨鞭,天南逸叟武维扬更知道准是名震天南的庄天佑,所以开口就招呼他的姓名。庄天佑一回身,把蛟钢蛇骨鞭双手一拨,答道:“不错,正是武林末流,无名小卒庄天佑。尊驾莫非就是名满天下的掌凤尾帮龙头总舵主武帮主么?”武维扬答道:“不错,我正是势败穷途,走投无路的武维扬。庄老师,竟蒙你大驾光临,赶到青鱼港挑我这个临时安身之处。朋友,你手段也未免过辣,颇有些赶尽杀绝庄天佑,我虽没跟你会过面,我可是久仰大名了。不过你对我武维扬这个帮匪,也有些耳闻吧?你可要认清了,武维扬自从入江湖道以来,从长江上游直到雁荡山立起这凤尾帮,我会过多少成名露脸的人。庄天佑,你要把武维扬看作势败穷途、死亡逃散的绿林朋友,你就错了。十二连环坞,我是被冤家对头所卖,姓武的在这种情形下,我还不肯就认为我一败涂地,我还有重整凤尾帮,再立内三堂之力。姓庄的,青鱼港你给我挑了,你想把我武维扬就消灭了,我不信尊驾就有这么大力量,这个青鱼港完了,照样有十个青鱼港在那摆着。朋友,你这么赶尽杀绝,你就不知道武维扬还有力量报复了么?”
云龙三现庄天佑一声狂笑道:“武维扬,今夜你和姓庄的交代这句话,你也过于狂妄了。十二连环坞没给你挑了时,你掌着龙头主舵,你可以耀武扬威。如今你可知道浙江的官家,要用全份的力量对付你一人,我不信你就能够抵抗到底。武帮主,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虽然所走的道路不同,但是你也是这种年岁的老江湖了,绿林中叫你武帮主说,有几个能够在江湖上耀武扬威成名一辈子的?瓦罐终归要在井口上破,是个英雄,要识时务。武帮主,浙江省现在没有你的天下,你还要逆天而行,你掌凤尾帮时,虽然是干犯国法,可是你只是犯运海沙子,妨碍国课,已经是国法不许。可是十二连环坞,既然被人挑了之后,你应该明白,终归是邪不侵正,自己应该趁此收场,离开浙南,倒可以保全你的收缘结果。你饶不悔悟以往所行所为,反倒变本加厉,要想和官家一较高低。武帮主,乐清县劫牢反狱,你算给你自己判断了罪名,还想在青鱼港重建凤尾帮。那时不是浙江省的督府提镇,官兵水师营全是怕死贪生、畏刀避剑,任凭你怎样猖狂,他们得掩耳盗铃,装聋作哑,任你施为。武帮主,今夜我庄天佑既和你见着面,你有悔过之心,我敬你是一条英雄,我愿意担当着罪名,叫你姓武的脱却这场官司。不然的话,这场官司只怕你打不起。”武维扬道:“庄天佑,你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功夫,想叫我武维扬俯首就范?我还没把你看在眼中。活着也许为你的话,浙江省再没有我武维扬立足之地。可是据我看,你来到武帮主面前,你再想逃出我手去,势比登天。青鱼港我武维扬虽然不能再存留下去,庄天佑,这倒是你一生落叶归根之地,你就休想再出青鱼港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此时已经愤恨十分,因为眼见得这座主坛已经烧到当中,青鱼港是完全被人挑了,在这种形势下,他哪还有惧祸之心,畏罪之意?杀机陡起,他要把庄天佑先留在这儿,去一个劲敌,也少一个后患。想到这里,把掌中的金龙鞭一抖,喝声:“庄天佑!今夜叫你见识见识天南逸叟武维扬是怎么个人物。”话声未落,已经腾身而起,掌中金龙鞭“白虹贯日”,向庄天佑头上砸来。庄天佑往旁一撤身,口中却答道:“早想领教你武帮主的手法。”他往旁一撤身,腕子上用力往起一抖,蛟钢蛇骨鞭硬往武维扬的金龙鞭上缠。云龙三现庄天佑因为两下里全是奇形的兵器,并且此人武功本领在江湖道中没有不畏惧他三分的,自己是久闻他的大名,倒要见识见识他究竟有多大的本领,蛟钢蛇骨鞭抖起。武维扬的金龙鞭正往下落,庄天佑往外撤身,本是虚点换式。武维扬见他硬找自己的兵器,武维扬也不敢过分地轻视了他,不肯被他蛇骨鞭把金龙鞭缠死了,腕子上微微地往左一带,左脚往左跨出半步去,鞭头对鞭头,已经搭上。