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命的刺客

 

2024-09-17 12:30:24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他进入九重天的第十三天晚上──
　　将近三更时分，他忽然被五声警钟所惊醒。
　　五声警钟，表示敌人逃过了四道防线的耳目，业已闯入第五道防线，可知来者绝非等闲人物。
　　林歌匆匆穿上衣服，蒙上覆面巾，取下挂在床上的长剑，开门便向瞭望台奔来。
　　奔到瞭望台下，抬头向台上间道：“七号么？”
　　今夜轮值瞭望的是第七号黑衣蒙面人，他在台上答道：“是的。”
　　林歌道：“方才是第五道防线发出的警钟吧？”
　　七号道：“是啊，这回有点奇怪，竟然被闯进第五道防线才发现了敌踪……”
　　正说着，忽听一片梆子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梆子声时快时慢，忽而一声一停，忽而连续敲打几声。
　　林歌道：“咦，那是甚么？”
　　七号急道：“老大请勿说话，让在下听听看……唔……嘿！真奇怪……”
　　俄顷，梆子声停止了。
　　七号这才说道：“第五道防线传来消息，说发现了一个黄衣蒙面人，但这会又失去了踪迹，这真是怪事……”
　　林歌囧道：“怎么呢？”
　　七号道：“第五道防线上的九个护院武师，他们穿的正是黄色的衣服，而来人也穿着黄衣，这显然是想鱼目混珠。”
　　林歌道：“哦，如果来人的装束与他们九人完全相同，那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七号道：“正是，这大概就是他们失去来人踪迹的原因。不过没关系，第六道防线的九个人，他们穿的是蓝色衣服，来人一经闯入第六道防线，就再也无所遁其形了。”
　　一语甫毕，警钟又“当！当！当！”的响了起来，一共是六响，是第六道防线敲出的警钟，表示已发现敌人进入他们的防线了。
　　七号道：“好了，现在不怕找不到他啦！”
　　林歌道：“来人单独闯入九重天，毫无疑问必有惊人之技，不过今夜我决心把他擒下来。”
　　忽然，第六道防线上又传来了“喀喀喀”的梆子响声，而其敲打的手法，与刚才第五道防线上的相彷！
　　林歌虽然听不懂，却知有异，忙问道：“第六道防线怎么说？”
　　七号啧啧称奇道：“怪事！怪事！”
　　林歌道：“快说，怎么回事呢？”
　　七号道：“第六道防线说：他们发现一个蓝衣蒙面人闯入，可是一转眼又不见了。”
　　林歌惊讶道：“怎么变成了蓝衣蒙面人？”
　　七号道：“可不是，来人分明有意捣乱，但他怎么能从容换衣呢？”
　　林歌一想就通，笑道：“我明白了！来人身上一定穿着各种不同颜色的衣服，方才他以黄衣蒙面人的装扮进入第五道防线，然后在接近围墙时，脱下那身黄衣，而黄衣里面必是蓝衣──因此，我猜等下第七道防线传来的消息一定是发现了一个灰衣蒙面人。”
　　果然，不消盏茶工夫，第七道防线上的警钟也当当当的敲响了；又隔了一会，梆子跟着敲了起来。
　　七号在听完梆子声后，急急说道：“一号，你真是料事如神，果然被你猜对了，他们发现闯入第七道防线的是个灰衣蒙面人，而来人轻功奇绝，一瞬间即消失不见。”
　　林歌觉得有趣，笑道：“好，快轮到咱们了，等一下你也许会发现有一个黑衣蒙面人──”
　　一句话尚未完，瞭望台上的七号忽然振臂一指东边，说道：“来了！就在那边！是个黑衣蒙面人不错！”
　　说毕，连忙敲起警钟。
　　林歌则纵身疾起，箭也似的向东边射去。
　　转瞬间，他越过了五间屋顶，赶到了来人闯入之处，但运目四望，却已不见来人的影子。
　　林歌记得东边的暗桩是四号黑衣蒙面人轮值，当即转向那暗桩飞掠过去。
　　原来，九重天的各道防线上除各一座瞭望台之外，遇有敌人侵入，各道防线上的护院武师都有其指定的防守位置，名之为暗桩。
　　现在，林歌认为第四号黑衣蒙面人必曾发现来人，故要赶去问他，但到了暗桩的位置时，却见暗桩上空空如也，四号黑衣蒙面人不知哪里去了。
　　林歌呆了呆，开声叫道：“四号！四号！”
