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025-03-16 17:41:48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百一十　电脑孵殖

　　威廉贝索加说：“可以说是的，不过，他们可以永不死亡，但他们有能力使自己消失！”
　　“消失与死亡有什么分别？”我问。
　　“有，死亡是不可抗拒的，但消失却是自我控制的！而且他们无所不能的！”贝索加说。
　　“完人是怎样培养出来的？”我问。
　　“这问题十分复杂！不过，我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你们。人类靠母体胚胎成长，那是永远不能成为完人，因为母体有基本的限制，遗传也局限了个体的发展，因此，祇有摆脱了母体，由电脑的孵殖，才可以产生人类的新一代”贝索加说。
　　“完人有什么意义？”我问。
　　沈植接说：“这便是我们的困……”
　　浅丘秀雪打断了她的话，接口说：“我们并没有什么困难，完人是随心所欲，完美无瑕的人类！”
　　理察逊也说：“他们可以成为宇宙的主宰！”
　　柯洛克夫说：“你们地球上的人类究竟在追求些什么？他们想达到什么人生目的？”
　　我们究竟想达到甚么目的？这真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有人平淡过一生，也有人轰轰烈烈的过一生，他们为的是甚么？为名？为利？
　　“人类几千年来，不断求进步，目的似乎是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使他们可以尽量少工作而有更佳的享受，譬如在欧洲，先进的国家的人，每星期祇要工作四天，其他的时间便可以享受人生！”珍卡蒂亚说。
　　世界上每一个国家都在改善人民的生活，让他们丰衣足食之外，更有美好的闲暇生活。
　　理察逊说：“这点我们早已做到！这里的人每星期祇要工作两天，有五天空闲的生活！你们已看过我们的渡假区，每个人都在享受，每一个人脸上都有微笑！”
　　原来我们从医院走出来的地方，是一个渡假区！

　　一百一十一　不断创造

　　我问：“到完人那一代又怎样？”
　　“他们不用工作，衹有不断的创造！因为他们在每一方面都是完美无缺！”浅丘说。
　　我说：“既然在每一方面都是完美无缺，他们还要创造甚么？”
　　他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整间房间陷于一片缄默，沈植的说比其他的人更低，似乎充满了疑虑。
　　忽然一个僮工走进来，把一张字条递给沈植，沈植看了一会，又把字条递给其他各人。
　　各人看完字条之后，脸上都笼罩了一层忧虑，看来外面一定有事情发生！
　　沈植又再举杯说：“干杯！”
　　他们都是脸色凝重地说：“干杯！”
　　沈植放下酒杯，说，“多谢各位！”
　　他们纷纷起立，我和芥川也跟着站起来，祇见他们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便各自离去。
　　当他们出了门外，沈植低声对我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再来和我谈谈！”
　　一位僮工带了我们出去，进入另一间房间，这房间是一间十分豪华的套房，比希尔顿的酒店更美好！
　　芥川躺在床上对我说：“他们似乎遇到了难题！”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从他们的成就看来，根本上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我说。
　　“你认为他们的完人世界是否人类的理想？”芥川说。
　　“其实所谓理想，只不过是观点问题，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理想！”我叹了口气。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推门进来的雅典娜！
　　她说：“请两位跟我来！”
　　我们想说话，但她已步出房门，我们祇好立刻跟着她走，一直走到沈植的书房。
　　“你们进去吧！”雅典娜说。
　　沈植坐在书桌后面，满脸忧色。
　　芥川问：“有甚么事发生？”

　　一百一十二　移殖器官

　　沈植有点愕然，随即便说：“没有甚么事，如果有的话，他们可以解决的！”
　　我说：“我们可以帮忙吗？”
　　沈植笑了一笑，说：“我要告诉你们轩辕社的故事，如果我不告诉你们，也许这故事便会永远消失！你们有没有想过，为甚么我迟迟不肯出来承受岳夫的遗产？”
　　我们没有回答她的话。
　　“因为我发现我们的计划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理想！横川岳夫是轩辕社的创办人，他是一个天才横溢的学者，在医学上和人类学上都有极大的成就，本来，我们六个人都是医院的研究人员，每个人都有崇高的理想，而『完人』这个理想更是岳夫提出来的！他要改变人类，使人类达到这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我们六人合力研究，的确创造了完美的人类！”
　　芥川问：“你们的经费从那里来？”
　　“那很容易，我们在地球上设有很多医院，这些医院秘密地为那些富翁们阻止衰老，而且，我们在移植器官上的成就，比地球上的专家高出很多，因此，我们的经费是没有问题的！”
　　“移植器官？那些昏迷的病患者……”我说。
　　“是的，我们利用那些昏迷者的器官！”沈植说。
　　现在我才明白在鹿山医院内那些昏迷者是他们的杰作，能使老妇人变为少妇也是他们的把戏！
　　我问：“其他人力物力来源又怎样？”
　　“那更容易！地球上每天都有无数人失踪，我们找着适当的人选便把他们请了回来！”
　　“他们不愿意呢？”芥川问。
　　“我们有很多方法，譬如那些不明来历的飞行物体，帮了我们不少忙！”
　　原来那些东西也是他们玩弄的手法！
　　“经费、人力、物力一应倶全，你们的研究一定十分成功！”我说。