武维扬一斜身,左掌顺着金龙鞭往外一拨,右掌握住金龙鞭,猛然往外一带,这次已经用到十成力。那庄天佑跟他是一样的心肠,也把内力全贯到一条右臂上,蛇骨鞭往回一带,咣啷的一声,鞭头互错,业已分开。庄天佑可觉得腕子上发酸,就知道自己没有他腕子上力大。天南逸叟武维扬身躯也微然一晃,他却右脚往后一滑,一个鹞子翻身,借着往后甩鞭之力,身形翻转,金龙鞭从右往左转过来,向庄天佑拦腰缠去。庄天佑在蛇骨鞭一撤回来,左手把鞭身抓住,知道武维扬必有这一抬,也是右脚一滑,一转身,把蛇骨鞭双手绷起,立起来,从武维扬的鞭头上猛然一对,这又是第二次实接实架,把金龙鞭封开。庄天佑身形步眼不动,喝了一声“打”,第三招却是还敬了他,猛然向武维扬的右肩头砸去。这一鞭抖起的力量颇大,带着风声已然砸到。武维扬这次竟也稍一斜身,双手一拨金龙鞭,斜着往上一封,也是硬接硬架。这两下里连着换了三招,武维扬也深知云龙三现庄天佑果是劲敌,他把这条金龙鞭招数施展开,庄天佑也是竭尽全身本领来应付这凤尾帮主。两雄不并立,看武维扬动手的情形,已然是毫无顾忌,他分明是对自己想下毒手。庄天佑也知道今夜再把他放走,浙江省定要被他搅个地覆天翻。两下里这两条软兵刃,各自全尽量施展开,好一阵凶杀恶斗。
庄天佑还算是十分幸运,以武维扬这身功夫,他虽然不至于战败在他手下,可也比武维扬武功本领不差上下。那韦监堂幸而是在往前追赶那条黑影,虽然发觉庄天佑冲进来,和武维扬两下夹攻,未把他劫住,帮主从墙头返回来,和庄天佑动手时,韦监堂忽然发觉西边的群房上,也就是青鱼港总舵刁四义执事所在,火光涌起,一个提五行轮的五旬左右的人手底下非常的矫健,在房上把护坛的舵主连伤了两名,竟往龙头总舵火起的地方扑去,韦监堂已经腾出,飞纵扑了过去。此人正是钱塘快手崔平。韦监堂把他邀到此,动起手来。不过这时整个的青鱼港已陷入混乱状态中,形势越发紧急。官兵已大都冲入港内,最厉害的是查办青鱼港,安心是不要这个地方,缉私营、水师营,所有的官兵,到一处放一处火。因为完全调查清楚,这青鱼港没有一个安善良民,武维扬得到这里,就完全被帮匪盘踞住。这一四下里防火焚烧,所有里面防守的凤尾帮匪党在竭力抗拒之下,可是火势已大,没有隐蔽存身之地,动手的情形稍有不利,立刻就不能立足,四散奔逃。一大队官兵把前后港口完全占据,整个的青鱼港,四下里烟火迷漫。那守外围的戴兴邦,虽是凤尾帮中有力的人物,他虽是率领一队守港的弟兄,把官兵劫杀了不少,可是禁不住缉私营四杆抬枪,调集到一处。原本是预备四杆抬枪猛攻他龙头总舵,此时因为官兵死伤了二三十名,营官暗中布置,并没叫帮匪看到他们这次也带了火器,一面用号令把自己的船只渐渐地向外港苇塘里退了下去,跟着四杆抬枪连环猛击,帮匪们出其不意地猝遭这种猛烈的袭击,死伤落水不下百余名。戴兴邦仗着武功精纯,就这样,依然他身上也中了二处铁砂子,水面上完全失守。戴兴邦看到这种情形,是大势已去,自己带伤反奔总舵。他赶到这里,也正是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跟云龙三现庄天佑,韦监堂和钱塘快手崔平鏖战之下。
戴兴邦冲进主坛,站在屋面上,高声招呼道:“请帮主暂时移舵,我们的实力尚可以和这群鹰犬再决雌雄,何必孤注一掷?”武维扬和韦监堂听到戴兴邦向自己打这种招呼,就知道大势已去。武维扬这条金龙鞭上,竟自用到十二分的力量,和庄天佑的蛇骨鞭,以腕子硬接了三招。这次武维扬已经具拼最后生死之心,他自己的力量完全用足。在他第三式“潜龙升天”,这条金龙鞭从下往上翻起,庄天佑的蛇骨鞭也正是从上往下猛砸,两下里全把招数是撒足了。这两条兵刃一震之下,蛇骨鞭往上飞去,金龙鞭却向下反震回来,鞭头直落到地上,把地砖震裂。可是庄天佑只觉得虎口非常震痛,往后一纵身,为是稍缓一缓势子,二次再和他一拼。天南逸叟武维扬,已然腾身跃起,飞纵上东面一排矮房,向下高声呵斥道:“庄天佑,我武维扬青鱼港不要了,我定要言行一致,这浙江省内若不能重立龙头总舵,我今生今世不能再见你姓庄的。”说到这句,他猛然身形展动,不往外逃,他反向已经烈焰腾空的龙头总舵主坛后院静室扑去,韦监堂也在同时撤身逃下去。
