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青城剑客
 
2020-03-12 18:13:08   执笔人:丁剑霞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岳玠见状,赶忙一长身,凌虚下掠。
  更人在空中,就出声高呼道:“冷老前辈休慌,小可岳玠来也?”
  屠龙丹凤沈凝碧,亦身如飞絮轻尘,紧紧随同飘落。
  说也奇怪!
  那黑汉一听“岳玠”二字,便马上舍了寒天翁,霍地一转身,纵出圈外。二目灼灼,向沈岳二人上下打量。
  雪山大侠冷长庚,这时好像满面颓丧,只向岳玠点点头,就一声长叹,返身冲天而起,朝庙外飞走。
  不消说,分明他是自觉老运不佳,半世英名,断送在一个年轻人手中,无颜见人了。
  半晌。
  那黑汉才开口向岳玠亮声道:“苗某正找的是你?”
  岳玠微微一愕答道:“区区与阁下素无一面之缘,不知有何见教?”
  他这本是实话。
  但对方,却立刻面色一沉冷笑道:“哼!无一面之缘!怪不得你在九顶山露脸,就不曾把我铁面韦陀放在眼中?”
  并又抬手一指喝道:“八成你这小子也是浪得虚名,快把兰陵图交出万事皆休?”
  这种话,岳玠不由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听口气,分明此君乃是九顶山之人,也彷佛日前纷争之事,所知极多,如今怎的舍近求远,来寻自己呢?”
  于是安详的一笑答道:“在下本是默默无闻之人,虚名,二字倒承抬爱了?”
  又俊眉一挑道:“尊驾既在九顶山,又是江湖中人,总该知道兰陵图为何人所有,来寻在下,岂不是舍本逐末么?”
  “废话少说!要的是你日前出示我灵飞师兄那一份!”
  黑汉不耐烦的,接口就指出证据,并看了屠龙丹凤一眼逼视岳玠道:“本来找你这小子的还不止此,如今看来或有不实,算啦?”
  岳玠一听对方乃是灵飞上人师弟,换句话说,也就是昔年空门异人天蒙神僧之徒,不由暗中微惊!且愈不解对方要兰陵图何用?又和自己还有什么误会!
  加上年轻人,多半气盛,立到也冷冷的答道:“尊驾何妨一齐说出听听?或者果有其事呢?”
  黑汉似乎性情十分暴燥,经不住僵激。
  “好!我就问问你这小子?”
  他浓眉轩动,巨目环睁,与星月交辉急答,略一沉气又道:“姓岳的?你去过黑森林?”
  “唔!”
  “是凭真本事闯进闯出的?”
  这句话岳玠可不好作答了。
  不过屠龙丹凤,却从旁接口道:“当然!谁还和贼人有亲不成?”
  那黑汉二目如炬,一扫二人道:“嗯!这是一件。是真是假,苗某稍时倒要考验一番?”
  并立又环眼直视岳玠喝问道:“你见过我慕容白师妹?”
  岳玠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也毫不迟疑的“唔”了一声。
  “这小子勾引她是不假了?”
  黑汉怒形于色,像自语,又像质问岳玠,更陡地一声虎吼道:“好,那今天说不能饶过你这小子了?”
  岳玠一听对方有污清白,也马上接口冷笑道:“我劝阁下最好冷静点,谁勾引谁,还说不定呢?”
  “呸!我那玉洁冰清的慕容师妹,难道还勾引你这小子不成?”
  黑汉气得眼中冒火,似乎是此可忍,孰不可忍!
  这是什么缘故呢?
