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甘凤池初上云台山

2025-03-03 20:29:42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偷龙转凤楼头盗剑　翻山排海台上交锋

　　且说云台剑客司马瀛走进西门明的卧室，发现案头放着一封书，忙打开一看，书里写道：
　　“愚弟尹青书奉司马仁兄剑下：此次得拜威仪，曷胜荣藉！备承款待，倍觉汗颜。东瀛井上家远道前来比剑，手法精绝，愚弟奉命周旋，幸不辱命。贵方今次请武林人助阵，为顾全上国令誉，本未可厚非。弟之所以化名出场，无非欲保云台盛名，免一旦受挫，轰传于外。现弟行矣，后会有期，诸维珍揖！”
　　云台剑客一面看，持信的手不停地在震动。
　　他想不到西门明就是尹青，当日在江南时，也曾听过武林朋友说到他的本领，是南北第一流的剑侠，和他交过手的人莫不衷心拜服的，怪不得他这次轻易地气走了东瀛三个剑手，犹如摧枯拉朽一般了。
　　司马瀛细味信里的言词，似乎不愿给武林人知道他曾来助阵的消息，想来这人也有点神秘，怎么做出了一件轰动武林的事迹而又不愿意宣扬呢？
　　这一点在司马瀛来说，是正中下怀的，因此也就掩盖起来，在云台派各剑手面前，只说西门明因有紧急的事离开了江北罢了。
　　书中交代：尹青那时才是二十六岁，他在白云居士那里习武技，先有了很好的武术根底，且又天赋聪明，苦练了八年，已胜过其他修足十年功夫的。
　　两年前他和年羹尧一道下山，分道扬镖，出外闯江湖，交结天下武林高手，练好见识。
　　这次两人刚来到秣陵，他和年羹尧不只是同师学艺，而且是拜把兄弟，年羹尧也略知道他的来历，是个非常人物，向来对他存着敬畏的心理。
　　那时相逢，年羹尧便把云台剑派请人助阵的消息说出，并且道：“四哥，这是一个出名儿的机会，像你的一手超卓功夫，就算东瀛来客有偌大的本领，怕也要倒在你的手里呢。”
　　尹青考虑了一下才道：“老八，我虽然有意前往练一番见识，可是不想表露身份，免得将来传到武林人的耳里，他们定会追三问四的根查我是个甚么人，其次我和云台剑派中人全不相识。”
　　年羹尧素来就是个智囊，他见尹青有意一试，便说：“四哥除非没有意思前往助阵，若然要去的话，你大可用个假名，包管没人查出你的根底，再由我修一封书给你前往，那更是万全不过。”
　　尹青问道：“你和云台派中人有交情吗？”
　　年羹尧答道：“交情虽不算怎样深，但年前在钱塘三英处和云台剑客会过面，他对我却十分倾佩，今次正是他主持比剑，四哥如去，自然得到他的欢迎。”
　　尹青道：“这就最好不过了，我还要借你的白虹剑一用，壮壮行色。……”
　　这便是尹青化名到云台的原因。
　　且说云台剑客自从晓得西门明就是大侠尹青之后，便感到这次击败了东瀛井上家剑士，虽获得了武林里一时的称扬，替云台剑派生色不少。
　　可是说到本派功夫，还是斗不过人，这番如果没有尹青化名前来相助一臂的话，自己尽会败在井上的手里，那时不只是面子丢尽，今后在云台一地还会坐不上第一把交椅，武林地位便一落千丈了。
　　他是个有志发奋为雄的人，上进心挺强，晓得单凭自己家传的一路九宫神行剑法，并不能和天下名手周旋，只有到各地去拜会剑派名手，交换一下知识，多采撷人家所长，才可以在武林里称得一流剑士。
　　云台剑客想清楚了出路，便辞家出门，他这一去就是三年，足迹走遍大江南北，也曾到过深山穷岭，访寻异人，苦心孤诣，果然被他学到了不少上乘剑法的出手。
　　他不断地苦练求进，自己也觉得剑法和从前大不相同，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他回到云台后，本年间请过了很多名手到剑友楼来，互相切磋，大家都赞许他的成就，他内心感到安慰，又觉到赞许他的人不过是江北一地的朋友，交起手来带着几分相让，这样考验不到自己真的功夫，也没法闯出甚么惊人的事业来。