钱塘快手崔平飞纵到庄天佑面前,喊了声:“师兄,放虎容易擒虎难,趁着今夜再不把武维扬收拾下来,若叫他脱身逃走,可就要贻害无穷。”庄天佑说道:“师弟,说好的,咱就这样办了。”两人才扑奔后面。刚越过一层房屋来,突然在烟雾迷漫中,听得有人招呼之声:“穷寇莫追,先救你们自己的人要紧,青鱼港帮匪尚多,还不快去?”本来这时虽则是大部官兵已然攻进来,可是这青鱼港帮匪一时哪能退净?四外喊杀之声未绝。这师兄弟把身形一停,喝问:“朋友,是哪位?既然帮忙,何不现身相见?”只是没见此人露一点行迹。在火光中又见飞纵起两条黑影,隐约中颇像那武维扬和韦监堂,背上可各多了一个包裹,起落之间已然冲出这龙头总舵。
柳四儿话没落声,船已行至一片苇塘旁,吱吱的呼哨连响了两声,江苇唰的一声,从里面连蹿出两人,身形极快,一个落在船头上,一个落在舱顶上。柳四儿一推韩君瑞,说声“有人”,柳四儿跟着探囊把袖箭扣在手中,韩君瑞侧身隐伏舱内。来人动作很快,船头这人已扑到舱门口,厉声呵斥:“狗男女,还不出来?你刁香主要叫你们逃出手去,我枉在江湖道上闯了。”他口中是往外招呼,可是他自身竟往里闯来,猛然一脚把舱门踢开。这来的正是青鱼港黑熊刁四义,这才叫冤家路狭,船舱顶子上也正是五凤刀韩君瑞跟黑凤凰柳四儿催命符。这刁四义他往里闯,他可不是冒险胡来,才往里一探,右手跟着一支镖,对着舱门正中猛打进来,他的镖到处,里面叭的一响,一支袖箭正对他的胸口打来。黑熊刁四义往舱门左侧一斜身,手中刀往旁一翻,把这箭打落船板上,他那支镖也在同时在舱中当的一声爆响,钉在舱中的后面板墙上。五凤刀韩君瑞才往外闯时,后面一声怪喊:“好个青鱼港釜底之鱼,还敢往这里来逞凶,崔老师正在找你们呢。”钱塘快手崔平因为这带形势险恶,他虽则退入舱中,反倒十分注意这一带的情形,这两条黑影一扑上来,崔平在舱门口已经蓄势以待,耸身一纵,蹿上第二条船舱。他可明见舱顶子上有人,但是他知道两人来的道路,急于动手的必是黑熊刁四义。在船舷上再一换步时,已然到了船顶,也正是钢镖换袖箭的时候。崔平这一句话,黑熊刁四义猛一转身,他照定了钱塘快手崔平的胸前便是一戳。这船上动手没有回环闪避的地方,崔平竟自脚下不动,凹腹吸胸,刀尖擦着胸口过去。他却上涨双掌一分,左手骈食中二指,向黑熊刁四义肩井穴便点,可是右掌跟着也发指,这就是不容他缓手。黑熊刁四义本想刀已托空之后腕子上一坐刀,往外一展,正是“顺水推舟”,败中取胜,就是伤不了崔平,也把他迫下水去。哪知道钱塘快手崔平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焉能就这么输给你刁四义?左手双指点出,右掌同时往下一沉,向黑熊刁四义的脉门上便切。这一来,黑熊刁四义想变招全来不及了,一条右臂完全为崔平所制,他猛然左肩往左一倾,右手一带鬼头刀,一个怪蟒翻身,右脚往左一圈,这口刀带着一股子劲风,向钱塘快手崔平斜肩带臂砍去。刁四义这种递招的法子,他简直是容心拼命。这一刀砍到,钱塘快手崔平一声冷笑,往下一缩身,刀锋从头顶上过去,可崔平喝了一声“走吧”,铁腕轻舒,把黑熊刁四义的右臂抓住,“顺手牵羊”,借他的力量往外一带,随着右掌猛烈往刁四义的背上击去,口中只却还嚷着;“你到龙宫海藏现你的本形去吧。”扑通一声,黑熊刁四义的那么庞大的身躯,把水花溅起好几尺高来。
