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终南山上的卧龙
2025-03-03 20:06:38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南山居士引春明转过坡后,立刻平地纵起,身子直冲,一瞬已站到悬崖上面,对他招手。
  春明以往在绵岭炼丹田吐纳,看官也当记得,那时他师傅宗流还没把“明和番僧”剉倒,只着春明暂时往绵岭拜见赤眉,每朝日出时在峰顶青石上打坐,面前吊着一个铁胆,运用丹田呼吸把它吹动,如是两年,后来跟宗流练成八步赶蝉轻功,便有了基础。
  闲言少叙,这时春明已提气上升,展出“一鹤冲霄”,一纵便到,南山居士见他已上悬崖,便一挥衣袖,沿危崖峭壁前进,但见衣带飘扬,脚下几起几落,带着风声,春明一看,晓得居士施出的是“草上飞”小轻功。
  于是把平生绝技展起,足下一飘一滑,像蜻蜓点水,一霎间已追过南山居士身旁,这青藏派的八步赶蝉滑行功夫,端的世间少见。
  居士料不到春明的轻功这样超卓,面上微露惊讶之色,眼睛盯着他的背形,又似是嫉忌春明一般,可是春明在前,看不到他的面色。
  两人风驰电掣,已奔到蓝桥镇,远望蓝关,在沉沉暮霭之下,两山夹峙,形势险峻。
  那蓝桥镇是个小站头,道旁不少客商停下来,两边有茶馆客寓,都挤满了人。
  南山居士缓下步来,领着春明转过一条街道,那里渐近镇的尽头,面前高高挑起酒帘,有几家酒楼,陈设也不俗。
  他们找了一家雅洁的座头,楼里四面开着窗子,望到镇上来往行人;这时楼里静得没有酒客,两人踞了临街座头,相对把盏。
  南山居士似乎有点心事,他一杯一杯的落肚,谈兴很浓;对当今武林英雄,都有论及,春明酒量本不强,心里暗喜正可藉此一探居士的口气,看他对武林人大会的当家英雄,是否晓得。
  于是故意把各派武术名手提了,互比短长,南山吃了几盅,更是滔滔不绝。
  两人踞座楼头,煮酒论英雄,也是快事。
  春明问道:“在下平日结交,多是一些父执之辈,前次随同各侠士破黑狱,看到了天池怪侠和史云程的武功,又开一次眼界,相信世间像他两人的身手,恐是无多。”
  那知南山答道:“公子出身太极家庭,所知的只是接近青龙会的一派人罢了。如今这几十年间,不只世事变幻无常,就是武林当中,也出了不少杰出人物,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公子可知道迩来崛起的少林和崆峒两派么?”
  春明平日本有所闻,但故作不解,说道:“少林两字,听说是嵩山的一所寺院,僧人习的是达摩祖师传下来的一种拳技,以往黄梅居士就是达摩一派的传人,此外便不晓得另有出色的人物。
  “至若崆峒派中,舍弟崇明的师傅陆元华,就从过‘追风魔手法洪’学大擒拿掌法,后来才皈依空门,承受了法洪的衣钵,至今崆峒派中,未闻再有别人在江湖上叫得响的。”
  南山居士把酒杯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放,说道:“公子那里话!你说的几个人,和现在真正的少林和崆峒的高手,还差得甚远。
  “不是我小觑了昔年的黄梅,及你弟师傅凌空长老等人,其实他们的本领,那及得当今天下四豪杰!”
  说了大笑,又道:“酒多了,公子请恕失言!”
  王春明平日最敬重他的师傅宗流的,昔年在麦积山,亲眼看到师傅和“明和扎堪布”番僧决斗,连危崖也崩陷了,卒把番僧剉倒。
  此外他对史云程也十分倾佩,虽然以往是个黑狱头子,但现在已改邪归正了。
  还有天池怪侠王云龙,青龙会掌印静因等人,论到武功一道,武林里都公认是高人一等的。
  而今南山居士竟没提及,还说黄梅和凌空两人,和他所说的少林崆峒两派英雄,相差甚远,怎的能够心服。
  当下提起酒壶,向南山面前斟满一杯,共浮一白,然后道:“先生妙论,恕晚生莫测高深。若论天下奇能侠士,当初先父遣晚生出外求师,就说过当今武林高手,都知道关外有个天池怪侠是满洲地面人民崇拜的偶像。
  “另一个是咸阳道上的黄面客,是行踪飘忽的奇侠,如今这两个人,都已先后见过面,其中一个还是晚生的师傅,怎的都未见先生提及?难道先父当日眼光也有差吗?”