　　四周静悄悄的，未闻四号回答。
　　林歌提高声音再叫道：“四号！四号！你在哪里？”
　　眼前人影一晃，一个黑衣蒙面人已在他面前出现──正是四号黑衣蒙面人。
　　林歌一见他胸襟上绫着一个“四”子，知道是四号黑衣蒙面人不错，连忙问道：“你可曾发现闯入的敌人？”
　　四号答道：“是的，他从我头上飞过，我立即追上，不料只一转眼就被他甩掉了。”
　　林歌急问道：“他往哪方向跑的？”
　　四号道：“往西边跑的，不过我不敢确定，那家伙的轻功实在高强，真像一阵风似的。”
　　林歌道：“好，你守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找一找看。”
　　说完，双臂一张，便像一只老鹰向西边疾掠而去。
　　但一路飞掠到第九道防线的围墙下时，却甚么也没见到，他再纵上屋顶，举目四扫，同时开声道：“六号，你在不在？”
　　“属下在此！”
　　一处屋顶上，冒起了一条人影，一眨眼便在林歌跟前飘落，正是第六号黑衣蒙面人。
　　林歌问道：“有没有发现敌人？”
　　六号摇头道：“没有，这里很平静。”
　　林歌再向北边掠去。
　　到了北边的暗桩，叫出第二号黑衣蒙面人一问，二号的回答也与六号相同。
　　林歌不禁大为惊异，道：“来人真厉害，我林歌今夜总算碰上劲敌了！”
　　二号问道：“我们八人，你见过几个？”
　　林歌道：“连你共是四个。”
　　二号道：“那么，还有四处暗桩须得赶去看看，说不定……”
　　林歌道：“对，你去看八号和九号，我去看三号和五号，然后再到此会合。”话到末了，人已纵起数丈，到了另一幢屋顶上。
　　不久，他赶到南边的两处暗桩位置，发现三号和五号都在，一问之下，三号和五号的回答也一样：没有发现敌踪。
　　林歌吩咐他们注意防守，随即折返原处，不多久二号也回来了，林歌急问道：“他们怎样？”
　　二号道：“他们没看见来人。”
　　林歌苦笑道：“哼，来人一进入咱们的防线就失去了踪影，难不成他会隐形？”
　　二号道：“可能是躲藏起来了。”
　　林歌摇头道：“不，来人闯入九重天的目的，绝不是要跟咱们捉迷藏。”
　　二号道：“若已闯入第九道防线，应该会听到老板的声音才是……”
　　林歌道：“咱们可否进入第九道防线看看？”
　　二号道：“不行要等老板呼叫才可进入。”
　　林歌冷笑道：“等他呼叫时，只怕已来不及了。”语毕，纵身便向第九道防线的围墙掠去。
　　只几个起落，已然越过围墙，飞落在第九道防线的围墙里面。
　　运目一望，整个花园一片平静，屹立在那大荷池中的书轩，也没有任何异状，书轩内点着一盏灯，住在里面的吕留良似正在梦乡之中。
　　林歌仍觉应该进入书轩一看，当即顿足疾纵过去，倏忽飘上九曲桥，到了书轩门口。
　　他凝神一听，听不出里面有甚么异响，乃开声道：“老板，你在不在里面？”
　　书轩里面，阒静无声。
　　林歌上前一推书轩门，门应手而开，即见青衣蒙面人静静的坐在桌边灯下，手上正在玩弄着两把飞刀。
　　那副姿态，很从容悠闲，但可以看出他是在严阵以待，准备以手上的飞刀袭击来犯的敌人。
　　林歌一见之下，不由一怔道：“老板，你……？”
　　青衣蒙面人冷冷地道：“你进来干甚么？”
　　林歌道：“有个非常狡猾的敌人闯入了九重天，他──”
　　青衣蒙面人不待他说完，即接口道：“老夫都知道了，他一连闯过四道防线，刚才又在你的防线上失去了踪迹，是么？”
　　林歌道：“正是，据说他──”
　　青衣蒙面人摇手打断他的话，语气冷峻地道：“你不去搜捕敌人，却到这儿干么？”
　　林歌耳根发热，微窘道：“在下怕他已闯进此处，忌其伤及吕老先生所以才赶来一看。”
　　青衣蒙面人道：“老夫告诉过你，你的超动范围只限于第五道防线至第八道防线，此处不是你可以随便进来的地方！”
　　林歌有些光火道：“老板，你究竟是以保护吕老先生为重，抑是以九重天的规律为重？”
　　青衣蒙面人道：“此处由老夫一人负责，如果老夫需要支持，你们才可进来。”
　　林歌冷笑道：“既然你有把握保护吕老先生，还要我林歌何为？”
　　青衣蒙面人道：“听着，你的职责是击溃闯入第八道防线的敌人，不使他们闯入第九道防线，如此而已！”
