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1 14:29:36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眼泪流得差不多时,心头郁结,稍微开了一些。
  他猛然想起一事!
  想起了这件事,苗兴汉目中微光,脸上有了兴奋神色地,自言自语说道:“哎呀,我……我……怎么忘了?苗家人并没有死光,小妹苗凤飞只是受伤,她好像没有死啊?”
  既提到苗凤飞受伤,自然应该笔锋略回,从苗原之妻欧阳菁,奉了苗原之命,要抢救苗兴汉突围说起。
  当时,苗兴汉在睡眼模糊之中,忽见母亲欧阳菁,拉着小妹苗凤飞,急急将他唤醒,手执宝剑,满脸杀气叫道:“汉儿,快起来,收拾一下,把兵刃暗器,都带在身边,清廷鞑虏们的鹰犬来了,咱们要快冲出去,不能被他们围住!”
  看了欧阳菁的神情,苗兴汉便知事甚紧急重大,哪敢多问,赶紧略带了“天虹宝刃”,索性把铁刚送给他的那件“金丝软甲”,也给穿在身上。
  欧阳菁见苗兴汉收拾停当,刚刚开了房门走出,一声断喝“站住”,十几个佩剑带刀的大内侍卫装束的汉子,便从三面围了上来!
  欧阳菁见悄悄溜走的机缘已失,双眉一蹙,向苗兴汉低声嘱咐道:“汉儿,你带着小妹凤飞,找机会冲逃出去,暂时不必顾家,跑得越远越好,让娘来挡着这群吃人不肯吐骨头的狐群狗党!”
  说完,不等苗兴汉答话,便跃射当前,横剑作势!
  但苗兴汉哪知厉害,不忍独自逃走,竟拉着小妹凤飞,一同赶上欧阳菁,手握“天虹宝刃”,厉声喝道:“你们这些清廷鹰犬,是活得太不耐烦,自来送死,好让小爷放手杀个痛快!”
  语音落处,立与苗凤飞成三才阵式,欲协同欧阳菁并肩作战!
  欧阳菁见状顿足道:“汉儿,你……你莫非疯了?怎……怎不听娘的话?”
  苗兴汉刚叫了一声“娘”,尚未答话,众侍卫中已有一名岁数稍大的瘦削老者,手指苗兴汉道:“弟兄们,这位多半便是小王子,大伙儿可得多留点神,莫要把殿下伤了,咱们用暗青子下手,只要先把老婆子给收拾掉,便可大功告成了!”
  欧阳菁似乎不愿使苗兴汉听悉太多有关他身世隐密,故而一声断喝,首先向这年纪较长的大内侍卫扑去!
  但对方业已定了射人射马之计,何况那年龄稍长的大内待卫,又是暗器能手,故而欧阳菁身形才动,面前已被数十道镖弩刀箭所化的寒光布满!
  欧阳菁功力不弱,手中长剑,舞成一片旋光,挡落了不少暗器!
  但苗凤飞却毕竟年龄太幼,又从没见过道等真刀真枪,凶神恶煞的厮杀场面,只听她一声娇啼,业已有了伤损!
  一来对方人多势众,二来又为了爱女分神。
  欧阳菁盛怒之下,奋不顾身的,劈中那发出暗器伤人的瘦削老叟一剑,断了对方一只右臂。
  但自己背后,也被另一名侍卫的“锯齿雁翎刀”,重重砍中一记!
  这一刀,是致命之伤,她中刀后的惨烈哼声,惊碎了苗兴汉的心魂,他想赶紧赴援,却被另外四名大内侍卫,苦苦缠住!
  由于对方怀疑他是什么“王子殿下”,不敢伤他,故而一味游斗,只是苦苦把苗兴汉缠住,使他连想拼命都无从拼起!
  苗兴汉从眼角余光中,瞥见欧阳菁倒地不动,苗凤飞也满身血渍的,扑倒在欧阳菁的身上!
  他此时自把欧阳菁当成生身之母,见状心知母亲已告惨死,小妹也受了重伤……
  母死,妹伤之下,他怎不仇火高腾,右手仍狂挥“天虹宝刃”,左手中也蓦然飞出了一片金光!