　　一百一十三　毫无意义

　　“是的，表面的成功！”沈植说。
　　“你的意思是有甚么困难？”我说。
　　“不，让我从头告诉你们，岳夫是我们轩辕社的发起人，他是一个实践的理想主义者，本来，我和浅丘秀雪都是他的恋人，但他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他几十年来，孜孜不断的工作，抛弃了儿女私情，我们也被他感动，没有再想这件事，努力地为这个理想工作！
　　“可是，当我们快要达到理想的时候，岳夫却退出这个组织！”沈植说。
　　“为甚么？”我和芥川不约而同地问。
　　“因为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沈植消沉地说。
　　“甚么问题？”
　　“岳夫发现当我们达到理想之后，那么，一切已成完美，那么，我们的生存便无意义！”沈植说。
　　“完美的人生也是我们人类千古以来所追求的，为甚么竟会使生存成为无意义！”芥川问。
　　“这是一个十分矛盾而复杂问题，我不能加以解释，希望你们已后能领悟得到！岳夫聪明过人，当我们还没有领悟到这问题之前，他早已把这件事想过，而且立下决心退出这个组织，我们那时祇怪责他，并没有放弃我们的工作！因此，我们仍留下研究。”
　　“后来怎样？”芥川问。
　　“我们的成就是无可比拟的，我们的新人类，从胚胎至成长，祇要六十天，六十天之后，他已经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且脑袋里已有大学程度的智识，因此，他们的一百年寿命比一个普通人的三百年还要长，而且，他们不用经过学习，在各方面都是完美无缺，所以，他们真真正正可以称为完人！”沈植说。
　　“那你们的理想实现了！”我说。
　　“可是，我们的问题也由此而产生！这些完人可以打破一切时空限制，但可以自动消失，我们创造了八千完人，但有一半数自动消失了！”

　　一百一十四　还要逃亡

　　“为甚么？”芥川问。
　　“他们有甚么不满意的地方？”我问。
　　“太满足了，一切那么完美，他们祇能在数日子，但日子内并没有企盼，没有发奋的目标，因此，他们有些自动消失，有些却逃亡！”沈植说。
　　“逃到那里去？”
　　“返回你们不完美的世界内！”沈植说，语气中充满无可奈何！
　　“他们能适应吗？”我问。
　　“没有几个能适应！大部份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但有几个却能够，你们在地球上，间中会发现一些超人，譬如是超级的巨星，超级的运动员，超级的科学家，这些人可能是我们这里逃亡的人！”沈植说。
　　二十世纪人类在各方面有这么重大的突破，原来这是轩辕社的功劳！
　　“你认为其中关键是甚么？”我问。
　　“因为我们中间缺少了感情！”沈植说，并陷入了沉思，“而今，我也觉得生存没有甚么意义，我向往着以前的日子，那段与岳夫共同生活的日子！”
　　芥川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我想，他一定是想着月子，人生美丽的岁月有多少？而且失去的总比拥有的更为珍贵，没有感情的生活，比冰雪还要冰冷。
　　“所以，我不肯出来承继岳夫的遗产，但他们五人却仍没有把这个问题想得透彻，为了他们，我才迫不得已现身，可是，现在还有更大的问题！”
　　“甚么问题？”我问。
　　“我们的地方是在北极的冰层下！”沈植说。
　　“这里是北极？”芥川说。
　　“这几十年来，这些冰层被我们的热力所破坏，有溶化的可能！”
　　“如果溶化了，那么……”我不想再说下去，因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因为北极的冰层经过几亿万年的积聚，一旦有溶解的迹象，那么，整个地球会面临另一次的冰河时期！