  南山居士见春明有点忿忿不服的样子,便柔声答道:“公子,山人怎敢说令先君云中剑老爷说的有错?须知令先君说这话时,已是十年的事了。如今武林里新陈代谢,奇能迭出,我辈称得做湖海英雄,眼光就须放远一点。
  “山人所说的当今四豪杰,确是有过人之处的,他们不是文武全材,就是义薄云天,干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能人所不能,所以天下武林英雄都另眼相看。
  “公子恕山人大胆的说,他们能得到豪杰的称呼,决不是截劫官军或干着一帮头领那样平凡,就能称得上天下英雄豪杰,他们充其量是一方一地之雄,或是侠盗之流罢了。”
  春明见他愈说愈不对,竟指天池、宗流等是一方之雄和侠盗,心里更是不快。
  于是拂袖而起,说道:“晚生酒多了,先生谈的当今海内四豪杰,也能把一些端倪见告吗?好教晚生前往一会,看看他们究竟是否有三头六臂!”
  南山居士见春明动气,忙起来扯着他的袖子说道:“公子少留,刚才的话,实在是酒后失言,还望饶恕。”
  春明又复坐下来,作书人写到这里,也感到春明涵养未深。
  他从小习武,书卷气味,自属无多,又正当血气方刚之年,因此未能做到一个“忍”字,轻轻把南山居士说的海内四豪杰放过了。
  他不但未探得一些口风,就连这几人的姓名都未深究,不无错过了时机。
  那时春明已是一肚子气了,南山说的话他自然不放在心里,两人煮酒论英雄也就此告一段落。
  他们会过账下楼,已是三更天气,南山居士忽有所触地说道:“公子,夜深了,这处蓝桥镇的客寓想都客满,让我带你到一所地方,开开眼界。”
  春明走江湖的日子多,正是何处不留过足迹。
  他们出了镇头,便是一带民居,南山居士走到一所楼前轻轻扣门,内里有人应声,出来一个小丫头,提了雀笼灯,年约十四五岁。
  居士问道:“蝶儿,你家姑娘在家里吗?”
  那丫头呀的一声,应道:“原来是八爷,姑娘好几天没出外了,正说着八爷为什么多日未见呢!”
  居士笑道:“姑娘儿,你好会弄牙齿。”
  说了踏入前堂,直登楼上。春明跟在后面,见楼里走出一个女子,薄施脂粉,长裙扫地,也生得眉目娟好。
  见了两人,深深道个万福,说:“八爷偕同贵客来,怎不早些通报。”
  一面让坐,丫头倒上茶来。南山居士引姑娘见过春明,说道:“这位是五台王公子。”
  又对春明道:“她就是京里唱大鼓的赛玉霜,给主人逼害,几乎没了性命,去年得我的一位师叔把她救出来,但她所爱的人却被流配此地,她也冒着千辛万苦跟到来,端的是个义烈女子。”
  春明初时以为赛玉霜不过是个风尘女子,有些怪南山居士带他到这里来,当下听说,又打量了赛玉霜几眼,见她举止大方,眉目间带点正气,才敬重几分。
  春明坐下后,看到屋里陈设简陋,壁间有一幅对联是南山居士写的,桌上放些书本,颇不俗套。
  赛玉霜摆出酒食来,向南山居士春明两人轮流把盏。
  南山居士道:“玉霜,你未了的事儿,我不便出头替你干去,因此才等到今儿;现在央得王公子到来,就想把你的事托他。公子是个江湖义士,定能仗义给你解此困难。”
  春明不知就里,一时没有作声,赛玉霜突然跪在春明面前,流着泪道:“全赖公子相救,小女子没齿难忘。”
  春明忙拉着她的衣袖扶起,答道:“在下还未知道姑娘所托的事,尚望明言。”
  玉霜道:“八爷能够把公子邀请到来,定能援手;公子若不一言,小女子就长跪不起了。”
  春明只得道:“我王春明仗义扶危,是个本份,只要不是害人的事,定尽棉力。”
  玉霜这才叩了三叩起来。
  赛玉霜坐下来,正想开言把遭遇说出。窗外突然响了簌簌的落叶声音,南山居士倏的站起来说道:“我的朋友到了。”
  只见他拍了两下掌,楼外也应了掌声。
  春明放眼一望,楼外一条黑影,瞬已穿窗进来,快同电光火石,那人身材伟岸,蒙上黑面罩,看不出真面目,一见春明,微微一愕,说道:“老八,原来还有朋友。”
  南山居士答道:“不妨事的,这位是五台王公子。”
  说了也没引春明相见,只匆匆地挂回青钢剑,回头对春明说道:“俺有事要赶着干的,恕失陪了,玉霜的事就此奉托。”
  一拂衣袖,和那人双双纵出,一霎间便消失所在。春明本待追出一看,那知赛玉霜拉住他道:“公子不要管他们的事,跟去无益。”
