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身都是胆

 

2024-09-17 12:26:4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此后未再发生事故，又走了五天，终于抵达冀中的保定城。
　　入城时，已是黄昏时分。
　　林歌骑临来到北大街上，在一家保定客栈的门口停下来。
　　一名店小二迎出拱手道：“客官，您要住店还是打尖？我们这儿有最好的酒菜，最干净的客房！”
　　林歌下了驴子，道：“住店。”
　　店小二连忙接去驴子，将它牵去拴好，随即招呼林歌入内，问道：“客官，你要不要先在楼下吃些东西？”
　　原来，这家保定客栈楼下兼营酒馆，有二十几个座头，正中有楼梯通上二楼，设备颇为豪华，称得上富丽堂皇。
　　林歌在一个座头上坐下来，说道：“先吃些东西好了，有好酒好菜，只管送上来。”
　　店小二连声应是，正欲退去，林歌拉住了他，微笑道：“还有，我要二楼朝北第一间客房，也就是陈友谅住的那一间！”
　　店小二呆了呆，随又连声应是，匆匆的走入里面去了。
　　不久，酒菜一齐上桌，十分丰盛。
　　林歌乃独自吃喝起来。
　　一会之后，一个账房打扮的中年人来到他的盛前，拱手一揖道：“这位客官，酒菜还不坏吧？”
　　林歌点点头道：“很好，可惜你们这儿只有鱼，没有熊掌。”
　　那账房微笑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嘛！”
　　林歌道：“对，在下只好吃鱼了。”
　　那账房道：“路上辛苦了吧？”
　　林歌道：“还好，走了一千八百里。”
　　那账房笑了笑，弯下身子，低声道：“城外飞凤亭景色不恶，尤其入夜时分更美，客官吃过饭后，不妨去那儿走走！”
　　林歌道：“好，一定去。”
　　那账房拱手道声失陪，即负手踱出客栈而去。
　　林歌酒足饭饱，才让店小二领上二楼，在朝北第一间客房中略事歇息，直到夜幕深垂，才吩咐店小二牵出驴子，动身往城外飞凤亭赶去。
　　出城走了三四里路，转入一条歧路，复行里许，便到一座山坡上。
　　山坡上，松林如海，中有一亭名曰飞凤，亭的正对面可俯瞰一大片原野风光，景色确实不恶，但这时已是夜晚，四周寂静无人。
　　林歌在亭前下驴，走上凉亭坐下来。
　　他以为要等一等，不想刚刚坐下，就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松林里闪出，一掠便到亭前。
　　这个黑衣人手握一柄长剑，从身材骨骼上看，似乎是个身份高贵的人。
　　林歌心知此人即是自己所要会晤之人，当即站起，拱手为礼。
　　黑衣蒙面人没有入亭，站在亭前发问道：“林歌？”
　　态度和口气，都带着几分高傲。
　　林歌点点头，没有开口。
　　黑衣蒙面人道：“听说你的剑法举世无双，曾经击败过朱五绝、金胡涂及杀死了那个号称武林第一杀手的宋七刀！”
　　林歌道：“是的，那是一时侥幸。”
　　黑衣蒙面人道：“你别客气！”
　　林歌道：“在下也不愿太狂。”
　　黑衣蒙面人道：“你有甚么东西要给我看看的么？”
　　林歌取出半枚铜钱，抛了过去。
　　黑衣蒙面人伸手接住，再从自己怀中取出半枚铜钱，一对吻合无讹，收起铜钱道：“好，不过我要先试一试！”
　　林歌道：“试甚么？”
　　黑衣蒙面人拔剑出鞘，阴森一笑道：“试试你的剑法是否确如传言那么可怕，是否够资格赚二十万两银子！”
　　林歌见他言语举止骄傲狂妄，心中大起反感，决定杀杀他的威风，乃移步下亭，道：“可以，请进招！”
　　黑衣蒙面人道：“你拔剑啊！”
　　林歌拔出了长剑。
　　黑衣蒙面人于是身形一挫，全身似于顷刻间布满了真气，两只眼睛射出了慑人心魄的锐芒，手上长剑慢慢舞动了几下，一声大喝，倏地欺身直进，骤然一剑攻向林歌心口，出剑又快又稳，确非凡手。