　　一百一十五　难逃浩劫

　　“你们不用害怕，这祇是我个人的推断，因此，我决定退出这个组织，因为我不想成为地球文化的毁灭者之一，可是，他们仍是冥顽不灵，仍要继续下去！对于这次浩劫，我已无能为力！不过，从你们俩在冰洞内捱了个多月的生活来看，我祇有盼望你们！”沈植说。
　　“我们？我们祇是普通人，对于你们的成就，我们衹有赞叹的能力，那有能力解决你们的问题！”我说。
　　沈植没有说话，从抽屉拿出一片金属。
　　芥川突然问：“沈医生，今白下午我在你的银幕上看见有一位女孩子像月子，是吗？”
　　沈植说：“我不能肯定地回答你，不过，有可能是她，也有可能是相貌相同的人！”
　　“找得到她吗？”芥川兴奋地问。
　　“有可能，不过，仍要看你的机缘，以前，我认为科学可以战胜一切，而今，我却相信佛家中的缘份，孔子的仁爱，上帝的博爱……这一切一切都不是科学的，但我们这里最缺乏这些东西！”
　　芥川急不及待说：“就让我们去找她！”
　　沈植说：“请等一下，这块金属片可以代表我，你们拿去吧！雅典娜在外面，也许她可以带你们去找你们想找的东西，甚至金田雄你们也可以找到！”
　　“你怎么？”我问。
　　“我实在太疲倦了！”她颓丧地说，神情十分萎靡，顿了一顿，她又说：“为了整个地球，你们的任务是十分重大的，以我的估计，冰雪的溶解会在最近发生！去吧！我祇能看你们了！”
　　我接过那金属牌，十分轻盈，但质地坚硬，看不出是甚么金属制成的。
　　芥川早已转身出去，我祇好随着他。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转身向她发问，可是，书桌后面已空空如也，沈植已不见了！
　　难道她也像那些完人自动消失？
　　我心头十分沉重，一个伟大的理想实践者竟然在自己的理想内消失了！
　　我呆呆的站着，心想：“人究竟活着为甚么？”

　　一百一十六　身在改良区

　　雅典娜仍然站在外面。
　　芥川从口袋里拿出月子的照片，给雅典娜看，并且说：“你见过这女孩子吗？”
　　雅典娜端详了那照片一会，缓缓地说：“我好像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芥川追问说。
　　“她好像在改良区！”雅典娜说。
　　“改良区在那里”芥川问。
　　“你们随我来！”
　　走过长长的走廊，出了大门，外面有一辆小型的环状物体，好像是小型飞碟。
　　雅典娜开了飞碟的门，走了进去，我们也跟着进去，这小飞碟比我们上次坐的细得多，但仍可舒舒服服的坐着，雅典娜已把飞碟开动。
　　“改良区是什么地方？”我问。
　　“那是新来的人的生活地区，在这地区内生活一段时间，接受医生的改良，那么，我们便可以成为接近完人的人类！不过，我们不能进去的！”雅典娜说。
　　“如果有这东西呢？”我把那金属拿出来！
　　“有了这金属牌，什么地方也可以去！”雅典娜说。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飞碟已降落。
　　雅典娜看着我们下了机，走到一幢建筑物前，那入口的地方有一块非常巨大的表版，她拿了我那块金属，插进一个插口，然后再表版上按了一会。
　　“找到了，她在四九二一五内！”雅典娜说。
　　“四九二一五是甚么地方！”芥川紧张地问。
　　“在那边！”
　　我们一起走到她所指的方向，那是另一幢比较细小的建筑物，雅典娜低声地说：“不要说话，祇要随着我，看着甚么东西也不要发声！”
　　在这陌生的环境内，我们祇好随着她，芥川神色紧张，因为他快要见到他以为死了的爱人！

　　一百一十七　没有爱情

　　我们随着雅典娜走进去，遇到了几个年青人，雅典娜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可是，我们听不懂他们的说话。
　　“那边是她的房间！”雅典娜说。
　　芥川已走到了那房间，推门而进，本来，我们也想一起进去，可是，我不想破坏他们相见的气氛。
　　不一会，芥川出来了，但他面上并没有欢愉的神色，反而是一脸的颓丧。
　　“她被带走了！”芥川说。
　　“被带到甚么地方？”我问。
　　“我也不知道！”
　　“她是不是月子？”我问。
　　芥川似乎听不到我的说话，他满脸怔忡之色。
　　“你们随我来！”雅典娜说。
　　我们又上了那小型飞碟，芥川又喋喋不休地追问：“月子到了那里？”
　　雅典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祇是专心的驾驶着飞碟，我祇有向芥川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我明白他的患得患失的心情，如果我遇到他的遭遇，我也会不知所措。
　　雅典娜回过头来，示意我走上前去，轻声地对我说：“那位月子是甚么人？”
　　“她是芥川的意中人，但为了一些波折，月子为他在富士山殉情死了，估不到在这里发现她的踪迹！”我说。
　　“甚么是意中人？”雅典娜好奇地问。
　　“你们这里没有爱情？”我反问她。
　　“甚么是爱情？我们这里祇有我们自己，我们是完美的人类，不需要甚么爱情！”她说。
　　“那么你们的下一代是怎样来的？”
　　“是培养出来的！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培育下一代并不是我们的责任，而且我们也无能为力！那是繁殖所的工作人员的责任！”她的语气十分平淡，看来并不是谎话！