  这是他大嫂常月娥教给他的“金钱镖”。
  苗兴汉人极聪颖,又肯痛下苦功,故而练得几乎青出于蓝,极具威力!
  对面猝发,敌手未防之下,自易更奏奇功。
  缠住他的四名侍卫,连声惨叫,个个掩面。
  苗兴汉那肯饶人,“天虹宝刃”跟踪进手,精芒电掣,血窟窿一个个的现于胸前,四名清宫侍卫,立即倒下两对!
  这四名虽告解决,另外几个,却乘机拔脚飞逃!
  他们倒不是怕了苗兴汉,只是想把他引去前院,让功力最高的副领班“催命神鞭”舒泰出手擒人,定可万无一失!
  苗兴汉果然不舍,衔尾疾追,一来他尚欲为母亲欧阳菁报仇,二来也听得了前院喊杀之声,想赶去与爹爹苗原,打个接应!
  追逃之间,前院中的惨厉杀哼哼声,不断传来,其中,显然似乎包括了父亲苗原,和大哥苗复明的声音!
  苗兴汉心魂俱颤,顾不得再追那些分头奔逃的大内侍卫,几个箭步,便自跃上墙头,恰好看到“千手神掌”赵维铭的散扇歼敌,自己也重伤倒地的凄惨情景!
  往事经过,便是如此。
  如今,他忽然想起母亲欧阳菁虽死,小妹苗凤飞却似只是身负重伤,并未丧命!
  先前,他怒极心疯,只是想一味杀敌泄愤,如今既想起苗家既除了自己还留下这另外一线根苗。
  便义无反顾地,赶紧回到先前斗殴原处,找寻苗凤飞的踪迹,想看看她伤势如何?是否有救?
  但等到了原处,怪事却来!
  欧阳菁的遗体,以及苗兴汉所杀数名大内侍卫的遗尸,赫然都在,但却就是不见苗凤飞的踪迹!
  苗兴汉大惑不解,心中怙惙——
  他暗忖小妹若是伤重遭难,遗体理应在此!
  况无遗体,则苗凤飞已死里逃生,但小妹究竟是伤晕醒转,单独一人跑掉?还是被什么江湖高人,仗义救去?
  这道理,一时之间,无法从推想中获得答案,更无法加以寻找,或是证实?
  苗兴汉放眼四顾,偌大的“隐园”中,连友带敌,只剩他一个活人,对于那令人触目皱眉的满地遗尸,他必须略加善后处置!
  这次对敌,更累坏了他,苗兴汉是把所有敌尸,一齐丢入“太湖”。
  然后,在“隐园”中挖了一个大大深坑,把苗原、欧阳菁、赵维铭、铁刚、苗复明,以及所有死难庄丁,统统加以掩埋!
  这并非苗兴汉不孝,不肯为父母伯叔兄长等,另立坟头,而是他委实心力已瘁,没有办法作更完善的措置!
  掩埋完毕,苗兴汉找些香烛纸钱,在那座大坟前拜祭一番以后,便考虑自己去处。
  因为,苗兴汉虽缺经验,已极懂事,他知道清廷方面损折了这多大内侍卫,却未请回什么“王子殿下”,定会不死心的再度寻来,再来的人马,或许更多?身手或许更强,也说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孤掌难鸣,怎能在此株守待毙?
  走!一定要走,并应该马上走!
  但……但却走向何处?
  忆及那些被自己读过的文件书信,苗兴汉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应该前去衡阳,向丐帮帮主蓝玉和,报告隐园噩耗。
  暂以丐帮总舵,作为容身之地,蓝帮主的弟子耳目,几遍天下,他定会帮助打听大师哥王鲁才是否变节叛师?大嫂常月娥的吉凶祸福如何?以及小妹苗凤飞的生死下落何在?
  越想,觉得自己这投奔丐帮的想法越对。
  苗兴汉遂不再迟疑,尽量收拾了一些今后可能要仗以维生的金银细软,带了苗原所遗锋芒绝利的“广寒剑”和“天虹宝刃”。
  骑了铁刚所骑来“隐园”的一匹乌骓好马,含着满眶热泪,闷着满腹疑云,凄然茕独地,离开“隐园”,独自上路!

