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第五名

 

2024-08-11 13:40:37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司马乔苦笑。
　　他实在找不出半句可以安慰殷朝歌的话来，除了陪着他一起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除了苦笑，他还能做什么呢？
　　连苦笑他都快要挤不出来了。他嘴角边的苦笑忽然凝结。
　　墙角里忽然伸出了一只脚。
　　司马乔急叫道：“殷兄小心！”左脚跨出一大步，右脚已向伸出来的那只脚直踢过去。这一脚踢了个空。
　　那只脚微微一晃，已躲开司马乔的脚，结结实实地勾在了殷朝歌的左腿弯上。
　　殷朝歌猛然惊觉，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摔向地面。
　　绊倒殷朝歌的是一个衣着普通的驼背老人。
　　老人正很得意地笑看着怒气冲天的司马乔。
　　司马乔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没叫出来。
　　他猛挥出的拳头停在这老人的胸前。
　　第五名！这老人正是第五名！
　　第五名竟然已经到了京城里了。
　　他对司马乔和殷朝歌的行踪竟然是一清二楚。
　　可第五名为什么要扮成一个驼背老人呢？
　　殷朝歌身体尚未着地，手掌在地上一按，又轻轻巧巧地跳了起来。
　　还未站稳，他就愣住了。
　　第五名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左手轻轻一招，就已闪进了身后的一扇门里。
　　殷朝歌毫不迟疑，紧跟着也闪身进了门。
　　一瞬间，他的双眼已恢复了明亮，他的身手也已骄健如常了。
　　司马乔苦笑着轻轻一摇头，左右看了一眼，才跨进门。
　　门里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
　　第五名头也不回地穿过院子，一言不发往前疾走。
　　穿过三四个跨院，绕过七八道门户，第五名总算停在了一扇门前。
　　他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轻轻吁了口气，这才挺直了一直佝偻着的脊背。
　　殷朝歌忍不住道：“第五帮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名奇怪地笑了笑，举掌轻拍三下。
　　门开了。
　　门外又是一扇门。一扇马车车厢的门。
　　第五名一弓腰，像一只老猫似地悄无声息地窜进了车厢里。
　　殷朝歌和司马乔自然只能照办。
　　他们实在不明白第五名这是怎么了。
　　三人刚一进车厢，前面就响起一声清脆的长鞭。
　　鞑鞑的马蹄声中，车子开始平稳而迅捷地向前驶去。
　　车厢内很宽敞，也很舒适。
　　厢底铺着厚厚的地毯，车厢两侧两张宽大的长椅上，堆满了各类柔软的兽皮。
　　车厢内当然不会没有酒。
　　正中央一张矮几上除了七八瓶各种好酒外，还有三四碟精美的小菜。
　　斜依在柔软的长椅上，啜着酒，吃着小菜，感觉着马车那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实在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可车内的三个人显然都没有心思享受。
　　一进车厢，殷朝歌和司马乔四只眼睛一齐紧紧盯住了第五名，目光中显然有无数疑问。
　　第五名却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死盯着他。
　　因为他一上车，就将两只眼睛都凑到了一根自车顶上伸下来的碗口粗的圆圆的铁管子上。
　　谁也不知道那根铁管子里有什么东西能如此吸引第五名的注意力。
　　他一面看着，一面还慢慢地转动着那根管子。
　　殷朝歌往前凑了凑，低声道：“第五……”
　　第五名仍然全神贯注在管子里，急速而低声道：“等会儿！等会儿！”
　　殷朝歌不吱声了。
　　他转眼看看司马乔，司马乔摊开双手，做了个非常非常无奈的表情。
　　足足过了半顿饭的功夫，第五名才放开那根管子，重重歪倒在椅子上，大声叹了口气，道：“哎哟喂，累死老子了！”
　　殷朝歌忙倒了杯酒递给他，而司马乔却直扑向那根铁管，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他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奇的低呼声。
　　第五名一仰脖子灌下那杯酒，一边抹着嘴角一边得意地道：“怎么样？不错吧？”
　　司马乔双眼紧紧盯着管子里，伸过手来拉殷朝歌，道：“殷兄，你快过来看看，这真是，真是太奇妙了！”
　　殷朝歌不动。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第五名脸上，不动。
　　第五名微笑道：“不要瞎着急，什么事都没有。”
　　殷朝歌的脸上也漾起了笑意，淡淡地道：“一见到第
　　五帮主，就知道一切正常，只是第五帮主为什么担心会有人跟踪我们呢？”
　　第五名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这根管子是干什么用的？”
　　司马乔也吃惊地回过头，道：“原来殷兄以前见过这东西？”
　　殷朝歌笑道：“见是没见过，可看到你们两个人的样子，猜也猜出来了。”
　　第五名松了口气，道：“没见过就好，没见过就好，这可是老子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琢磨出来的。”
　　司马乔又伸头去看管子，一面转动着铁管，一面道：“殷兄不过来看看吗？外面的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呢！”
　　殷朝歌道：“要看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第五帮主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第五名笑道：“你小子自己坏的事，老子这是在替你善后！”
　　殷朝歌一怔，道：“我坏了什么事？”
　　第五名道：“上方山喽。”
　　殷朝歌忙道：“上方山？上方山怎么了？”