  这一阻已是迟了。春明在这短短的一瞥间,觉得黑衣人的举动身形,好似见过的,一时又想不起。
  看他刚才纵起轻功,比南山居士还来得敏捷,本想盯一下两人的梢子,怎知给赛玉霜一拦,又听她说出“跟去无益”几个字,自念蹑迹下去,给南山先生知道,会说自己不够朋友,便取消了这念头,此后有分晓。
  王春明自此和南山居士一别,至将来再次见面,会令他梦想不到的波谲云诡竟关系到满清一朝绝大的秘密。
  这时屋里只剩了春明和赛玉霜两人,玉霜着蝶儿重整杯盘,和春明对酌。
  春明心想:“南山居士把这个责任付在我身上,定有原因,何不着赛玉霜把她在京里的事详细说由来,看看其中有没有隐藏之处。”
  于是对玉霜道:“在下和南山先生也是片面之交,对他的来历也未清楚,如今竟以这重任相托,刚才我既经答允相助,自无反悔,但姑娘也须把你的遭遇详细道出,好教在下把握道一点头绪。”
  赛玉霜果然把出事起因,从头细诉一遍!
  ×  ×  ×
  原来赛玉霜是京里大户人家的侍女,她的主人名叫丁建,是个世代书香,诗礼传家的道学先生,家里有一妻四妾,生了三个儿子,都是读书不成材的东西。
  丁老爷平日治家很严,但他那三个儿子,对着老东西面前,做出规行矩步,背地里却嫖赌饮吹,没一件不精。
  丁老爷府中,蓄了很多侍婢,内里有一个叫翠莲的是四妾房中服侍的丫头,生得容貌出众。
  家里三个少爷,平日见了她,已是生螆猫入眼,无奈四妾最得丁老爷宠爱,因此只有背地里遇着时,出些言语挑逗,都给翠莲回了白眼,他们只有等待时机。
  丁老爷为着要儿子考科举,便聘了一个宿儒到府里来,教三位公子学习八股文章。
  丁家有些亲戚知道了,都想自己儿子有个宿儒替他们点睛,因此便着到丁府来听讲,有时把课卷送给业师批改。
  丁家书房里,从此便有一班青年人聚在一处切磋学艺。
  内里有一个秦百先,是三妾的远房亲戚,家穷请不到业师,也每日到丁家来听讲,那秦百先是个好学的青年,家里只得一个老父,家境寒微,百先聪明勤奋,和其他几个富家儿,借读书出来混的不同,很得老儒看重,时常留他在书斋里指点功课。
  往时富有人家管待西宾,很是敬重,每日茶饭点心,十分在意。
  丁老爷的三个妾侍各生了一个儿子,丁老爷着她们轮流供奉西宾点心小食,那几位姨太太,也乐得做些人情,希冀西宾特别对自己儿子用心教导。
  四妾的婢女翠莲,每隔三天,便轮到她捧点心盒出书斋,侍候老师用过之后,才收拾回到上房。
  翠莲每次来到书房,都见一个穿着蓝布大衣的青年,陪着老儒在书斋里,有时老儒要他一同坐下用茶点,这少年都不敢坐,只是埋头做功课,老儒有时唤得多了,要待老师离座,他才敢取些来吃。
  翠莲初时也不在意,日子久了,见这青年目不斜视,不同别个生徒,见了她总是目不转睛,有些更入以游词。
  又见这青年到放午时候,还没回家用午膳,料是家里贫穷,没像人家一日三餐,所以才留在书房里。
  过了半年,翠莲已晓得少年叫秦百先,是三姨太的远房侄子。
  秦百先不论寒暑,只穿一袭蓝斜大衣,遇到大雪天时,手足便冷得红涨起来,翠莲也看在眼里。
  刚巧老儒生病了几天,翠莲照常送午点到书房里,见到秦百先,才知老儒在厢里休息,两人这才作第一次交谈。秦百先见翠莲摆开点心,请他下箸,只得说道:“多谢姑娘了,老师未用,小生不敢先尝。”
  翠莲不觉走近一步,细声道:“秦少爷,先生想不会用的了,少爷就留下来吃罢,一会儿我再到来把盒子收去。”
  百先见翠莲粉颊飞红,仪容艳丽,立刻低下头来,说声多谢。
  过了两天,老儒的病还没好,回到自己家去养病。
  丁老爷吩咐几个儿子到先生寓里问候,那知几位少爷嫌老儒住的是龙须沟贫民窟,只在外面空逛一趟,回来便说去过了,这天翠莲奉了四姨太之命,携了些戒口茶食问候老儒,见到秦百先在屋里侍候,这是两人第二次交谈。
  翠莲一问几位少爷有没有到过,秦百先说,他一天到晚都来侍候老师,没见过哪个同窗书友到来,翠莲也不出声。
  秦百先这时见到翠莲,才看清楚她的轮廓,鹅蛋脸儿,双瞳剪水,举止端庄,两人四目交投,翠莲不觉红上双颊,俯下头来。
  一会才问道:“秦少爷府上住在那里?”