可是刁四义身躯被打下船去时,崔平的背后已经被那鬼影子唐双青就把翘尖刀扎了过来。唐双青身手轻灵矫捷,快若飘风,他这种暗袭过来,十分厉害,若非钱塘快手崔平早提防到他,真不容易再逃开他这一刀,刀到,崔平所站的地方,还是紧靠船舱,崔平猛然往前一俯身,上半身几乎和船板平了,向唐双青的下盘扫来。鬼影子唐双青刀一点空,就知道崔平果然不是容易对付的,他往后一拧身,右脚尖已暗中用足了力,脚尖一点船板,“燕子穿林”式,已经飞纵上了舱顶。崔平喝了一声:“你哪里走?”双掌一穿,正要腾身追赶。那唐双青脚点舱顶,猛一翻身,两只铁蒺藜,一只奔崔平的面门,一只奔胸口,手法劲疾异常。崔平往右一沉肩,这两只铁蒺藜一只往水中落去,一只打在船板上。这也是黑熊刁四义命里该当,赶得是真巧。他被崔平一掌震下水去,本已受伤,他本着大丈夫有三不让,柳四儿安心背叛自己,和五凤刀韩君瑞逃出青鱼港,自己从此在江湖道上算是再没脸见人,死不甘心。他的水性极好,和老船户雷震霄在乐清县一带全是著名的人物,负伤之下,他依然想报仇,知道韩君瑞已经带伤,就是杀不了那女人,稍一得手,必可把韩君瑞先料理了,略舒胸头这口恶气。他沉入水中,出去没有丈余远,在水面换了一口气,仍然沉到水中返回来,正想往船右侧猛扑上来,闯入舱中,往水面上一现身,鬼影子唐双青这只铁蒺藜正打了过来,还算他躲闪得急,他胸口闪开,正打在左乳上。唐双青对崔平是安心下毒手,手底下力量用足了,刁四义这一下子立时受了重伤,哎哟一声,往水中沉去,这也是作恶多端,应受的果报。唐双青眼中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误伤刁四义,现在哪还敢恋战?从舱顶上一纵身,他也翻下水去,潜入水中,扑奔黑熊刁四义,仗着他们全是水性精通,黑熊刁四义虽受重伤,依然被他救走。钱塘快手崔平也不再追赶,喝令水手们赶紧把船放开,如飞顺流而下。
这时东方发晓,水面上静荡荡的,四周的情形也没有匪党在暗中袭击。又走出半里来,前面已有商船正在预备起锚。钱塘快手崔平这才走进舱中,五凤刀韩君瑞和黑凤凰柳四儿一左一右,把守在舱门内。他们两人不敢出来动手,可不是怕死贪生,不过因为两人身上全带着很重的伤痕,勉强冒险出来,不过徒送性命,于事无补,何必做那无谓的牺牲?真若是师叔崔平敌挡不住,那也只好凭两人仅有的力量,和黑熊刁四义、鬼影子唐双青做最后的挣扎。这时见危难已过,师叔崔平走进舱来,两人一齐跪倒,叩头道:“师叔,两番救命之恩,叫我们怎样报答你老?可惜没把这两个恶徒当时了结了,终属后患。”崔平点点头道:“这个话倒诚然,黑熊刁四义必不甘心。好在这次他受伤之后,唐双青赏了他一蒺藜,他伤痕养好,就让他再找你们寻仇报复,只怕也得在三个月之后,短短时期中,只怕未必叫他称心如愿。此次奉庄师兄之命,护送你们,倒绝没想到黑熊刁四义竟能这时找来,本提防着这一带有青鱼港放哨的弟兄,沿线留难。如今好了,难关已经闯过,你们顺着这段水程下去,这时绕着乐清县的西北,再转到西南,已经是二十里地外,他纵然再有凤尾帮的放卡子匪党,也不足为虑了。我的事情尚多,你们沿途多多留神,船上人不要轻视他们,连水手带管船的全是省方水师营所派出来的能手。只要到了杭州地面,他们自能把你们安置个地方。我们弟兄也没多少耽搁,青鱼港事完之后,我们也跟着赶回钱塘。”这时黑凤凰柳四儿、五凤刀韩君瑞全都站起,全站在那里听着,一一答应着师叔的嘱咐。这时船仍然在走着,已转进一道港衩子,离开江面,这正是躲避乐清县水面上一般帮匪。钱塘快手崔平道:“青鱼港的事正在紧急剿办中,芦花坞师兄那里正在等我,我要赶回去,你们前途谨慎吧。”说到这,钱塘快手崔平出舱,韩君瑞、柳四儿在舱门口招呼着:“崔师叔,替我们拜谢师父的大恩,我们不送你老了。”钱塘快手已跃上第二条小船,那只船拨转船头,竟向原路而去。韩君瑞、柳四儿被水师营能手护送着,赶奔杭州。哪知这两人磨难深重,在浙江又遭到多次的劫难,直到云龙三现庄天佑把他们带到湖南,已经是九死一生,暂时按下他们不提。
且说钱塘快手崔平,原船折回,一路无阻,仍从那隐秘的道路中,返回芦花坞。这正在白天,安然无事。回到芦花坞之后,把中途遇劫,刁四义拦路逞凶,说与了云龙三现庄天佑。庄天佑听了,不住摇头,也认定了黑熊刁四义不会甘心罢手,韩君瑞和柳四儿此后生死完全是赌命运了,此时也实在顾不了他们。无论如何,在当夜得把青鱼港挑了,缉捕天南逸叟武维扬,及一般凤尾帮重要人物,哪还有工夫顾到他两人?
