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3-16 17:36:30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四十　医院又大火

　　晚饭的时候，芥川请我往吃日本料理，他已来港差不多一个月了，开始有点思家，我当然毫无异议。
　　我们进了一间著名的日本料理馆子，脱了鞋子，坐在那全部日本装饰的贵宾房内。
　　芥川说：“来到这里，好像回到家里！”
　　我刚刚坐下，便发现那日本式矮枱下竟有一份报纸，我随手拿了出来，是一份日文报纸。
　　“是谁留下的？”我一面拿出来一面说。
　　芥川看见了日文报纸便说：“给我看看。”
　　我把报纸递了给他，两位穿着和服美丽的女侍者已站在我们的面前，我说：“芥川，你点菜吧！”
　　“安宇，你看！”芥川指着那头条新闻。
　　“甚么大事？我饿极了，快点菜才看吧！”我说。
　　“你听着——东京鹿山医院再度大火，五百昏迷病人全部罹难！”他紧张地说。
　　“这报纸是甚么时候的？”我问。
　　他看了一看，说：“是前天的！”
　　那两位女侍者又再征询我们对食物的意见。
　　芥川随口说了几个，便吩咐她们出去，他便埋头细读新闻的内容。
　　“怎样？”我问。
　　“离奇失火？可怜那五百昏迷的病者，活生生的被烧死了，有关当局并没有发现什么，怎会有这个可能？简直是荒谬的事！”芥川彷佛在自言自语。
　　“你认为怎样？”我问。
　　“当然是他们毁灭罪证！”芥川愤愤地说。
　　这顿晚餐十分丰富，可惜我们没有欣赏的心情，回到家里，我们立即决定明日往东京，暂时放下金田雄的事。
　　到了东京的第二天，我们便立刻开始工作，芥川是日本的国际刑警，因此，很容易便搜集到很多有关资料，包括了鹿山医院，死者名单和各有关方面的报告。

　　四十一　大厦全毁

　　可是，这些报告全是官样文章，一时也不能够增加我们对鹿山医院失火事件的调查有甚么帮助。
　　我一向认为实际行动比纸上谈兵有效得多，于是，我决定亲往鹿山医院现场，希望有所发现。
　　现扬仍是一片瓦砾，不少工作人员在清理灾场，看来这场大火十分严重，整座大厦被烧至不成形状，大部份都坍塌了，除了灰烬，根本上没有甚么东西遗留下来！
　　决定往找院所长谈谈，便向询问处走。
　　“我想见见院长！”我说。
　　那位负责人是一位年轻的小姐，她看着我，并拨了一个内线电话，一会，站起来对我说:“对不起，院长先生在开会，请问阁下是谁！”
　　“我是国际保险局的调查员！”我临时自造了一个相信可以令院长见我的身份。
　　她又再拨了一个电话。
　　“请你等一会，院长说一会可以接见你！”
　　这个身份果然有效。
　　院长是一位身型高大，衣服非常讲究的中年人，看他的面部轮廓，似乎是位混血儿。
　　“阁下是——”他热情地伸出手来。
　　我也自然地手来和他握手，他的态度热情，但手却是冰冷的。
　　“我是泛宇国际保险局的调查员一一安迪·唐，”我伸手往衣袋里拿卡片，事实上我是临时假扮调查员的，因此，我袋里并没有卡片。
　　“院长，对不起，我刚从伦敦飞来，卡片全在另一件上衣，因此一一”
　　“那没关系，请坐！”他冷冷地说。
　　“唐先生，我们并没有向贵公司购买保险！”他望着我，那目光充满了疑惑。
　　“是的，但你一定明白全世界的保险公司都会向我们投保的，我们是全世界最大的保险公司！”我看着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不大明了保险制度。