  百先应道:“寒舍就在东直门外。”
  翠莲又道:“府上老太爷太太都好?”
  百先答道:“家慈早年不幸去世了,家里只得严亲在堂,但不幸又年老多病。”
  翠莲见他说时,声音低沉,不免生了同情心,当下便道:“秦少爷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可告诉小婢,待禀知三姨太替少爷备办,好得专心功课。”
  这一句话,分明教秦百先要人帮助时,她愿意设法,百先岂不明白?便答道:“难得姑娘关心,只是向来甚少求人相助。”
  翠莲恐损了他的自尊心,也不再说。
  到了老儒病好了,便轮到秦百先的老父病倒,百先禀过老师,回家亲侍汤药。
  翠莲多日未见百先上课,心里惦念,忍不住偷偷地向老儒询问。
  那老儒对百先家境是知道的,便对翠莲说道:“真难为这后生人,他的老父病了没钱请大夫,便央隔壁的豆腐老头儿,早上给他一桶豆浆,挑上街卖了,赚几个钱来医老父。”
  翠莲听了,眉儿一皱,便对老儒说:“三姨太也想差小婢问候秦少爷,只忘记了他住的是东直门外第几条胡同?”
  老儒把秦宅地址说出,翠莲回到上房,又对四姨太说,老师差她把课卷送给秦百先,四姨太见是三姨太亲戚,心里怪老师怎么不差三姨太的须去,只得吩咐道:“你不能这样便去了,失了我的体面,究竟是一门亲戚,你替我顺带果盒前去问候他家老人吧,记着快点回来。”
  翠莲自是心喜,她私下里拿了自己一些东西,用手帕裹了,来到秦家。
  原来丁老爷府上在西单牌楼,往东直门要走一大段路。
  翠莲找了一会,才见到一间古老的屋子,门前一块竹壁,两边墙垣都剥落了。
  扣了两下,出来的就是秦百先,他一见翠莲,似乎有点错愕。
  翠莲忙说是三姨太和四姨太派她前来问候老太爷的,百先让她进屋,翠莲一望,廊下放着了一担豆浆桶,百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翠莲进到中堂,摆开了果盒,问过了老太爷的病。
  百先说:“老人家患的是干咳和气喘,服过了几贴药,仍是不见效。大夫开的药方,内里有人参玉桂,没兑得上,只得用西党参来代替。”
  翠莲便道:“秦少爷怎么不向三姨太说一声,丁府里就正藏有吉林参和安南清花桂呢!”
  百先答道:“家父一生耿介,没有向富贵亲友求助,这次着我前往丁家搭课,已是领情,怎的还敢去求人家?”
  翠莲道:“那么,如今少爷兑不起那贵重的药,难道眼看老人家的病延下去吗?”