这一天,第二路、第三路的接应已到,水师营、缉私营共有两营勇敢善战的队伍,全扮作商船、渔船,潜伏芦花坞一带,听候命令。更连着派出几拨精明干练的官人到青鱼港一带暗中侦察,随时报告,提防着武维扬及他手下一般弟兄,闻风远扬,那一来就无法交代了。赶到晚间,才到起更时,庄天佑把这芦花坞所有的人完全调度好了,各自赶奔青鱼港四周,等待里面信号一起,立时把守各处的齐往青鱼港里猛力攻打。庄天佑、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还有杭州二次派来的两位千总,全是出身武林,很练过些年真功夫,一个叫左臂刀方玉,一个叫单鞭胡守信,分配好,分前后进攻,各自率领一大队水面上健儿,从青鱼港前后往里蹚。其他主坛集合的,在青鱼港没有一个安善良民,大家可以放手行事,无须顾虑一切,众人领命而行。云龙三现庄天佑他却在最后起来,单驾一只轻快小船,船上只有一名水手,赶奔青鱼港。他们在这布置的情形,也是很费苦心,尽搜寻的是人迹不到之处,船不容易走的地方。所有沿路凤尾帮所设的卡子,完全避开。庄天佑这只小船离着青鱼港还有一里的水程,蓦然一惊,心中好生怀疑,见青鱼港内有一处烟火冲天,隐隐听得芦笛连响,声音颇为紧促。庄天佑真是如坠五里雾中,自己所派出来的人,和自己起来时不差先后,可是他们纵然到得快,也不会立刻就侵入港中,放起信号扰乱了主坛,难道另有人已经先我而入么?庄天佑想到这,叫水手把船只隐蔽在一片苇塘中。庄天佑暗中察看着,怎么看怎么觉着离奇。可是跟着一阵水花翻腾,已经有一队船往前面过去,直扑青鱼港的里面,里面已有守护青鱼港的帮匪,用孔明灯扫射察看,弓弦一阵乱响,箭像雨点一般向这冲过去的船上射来,可是这队船已经冒着乱箭冲了过去。庄天佑遂也不再迟疑,他径自从小船上猛一耸身,凌空拔起,用“一鹤冲天”的轻身提纵术,往自己领率的水师营船队的舱顶子上一落,径自跟着翻起来,倏起倏落,飞登青鱼港的里岸。这青鱼港黑沉沉的,外围人影憧憧,所有伏守四围的帮匪,尚在尽力地堵截往里攻打的水师营、缉私营船队。庄天佑一看这情形,不知师弟侯杰、崔平是否已然到了里面,自己得赶紧看个明白。暂时不管往里攻的队伍,立刻扑奔了主坛。这一往里闯时,因为里面那把火尚在燃烧,烟火上腾,庄天佑知道行迹已不易十分掩蔽,只有凭轻功绝技避开一处处伏守的帮匪利箭暗器,连越过四五处暗卡子,已扑到了它主坛附近。这一带更厉害了,四下里全有强弓硬弩不时射来。云龙三现庄天佑到这时可不能不亮兵刃了,他把轻易不肯用的一条蛟钢蛇骨鞭从腰中解下来。这种兵刃软硬力全有,运用起十分厉害。庄天佑用蛇骨鞭拨打着四下的乱箭,已经冲进主坛的边墙上,一落,猛从里面扑出两条黑影,也往墙上一落。这来势过疾,一照面,一个手中是一柄利剑,一个是一条金龙鞭,两下里夹攻,向庄天佑猛袭过来,这种身手十分厉害。庄天佑这种情势下,手中虽有兵刃,不能接招,丹田气一提,施展他个人的绝技,身形拔起,直着起来有丈余高,身躯在上面微一停,上身往下一栽,“燕子投水”式,翻往里面,斜着倒扎下去,出去足有两丈左右,竟落到它主坛里面。
墙头上来这两人,正是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和铁指金丸韦天佑。这两人因为今夜官兵竟敢大举来犯,布置得又是十分周密,虽然青鱼港就这两天情形看来,知道这里定有变故。武维扬明知这里不能守,但是终不肯信个人现在所有的力量,就不能抵抗缉私营和官兵,所以在五凤刀韩君瑞和黑凤凰柳四儿倒反青鱼港逃了出去,自己当时虽未能用凤尾帮一往的力量来惩治他们,可是也认为他们终归逃不出手去,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哪知道今夜竟自下手这么急,这就应了骄敌者必败。青鱼港的外围警报才传进来,可是官兵的船只完全在四下潜伏,同时冲进港来。并且武维扬一般主坛重要的人,正在调动着四路应敌,哪知竟发现了极厉害的人物,已经暗入主坛重地,在这里连着给放起几处火来,立时人心大乱。武维扬领率一般重要人分头搜索,可是他始终没和所进来的人正面接触上,他手下的一般帮匪,倒反被伤了不少,可是被伤的人也没有看见这厉害的敌人是如何的人物。现在武维扬手下重要的内三堂香主,已经全派走了,只有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双手翻天崔丰、四式掌周萍、桑青、彭寿山这一般人。