　　林歌渐渐对眼前这个神秘人物感到不耐，沉声道：“如今我进来了，怎么办呢？”
　　青衣蒙面人道：“退回你的防线，加紧搜捕敌人！”
　　林歌原准备等他恶言相向时，乘机与他闹翻，然后卷铺盖最走路，现在听这话，一时反而无言以对。
　　青衣蒙面人口气变得较为温和，挥挥手道：“快出去吧，以后没听见老夫呼叫，不要随便进来。”
　　林歌站着没动。
　　青衣蒙面人一歪头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么？”
　　林歌泄气的一顿足，转身纵上池岸，飞回自己的第八道防线来。
　　二号见他自第九道防线的围墙飞出，连忙趋前问道：“里面情形怎样？”
　　林歌摇摇头道：“没事。”
　　二号惊奇道：“这就怪了，来人既已进入第八道防线，怎的不进入第九道防线呢？”
　　林歌道：“我也想不通。”
　　二号道：“你见过老板没有？”
　　林歌道：“见过了，他正坐镇于书轩之中，他妈的好心没好报，碰了他一个钉子！”
　　二号道：“属下刚才不是说了？没听见他呼唤是不能进去的，他……”
　　林歌道：“怎样？”
　　二号停顿了一下，才道：“他很重视纪律，行事一板一眼。”
　　林歌道：“哼，依我看，可能是有甚么秘密不欲人知吧？”
　　二号道：“这倒不是，属下跟随他已有数年，很了解他的个性──”
　　林歌截口道：“好了，敌人分明已进入咱们的防线，而咱们却找不着他，这可如何是好？”
　　二号道：“不要紧，他躲得过今夜，绝对躲不过明天，咱们只要严加戒备，不要让他闯入第九道防线去伤害吕老先生就行了。”
　　林歌目发锐芒道：“不成，我非要把他抓出来不可，否则这个人可丢大了！”
　　说毕，纵上屋顶，再往各处搜索。
　　但踏遍了整个第八道防线，搜遍了每间可能躲藏敌人的房子，依然寻不着敌人的一点踪迹。
　　他只好再转回聚义厅外面，向瞭望台上的七号问道：“七号，可有发现？”
　　七号答道：“没有。”
　　林歌苦笑道：“哼，这家伙可真厉害，莫非会隐身术不成？”
　　七号道：“各处暗桩也没发现他么？”
　　林歌道：“刚才四号曾见到他，但追赶不上，被他甩掉了。”
　　七号道：“会不会已潜入第九道防线去了？”
　　林歌道：“可能，但书轩里面平静无事。”
　　七号也感奇怪，说道：“真是怪事，来人进入九重天，目的必在行刺吕老先生，怎的却跟咱们玩起捉迷藏来了？”
　　林歌道：“我再去各处暗桩查问一下。”身形一腾，再向东边飞去。
　　飞越过数栋房屋，最后飘落在四号所把守的暗桩，一眼瞥见四号俯卧于屋脊上，身子似已僵硬，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四号，你怎么啦？”
　　四号僵卧不动，分明已经死了。
　　林歌急急趋近他身边，伸手把他的身体扳转过来。
　　蓦地，眼前刀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噗！”的一声，刺入了林歌的胸膛。
　　出手行刺的，竟是眼前这个已死的四号！
　　林歌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变生肘腋的事情发生，所以胸膛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但是，他的反应毕竟是快的，当他瞥见眼前刀光一闪时，身子立即往旁一侧，终于避过心窝要害，只被刺中右胸口。
　　而当匕首刺入他胸瞪时，他那屈跪着的左脚立时弹踢而出！
　　“砰！”一声，正中四号的左太阳穴。
　　以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挨的一刀相当深，使他痛得很快就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大白天了。
　　他躺在自己的房间床上，床前坐着两个人；起初他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两个人的身形，过了片刻，视力才完全恢复，才看清坐在床前的是青衣蒙面人和二号黑衣蒙面人。