　　四十二　亿元保费

　　我继续说：“保险制度是这样的：世界各地都有保险公司，但他们的资本额有限，因此，他们接受了你们的保险后，转向我们投保，有时，这些公司衹受其中一部份，另外有些公司却全部转投，衹赚取佣金……”我故意滔滔不绝地解释。
　　“好，我明白，唐先生，你来的目的是……”
　　“本地的调查员来了吗？”我间。
　　“还没有，因为警方还没有开放现场！对了，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而你却来了！”他对我的身份仍有怀疑。
　　“是的，泛宇国际保险局的工作效率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尤其是那些大主顾，好像阁下一一”
　　“直截了当点好吗？”他不耐烦地说。
　　“田中院长！”我看到他桌上的名片，直呼其名，这样可以使他感到亲切而减少防范，我继续说：“当我接到他们的电讯，我便立即飞来，贵院所投于建筑物的火险是——”我故意打开文件箱。
　　“是美金一千万！”
　　“是的，至于病人身上的投保是——”我又再翻阅那些文件，田中院长是坐着的，因此看不到我箱内的东西。
　　“是美金三十万！”
　　“好像不是这个数目！”我说。
　　“我是指每一个病人的保险额！”
　　“那么，共有多少病人？”
　　“是三百个！”
　　“奥！”我不禁嘘了口气，说：“那么，病人的保险额是九千万美元，换句话说，全部是美金一亿万！”
　　“是的！”他的说话仍是那么短而有力。
　　“因此，总公司一定要我来调查！田中院长，不瞒你说，我也第一次接手调查这么大的案件！”我故意提高声调，假装吃惊地说。
　　“是的！请问阁下打算怎样调查！”
　　“那么大的案件，我一定要小心调查，否则我们的公司可能要关门！”我说。

　　四十三　资料烧掉

　　“唐先生，你太客气了！”他似乎面有喜色。
　　“请问你可否把死者和死者家属名单交给我？”
　　“对不起，暂时不可以，因为上两个月，我们院内的行政大楼也曾失火，把所有资料烧掉，不过，我们现已分别整理，相信一个月内会重新整理妥当！”他说。
　　“那怎么办？公司限我一个月提交报告！”我故意失望地说。
　　“我们会尽快整理的！”他说。
　　“好，现在你有空吗？”
　　“甚么事？”
　　“请你陪我到现场看看！”我说。
　　“警方现在仍封锁现场！”
　　“那么，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我说。
　　他站起来，似乎要送我走。
　　“田中院长，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的！如果另外有调查员来，请不要向他们提及，因为——你也明白，这是商业秘密，总公司不愿被他们知道派了我来，那公司是——”我又把文件翻了一会。
　　“泛日——”他似乎有点怀疑，说：“唐先生，为什么你好像——”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说：“田中院长，真对不起，总公司交给我的文件还没有细看，我昨天还在赛马，今天一大清早飞到东京，本来我打算在机上看的，可惜那些空中小姐实在太美丽了！哈……”
　　他随着我笑了几声，似乎再没有怀疑。
　　我立即起来告辞，他也陪着我走出去，在走廊上，我们说了一些不关重要的事。
　　“田中院长，”我一面说一面拿出记事簿，说：“这是我的电话！为了方便调查起见，我是住在一个朋友家里，你也明白，我们的工作是十分麻烦的，我不住酒店是因为不想被人骚扰，而且我的行踪也要守秘！不过，我会与你联络的！”
　　我们已行到了医院的大门。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问题：“田中院长，多谢你的合作，明天我会到火灾现扬看看，对了！请原谅我再向你问一个小问题！”

　　四十四　有人跟踪

　　“甚么？”田中院长微笑着说。
　　“保险的受益人是——”
　　“当然是院方和死者家属！”说完之后，便向我作九十度的鞠躬，这是日本的传统送客礼貌，我也立即向他回礼，然后慢慢的走出医院。
　　差不多出了医院的大门，我稍为斜身回望，祇见他向那门警耳语。
　　于是，我立即提高警觉，果然，不一会便有一个小伙子在不远处跟踪着我。
　　本来摆脱这个小伙子是易如反掌的，但回心一想，田中既然派人来跟踪我，可能是对我有所怀疑，但反过来说，他可能对我别有用心，既然如此，我也无需摆脱他，反而将计就计，看他跟踪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回到芥川的寓所，那人似乎祇想知道我的住处，并没有其他企图。
　　芥川仍在他的房内埋头工作，一见到我，便急不及祭地问：“有什么发现？”
　　我把遇见院长之事详细告诉他。
　　芥川有点诧异地说：“一亿万美元，这个简直是天文数字，为什么医院竟投买这么巨大的保险！”
　　我说：“从经济角度看来，这是一项有计划的行动，不过，保险费也一定十分巨大！”
　　芥川把一份死者家属名单递给我，我小心看看，祇见每一位死者家属名单的旁边都著有各人的身份，我一连看了百多个，差不多大部份都是日本极有地位或势力的人士，其中有政府委员、大富豪，甚至皇族。
　　还有一点，更令我如获至宝，因为那些死者家属并不是自己拨款入院的，而是由一些基金会，或重大机构拨款的，有十多个是由瑞士银行密码户口拨款的。
　　“那更证实了我的推想！”我高兴地说。
　　芥川问：“甚么推想？”