黑熊刁四义和唐双青又因为追捕韩君瑞、柳四儿,离开了青鱼港,并没回来。这青鱼港的船帮,又全是他调度着。现在遇到这种情形,可就感到处处力弱,处处掣肘了。他们这一分散开,有守水面的,有护主坛的,有巡防全庄出入道路的,这得力的人可就越显着少了。最厉害的是火势已起,虽则是从主坛四围烧起,但是眼看着这座主坛已经又不易保了。天南逸叟武维扬,在愤怒之下,自己亲自调度着护坛的舵主们,分头救火迎敌,自己和韦天佑搜索侵入主坛的敌人,正转到主坛东边墙这一带,竟和抄青鱼港的重要人妙手金轮侯杰遇上。
武维扬和韦天佑哪肯再叫来人走开,双战侯杰,侯杰虽然武功本领也是武林中的能手,但是遇上这两个强敌,他可有些相形见绌。会斗十余合,武维扬今夜动手的情形,可就丝毫不肯再留情了,他认为敌人这么紧自逼迫,步步已不肯放松,颇有赶尽杀绝之心,我不妨也换一副狠心辣手了。他掌中这条金龙鞭,是他自掌凤尾帮以来所没用过的,逃出十二连环坞,曾和铁拂尘对过一次兵刃,这算第二次了。再加上那韦天佑,尤其是极厉害的人物,两下夹攻,眼看着妙手金轮侯杰,就要丧命在他两人的手中,情形十分危急之下,侯杰是想暂时退出。不过这位武帮主他既有杀戮敌人之心,哪还肯放松一步?侯杰已经退到东墙附近,破死命地翻身往墙头上窜,武维扬哈哈一笑说声:“朋友,你还想走么?”人随声起,金龙鞭往外一抖,“潜龙升天”,鞭在头里,人在后面,人随鞭一块儿起。武维扬这种兵刃十分厉害,虽则是软鞭,但是他凭着内力腕力,能把它当作枪使用,能够平穿出去。这一下在侯杰才往墙头一纵身,武维扬连用这一手儿功夫是定要把侯杰脊背扎穿,侯杰无法闪避。就在武维扬的金龙鞭头已经扑到了侯杰的背上,猛然在边墙北边,两丈外有人斥声“孽障”,两粒银丸,向武维扬打到。这种暗器发得虽然是相隔那么远,力量还是非常大,这种暗器带着一种轻微的啸声,武维扬身躯也是悬着,他这手功夫运用时,是有十分把握,知道准能置敌于死命,绝不会叫他逃出手去,才敢用这种险招。哪知道下面尚有韦天佑的接应,这时竟遭到这样的袭击,还仗着武维扬实有出类拔萃的本领,在这种情势下,他竟自把自己离墙头还有五尺的身躯往下一沉,递出去的金龙鞭,也往回猛然一带,竟在身躯往下一落,用金龙鞭把这两粒银丸打落,他也落在墙下。可是妙手金轮侯杰竟得脱身逃出墙去。那韦天佑一听到暗中这人发话的声音,他就丝毫没肯停留,已经腾身而起,扑了过去。这种情形真叫韦天佑也十分惊异,现在这座主坛,因为有火光照着,到处并非黑暗,虽然是烟雾弥漫,只要在两丈内,足可以辨别出敌人的行迹。韦天佑追得这么急,只看到发暗器处涌起一条灰影,绝没往墙外逃,反向主坛的中心飞纵过去。这一来韦天佑是紧追赶,天南逸叟武维扬也跟踪赶了过来,他两人这么紧跟,前面这条灰影竟扑向前面,并且那种巧快的轻功,实有不同的身法,只追过当中主坛的院落,已失踪影。
武维扬和韦天佑追到了墙边,正赶上云龙三现庄天佑闯进来,这才在墙头动手邀截。庄天佑已翻到里面,武维扬、韦天佑复翻了回来,武帮主厉声说道:“来的敢是云龙三现庄天佑么?”武维扬可不是认识他,因为他在墙头躲避两下的夹攻,施展这种武林中少见的绝技,南北各派中找不出两三人来,在刹那间,便看他手中提着一条蛟钢蛇骨鞭,天南逸叟武维扬更知道准是名震天南的庄天佑,所以开口就招呼他的姓名。庄天佑一回身,把蛟钢蛇骨鞭双手一拨,答道:“不错,正是武林末流,无名小卒庄天佑。尊驾莫非就是名满天下的掌凤尾帮龙头总舵主武帮主么?”武维扬答道:“不错,我正是势败穷途,走投无路的武维扬。庄老师,竟蒙你大驾光临,赶到青鱼港挑我这个临时安身之处。朋友,你手段也未免过辣,颇有些赶尽杀绝庄天佑,我虽没跟你会过面,我可是久仰大名了。不过你对我武维扬这个帮匪,也有些耳闻吧?你可要认清了,武维扬自从入江湖道以来,从长江上游直到雁荡山立起这凤尾帮,我会过多少成名露脸的人。庄天佑,你要把武维扬看作势败穷途、死亡逃散的绿林朋友,你就错了。十二连环坞,我是被冤家对头所卖,姓武的在这种情形下,我还不肯就认为我一败涂地,我还有重整凤尾帮,再立内三堂之力。姓庄的,青鱼港你给我挑了,你想把我武维扬就消灭了,我不信尊驾就有这么大力量,这个青鱼港完了,照样有十个青鱼港在那摆着。朋友,你这么赶尽杀绝,你就不知道武维扬还有力量报复了么?”
