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往生
2024-10-07 12:56:08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夜里——估计已经过了子时。
  我在内厅,安静地仰卧在蓝色的蚊帐之中。
  旅途的奔波把我累得四肢僵直,但头脑一直清醒。怎么都无法入睡。
  女人娇美的面容和肢体形象已深入内心,剪不断,理还乱。
  “唉,真是魔障了!”
  我猛地跳起,拉开一扇防雨拉门,飞奔至院子里。一口气跑下坡道。一到海边,我就将睡衣脱掉扔至一边。
  因为没有月亮,远方的群山和小岛都淹没在苍茫的夜色中,只有山顶上方的银河泛着微微白光。
  墨一般漆黑的夜里,我劈波斩浪游了起来。刺骨般冰凉的海水中,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感。
  二十岁的我胡乱地游来游去,心中被一种无形的冲动驱使着,直到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因为我从未碰过女人。
  我采用上手划水的泳姿在油一样黏糊糊的水面上游着,游到对面的小岛,我居然累得不想上岸,于是就抱着一块岩石,让整个身体漂浮在水中。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看到远处的山崖上,朦朦胧胧有个人影。
  ——是那个女人!
  我突然想要声嘶力竭地喊她,但是没有。就在我凝视她抑制住喊叫时,我想起了父亲。他骗了她,将她弄成了哑巴带到了这个海边,每天看着她日益妖媚的样子而生活的那种心理,我感觉自己渐渐理解了。
  等我再次游到这个岸边,山崖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我钻到蚊帐里面扑通一声躺下,“噗”地长出了一口气。
  微风吹得蚊帐跟着轻轻颤动,屋里忽然闪进一人,动作轻得没有一点儿声音,我没有拒绝对方进来,甚至连问一声“谁呀?”都没有。
  我之所以没有拒绝钻到蚊帐中的女人,是因为茫然间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她支起一条腿坐着,歪着头思索着什么,那高高掀起蚊帐的样子宛如喜多川歌麿的美人图般优美、妖艳。
  还有透过浴衣上的红花看到的薄绢,那令人神魂颠倒的妖媚,让我整个身体僵硬得犹如石头一样,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
  我被飘荡在空气中的女人体香呛到了,没有起身,甚至没有一句责备她的话。
  紧接着,女人便像张开翅膀一样地伸开两手,压到了我身上。
  她首先瞄准的是我的嘴唇。我非常害怕,背过脸去想要推开她,却在不经意间抓住了她那丰满隆起的酥胸。那种柔软的感觉让我的五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差点发出呻吟。
  相互缠绕的下肢,富有弹性的重量,汗津津的柔软肌肤,呛鼻的香味,翻卷起来而纠缠在一起的那随风飘动的红色浴衣——都让我这个第一次接触异性的二十岁年轻人的自制力失去控制,变为疯狂情欲的暴力。这就是被撩起的情欲的魔力。勉强让我顶住这种魔力的,也许是因为我感受到的女人眸子里闪耀着的那令人恐怖的憎恶之光。
  但是,就在产生这种意识的一刹那,女人半伸半屈,修长、雪白的大腿根一晃映入我的眼帘,瞬间让我失去了理智,膨胀的热血似乎一下子想要从周身上下所有毛孔中奔涌而出。
  女人敏锐的神经或许察觉到了我身体的变化,越发疯狂地死抓着我不放。
  “啊啊……啊、啊、啊——”的怪叫声中,充满了淫荡、诱人的女人风情。
  ——不行!我要晕了!
  我虽然在心里尖叫着,却还幻想着像猛兽一样扑上去紧紧抱住她。
  就在那个瞬间。
  像是有道可怕的闪电一直从头顶直击到脚尖,胯间一阵剧痛。我吼叫一声“啊!糟,糟了!”拼命将女人撞倒。我看到女人右手紧握着刺青用的竹刷子,以为她眸子流露出来的是想复仇的强烈光芒。
  女人肯定惊愕于一个年轻男人长相酷似拐骗自己,把自己弄成哑巴,尽情玩弄自己之后暴卒的那个人,同时,内心估计也是对他恨之入骨吧。
  我当时只是感觉到了这一点。
  ——不,不对!不是这样!这点是很久以后才感受到的。
  女人一定是从我父亲那里学会了惊人的闺房秘戏。现在我才相信父亲这个偏执狂是那么可恶。毫无疑问,他是为了沉溺于那种奇怪的性享乐之中,才隐居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天真可怜的少女秃受到父亲扭曲性格的影响,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花痴。
  自父亲去世后,女人一定对这种秘戏饥渴难耐。
  但是,我当时以为是女人心中起了复仇的念头,晕乎乎地叫了声“我——”,随即伸手拔出了护身短刀。
  女人叫苦不迭地想要逃走,自然松开的腰带一端被我用力抓住,使劲儿一拽,柔韧的身体一个转身,薄绢从肩上滑落下来——脊背露了出来。眼神碰触到的刹那间,我吓得一下子止住了呼吸。
  那丰满光滑的柔软肌肤上面,模模糊糊地雕刻着的是男人偶的刺青。
  不知为何,我对着那个男人偶,落下了拔出来的刀。至今,我依然难以理解自己当时那残忍的行为。
  待回过神来,女人已趴在榻榻米上,鲜血染红了男人偶的刺青。男人偶的脸被竖着割成了两半。跟你拿来的这个男人偶头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杜园忍受不了自己的罪孽,久久将头深埋在胸前。最后,他低声说道:“对我来说……自那之后,男人偶的样子就常常出现在梦里。尽管是在现实生活中,也常常不分时间地点突然想起。人偶的面容自不必说,就连身上金线棉袍上的云龙纹,都已清晰地印刻在了脑子里……终于,我开始一生这唯一一次的忏悔赎罪——为自己制作了这个小直衣人偶。确实,连我自己都觉得做得太好了。还有,男人偶的面孔和女人背上的刺青丝毫不差,女人偶的面孔则是临摹我背上的刺青……我想,如果献给了将军,肯定会永久保存下来,就这样,两个偶人头就从我手边离去了,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杜园再次停住,又一阵沉默。
  之后,狂四郎开口道:“我明白了。我收回修复的请求。”
  杜园依旧低垂着头。
  “失礼了。”
  狂四郎把男人偶和女人偶放在那里,静静地起身,刚想要迈步离开书院,却被他叫住了。
  “请稍等,眠先生,我想再试一试。”
  狂四郎回过头,看见杜园一脸全力以赴的神情。
  “还是算了吧。”
  狂四郎胸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摇头拒绝了。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给你修复。如果能救女人一命的话,对人偶师来说也是一件功德。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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