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第五名

 

2024-08-11 13:40:37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说笑间，司马乔喘着气，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殷朝歌惊道：“怎么了？”
　　司马乔道：“殷兄，事情有些不大对头哇。”
　　殷朝歌道：“哦？”
　　司马乔喘了口气，道：“第五帮主他们还没有到。”
　　殷朝歌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路上有事耽搁了也是有的。”
　　司马乔摇头道：“不是。据马舵主说，根本就没有接到说第五帮主他们要来京城的消息呀。”
　　殷朝歌立马紧张起来，站起身道：“陈先生，在下得去看看……”
　　陈月朗忙道：“去吧去吧，不过，尊夫人由两大帮主护送，我想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老弟也不要太紧张了。”
　　殷朝歌匆匆走出房门，又退回来，道：“陈先生知不知道白莲教的总舵在哪里？”
　　陈月朗道：“今天先不谈这个，明天再说吧。”
　　殷朝歌道：“还有一件事，要请先生帮忙。”
　　陈月朗道：“请讲。”
　　殷朝歌道：“关于张飞鸿这件事，先生暂时不要向于大人提及，好不好？”
　　陈月朗一点头：“行。明天是老弟到敝处来呢，还是……”
　　殷朝歌稍一转念，道：“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咱们就到庆寿寺见吧。”
　　“庆寿寺？”
　　陈月朗还没反应过来，殷朝歌和司马乔早没影儿了。
　　陈月朗一时没想起“庆寿寺”是什么地方，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庆寿寺”的重修工程在去年十月间就已经完功，而且当今皇上下诏给寺院赐了一个新名字-“大兴寺”。
　　大兴寺壮丽甲于京师，莫非殷朝歌也是因久慕其名而起了去观赏一番的念头？
　　陈月朗不禁轻轻摇起了头。
　　大兴寺实际上已经成了王振的“家庙”了，殷朝歌如果真的想去观赏游玩，恐怕只能是败兴而归了。
　　试想，王振的“家庙”岂是一般布衣小民可以随意进出的！
　　在上方山云水洞前发生的事陈月朗当然不会不知道，但他脑筋再好使，也决不会想到云水洞藏宝图上标明的藏宝地就在庆寿寺地下，而殷朝歌之所以提出在庆寿寺会
　　面，只不过是想借此熟悉一下庆寿寺四周的环境而已。
　　想不通的事就暂时放下，这是陈月朗一贯的作风。他在书案边踱了几个来回，就背起手，闲闲往后院走去。
　　还没走过穿堂，他就听见了后院传来一阵嬉笑声。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丝爱怜而又略显无奈地笑。
　　他知道，一定又是陈云珊，他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宝贝丫头在寻谁的开心了。
　　听见陈云珊那无忧无虑的笑声，他不禁又想起殷朝歌，想起他们与殷朝歌、第五名、司马乔在香山的第一次见面，想起陈云珊因争强好胜而误伤殷朝歌，也想起了严子乔与天目派老一辈人结下的仇恨。
　　播下了仇恨的种子，结出来的果实就只可能是鲜血，是死亡，是新的仇恨。这是千年以来，江湖上的无上法则。
　　他与殷朝歌可谓一见如故，但他们之间的友谊却不足以消融天目派对严子乔的仇恨。
　　这一点，陈月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
　　难道仇恨当真是无法化解的吗？
　　陈月朗也曾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尤其是在去年见到殷朝歌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抱有一份希望。
　　将上一辈的怨仇在他手中化解的希望。
　　但就在刚才，殷朝歌却将他一直抱有的这个希望彻底打消了。
　　当时他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让殷朝歌觉察出他那深深的失望。
　　无论如何他也难以想象殷朝歌会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并因为这些磨难而要了妻子。
　　是不是所有膝下有一爱女的父亲都会在爱女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就有意无意地在自己碰到的年轻人中替自己物色一位乘龙佳婿，这一点陈月朗并不清楚，但他自己却是在与殷朝歌一晤之后，就一直将他当做了择婿的最佳人选了。
　　这不仅仅因为他看得出殷朝歌是个品性极佳的年轻人，一定会使他的爱女生活的幸福美满，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这桩婚事能够化解上一代的仇恨。