　　后来他和底下一班幕客商量，作出了一个创举，务使天下武林高手都会来到云台，传为盛事。
　　你道司马瀛想出了甚么壮举呢？原来他要在云台山筑比剑台，广发请柬，通知南北一流剑士到来比剑，所有到来的人，一律奉赠盘缠，招呼住下。
　　他还怕天下名手不会到来，又定了奖励办法，如果能够三次胜他的，就把家传的天下稀有之宝五龙金光剑无条件奉赠。
　　他这次能够把心爱的宝剑作奖品，意思有二，一是认为很难有人能把他挫败三次，他自信手里的五龙金光剑对自己有绝大的帮助；二是即使受其挫，也可观察到天下间的绝顶剑法，虽败犹荣。
　　同时聚集得天下名手到云台，也增加了自己的声誉不少，就算丢掉了宝剑也是值得的。
　　开言少叙，云台剑客计议定后，便在山上筑起比剑台，全用白石铺砌，高有丈余，下面设了观看座子，部署完毕，便发出请柬，列出了比剑规例。
　　这事很快的便哄传到全国武林人的耳里，比往常一地设擂台或是朝廷考甚么武举还新鲜，一些剑士见了面总把这事作为谈柄，大家又都知道五龙金光剑的来历，预料到时定有很多一流剑手前往一试，求取得这把名剑到手。
　　有些人听了这个消息，虽没有意思前往比剑，也想观看热闹，一时赴云台去的人，络绎道上。
　　这事传到一个英雄的耳里，这个正是大侠甘凤池，那时他浪迹江湖，已走遍关外秦中，会过了不少奇人侠客，武技功夫更是愈久愈精，回到京里后，他的丈人鱼壳大侠、冯小五、八极头陀一班希望他造就前程的人，都来到给他道贺。
　　北京是皇城所在，鱼龙混迹，云台剑客招请天下剑手一较高下的消息，早已风传到每个武林人的耳里。
　　甘凤池住过些时，又是闷闷不乐，那天乘马到万寿山庄想找冯小五等人饮酒，去到时除见了八极头陀和冯小五外，座上还有几个京里的剑手，他们正在谈论着要取五龙金光剑的事。
　　甘凤池听在耳里，等到客走后，他便对小五说，打算到云台去一行，趁一下热闹。
　　八极头陀笑道：“甘贤侄，你回来才是一月，便煞不住了吗？”
　　小五也道：“这次云台举行的比剑，是武林难得的盛事，不过我看甘贤侄这番是不会趁热闹的，而是有意把五龙宝剑弄回来罢。”
　　甘凤池见小五一语把自己的心事道破，微笑答道：“两位前辈既然晓得了，我也不必隐讳，只不知那云台剑客的功夫如何，我们少林派的剑技是否抵敌得过他？”
　　小五听了便道：“贤侄不必估量得人家太高，你在嵩山两年，朝元长老秘传你的一手绝技，只要把它施出来，自然难有敌手的了。”
　　甘凤池给他两人壮了胆子，回去便跟丈人陈四一说，也是赞同他在江湖上打出个名堂来。
　　甘凤池的妻子美娘，是个女中豪杰，不会把儿女私情来阻了丈夫前程。
　　过了两天，甘凤池收拾行囊，乘了白马，便向苏北赶程。
　　那天他将到海州，已是黄昏时候，那一带山深林密，往常是强徒出没的地方。
　　因为海州北方就是山东境界，这时齐鲁地面，有几帮绿林人马，专在边境劫掠，行踪飘忽。
　　甘凤池虽然恃着武艺高强，但也不想单人匹马在山岭中渡过一夜，因此挥起鞭丝，想当晚赶得进城，明天过午便可以抵达云台县境了。
　　他正在丛山僻道里前进，静寂的峡谷中忽然远远传来马蹄声响，这在惯于出门的武技内行人来说，是特别刺耳的，他心里正在盘算，在这日落时分，平常行旅已是裹足的，如果是山里的樵夫猎人，就未必会骑马。
　　他勒住马头倾耳细听，那骑人也似发现了前路有人，因此一停一走的来试探，只听那断续的蹄声便分辨得出，那么，来者或是同线人物，也或许是独行大盗也未定。
　　君子不吃眼前亏，他急急下马，牵到林里拴在一边躲起，又解开腰带来把马口裹上，防它嘶叫，然后拔出剑子伏在一旁，观看动静。