云龙三现庄天佑一声狂笑道:“武维扬,今夜你和姓庄的交代这句话,你也过于狂妄了。十二连环坞没给你挑了时,你掌着龙头主舵,你可以耀武扬威。如今你可知道浙江的官家,要用全份的力量对付你一人,我不信你就能够抵抗到底。武帮主,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虽然所走的道路不同,但是你也是这种年岁的老江湖了,绿林中叫你武帮主说,有几个能够在江湖上耀武扬威成名一辈子的?瓦罐终归要在井口上破,是个英雄,要识时务。武帮主,浙江省现在没有你的天下,你还要逆天而行,你掌凤尾帮时,虽然是干犯国法,可是你只是犯运海沙子,妨碍国课,已经是国法不许。可是十二连环坞,既然被人挑了之后,你应该明白,终归是邪不侵正,自己应该趁此收场,离开浙南,倒可以保全你的收缘结果。你饶不悔悟以往所行所为,反倒变本加厉,要想和官家一较高低。武帮主,乐清县劫牢反狱,你算给你自己判断了罪名,还想在青鱼港重建凤尾帮。那时不是浙江省的督府提镇,官兵水师营全是怕死贪生、畏刀避剑,任凭你怎样猖狂,他们得掩耳盗铃,装聋作哑,任你施为。武帮主,今夜我庄天佑既和你见着面,你有悔过之心,我敬你是一条英雄,我愿意担当着罪名,叫你姓武的脱却这场官司。不然的话,这场官司只怕你打不起。”武维扬道:“庄天佑,你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功夫,想叫我武维扬俯首就范?我还没把你看在眼中。活着也许为你的话,浙江省再没有我武维扬立足之地。可是据我看,你来到武帮主面前,你再想逃出我手去,势比登天。青鱼港我武维扬虽然不能再存留下去,庄天佑,这倒是你一生落叶归根之地,你就休想再出青鱼港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此时已经愤恨十分,因为眼见得这座主坛已经烧到当中,青鱼港是完全被人挑了,在这种形势下,他哪还有惧祸之心,畏罪之意?杀机陡起,他要把庄天佑先留在这儿,去一个劲敌,也少一个后患。想到这里,把掌中的金龙鞭一抖,喝声:“庄天佑!今夜叫你见识见识天南逸叟武维扬是怎么个人物。”话声未落,已经腾身而起,掌中金龙鞭“白虹贯日”,向庄天佑头上砸来。庄天佑往旁一撤身,口中却答道:“早想领教你武帮主的手法。”他往旁一撤身,腕子上用力往起一抖,蛟钢蛇骨鞭硬往武维扬的金龙鞭上缠。云龙三现庄天佑因为两下里全是奇形的兵器,并且此人武功本领在江湖道中没有不畏惧他三分的,自己是久闻他的大名,倒要见识见识他究竟有多大的本领,蛟钢蛇骨鞭抖起。武维扬的金龙鞭正往下落,庄天佑往外撤身,本是虚点换式。武维扬见他硬找自己的兵器,武维扬也不敢过分地轻视了他,不肯被他蛇骨鞭把金龙鞭缠死了,腕子上微微地往左一带,左脚往左跨出半步去,鞭头对鞭头,已经搭上。武维扬一斜身,左掌顺着金龙鞭往外一拨,右掌握住金龙鞭,猛然往外一带,这次已经用到十成力。那庄天佑跟他是一样的心肠,也把内力全贯到一条右臂上,蛇骨鞭往回一带,咣啷的一声,鞭头互错,业已分开。庄天佑可觉得腕子上发酸,就知道自己没有他腕子上力大。天南逸叟武维扬身躯也微然一晃,他却右脚往后一滑,一个鹞子翻身,借着往后甩鞭之力,身形翻转,金龙鞭从右往左转过来,向庄天佑拦腰缠去。庄天佑在蛇骨鞭一撤回来,左手把鞭身抓住,知道武维扬必有这一抬,也是右脚一滑,一转身,把蛇骨鞭双手绷起,立起来,从武维扬的鞭头上猛然一对,这又是第二次实接实架,把金龙鞭封开。庄天佑身形步眼不动,喝了一声“打”,第三招却是还敬了他,猛然向武维扬的右肩头砸去。这一鞭抖起的力量颇大,带着风声已然砸到。武维扬这次竟也稍一斜身,双手一拨金龙鞭,斜着往上一封,也是硬接硬架。这两下里连着换了三招,武维扬也深知云龙三现庄天佑果是劲敌,他把这条金龙鞭招数施展开,庄天佑也是竭尽全身本领来应付这凤尾帮主。两雄不并立,看武维扬动手的情形,已然是毫无顾忌,他分明是对自己想下毒手。庄天佑也知道今夜再把他放走,浙江省定要被他搅个地覆天翻。两下里这两条软兵刃,各自全尽量施展开,好一阵凶杀恶斗。