　　四十五　非富则贵

　　“从这些死者家属名单看来，这些病人全是非富则贵，那么，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投保巨额保险。而且，这些基金会或瑞士银行密码户口已完全授权医院方面处理病人的一切，你快看看医院的最高负责人是谁，是否田中院长？”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芥川看了一会，说：“不，这里并没有提及田中，而是岳夫！”
　　“岳夫？”这名字有点熟稔的感觉。
　　“是横川岳夫！如果这份资料是正确的话，横川岳夫是最高负责人！”
　　“横川岳夫？你那切腹自杀的友人，是否也叫横川岳夫？”我问。
　　“是的，为什么他竟然是鹿山医院的最高负责人？”芥川满脸疑惑地望着我。
　　“那么，保险金的受益人将是他，而且死者家属的赔偿也是由他全权处理，但他已经自杀，这笔巨大的款项由谁来承接？岳夫有没有立下遗嘱？”
　　“我不知道，不过，照常理推断，他是立心切腹自杀，那么，他应该立下遗嘱的！”芥川说。
　　“看来这件事牵连十分大，明天，你往岳夫处查查，看看他的遗嘱有什么指示！”我说。
　　“你看这些死者家属中有没有线索？”芥川说。
　　我再翻阅那些名单，与鹿山医院仍保持密切联系的，祇有那些入院三两年的病者，而那些入院十多年的，大都是完全没有联络，不过，深入调查一下那些家属，相信会有些帮助的。
　　“明天，我再到现场看看，那田中院长虽不是主脑人，但他仍有一定的地位。”我说。
　　资料这么多，千头万绪，真有不知如何着手的感觉，祇有见步行步，而且经验告诉我，祇要锲而不舍的追查下去，一定会找到犯罪者的漏洞。

　　四十六　工作秘密

　　翌日，我清早便往鹿山医院，芥川已应过我向有关方面关照一下，可以使我进入灾场。
　　清理灾场的工人仍未开工，我在整个灾场兜了一个圈，祇见瓦砾灰烬，根本没有甚么东西是完整的。
　　当我行至靠近鹿山医院的大门时，我发现田中院长也在附近，我立即蹲下来，随手抓了些泥土和灰烬，放进一个信封内。
　　田中院长一直在监视我，但我却假装看不见他。
　　他终于忍耐不住，向着我走来，说：“唐先生！”
　　我转过头来说：“田中院长，你早！”
　　“有甚么发现？”
　　“有，有相当重大的发现！”我严肃地说，并把那装有灰尽的信封纳入怀中。
　　“到我的办公室谈谈好吗？”他的语调有点紧张。
　　“好！”我随着他走向他的办公室。
　　刚坐下，他便追问：“有甚么发现？可以告诉我吗？”
　　我拿出那信封看了一下，嗅了一会，神秘地说：“这是秘密，原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对的，那是你工作的秘密，现代社会商场如战场，你当然不能告诉我！”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点！我对火灾是极有经验的，尤其是纵火方面！”
　　“纵火？你怀疑这些火灾是纵火？”他的声线有点不自然，但不一会又回复正常，如果稍为疏忽一点，也不会发现的。
　　“有这个可能！”我慎重地说，他并没有作声，我继续说：“祇要我拿这次灰烬回去化验一下便可确定，至于确实的试验，我会把这些样本寄回伦敦，我们有庞大的化验室，甚么也可试验出来！”
　　“灰烬也可以化验出是否纵火？”他不大相信似的。
　　为了坚定他对我的信念，我立即想到一个小诡计，我把信封内的灰烬倒下一小撮放在一张白纸上。

　　四十七　小小实验

　　“我可以做一个简单的实验给你看，请借你那打火机给我！你的烟灰缸呢？”
　　他立即递上打火机，并把烟灰缸放在我面前。
　　我用严肃的口吻说：“这是刚才在火灾收集的样本，而烟灰缸内是你吸烟后的灰烬！你小心看看。”
　　我把打火机开了，火焰喷在烟灰上，我继续说：“你看，这些烟灰被火焰燃烧，完全没有反应，并且没有复燃的现象，不过，你再小心看看——”
　　我把打火机的火焰喷向那撮灾场收集到的样本上，说：“你看，上面有些蓝色的火焰，还有黄色小小火星！”
　　他站起来。紧张地问：“那表示甚么？”
　　“那表示这些灰烬含有化学物质！”我说。
　　他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呆呆的望着我，慢慢坐下。
　　其实，那些蓝色的火焰祇不过是我的故弄玄虚，当我开了那喷气打火机时，故意没有打着火，让机内的气体喷在样本上，那些灰烬十分干燥，把气体暂时吸着，当我再用火焰喷上去的时候，气体还没有完全挥发，因此便有小小蓝色的火焰，而那小小火星，却也不是我意料之事，可能是灰烧中含有木屑，所以才会有黄色的火星出现。
　　这个小小诡计，便把他弄得贴贴服服！
　　“你相信我的话吗！”我得意地说。
　　“如果是有人纵火，保险费便——”
　　我立即接口说：“别说美金一亿万，就是十块钱，我们公司也不会赔偿的！”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不过，这报告书是由我负责的……”
　　田中院长突然站起来，对我说：“唐先生，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你觉得怎样？”我问。
　　“没有什么！也许是老毛病，对不起！”他已站起来送行，我也立即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走出医院大门，心情异常开朗，因为我可以决定一件事：他们的确是渴望得到那笔保险赔偿！