　　一百一十八　失去性能力

　　突然，我想起沈植和其他五位轩辕社的创办人，他们会是高龄的独身者，而且金田雄误闯飞碟后也是失去了性能力的，看来这里是一个没有性的世界！
　　“究竟爱情是甚么束西？”雅典娜仍然向我追问。
　　“也许将来有机会，我会向你解释一下，不过，目前最主要的是看看那位是否月子，你带我们到那里？”
　　“她被送往观察区！”雅典娜说道。
　　“那是甚么地方？”
　　“那是我们这里一个特殊区域，新来的人往往未能适应这里，会发生反抗的行动，为了使他们更快成为接近完人的一代，他们便会被送往观察区，接受工作人员观察，过一个时期，他们便会自自然然的成为我们一份子！”
　　“那是监狱？”我大声地说。
　　“甚么监狱？月子被送往这里的监狱？”芥川听到我的说话，立即紧张起来。
　　“监狱，甚么是监狱？”雅典娜天真地问。
　　芥川已站起来，满脸忧愤，我祇好回到他身旁，轻声地对他说：“芥川，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请忍耐一下，如果月子在这里的话，我们迟早一定可以见到她的，而我们唯有靠她带我们去！”
　　芥川听了我的说话后，也明白了我们的处境，只好安静地坐下来，雅典娜回头望，芥川，满脸都怀疑的神色，我向她微微一笑。
　　飞碟平稳地飞翔着，过了廿分钟左右，雅典娜便示意我们跟着她。
　　“这是一个特殊地区，本来我们是不许到这里的，不过，你既然有金属牌，而且这位先生又渴望见那位小姐，我们姑且去看看。”雅典娜说。
　　在我们的面前是一幢十分庞大的球形建筑物，好像那些储石油的大圆鼓，不过，这巨球比我们见过的石油储藏器大五十倍有多！
　　雅典娜带着我们走向一个好像是进口的地方，只见她又在墙壁上按了一排电钮，可是，等了一会，仍没有甚么反应，她又不厌其烦地再按一次，但仍没有反应。

　　一百一十九　月子出现

　　“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雅典娜有点吃惊地说。
　　“这是否进口的地方？”我问。
　　雅典娜还没有回答，不知那里传来一阵嘘声。
　　忽然，左面的墙壁出现了一个缺口，芥川已急不及待的走过去，我也立即跟着他。
　　那缺口只有大约一尺左右，仅可容一人侧身而进，芥川已闪身进去。
　　“千万别进去……”那是雅典娜的声音。
　　可是，我已没有选择，因为芥川已经走了进去，我只好也侧身走进去，前面是一条通道。
　　我追到芥川的身后，拉着他的臂膀。
　　“不要拉着我，我一定要见月子！”芥川说，一面用力甩开我的手。
　　“芥川，冷静一些，如果你没有了理智，你将会永远看不见月子！”我厉声地说。
　　“安宇……”
　　“你相信我吧，凭我们的力量，我们一定可以再见到月子小姐的！”我说。
　　芥川站着，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我伸出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会，通道似乎到了尽头，转了一个弯角，面前又是另一条通道，不过，这通道却有些不同，因为前面是灯火通明的。
　　灯光十分强烈，使我们几乎不能睁开眼睛来。
　　我用手护着双眼，仍一步一步向前搜索。
　　忽然，前面出现了两个黑影，强光照着他们的，所以我根本无法看见他们的脸孔。
　　“站着！”声音十分沙哑。
　　我们只好站着。
　　“你们是什么人？”那沙哑声音问。
　　“我们是——”我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芥川说：“我们是地球上的人！”这句话听来十分荒谬，可是，似乎有点效用。
　　“你们慢慢行来，身体靠紧墙壁！”是个女人的声音，比刚才那沙哑的声音好得多！
　　芥川突然说：“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