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命的刺客

 

2024-09-17 12:30:24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再世华佗年约六旬，面貌清癯，双目炯炯有神，身穿米色儒服，手提一只药箱，风度气质十分飘逸脱俗。
　　三号领他入房，先为他介貂青衣蒙面人，然后一指床上的林歌，说道：“伤者是他，希望你尽最大的能力医治他，费用不必考虑。”
　　再世华佗点点头，走到床前，在青衣蒙面人原来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来。
　　他第一个动作是打开药箱，第二个动作是解开包伤布察看伤口，第三个动作是为林歌把脉。
　　片刻后，才开口道：“是昨夜受的伤吧？”
　　青衣蒙面人答道：“不错。”
　　再世华佗再问道：“你们给他服下甚么药？”
　　青衣蒙面人道：“止血的伤药。”
　　再世华佗点点头道：“很好，不过用的药似乎稍嫌多了一些，对一个流血过多的人来说，可能会有些不良的后果……”
　　青衣蒙面人问道：“甚么不良后果？”
　　再世华佗道：“胃痛。”
　　青衣蒙面人转对林歌问道：“林大侠，你胃痛不痛呢？”
　　林歌道：“有一点。”
　　青衣蒙面人回对再世华佗问道：“这怎么办？”
　　再世华佗道：“不要紧，区区有药可治，现在最可担心的不是他的胃，而是他的伤，他的伤已有发炎的征状，如不赶快医治，可就危险了。”
　　再世华佗要来一盆开水，先为林歌洗净伤口，然后从药箱里，取出几种药粉敷在伤口上，最后用一条长长的白布将林歌的整个胸膛包扎起来。
　　接着，他开出一帖药方，交给青衣蒙面人，说道：“照方抓药，日服一次。”
　　青衣蒙面人看过药方之后，问道：“这好像只是一天的药量？”
　　再世华佗道：“是的，先服一天看看，明日再视情况处方。”
　　青衣蒙面人道：“好，明日此时，老夫再派人请神医前来，另外老夫有句话奉告，关于今日之事，神医对外必须严守秘密，切勿泄露只字！”
　　再世华佗点头道：“是的，区区明白，刚才贵属下已经关照过区区了。”
　　青衣蒙面人把药方单子交给三号，命他送再世华佗回去，顺便抓药回来，吩咐完，即拱手送客。


　　第二天晌午时分，再世华佗林思鹤在二号的陪同下，又来到了林歌的房中。
　　他又先为林歌把脉，然后问道：“你觉得怎样？好些没有？”
　　林歌道：“还是很痛。”
　　再世华佗“唔”了一声，开始替他换药，换过了药后，转对站在后面的二号说道：“他的情况仍不稳定，尚未脱离险境……”
　　二号问道：“神医的意思是？”
　　再世华佗神情郑重地道：“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这段时间很重要，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变化，数日之内即可起床，但就怕会有变化。”
　　二号道：“这该怎么办？”
　　再世华佗道：“区区只好留下来看顾他了。”
　　二号道：“神医不是很忙么？”
　　再世华佗道：“救人要紧，那些病患只好让他们等一等了。”
　　二号道：“要不要再去抓药？”
　　再世华佗摇头道：“暂时不必等明天早上再视病情决定。”
　　二号道：“那么，我去告诉我们老板一声，就说你要留下来看顾病人。”说毕，出房而去。
　　林歌目送二号出房后，视线转回到再世华佗的脸上，笑道：“神医，你好像比昨天年轻了一些。”
　　再世华佗忙道：“不要讲话，阁下伤势甚重，随时都有危险，应该静静的躺着休养。”
　　林歌含笑道：“在下倒觉没有甚么。”
　　再世华佗道：“不，很严重！”
　　林歌笑问道：“你在何处悬壶行医？”
　　再世华佗道：“城内。”
　　林歌道：“哪个城？”
　　再世华佗没回答。
　　林歌佯装漫不经心地道：“离这儿不太远吧？”
　　再世华佗道：“对不起，区区曾被警告过，不得回答阁下的任何问题。”
　　林歌苦笑笑，又道：“林大夫，在下总觉你比昨天年轻了些，手指头也粗大了些……”
　　再世华佗神色微变，旋即笑道：“阁下真会说笑，人只会一天比一天老，哪会一天比一天年轻？”
　　林歌换了话题道：“林大夫，你老实告诉我，我的伤会不会恶化？”
　　再世华佗道：“现在还很难说，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确定。”
　　林歌叹道：“我现在忽然有一个感觉，我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再世华佗道：“阁下宽心莫急，区区会尽力为你治疗的。”
　　林歌道：“我担心的不是伤口恶化，而是担心有人要谋杀我！”
　　再世华佗笑道：“这怎么会呢？”