  原来此君姓苗名雷,祖上乐善好施,曾有恩于天蒙禅师,并生得根骨深厚,在襁褓中便被收为俗家弟子,神僧圆寂后,由灵飞上人代师传艺,几十年后,尽得真传,人称铁面韦陀,只是从不出山,极少人知罢了。
  也惟其他常住八角庙,所以和慕容兄妹,时有接触。并对天山玉女慕容白,一见钟情,刻骨铭心。
  常言道的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尽管他看中了人家,只无如生得一副黑炭头模样,难得玉人青睐。
  尤其慕容白,冰雪聪明,始终设法避不相见,一到九顶山,便从秘径入墓室隐居,经年难得到八角庙一行。
  铁面韦陀既手无信物“兰陵图”,格于天蒙遗训,不敢私闯墓室,又和兰陵剑客气味不投,耻于求请携带,时感咫尺天涯,难耐相思之苦。
  并生具傲骨,眼高于顶,虽然是佛门弟子,但除了师兄灵飞上人以外,谁对他也无可奈何。
  过去常闻黑森林魔窟险恶,屡欲前往一探,也屡为师兄所阻,难以如愿。
  因此顿生奇想,专寻能由大洪山贼巢闯出之人较量。以为能胜得对方,便证明自己有此能耐,也无异亲走了一遭。
  年前便曾和师门有交往的,眉山一言神尼挑衅。这位对常人一言如金的老尼站,那回对他,却费尽唇舌,终于吐实,才得清静。
  适才与寒天翁相逢,硬逼出手,和寻岳玠因由之一,就是这个道理。
  目前八角庙那场热闹,恰值他有事山外,未获参与。回时闻悉经过,深感遗憾!
  加上路遇峨嵋六刃刀耿桓,听说岳玠和天山玉女江畔调情之事。不禁顿如火上加油,立即连师兄都不禀告,就出山兼程追寻了。
  自然在他心自中,慕容白乃是天人,也是禁脔。别人调戏勾引,这口气怎能忍得。不过此行主要目的,还是志在夺得兰陵信物,以备常入墓室,得亲芳泽。
  岳玠看他这份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由暗中好笑,索性呕他一呕,立又朗声一笑道:“咦!慕容姑娘并不曾告诉在下,她阴山门下,有阁下这样一位师兄哩?”
  本来铁面韦陀,眼见屠龙丹凤和岳玠并立,珠辉玉辉,一双两好,已恍疑六刃刀所告,乃是诡辞。
  不想如今一听人家口气,好像对心上人知道的比自己还多,分明他们关系果不寻常。顿时一股酸气,由心坎里涌出,马上不再斗口,一声怒叱道:“狗小子,今天苗某先叫你识得厉害再说?”
  并又喝道:“姓岳的快上?”
  身形宛如一阵旋风,便圈臂扬掌活开步眼,向前进迫。
  他大约明知岳玠不是好相与,所以藉亮式沉气,似便发则有功。
  岳玠适才在古树上,已见过对方身手,也毫不敢轻敌,立即缓步出场,朝相反方向游走。
  双方摆出的,都是上乘功架,并不燥进。
  刹那间,在月光下四目对视,盘旋三匝,陡然向中一合,惊神泣鬼的恶斗序幕遂开。
  岳玠第一招用的是黄山矮叟所传的“怒龙卷风”,身掌合一,呼的一声,劲气潮拥,直逼过去,刚猛雄浑,力逾千钧!
  铁面韦陀,却使的兰花手,欺身拂截要穴。
  两人出手悉是疾捷如电,足下也快不可言。
  一个是以奇始,一个是以正合。乍接乍离,头一招半斤八两。
  继而铁面韦陀便展开解数,双臂挥舞,掌指兼施,忽吞忽吐,或拍或点,招式连环,如同天上浮云,地下流水,变化无穷,不知其所始,也不知其所终。
  更身游八卦,人转四方,兔起鹘落,满场神出没鬼。
  从表面看,他每出一招,仅显出轻伶俐落,既无劲气,也柔弱无声。
  可是身在局中的岳玠,却感对方不论是掌是指,都带有无比的潜力。
  并蓦地忆起这是佛门“般若掌”。顿时抖擞精神,立出师门绝学“天星掌法”,脚踩“灵飞七巧步”,好像花雨缤纷,簇如繁星,身化一团光影,斗得逸兴遄飞。
  眨眨眼,便是百十个回合,依然难分高下。
  一旁屠龙丹凤沈凝碧,也不禁暗赞对方果是了得。
  这时大约已将三更,一轮明月斜挂天顶。
  本来破庙中荒凉落寞,夜间从无人来。
  谁知今晚却一再连台好戏,龙翔凤舞,地动殿摇,热闹得不可开交。
  又斗了顿饭光景,依然不分胜负。
  铁面韦陀,一副黑脸上,愈来愈凝重,常常阴晴不定,似乎已经不耐。
  岳玠也心想长此鏖战,耽搁自己行程,颇不合算,暗思制胜之策。
  不想正当他们各有所计,拟出绝招之际。
  忽听殿顶有人朗声高赞道:“棋逢敌手,将遇良材,都是身手不凡,我来也?”