×      ×      ×

  月华如水,夜色凄清!
  紫金庵的庵门紧闭,钟磐无声!
  众女尼们,均已做完晚课,熄灯就寝。
  但后进的一间云房中,却尚透出淡淡的灯光,和一些声量不大的断续呻吟!
  或许就是这点呻吟声息,惊动了人,有个妙龄女尼,一面扣着缁衣,一面从厢房中闪了出来,走到云房门口,低声发话道:“师傅,是不是你老人家有点不大舒服?”
  云房中有个苍老语音道:“是‘慧因’吗?快点进来,莫要惊动大家!”
  这法名“慧因”的妙龄女尼,刚一推门入室,看清了室中情况,不禁为之怔住。
  原来,云床上躺着一个满身污血,微作呻吟的女娃儿,她师傅“紫金庵”庵主明空神尼,却在一旁调制药物!
  慧因错愕之下,指着云床上那全身有伤有血,人已晕去,口中微作呻吟的女娃儿,向明空神尼问道:“师傅,这……这是……”
  明空神尼神色严肃地,摇手说道:“你先别问,快去弄点热水,替这娃儿把脸上身上的血渍洗尽,我再详细对你讲。”
  慧因唯唯连声,立刻依言退出办事。
  她的动作甚快,明空神尼刚把药物调好,慧因已把一大桶热水,提了进来。
  明空神尼取柄小小银匙,把药物喂入女娃儿的口中。
  药物似具神效,那女娃儿把药吃完,呻吟立止,人也沉沉睡去。
  慧因用不着明空神尼再加吩咐,便取条软巾,拧了热水,替女娃儿先把脸面上的血污洗去!
  血污一去,慧因方看出女娃儿的容貌,不禁向明空神尼失声说道:“师傅,她……她不是‘隐园’田家的小姑娘么?”
  明空神尼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凄然说道:“正是她啊!想不到田施主那样忠厚善良的一家人,竟……竟然遭此横祸!唉……阿弥陀佛……”
  慧因尚自不悉事件详情,但见了师傅如此神情,也知定极严重,遂恻然片刻,低低问道:“田施主全家都……都遭了横祸么?难道有盗贼,夜袭‘隐园’?”
  明空神尼摇头道:“慧因,为师不是早就对你说过,田施主夫妇,都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么?田家可说是无人不擅武艺,有那些吃了熊心豹胆的盗贼们,敢去‘隐园’撒野的呢?”
  慧因讶道:“阿弥陀佛!行凶者若非盗贼,却是些什么人呢?”
  明空神尼庄容道:“为了这女娃儿的安全,为师本想守秘,不予张扬,因恐庵中人多口杂,容易有所泄漏!但你是我嫡传弟子,为师从小看你长大,知你为人,而这女娃儿将来长大后,可能还会与你结上某种利害关系,故而才对你直言无隐!”
  慧因合掌躬身说道:“恩师本弟子再造恩人,既有吩咐,弟子怎敢泄漏?这位田家小姑娘,一向也颇和弟子投缘,日后若有事要弟子效劳,着实甘愿助她一臂之力!”
  明空神尼闻言,遂命慧因在一旁坐下,慢慢的说道:“为师今晚,似有不祥预感,晚课之后,老是心绪不宁,遂打坐云床,默诵‘心经’,这样过了不久,便听到‘隐园’方面,传来打斗喊杀之声……”
  慧因道:“晚课以后不久,那时应该是起更时分吧?”
  明空神尼一点头。
  慧因合掌又道:“恩师修为,真太深厚,隐园距紫金庵甚远,居然能闻声息,弟子当时也在打坐行功,却根本毫无所悉!”
  明空神尼看她一眼笑道:“你才有多大气候?这种‘天耳通’的上乘功力,至少也要有数十年修为,才会略有收获,你还早得很呢……”
  慧因暗自咋舌。
  明空神尼又复说道:“为师虽知田家颇有能人,但觉事情、兆头,均甚奇怪,遂乃顾念多年邻居情谊,赶去看个究竟,谁知幸亏去得及时,否则这田小姑娘,便将返魂无术!”