　　林歌没有移动闪避，只将长剑一挥，迎着他的来剑斜削过去。
　　这一招无甚名堂，只想试探对方的能耐而已。
　　黑衣蒙面人却不愿与他接触，又大声一喝，招式忽变，剑尖顿如巨蟒吐舌，倏忽刺出三剑。
　　林歌微微一笑，身形略偏，长剑猝然一揽，刹那间幻化成一片剑网，势如孔雀开屏，暴卷出去。
　　黑衣蒙面人倒也不含糊，不待林歌招式使尽，便已移形换位，避开正锋，紧接着就发动一轮快攻，但见他长剑上下翻飞，纵横交舞，刺目的剑光突放突敛，猝散碎飞，似瑞雪纷飞，如流星划空。
　　林歌双脚站着没动，只运动长剑硬挡硬架，直砸横磕，剑芒如火星迸飞，把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
　　这样打了二十几招，林歌已摸清他的剑路，当即使出一招对症下药的剑法，猛然一贴一绞，冷叱一声：“撤手！”
　　“当！”的一声锐响，黑衣蒙面人的长剑脱手飞出，射中附近一株松树，把一大片松叶削断落地。
　　黑衣蒙面人“啊”了一声，慌忙顿足纵退下去。
　　林歌微微一笑道：“别慌，在下从不乘人之危。”一面说，一面纳剑入鞘，转身便走。
　　黑衣蒙面人呆了呆，急道：“林歌，你哪里去？”
　　林歌道：“回家。”
　　黑衣蒙面人着忙道：“别走，你是来应聘的呀！”
　　林歌道：“我不干了。”
　　黑衣蒙面人连忙赶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道：“你别生气，为了证明你确是林歌，在下不得不试探一下，并无他意。”
　　林歌道：“我知道，我并未生气。”
　　黑衣蒙面人道：“那你别走呀！”
　　林歌道：“我来此之前，已决定不接这趟买卖，为了怕误了你们的大事，才特地赶来说明一声。”
　　黑衣蒙面人诧声道：“可是，你不是已和满天花雨俞千里谈妥了么？”
　　林歌道：“不错，但由于某种私人的原因，使得在下无法从命。”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好在，你们还没说出详细内情，而在下也还没接受你们的金钱，因此对你们没有损失。”说罢，移步欲行。
　　黑衣蒙面人拦住不放，道：“不，你不能走！”
　　林歌眉毛一扬，目放厉芒道：“甚么话？”
　　黑衣蒙面人道：“你千万不能走，我们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若拒绝，我们就完了！”
　　林歌冷冷道：“很抱歉，在下确实不能接受。”
　　黑衣蒙面人态度完全变了样，连连打拱作揖，央求道：“林大侠，请你不要推辞，无论如何，你要接受我们的聘请，要是你嫌二十万两银子太少，我们愿意多给一些！”
　　林歌道：“不是钱多少的问题。”
　　黑衣蒙面人道：“不然是甚么呢？”
　　林歌道：“未便奉告。”
　　黑衣蒙面人道：“任何事情，都没有此事重要，要是你不接受我们的聘请──”
　　林歌截口道：“对不起，你们另请高明，在下说甚么也不会答应的！”
　　黑衣蒙面人急得连连搓手，道：“不，你要答应，这事你一定要答应，因为除了你林大侠之外，当今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胜任，所以──”
　　林歌又截口道：“在下有权拒绝，请让路吧！”
　　黑衣蒙面人忽然叹了口气道：“林大侠，大家都说你是一位有血性有热情的义侠，今天在下这样求你，你怎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歌不想多说，冷冷道：“请让路！”
　　大有不让路即动武之意。
　　黑衣蒙面人发现他目光冷得可怕，似乎随时会出手杀人，不由得胆气一寒，不敢再加拦阻，而侧身让开了去路。
　　林歌举步过去。
　　黑衣蒙面人忽然叫道：“林大侠，你再听我一言如何？”