　　第五名笑道：“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一惊一炸地！上方山当然没什么，可你小子在上方山那样一露脸，你以为江湖上那些想抢宝图的人会轻易地放过你？”‘
　　殷朝歌浑不在意地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不过，谅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第五名一叹，道：“老子真是老糊涂了。”
　　殷朝歌微微一怔，道：“第五帮主何出此言？”
　　第五名冷笑道：“殷大侠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自然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不过，在云水洞前，要不是老子的老朋友游老爷子的一颗解毒丹，殷大侠此时会是个什么样子，只怕也难说得很！”
　　殷朝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第五帮主是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第五名脱口道：“昨天。”
　　殷朝歌淡淡道：“原来你昨天才到京城，那上方山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乔也将眼睛从管子旁移开，道：“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五名一笑道：“天机。天机不可泄露。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殷朝歌慢慢斟了一杯酒，浅浅啜了一口，夹起一小块麻辣牛肉，细细嚼了起来，看也不看第五名。
　　司马乔又将注意力放到铁管子上去了。
　　这两人一不说话，第五名立即就难受起来。
　　他干咳两声，道：“你们猜猜秋水这老家伙，现在在什么地方？”
　　殷朝歌不屑地一笑，道：“这还用猜？过一会儿马车一停，第一个见到的要不是秋老，我输脑袋给你！”
　　第五名叹了口气，道：“老人家只不过是想让你小子陪着说会子话而已嘛，干吗说话这样呛人！”
　　殷朝歌淡淡地道：“要说说话呛人的功夫，比起第五帮主来，我是自愧不如啊！”
　　第五名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小子不要跟我过不去。老子知道我们让你小子着了一会儿急，你小子不会放过老子的，不过这都是秋水那老小子的主意，有本事你找他算账去。”
　　殷朝歌道：“是秋老一个人的意思？我不信。”
　　第五名伸出干瘦的手掩住嘴，又干咳了两声，方道：“嘿嘿，当然是老子听着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才会同意这样做。”
　　他往殷朝歌身边凑了凑，起劲地道：“秋水说，你在上方山这么一闹，肯定已成了好多江湖人追杀的目标了，他们虽奈何不了你，可小鸽儿是一点武功也不会的，而且她现在又有了身孕，我们要是按原计划一直把她送到北京分舵来，难保没有风声传到江湖上，那些有意于宝图的人一定会从她身上打主意。你想想，小鸽儿是托给老子和秋水两个人的，她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这两张老脸往哪儿搁去？”
　　殷朝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语气仍是淡淡地：“那秋老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第五名笑道：“你放心，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绝对安全。”
　　司马乔忽然道：“咦，这个地方咱们刚才不是已经走过去了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第五名道：“不多绕几个圈子，莫非你还想把那些可能跟踪你们的人带到秋水现在呆的地方去？”
　　殷朝歌喝干了杯中酒，道：“第五帮主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走那条胡同呢？”
　　第五名又得意起来：“你小子也就是去年在北京呆了那么几天，分舵附近，你知道的不就那几条胡同么！再说老子一直都悄悄地跟着你们，就算走别的胡同，老子也有别的办法。”
　　殷朝歌忽地站了起来，深深一揖，道：“多谢……”
　　话刚出口，第五名忙不迭地躲开了，摆手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又想臊一臊老子这张老脸？”
　　殷朝歌默默无言又坐下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这几天里，你们有没有……木姑娘的消息？”
　　第五名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慢吞吞地道：“没有……你问这个干吗？反正你又不愿意要她。”
　　殷朝歌艰难地道：“话不是这么说……这个，游老爷子是‘松风阁’严老前辈的朋友，严老前辈是木姑娘的外公，您老能不能托游老爷子去‘松风阁’打听一下，看木姑娘到过那里没有？”
　　第五名翻了翻眼睛，淡淡地道：“再说吧。”
　　这回是第五名懒得再说话了。
　　他连着往嘴里夹了几次菜，像是不用菜堵住嘴，话就会自己跑出来似的。
　　殷朝歌轻轻叹了口气，拎起酒瓶替第五名斟酒。
　　司马乔一直兴味不减地研究着那根铁管子，可他也没耽误喝酒。
　　几杯酒下肚，第五名阴沉的脸色又一扫而光，他的脸上忽然又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特别令他高兴的事。
　　不一会儿，竟然得意地都笑出了声。
　　看着惊诧地盯着他的殷朝歌和司马乔，他连连摇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该干吗干吗，别来烦老子！”
　　第五名这是怎么了？
　　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