  并随声飘下一男一女,点土不惊,并立丹墀以内。
  男的身穿一领蓝衫,年约二十七八,器宇轩昂,目若朗星,英气勃勃。
  女的顶多不过十七八岁,头拢绣帕,紫缎劲装,身材婀娜,体态苗条。虽然月光下,看不真粉面,但从那两颗夜明珠似的妙目想来,一定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们全是背插长剑,柄坠一绺流苏,迎风飘荡,风流威武。
  只是场中二人,却毫不理睬,仍旧打得难分难解。
  但见那男的,倏的剑眉一扬,哈哈一笑道:“良宵苦斗,忒也有煞风景,纪某倒要做个和事佬了?”
  更语声未落,便身化一条蓝影,双掌“分花拂柳”,直向相斗双方之间扑去。
  照说高手互搏,极易殃及池鱼。若非自忖功力相当,或有十分把握,决无人敢于插手和解。
  自然来人早已观看多时,如无此能,怎会有生命之危多事。
  请看丹墀中,岳苗二人,果为他横身插入,顿时各跳出圈外。
  在岳玠,原是被迫交手,又不愿伤人,和解正是求之不得。
  可是铁面韦陀,却不甘心。他既生得性如烈火,又对“兰陵图”志在必得,是以此际一见有人从中搅混,顿时巨目向来人猛睁,寒光如电,厉喝道:“庙某之事,从来下容别人多管,识相的快请,否则连你们也不饶?”
  他出口极不客气,咄咄逼人。
  那位来人,却毫无愠色,点点头笑道:“苗兄且息怒!请先说出何事相争,让在下评评理,二位再斗如何?”
  试问铁面韦陀,适才对岳玠所说三事,无非都是逞能霸道,哪件有半点理来。
  岳玠受也微微一笑催促道:“姓苗的说嘛!比方你想打闷棍呀!剪径呀!身为佛门弟子,希望尝尝犯戒的滋味呀!不都是好理由么?”
  此言一出。
  首先那后来的紫衣少女,忍不生噗哧一笑。
  铁面韦陀,更是怒气如虹的向岳玠断喝道:“小辈快把兰陵图交出,饶你不死?”
  “哼!好大的口气?”
  岳玠接口一声冷笑反唇相讥,并又双眉一扬正色道:“我倒要问你,兰陵墓是阴山门下圣地,令师兄灵飞上人,奉师命代管,随时可以出入,阁下自能通行无碍,要图何用?此其一。第二、在下乃因偶遇机缘,得有一张图内附录,日前在八角庙,承令师兄准予入内,何以他彼时交还,你又来强索,是何道理?再说尊驾既非当事人,双方又无渊源,纵有兰陵信物,也非交付之人。何况岳某仅乃不愿多事,还并不怕事呢?”
  那自称姓纪的和事佬,本是在旁凝视岳玠上下打量,闻言立刻插口呵呵一笑道:“幸会,幸会!原来老弟就是人称银河剑客岳玠,差点失之交臂了?”
  并一眼发现从暗处走出的屠龙丹凤沈凝碧,连忙眉飞色舞的一拱手道:“月夜荒山,又得逢芳驾,何幸如之?”
  更不待答言,马上一转脸向铁面韦陀道:“苗兄大名兄弟久仰,我道是什么大事!一张兰陵图算什么?如果在下二目不花,阁下适才所使的当是佛门‘般若掌’,自然必擅‘般若神功’。有此绝举,难道还稀罕死鬼兰陵道士,那几招六纬剑法么?”
  推情度理,这话实在不错。
  但无如铁面韦陀,苦于心事不能明说,又目中无人,不善言辞。
  请看他,陡地巨目一翻,沉声答道:“苗某偏要兰陵图,你待如何?”
  这种话,倒是大出蓝衫书生料外!