  百先听了,眼边红润起来,叹了一声说道:“姑娘,谁叫自己家穷!小生年轻又没本事……”
  说到这里,已哽咽不成声。翠莲觉得很难过,便出言安慰了一番,见屋里十分零乱,便动手替百先收拾。
  百先初时不肯教她去做,无奈阻止翠莲不过,便到屋角去煎药,翠莲给他收拾一番,才告别出门,至此两人情感更是接近。
  且说翠莲走后,百先走回房里,见收拾整齐,他发现桌上放了一小包东西,拿起一看,是块女人手帕,内里裹着一些碎银,又有一枚金钗,料是翠莲暗中放下的,心里便十分感激。
  自此翠莲两三日便借故到秦家来,还带了些人参玉桂,说是三姨太赠送的,百先本想连先前的金钗也不受,交回翠莲,无奈翠莲百般解慰,说碎银金钗都是她的东西,请大夫把老太爷医好要紧。
  又说那人参玉桂是三姨太送来,退回便是不敬,秦百先只得收下。
  秦老太爷果然日渐好了,秦百先也到丁府里听老师授课,翠莲每隔几天,照常送茶送水,暗地里和百先谈话,俗语说:“才子爱佳人,”秦百先见翠莲是个红颜知己,怎的不深深爱上。
  那个宿儒却也看在眼里,对着百先面前,勉励以学业为重,不要给儿女私情,误了上进之心。
  秦百先住处隔壁,是一家豆腐店,那豆腐店是一间破屋,卖豆腐的是个上了五十年纪的老头儿。
  百先每日五更早起便听到豆腐店的磨声咿哑发响,和他读书声音混成一片。
  日久百先和那豆腐老头儿也熟悉起来了,知道老头单身一人。
  有暇时百先便到隔壁去,有时替老头干点挑水推磨的活,老头儿也说些江湖里奇闻怪事给他知道。
  这次百先的父亲病了,没钱请大夫,老头儿借了一点钱给他,又教他挑了一担豆浆,早上到东直门外卖去。
  后来翠莲来过两三次,有一次给老头儿看到了,便问百先是哪里的姑娘,百先率直的说了,老头儿便道:“这个女孩儿确是人品不错,可惜她是大家的丫头,将来恐怕会多事。”
  秦百先答道:“小子本来不敢作这非份之想,无奈红颜知己,自己也实在爱她,惟有奋力上进,希望有出头之日。”
  自此百先和翠莲两心相印,只是大家都以礼自持,也没提过婚嫁之约。
  瞬又过了一年,那天丁老爷六十大寿,宾客盈门。
  秦百先寄在丁府搭课,不能不往贺喜。
  这天丁老爷的同僚亲友,都到来府里道喜,就中有一位和丁老爷同科的举人,是个满口仁义道德,脑子里有的就是封建思想的道学先生,平日和丁老爷见面,谈的都是一些治家怎样严谨,行为怎样端正的陈腐老套。
  这个人姓康名直,刚巧和丁府里的业师是同窗。到了酒阑之候,康直因为饮得多了,便到老儒的书斋来,想藉势歇一下。
  谁想在厅上还有些人客未散,老儒要替丁老爷在那里招待。
  康直在室里等了一会,觉得有点酒意,便摸进卧厢躺下来,合着眼休息。
  也是合该有事,翠莲这天刚替秦百先缝好了一双布袜子放在衣袖里到书房来找百先,一看书斋里没人,她不知那个康直会躲在卧厢里。
  当她转身出到院子,便见百先匆匆走来,翠莲一把将他拉住,说道:“少爷这么匆促干什么?”
  百先应道:“老师在厅里陪着丁世伯说话,着我回来拿几位公子的课艺去给客人看看。”
  翠莲看看前后没人,便跟他进书斋。
  百先道:“你怎的出得来?”
  翠莲道:“四姨太正打着叶子,一时不会唤我的,你可知人家想见你。”
  说了便从袖里拿出袜子来,百先见了,便向翠莲谢道:“多谢姑娘替我缝起,上次那一条手帕,我天天放在怀里,不想拿出来抹污了呢。”
  百先已把桌上课卷拿在手里,便说:“我先走一步罢,你出时不要给人看到。”翠莲应了一声,两人便分手。
  怎知百先和翠莲谈的话,都给康直在卧厢听到了,这时他蹑足从窗隙外望,见灯下站着一个婢女,出落得如仙子下凡,不禁魂飞魄夺,心想刚才的少爷定是丁建的公子,来这里私会。
  这时翠莲已翩若惊鸿一般出书斋去了。
  康直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实是卑污无耻,当下他便有了主意,细想:“这样一个美人儿,丁老爷决不会教儿子未娶妻先立妾的,不如让我略施小计,弄到上手,也不枉人生一世呢。”看官,你道康直施的什么卑污毒计,且听下回分解;
  正是:这个癞虾蟥 想吃天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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