　　陈月朗倚着廊柱，对着面前的一座假山盆景轻轻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他除了叹气，还能怎样呢？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从脚步声他就可以听出走过来的一定是他的妻子，而妻子的身边，也一定依着他那个似乎永远也长不大的爱女。
　　陈月朗轻轻吁了口气，脸上已经浮起了平日里一直挂着的儒雅、飘逸、温情而又满足的笑容。
　　这种笑容在拥有一个温馨家庭的男人脸上是经常可以看到的。
　　殷朝歌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他的脸上连一丁点儿表情都没有。
　　如果一定要在他的脸上找出点什么来，那就只有两个字。
　　麻木。仔细地再三问过徽帮北京分舵主马宏志之后，殷朝歌就一直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动了。
　　他的脸上虽然没一点表情，心里却已经乱了。
　　乱得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其实，与其说他心里很乱，倒不如说他的心里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更准确一些。
　　司马乔道：“殷兄，你先别着急，咱们再等两天，说不定是路上耽搁了……”他没有再说下去。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又怎能安慰得了殷朝歌呢？
　　即使是路上耽搁了，北京分舵也绝不会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嘛！
　　司马乔直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他知道一定是出了意外了。
　　可有秋水、第五名这两位绝世高手和白袍、徽帮的大批好手同行，又会出什么意外呢？
　　好半天，殷朝歌才猛然回过神来似地抬起手，飞快地抹了抹额头，道：“等等再说吧。”
　　他的语调竟是十分地平淡，脸色似乎恢复正常了。
　　司马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也淡淡地道：“是，等等再说吧。”
　　等什么呢？他们都没有说。
　　他们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殷朝歌忽地站起来，道：“出去走一走吧，半年多，
　　京师的路只怕更不熟了。”
　　马宏志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不安：“要不要在下给两位公子带路？”
　　司马乔拱一拱手，道：“多谢好意。我们只是随便走走。”
　　他当然不会让别人跟着，因为他知道殷朝歌是想定一定神，静一静心。只有定下神，静下心，他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京城里除了人之外，最多的恐怕就是胡同了。
　　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胡同连接起一条条的街道，串着一家家高低不等的院墙。
　　殷朝歌和司马乔走过半条街，拐进一条又窄、又长、又弯曲的胡同。
　　即便是在大白天，一般的胡同里也不会有很多人。
　　这条胡同里的人就更少了。
　　他们慢慢走了近两炷香的功夫，只不过碰上三两个人。
　　殷朝歌的脸色看上去已经缓和多了，但他的心却显然还没有定下来。
　　他的目光恍惚而散乱，一小块石子也能绊得他踉跄一事。
　　司马乔开始有点发慌了。
　　在他的眼里，殷朝歌一直可都是一个遇事非常镇定，很有主意的人。
　　正如一个从不生病的人偶然一场小病就会再也爬不起
　　来一样，殷朝歌这样的人一旦失去了镇定，其后果是不是就会非常可怕呢？
　　司马乔忽然间就明白了殷朝歌为什么会坚决不答应他和第五名、秋水在榆林时苦口婆心的劝告，因为他直到刚才才知道小鸽儿在殷朝歌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司马乔想不清，也体会不出。
　　如果说那就是爱情，那么殷朝歌对木潇潇抱有的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弯弯曲曲的胡同似乎长得没有尽头。
　　司马乔已记不清他们已经拐了多少个弯了。
　　前面不太远处是一家院墙的尽头，胡同顺着这家的墙角又拐了一个弯儿。
　　殷朝歌仍是目光散乱、心神不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司马乔甚至担心他是否看清了前面的路，会不会一头直撞到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