  慧因道:“田小姑娘是怎样被人伤害?”
  明空神尼道:“不知道啊!我去至隐园,只见一地死尸,田夫人刀伤致命,魂已归天。小姑娘则除了伤痕,并中毒药暗器,晕仆在她母亲遗体之上,只剩奄奄一息……”
  慧因听得连念佛号,摇头凄然接道:“像田夫人乐善好施,那等慈悲好人,竟也遭此惨祸,哪里还有天道?”
  明空神尼叹道:“所谓‘天道’,往往只灵在日后,眼前却是难论!为师的见了这等情状,只有抢救生者,先喂田小姑娘吃了一粒‘大还丹’,把她抱回庵来。”
  慧因问道:“恩师既见满地遗尸,则除了田氏家属之外,其余的都是些何等人物?”
  明空神尼冷哼一声道:“从服饰上不难辨认,全是充任大内侍卫的清廷鹰犬!”
  “清廷鹰犬”四字,听得慧因全身一震,勾起了血泪回忆……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当时她尚在稚龄,家庭相当美满温暖!
  父亲是苏州有名才子,家道虽非大富,可称小康,绝对丰衣足食!
  谁知祸从天降,就为了她父亲作过“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的两句诗儿,便被视为“叛逆”。
  清廷鹰犬忽来,连问都不问的,就把她父母杀死,家产藉没充公,她本人变成孤儿,为明空神尼收留,投入紫金庵的门下。
  慧因由人及己,想起悲惨往事,不禁牙根微挫,恨声说道:“又是那般丧尽天良的清廷鹰犬在为非作歹么?但不知‘隐园’田家,与他们何怨何仇?”
  明空神尼叹道:“田家多半也被视为‘叛逆’,否则,不至于出动了那么多的大内侍卫?”
  慧因想起自己父亲的致死之由,悲声说道:“莫非田施主也娴文墨,作了什么不经意的‘刺人’诗词,被人任意诬指,得罪当今鞑子?”
  明空神尼叹道:“所谓‘叛逆’,不一定指‘文字狱’啊!这两字罪名,涵盖甚广,譬如有许多英雄豪杰,耻于异族统治,欲光复大汉河山,便更会被当今视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亟欲拔除诛杀……”
  慧空“呀”了一声道:“敢情田施主还是一位反清复明志士?”
  明空神尼向她摇手,戒莫高声,低低说道:“为师的只是猜测,哪敢肯定?且等这娃儿醒了过来,便可问出个端倪究竟?”
  慧因黯然问道:“清廷鹰犬,来了多少?难道除了田小姑娘外,她一家人扫数都被杀光?”
  明空神尼念了一声佛号,神色惨然答道:“大概全都完了,田家前后院中,尸骸狼藉,田夫人是在后院遇难,背后有断骨透腑的极重刀伤,田施主和他的大少爷,则横尸前院,死状更惨!
  “其余尸体则除了大内侍卫外,便是几位外来江湖人物,这也不过只是从服饰上勉强辨认,因大半尸骸,均已血肉模糊,残毁不全的了!”
  慧因恻然垂泪,指着沉沉熟睡的田凤飞道:“恩师请看,小姑娘的脸色泛青,好像所中暗器或刃剑上淬有毒质?”
  明空神尼颔首道:“她是被一种名叫‘天狼钉’的淬毒暗器打中,三个时辰以内,人必化为脓血!幸巧为师赶到,拼舍一粒‘大还丹’,压住毒力,救了她一条小命!”
  慧因讶道:“小姑娘既服‘大还丹’,脸上怎又青又肿?”
  明空神尼笑道:“不碍事了,我刚才喂她所服的,是‘化毒紫金丹’,等她睡上几个时辰,两种灵药药力,完全行开,脸上青肿自消,神和气旺,人也就醒转来了!”
  慧因深知乃师医道精湛,药物神效,不禁暗为田凤飞高兴,又复合掌低眉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明空神尼道:“夜色已深,你去歇息,明天我还有重要事儿,向你交代分派!你方才所见所闻,务须守密,不要把为师救了田小姑娘之事,泄漏给庵中其他人知晓!”
  慧因合十一拜,退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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