　　四十八　摆脱跟踪

　　刚踏上一部计程车，我便看来有一部车子在后面，我立刻从袋里拿出一叠美元，递给那司机：“让后面那部车超前！”
　　那司机看看那叠美金，没有说话便接过来，并把车子转慢，过了两个街口，后面那部车并没有超前。
　　我说：“加速向前驶！”
　　那司机当然没有异议，可是，后面的车子仍紧紧的跟着我们后面。
　　我看看那司机，他是个年青人，打扮入时，一看便知他是爱好刺激那类年青人。
　　我说：“设法握脱他！如果可能的话，摆脱他之后反过来追纵他！”
　　他有点迟疑，我立即再从袋里拿了些美金出来，但并没有交给他。我把那些美金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说：“如果你能照我的话去做，这些全是你的！”
　　金钱是人性中最大的动力能源，有谁能抗拒呢？
　　那司机不再犹豫，车子像风一般往前去，大约过了十个街口，他把车子驶进一条横路，不一会又转回大路。
　　那司机说：“你看！”
　　前面竟是那部追踪我的车子。
　　“跟着他！”我说。
　　我伏在车内，避免那人看见我。
　　车子走了十多分钟，那人大概被我摆脱了，于是，他似乎不再追踪下去。
　　那司机已不用我吩咐，远远地跟着那车子，我对附近的道路全不认识，幸好这司机懂点英语，否则我将无法摆脱追踪我的人。
　　车子终于停下来。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他把脖子伸出卓外，看了一会，用生硬的英语说：“这是鹿山医院的后门！”
　　我的精神立即为之一振，因为追踪我的人竟是鹿山医院派来的！我的诡计已有了效果。
　　我把那些美金给了那司机，他笑瞇瞇地收了，并且说了很多句“亚里亚铎”！

　　四十九　满是毒蛇

　　下了车，果然见有一个木牌，上面有鹿山两字，我立即走向那后门。
　　门仍然打开，我闪身走了进去。
　　那追踪我的人已把车子泊好，走进一间平顶的屋子内，我看看四周无人，立即亦步亦趋。
　　那屋子前面也有一块木牌，上面有些曰本文字，我对曰文不大认识，祇见其中有一个“血”字。
　　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一直往屋内走，走廊相当长而笔直，我仍看见那人在长廊尽头处。
　　他突然转过身来，我根本避无可避，闪身进入了一间房间，我相信那人一定看到我。
　　房内放满了巨大的木箱，箱内传出“嘶……嘶……”的声音。
　　我把附近一个箱子打开一着，顿时使我毛骨悚然！
　　箱子里面全是蛇！有黑色的也有青色的！
　　我立刻退回入门处，可是，外面传来“的”一声，门已被反锁着，那人已发现了我，并且把我锁着。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以为机警敏捷，却成为了他们瓮中之鳖！
　　而今最重要的是找出路。
　　环顾四周，全是有铁枝的窗户，外面还有铁丝网围着，根本无法动它们分毫。
　　那些蛇全部都是尺来长，身子非常幼小，跟着，其他十多个箱子的底部全部开了，转瞬间，室内已有几千条幼长的蛇在蠕动。
　　我禁不住全身发抖，因为这些蛇正向着我而来，我不断的退后，直至无路可退。
　　整个地面都是那些青蛇和黑蛇，昂首吐舌，似乎要把我舌噬下去。
　　放眼四周，根本没有插足的地方，全是那些爬动着的蛇儿，好像一个巨浪向我盖过来。
　　我知道越是幼小的蛇，毒力越是厉害。
　　蛇越来越近，人急生计，我立即拉下外衣，把最前面的蛇盖着，趁这个机会，踏着地上衣，奋力向前一跃，跳上那堆木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