　　林歌道：“真的，有人挖空心思欲制我于死命。唉，其实我只不过贪图十万两银子，受雇保护吕留良老先生的安全而已！”
　　再世华佗目光一注道：“哦，你受雇保护吕留良──”
　　林歌轻“嘘”一声道：“小声一点，这件事你是不该知道的，知道了对你不利！”
　　再世华佗露出惶恐之色道：“是是，你们这地方真是古怪，人人蒙着面孔，处处透着神秘，真叫人猜不透……”
　　林歌低声道：“我自己也猜不透，打从我进入这九重天起，我就有如入五里雾中之感，名义上我是受雇保护吕留良，可是……唉！有许多事情我都弄不清楚，你听到过吕留良这个人吧？”
　　再世华佗点点头。
　　林歌道：“他因着文反清，因此清廷派出许多大内高手要剪除他！”
　　再世华佗惊讶道：“哦……”
　　林歌道：“而我就是受雇前来对付那些大内高手的，可是……”
　　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道：“不错，昨夜我睡得很不安宁，一直在做恶梦，这是甚么原因？”
　　他在说这话时，房门已被推开，青衣蒙面人和二号进入房中来了。
　　再世华佗居然懂得配合他的掩饰行动，接口答道：“这是因为你受了伤之故，不要紧，今夜入睡之前，区区会给你一些药吃。”
　　这时，青衣蒙面人已走到床前，问道：“神医，他有甚么不对么？”
　　再世华佗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道：“是的，情况不大好，尚未渡过危险期，从现在到明早是个关键，故区区打算在此照顾他！”
　　青衣蒙面人讶异道：“他的伤似未伤及内脏，何以……”
　　再世华佗打岔道：“毛病出在治疗太慢，流血过多。”
　　青衣蒙面人一哦道：“这么说，他在短期之内是好不了了？”
　　再世华佗道：“不，只要平安过了今夜，即无危险。”
　　青衣蒙面人道：“你的诊所病患很多，能够留下照顾他么？”
　　再世华佗点头道：“可以。”
　　青衣蒙面人略一沉吟道：“好吧，你尽力救治他，需要甚么，向这位二号索取便是。”
　　他指了指站在身测的二号，又道：“他会在此陪着你，直到明天早上。”
　　再世华佗道：“如此甚好。”
　　青衣蒙面人转望林歌道：“林大侠，你觉得怎么样？”
　　林歌道：“伤口很痛，浑身有气无力。”
　　青衣蒙面人笑道：“你出道迄今，从未吃过这样大的苦头吧？”
　　林歌嚷气道：“可不是！”
　　青衣蒙面人道：“好在是有代价的，老夫会另外付你那个数目。”
　　这话是暗示可多给林歌一万两银子，这是上次林歌向他提出的要求──每杀一人，另付一万两──而林歌已杀死了一个穿云金燕董福，故可多得一万两银子。
　　林歌听了苦笑道：“万一我死了，请把我该得的款项派人送去给拙荆，并请转告她：如要改嫁，必须先将那些孤儿安置妥当之后。”
　　青衣蒙面人哈哈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依我看，你绝对死不了！”
　　林歌道：“不一定呢！万一有人乘我受伤起不来的时候，下手谋杀我，那我就死定了。”
　　青衣蒙面人伸手拍拍二号的肩膀，笑道：“有他寸步不离的守在这房中，你不要担心！”
　　说罢，又嘱再世华佗尽力医治，即转身出房去了。
　　这天，再世华佗和二号就一直守在林歌房中，一步也没雒开。
　　直到入夜时分，再世华佗才被领出去吃饭，而二号仍继续陪伴着林歌，不敢和有松懈。
　　林歌道：“二号，我是说着玩的，你不必当真，出去活动活动吧。”
　　二号道：“不要紧，属下愿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伤愈为止。”
　　林歌道：“这又何必，敌人真想谋杀我的话，他们也没办法闯过七道防线而不被发现。”
　　二号道：“话虽不错，但敌人鬼计多端，不能不小心防范。”
　　不久，再世华佗回房来了。
　　他又为林歌把了脉，欣慰地道：“到目前为止，情况还算不错……”当下，又替林歌换了一次药。
　　林歌道：“二号，你也去吃饭吧。”
　　二号道：“属下不饿。”
　　林歌道：“岂有此理，我若是躺上一个月，你也要在这里守一个月不成？”
　　二号笑道：“等一会，三号会来替换属下，我们八人奉命轮流保护你。”
　　林歌叹道：“唉，我本来是受雇前来保护人的，想不到如今反要受人保护。”
　　再世华佗道：“这位二号，你下去歇歇吧，有区区在此，不会有事的。”
　　二号摇摇头。
　　又不久，三号进房来了。于是，二号才退出去休息。
　　到了这夜初更时分，再世华佗再为林歌把脉，忽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转对三号说道：“这位三号壮士，劳驾请去端一盆热水好不好？”
　　三号问道：“干甚么？”
　　再世华佗一指林歌道：“他的伤口有恶化的迹象，区区要为他清洗一下，再换上新药。”
　　三号“哦”了一声，出房端热水去了。