　　林歌住足道：“好。”
　　黑衣蒙面人道：“吕留良这个人，林大侠听说过没有？”
　　林歌心头一动，点点头道：“听说过，他是当今名儒，着有不少学说。”
　　黑衣蒙面人道：“还有呢？”
　　林歌道：“他的思想与言论不合时宜，称大清为北朝，奉明为本朝，又指大清的皇帝为夷，这样的行径，迟早要出事的。”
　　黑衣蒙面人道：“事实上，他老人家已命在旦夕了！”
　　林歌一哦，转身问道：“怎么回事？”
　　黑衣蒙面人道：“过去一年，康熙皇帝已不止一次派出大内的高手要暗杀他老人家，所幸我们很小心，每次都能事先带他老人家走避，但是经过数次的交手，我们的人已死伤不少，已感无力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了。”
　　林歌注目问道：“你们是谁？”
　　黑衣蒙面人道：“一群反抗清朝的志士！”
　　林歌又问道：“保护吕留良的理由是甚么？”
　　黑衣蒙面人道：“这还用解释？”
　　林歌道：“他是你们的首领？”
　　黑衣蒙面人道：“应该称之为精神领袖，他老人家是千千万万不忘本的人的精神领袖！”
　　林歌沉思了一会，问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黑衣蒙面人道：“你如愿意受聘，在下自会带你去和他见面。”
　　林歌心中暗忖：吕留良这个人的确很重要，他若死了，反清复明的大业恐怕将烟消云散……唉，水蜜桃呀水蜜桃，说不得我只好对妳失信一次了。
　　黑衣蒙面人诚恳地道：“林大侠，要是你能保护他老人家安全无事，便等于为千千万万人维护一座灯塔，这份功劳足可永垂青史呢！”
　　林歌点头道：“好，我答应！”
　　黑衣蒙面人闻言大喜，一揖到地道：“林大侠肯拔刀相助，是天下人之福，在下代表全体志士向你致谢！”
　　林歌道：“别忙，我虽然答应保护他，但酬金还是要拿的。”
　　黑衣蒙面人连声道：“当然！当然！我们一定给你，一文也不会少！”
　　林歌讪讪一笑道：“我要拿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为表示对吕老先生的尊敬，酣金减半好了。”
　　黑衣蒙面人忙道：“不，林大侠别客气，我们一定──”
　　林歌打岔道：“我说只拿一半，十万两银子！”
　　黑衣蒙面人怕他生气，便道：“是是，林大侠侠义可风，令人敬佩，那么就照林大侠的意思行事便了。”
　　林歌道：“现在就去么？”
　　黑衣蒙面人道：“林大侠可有贵重的东西放在保定客栈？”
　　林歌道：“只有几两银子和几件衣服”
　　黑衣蒙面人道：“那么，在下会派人去取回，不过……有件事情……”
　　林歌道：“你有话就说吧！”
　　黑衣蒙面人道：“是这样的，由于我们与林大侠交往不深，所以我们不得不做些防患，事关全体志士的性命安全，还望林大侠不要见怪才好。”
　　林歌道：“这话甚么意思？”
　　黑衣蒙面人道：“我们已准备了一辆马车，准备用来接送林大侠前去，但是……但是在路上，我们希望委屈一下，让我们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好么？”
　　林歌不悦道：“你们对我不信任？”
　　黑衣蒙面人急道：“不！不是！在下刚才说了，彼此初识，我们对林大侠的意志和毅力尚无了解，而为了确保吕老先生的安全，目前我们把他藏在一处很隐僻的地方，就连我们自己的人知道的也不多，而你林大侠目前尚属局外人，因此──”
　　林歌明白了，道：“好，我接受。”
　　黑衣蒙面人道：“在下知道这样做对林大侠是大不敬，但是为了安全──”
　　林歌道：“好了，车在哪里？”
　　黑衣蒙面人道：“就在山坡下等着。”
　　林歌道：“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