庄天佑还算是十分幸运,以武维扬这身功夫,他虽然不至于战败在他手下,可也比武维扬武功本领不差上下。那韦监堂幸而是在往前追赶那条黑影,虽然发觉庄天佑冲进来,和武维扬两下夹攻,未把他劫住,帮主从墙头返回来,和庄天佑动手时,韦监堂忽然发觉西边的群房上,也就是青鱼港总舵刁四义执事所在,火光涌起,一个提五行轮的五旬左右的人手底下非常的矫健,在房上把护坛的舵主连伤了两名,竟往龙头总舵火起的地方扑去,韦监堂已经腾出,飞纵扑了过去。此人正是钱塘快手崔平。韦监堂把他邀到此,动起手来。不过这时整个的青鱼港已陷入混乱状态中,形势越发紧急。官兵已大都冲入港内,最厉害的是查办青鱼港,安心是不要这个地方,缉私营、水师营,所有的官兵,到一处放一处火。因为完全调查清楚,这青鱼港没有一个安善良民,武维扬得到这里,就完全被帮匪盘踞住。这一四下里防火焚烧,所有里面防守的凤尾帮匪党在竭力抗拒之下,可是火势已大,没有隐蔽存身之地,动手的情形稍有不利,立刻就不能立足,四散奔逃。一大队官兵把前后港口完全占据,整个的青鱼港,四下里烟火迷漫。那守外围的戴兴邦,虽是凤尾帮中有力的人物,他虽是率领一队守港的弟兄,把官兵劫杀了不少,可是禁不住缉私营四杆抬枪,调集到一处。原本是预备四杆抬枪猛攻他龙头总舵,此时因为官兵死伤了二三十名,营官暗中布置,并没叫帮匪看到他们这次也带了火器,一面用号令把自己的船只渐渐地向外港苇塘里退了下去,跟着四杆抬枪连环猛击,帮匪们出其不意地猝遭这种猛烈的袭击,死伤落水不下百余名。戴兴邦仗着武功精纯,就这样,依然他身上也中了二处铁砂子,水面上完全失守。戴兴邦看到这种情形,是大势已去,自己带伤反奔总舵。他赶到这里,也正是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跟云龙三现庄天佑,韦监堂和钱塘快手崔平鏖战之下。
戴兴邦冲进主坛,站在屋面上,高声招呼道:“请帮主暂时移舵,我们的实力尚可以和这群鹰犬再决雌雄,何必孤注一掷?”武维扬和韦监堂听到戴兴邦向自己打这种招呼,就知道大势已去。武维扬这条金龙鞭上,竟自用到十二分的力量,和庄天佑的蛇骨鞭,以腕子硬接了三招。这次武维扬已经具拼最后生死之心,他自己的力量完全用足。在他第三式“潜龙升天”,这条金龙鞭从下往上翻起,庄天佑的蛇骨鞭也正是从上往下猛砸,两下里全把招数是撒足了。这两条兵刃一震之下,蛇骨鞭往上飞去,金龙鞭却向下反震回来,鞭头直落到地上,把地砖震裂。可是庄天佑只觉得虎口非常震痛,往后一纵身,为是稍缓一缓势子,二次再和他一拼。天南逸叟武维扬,已然腾身跃起,飞纵上东面一排矮房,向下高声呵斥道:“庄天佑,我武维扬青鱼港不要了,我定要言行一致,这浙江省内若不能重立龙头总舵,我今生今世不能再见你姓庄的。”说到这句,他猛然身形展动,不往外逃,他反向已经烈焰腾空的龙头总舵主坛后院静室扑去,韦监堂也在同时撤身逃下去。
钱塘快手崔平飞纵到庄天佑面前,喊了声:“师兄,放虎容易擒虎难,趁着今夜再不把武维扬收拾下来,若叫他脱身逃走,可就要贻害无穷。”庄天佑说道:“师弟,说好的,咱就这样办了。”两人才扑奔后面。刚越过一层房屋来,突然在烟雾迷漫中,听得有人招呼之声:“穷寇莫追,先救你们自己的人要紧,青鱼港帮匪尚多,还不快去?”本来这时虽则是大部官兵已然攻进来,可是这青鱼港帮匪一时哪能退净?四外喊杀之声未绝。这师兄弟把身形一停,喝问:“朋友,是哪位?既然帮忙,何不现身相见?”只是没见此人露一点行迹。在火光中又见飞纵起两条黑影,隐约中颇像那武维扬和韦监堂,背上可各多了一个包裹,起落之间已然冲出这龙头总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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