　　青衣蒙面人发现他目中已有精神，便以欣慰的口气道：“你醒了？”
　　林歌一活动身体，立觉胸上一阵剧痛，不觉呻吟一声道：“我……挨了一刀！”
　　青衣蒙面人道：“是的，不过现在已不要紧，那一刀只差半寸就会要了你命呢！”
　　林歌叹道：“你可知道我是怎样被刺中的？”
　　青衣蒙面人点头道：“知道。”
　　林歌道：“他也中了我一脚。”
　　青衣蒙面人道：“是的，你那一脚把他的脑袋整个踢碎了。”
　　林歌道：“死了没有？”
　　青衣蒙面人道：“当然死了。”
　　林歌道：“尸体在哪里？”
　　青衣蒙面人起身站到一旁，道：“就在你的眼前，一共是两个。”
　　两具尸体，僵直躺在房中的地上，分别用两条被单覆盖着。
　　二号走去揭开被单，一指前面那具尸体，说道：“这一个是假四号，他是被你踢死的。”
　　假四号是个五十来岁的人，相貌已经看不清楚，因为他的左太阳穴已陷入很深，流出了很多的血，血染满了他的整个面部。
　　林歌问道：“他是谁？”
　　二号道：“大内高手。”
　　林歌道：“我是问他的名号。”
　　二号道：“穿云金燕董福，大内高手中要数此人的轻功最高，真可谓来无影去无踪。”
　　林歌道：“这次他闯入九重天，似乎不是行刺吕老先生，而是行刺我。”
　　青衣蒙面人道：“好像是的。”
　　林歌道：“为甚么？”
　　青衣蒙面人笑道：“因为他们认为要行刺吕老先生，首先必须除掉你，否则不易成功。”
　　林歌轻叹一声道：“这样一来，我的性命反而比吕老先生更危险了。”
　　青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但你的武功举世无敌，当然不必担心！”
　　林歌道：“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形再来一次，我恐怕就没命了。”
　　青衣蒙面人道：“同样的诡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老夫猜想这个诡计必是普观大师设计出来的。现在他见穿云金燕董福没能逃出九重天，应该已知董福死在此处。”
　　林歌道：“要是我们大家不蒙着面孔，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青衣蒙面人道：“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林歌视线转投向那个真四号的遗体，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青衣蒙面人道：“心窝中了一刀。”
　　林歌道：“他死得也冤枉！”
　　青衣蒙面人道：“是的，他的遭遇可能与你相同，只是运气没有你好。”
　　林歌道：“我恐怕要在床上躺几天了。”
　　青衣蒙面人道：“老夫已派人去请一位著名的神医前来为你治疗刀伤，大约过一会就会到来。”
　　林歌道：“神医？”
　　青衣蒙面人道：“再世华佗林思鹤，此人对治疗外伤有极其独到之处，你的伤如经他治疗，不出七日即可痊听如初。”
　　林歌道：“哦……”
　　青衣蒙面人指了指那两具尸体，接着道：“这两个人你已看过，将他们移出去埋葬如何？”
　　林歌道：“不要草草埋葬。”
　　青衣蒙面人道：“这个老夫知道，四号跟随老夫多年，老夫不会亏待他的。”
　　林歌道：“董福也应予厚葬，因为他杀我是为公而非为私，仍是一位值得钦佩的武士。”
　　青衣蒙面人笑了笑，召八号和九号入房，命他们将真假四号的遗体抬出去，然后回对林歌说道：“你好好歇着，等一会再世华佗林思鹤到来的时候，老夫再──”
　　言方至此，便见三号入房说道：“老板，神医林思鹤已请到了！”
　　青衣蒙面人“哦”了一声，忙道：“快请他进来！”
　　三号退出不多久，便领着一个老人进入房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