　　林歌看着三号出去之后，微微一笑，低声道：“林大夫，机不可失，现在是下手的时候了！”
　　再世华佗一怔道：“甚么？”
　　林歌笑道：“得了，不要装傻，在下早就看出你不是昨天那个再世华佗林思鹤！”
　　再世华佗面色一变，目中突露凶光。
　　林歌轻笑一声道：“阁下的易容术十分高明，可惜你的手指太粗，跟那位再世华佗完全不一样。”
　　再世华佗迅速的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抵上了林歌的腰上要害，阴恻恻一笑道：“既然你已看出我不是真的再世华佗，为何不揭破呢？”
　　林歌道：“因为我有话要问你。”
　　假再世华佗“哼”的一笑道：“你刚才说了，机不可失，我可不想跟你多说话！”
　　林歌道：“我只问一句，然后你就可下手，成么？”
　　假再世华佗回头向房门望了一眼，道：“好，让你死得明白一些，快问吧！”
　　林歌道：“那个我们称之谓老板的青衣蒙面人说你们是清廷派来的为手，企图行刺吕留良，到底是不是呢？”
　　假再世华佗冷笑道：“傻小子，你真的是被蒙在鼓里？”
　　林歌道：“谈武功，我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讲人生阅历，我实在差得很，常被人骗得团团转。”
　　假再世华佗道：“好，我告诉你，他们才是清廷鹰犬，大内高手！”
　　林歌心头剧烈的震动起来，骇然道：“你这话当真?”
　　假再世华佗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走出九重天去看看，你将会发现──”
　　林歌忽然急声道：“有人来了，快把你的匕首收藏起来！”
　　假再世华佗本是准备刺杀林歌的，但这时已下不了手，闻言急忙收起匕首，藏回怀中。
　　刚藏好匕首，房门被推开了，三号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假再世华佗接过那盆热水，放在床边上，接着说道：“还差一条干净的白布，你们这儿有没有？”
　　三号道：“有的。”说着，转身又走出去了。
　　岂知他走到房门口时，竟停步不走，只探头向着房门外开声道：“八号，麻烦一下，去找一条白布来吧。”
　　房外数丈之处，响起八号的回答：“要白布干甚么？”
　　三号道：“神医要替一号换药。”
　　八号道：“你自己不会去找？”
　　三号道：“不成，刚才我去厨房端热水时，被二号数说了一顿，斥责我不该离开，如今只好劳你驾了。”
　　八号懒洋洋地道：“好吧，我去取……”
　　三号又说了一声“快些”，即转回床前，向假再世华佗说道：“白布马上送来，神医可先为一号清洗伤处。”
　　假再世华佗原想再将他支开，现在见计不得逞，只好假戏真做，动手为林歌解去包扎在胸上的白布条，清除伤口上的药渍，再敷上新药……
　　此后，一直到天亮，三号都未管再离开房网一步，因此林歌和假再世华佗就再也得不到私下交谈的机会。
　　林歌很着急，却一筹莫展。假再世华佗也有许多话想说，但碍于三号寸步不离而不敢开口。
　　当朝阳照亮了窗格子的时候，青衣蒙面人忽然推门入房，笑道：“神医辛苦了，昨夜谅必平安无事吧？”
　　假再世华佗起身答道：“是的，幸好伤口没继续恶化，如今大概不要紧了。”
　　青衣蒙面人道：“那么，你可以回去了，老夫已命人备车在外面等候。”
　　假再世华佗提起药箱道：“谢谢，匾区明天再来换一次药，这样──”
　　青衣蒙面人插口道：“不，不必再劳动神医了，神医回到诊所后，多拿一些药给那驾车的带回来，由我们自己来替他换药就是了。”
　　假再世华佗很想再入九重天，乃故作沉吟道：“这个……”
　　林歌料知其心意，接口笑道：“林大夫，你放心，我的‘病’快痊愈了！”
　　他把病字说得特别响，希望假再世华佗明白他的含意。
　　假再世华佗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区区告辞了，再见！”
　　当下便欲转身出房，但忽似想起了甚么，哎啊一声道：“对了，区区差点忘了。”说着，再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三颗黑色的药丸，递到林歌嘴边道：“来，快把这三颗药服下去。”
　　林歌不信他还想毒杀自己，但却不明白他为何要自己服下这三颗药，当下问道：“这是甚么药？”
　　假再世华佗道：“此药有固神清毒的功效，服下之后，可使你的伤口复原得快些。”
　　林歌道：“要是不吃呢？”
　　假再世华佗郑重地道：“一定要吃，否则你会后悔莫及！”
　　林歌明白了。
　　于是，他服下那三颗药，然后向青衣蒙面人笑道：“老板，这位林大夫医术高明,心肠好，你可要多给一些才行啊！”
　　青衣蒙面人道：“老夫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