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021-08-01 18:48:01   作者：阿瑟·黑利   来源：阿瑟·黑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13

　　彼得·麦克德莫特以从未在饭店里尝试过的速度，飞奔冲下主跃层的楼梯。
　　当他到达前厅的时候，眼前已乱作一团、人仰马翻。从电梯门里，传出尖叫嘶号的回响，电梯附近的几名女子也在哭喊尖鸣，还有不少嘈杂的叫嚷声夹杂其中。团团乱转的人群前，一位脸色苍白的副经理正和一名行李生一起试图撬开4号电梯的梯门。出纳员、客房接待员和办公室职员一窝蜂地从柜台和办公桌后涌了出来。餐厅和酒吧里已经空无一人，服务员和吧员都跟着他们的顾客纷至沓来。主餐厅里，午餐时间的音乐已悄然无声，乐师们也一样跟随着众人跑了出来。从厨房的员工通道里，一队厨工鱼贯而出，争相赶来。这一路上，七嘴八舌的问题向彼得接踵而来。
　　他以最大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压住喧闹，“肃静！”
　　趁着片刻的安静，他连忙再次大喊，“都请退后，我们会竭尽全力处理善后。”他看见一名客房接待员正看着他，便向他问道，“有没有人报警？”
　　“我不太清楚，先生，我想……”
　　彼得厉声断喝，“现在就去！”他又冲另一个人命令道，“去报警。告诉他们，这里需要救护车、医生，还有维持秩序的人。”
　　两人领命后连忙跑去打电话。
　　一位上着花呢夹克衫、下穿粗斜纹布裤子的高瘦男子向前一步。“我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军官，你要怎么做，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彼得感激地说道，“前厅中央需要清空，饭店人员组成警戒线，开出一条前往主要出口的通道，扳住旋转门保持畅通。”
　　“好！”
　　高个男子转过身，连珠炮似的组织调度着。大家似乎都很认可他的领导才能，纷纷听从指挥依令而行。很快，一队由服务员、厨师、职员、行李生、乐师和一些客人组成的人墙警戒线便在前厅拉起，并直接通向圣查尔斯街的饭店出口。
　　阿修罗伊斯·罗斯也赶到副经理和行李生那边，试图打开电梯门。他回头冲着彼得大喊，“没有工具，我们打不开，得找其他地方进入。”
　　一名身着工装服的维修工跑进前厅，向彼得求救，“井道底坑请求支援，一个伙计被压在了轿厢底下，我们弄不出他来，厢内的其他人也一样被困住了。”
　　彼得当机立断，“我们现在就下去！”他一个箭步冲向通往下层的员工专用通道，阿修罗伊斯·罗斯一步之遥紧随其后。
　　通向电梯竖井的灰砖隧道里阴晦暗淡，来到井道底坑，在楼上听到的哭喊声再次清晰可闻，不过这次离得更近，听得更凄惨。坠落破损的电梯轿厢就在眼前，不过通路受阻——轿厢自身那些扭曲变形的金属以及因撞击破坏了的设施残骸阻亘于前。靠近前方，几名维修工正费力地用撬杆清除障碍，而其他人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后面。哭喊声、嘈杂的叫嚷声以及附近机械的轰鸣声鼓噪耳膜，从轿厢里持续传来的呻吟声夹杂其中。
　　彼得冲着那些干愣着的人大喊，“把这儿弄亮点儿！”好几个人连忙跑出通道。
　　他又命令刚才去前厅求救的那个穿工装的人，“你再上去，把消防员带过来。”
　　阿修罗伊斯·罗斯跪在残骸旁边，大声疾呼，“再去找医生，要快！”
　　“对，”彼得接着叫道，“叫个人把医生也领过来，发布求医通告，饭店里住着好几个医生。”
　　那人点头领命，沿原路飞奔而去。
　　更多的人来到了地下通道，开始阻塞通路。总工程师多客·维克里也强行挤了进来。
　　“我的天啊！”总工程师立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我的天啊！我告诉过他们，我警告过的呀！要是再不花钱，就会像这样……”他一把拉住彼得的胳膊，“你听我说过，小子，你听我说过多少遍了……”
　　“先别说这些了，总工程师。”彼得挣开手臂，“现在你能做的，不该是赶快把人弄出来吗？”
　　总工程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们需要重型装备——千斤顶、切割工具……”
　　很明显，这些已经超出了总工程师力所能及的范围。彼得命令总工程师，“快去查一查其他的电梯，如果有必要，全部停运，绝不能让悲剧重演。”年长些的总工程师默默地点了点头，垂头丧气、心力交瘁地走开了。
　　彼得认出一位静设备工程师，便抓住他的肩头，“你的任务就是清场，把无关人等全部从这里清走。”
　　工程师点点头，开始组织指挥其他人撤离，员工通道总算重新畅通了。
　　彼得返回井道底坑，阿修罗伊斯·罗斯已经手脚并用地从部分残骸下面爬了进去，那名受伤的维修工仍然痛苦地哀号着。罗斯扶住他的肩膀，在昏暗的光亮下仍能看得一清二楚，一大堆废铜烂铁压住了他的双腿和小腹。
　　“比利博伊，”罗斯为他打气，“你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把你弄出去的。”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饱受折磨的哀鸣。
　　彼得也钻过障碍，握住伤者的一只手，“他说的对，我们都在这儿。救援马上就到。”
　　高远之处，渐渐清晰的声声警笛传到他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