  半晌,忽见他仰天哈哈一阵长笑,然后朗目精光如电,一扫相争的双方道:“小可纪云生,道号青城剑客。本是耳闻月来江湖上纷纷传言,武林人才辈出,崛起有所谓‘八荒四剑客’之名。为首的便是岳老弟,还有兰陵剑客慕客洁,泰山剑客石少坤,和华山剑客丁元华三位,意欲一一领教。日前也幸逢其中两人,互作印证。相约明年重九,由兄弟做东,广邀天下英雄,在青城论剑。并规定凡参与之人,必需事前亲入大洪山魔窟,取得彼辈,红、黄、蓝、白、黑五位坛主人头,或重要法物,才有资格。事属创举,也是意在为侠义道,洗炼出一位领袖群伦之人,今日谨奉邀二位,恕下另柬?”
  且双眉微轩,独向铁面韦陀笑道:“苗兄有这种胆量没有?”
  大凡练武之人,十九都有一股人前称雄的欲望,何况三代以下,谁不好名。如此盛事,早把铁面韦陀,听得砰砰心动,哪还用青城剑客僵激。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苗某准定奉陪就是?”
  铁面韦陀嘿嘿一笑,傲然接受邀请,并一抬脸喝道:“那是一件事,今天是一件事,可不能混为一谈?”
  “当然,当然!兄弟既插手做和事佬,自有道理?请稍安毋燥?”
  青城剑客满面笑容连答,又目视岳玠道:“兄弟面邀,岳老弟无异议吧?”
  “唔?”
  在岳玠,既因此乃热闹之事,见猎心喜。又因自己反正是前往黑森林,一举两得,所以就满口答应。
  “那就好了!”
  青城剑客颇有得色的看了双方一眼,一面点头,一面手朝随来的紫衣少女一指道:“这是舍妹小兰,人称紫府云英?”
  那紫衣少女,也顿时瓠犀微露,盈盈抬脸,亮起两只寒星似的妙目,瞟了相争双方一眼,尤其对岳玠,还似乎微微点头送笑。
  这种举动,大家都猜不出是何用意。
  且屠龙丹凤和铁面韦陀,不约而同的顿感不耐。
  在沈凝碧,是瞥见纪女对岳玠神色,芳心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加以名之的滋味,看不顺眼。
  在铁面韦陀,乃是恍疑对方别有诡谋,拿这些不相干之事,混淆视听。立刻忍不住一声冷笑道:“哼!令妹与‘兰陵图’何干,别废话了!”
  “有关,有关!苗兄请稍耐一时,听我说嘛?”
  青城剑客仍是慢条斯理,不入正题,接口连答。
  这倒奇了!怎的这紫衣少女,又和“兰陵图”发生牵连了?
  连岳玠,都不禁被他这种口气所动,打量了纪女几眼,心想:“难道她们也和阴山派有渊源不成?”
  良久,才听青城剑客朗声一笑道:“二位争端,一味苦斗,太也无趣!又彼此全无伤人之心,势均力敌,恐怕三日三夜,都没有个结果?”
  又略作沉吟,目扫双方道:“因此兄弟想了个主意,既别致,又不伤感情,得之无愧,失者不怨……”
  “阿哥!你最好还得问问人家东西紧不紧要,然后再定。若是干系太大,这‘不怨’二字,却难说呢?”
  紫衣少女,忽然从旁打断乃兄的话,提出意见,又瞟了岳玠一眼。
  青城剑客,也立忙答道;
  “兰妹说的是?”
  并向岳玠微笑道:“岳老弟听到没有?”
  “唔?”
  岳玠仅点点头,嗯了一声,不加可否,也无异默认所有之物,并不重要。
  因为他和阴山因果全了,胡驼子那张诗笺,已失去价值。再说纵有前往必要,秘径历历在目,又岂能相阻。
  青城剑客见状,呵呵一笑道:“这样就好了!”
  于是蜂腰一挺,朗声道:“兄弟管见,拟请舍妹作公证人出题,不论是文比武比。如若苗兄占先,则岳老弟以兰陵图奉赠。否则今日之事,便从此了断。谁也不能再作计较了?”
  更从破庙缺口,就月光向岭下一指道:“山下不远,便是兄弟一位友人,小孟尝齐谌所居。天光已经不早,此间既无灯烛,又景色恼人,颇不相宜,二位易地以了这段过节,让别人也开开眼界如何?”
  虽然相争的双方,不知这位和事佬是否别有用心。
  但年轻人,谁也不肯示弱。所以全都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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