　　一会，马蹄声已到了林外，便停下来，跟着听见有人踏着败叶的簌簌声响，似在找寻足印，一步步地走近来了。
　　甘凤池神经有点紧张，他没晓得来的是甚么人，又为甚么跟踪着自己，正想念间，面前人影幌动，一个高大的汉子已走近他躲藏之处。
　　那汉子也是武士打扮，头戴英雄巾，可是用黑布蒙了面，露出两个闪动的眼睛，手里一柄剑子，映着林间射进的斜阳灿灿生光。
　　甘凤池当堂一愕，这蒙面的人，来路怕有点不正，耳边忽闻喊出一声：“哗喇！”
　　那人已注视着他躲伏的树后，喝了一声便叱道：“鼠辈快些爬出来！免你爷动剑子。”
　　甘凤池到了这时，反不觉畏惧，他看见那汉子蒙上了面，自然是有顾忌的，不会是绿林人，就算交手起来，一个对一个，未必就要吃亏。
　　于是一窜出来，亮出剑子应道：“出来又怎样？你要怎的都可以！”
　　那人倚剑哈哈的说道：“我估道甚么的绿林好汉，原来却是个没胆的东西。”
　　这句话可使甘凤池生气了，他再一幌剑子应道：“放你娘的屁，休说有胆没有胆的，只看谁个的家伙强。”
　　他的意思是说：有胆没胆要斗才知道。
　　这个汉子本来没有甚么恶意的，初时也不过疑心路有强人躲起来截击，要看个究竟罢了，现在见甘凤池口里那么硬，料想他也是要到云台去比剑的，便想试一试他的功夫。
　　这时索性激他一激道：“你要和爷爷比剑吗？怕你未到云台便在此折了翼，你还是想透才好。”
　　甘凤池愈加有气，疑心汉子是云台派的人，要在地上挫倒自己。
　　立刻把剑拉开架式，回喝一声：“不要多说，有胆的便来！”
　　他们两个虽然都是武林里出色的侠士，可是武人即是武人，看比剑斗拳是家常便饭，不算得甚么的一回事。
　　而且交手也有几种：遇上对方是冤家对头或是对自己有不利时，那就是拚命的决斗；但遇到无冤无仇，三言两语冒火，那不过只分个胜负罢了，并没存心要取对方性命的。
　　何况武技中人都有一个通病，便是没有肯认第二的，因此常常为争一点英雄便打了起来，实不足奇。
　　须知他们不会咬文嚼字，而且很少读过诗书，好勇斗狠，便是天字一号的高手，也不能逃出这四字的边缘。
　　这次甘凤池路上遇到蒙面人，因一些误会，言语冲突起来，双方便拉出剑子，完全是上述的道理。
　　两人在林里剑子相交，才是二合，这一来是试探对方一下劲度的，初会时必有这样的过程，大家都觉得对方劲中带柔，功夫不在自己之下，不敢轻敌。
　　这时，蒙面人一记“大鹏亮翅”，斜里撇出，甘凤池侧身进马“飞箭穿云”，冲破来势顺点咽喉；对方忽地“猿猴退步”，剑光一旋，展开“佛光剑势”。
　　甘凤池的剑尖给他一撩，随势横劈一下，也给蒙面客一纵躲开，甘凤池再抢步攻进，试用一记“马超追曹”，直搠对方下门，去势如矢。
　　蒙面人双脚急窜，纵起寻丈，甘凤池戳了个空，眼前剑光一亮，原来对方乘落下之际展开“罗汉拂尘”一记快切，正是少林派达摩剑法里的险攻，如果不懂拆法的人，不容易招开。
　　只见甘凤池抱剑倒地，蒙面汉的剑飕的一下在他的顶上掠过，甘凤池迅速就地一滚，倏的已来到汉子跟前，刀锋在地面扫出，这一趟全是个考验，如是本门中人，自然有绝顶的功夫可以躲过。
　　蒙面汉刚才展开“罗汉拂尘”一式半空快切时，身子纵起，这时刚要落下地面。
　　甘凤池已经倒地滚到，刀锋像波浪一般在脚下袭来，他双足还未站到地面，手里剑也没能急速伸向下挡，千钧一发，他突然来个“半空反尾”，腰子一翻一挺便起（广东俗叫作无头斛斗），竟纵开了圈子。
　　这个半空里翻觔斗功夫和“旱地拔葱”又不同。
　　“旱地拔葱”须要双足贴地才冲起，但“半空反尾”就要在足不黏地的时候，随便翻起觔斗云，有些可以直翻三五次，直翻到寻丈以外的。
　　蒙面客闪电般避了甘凤池的“卧冰求鲤”一势滚堂剑路。
　　甘凤池立刻肯定面前的人是同门高手，当堂抱剑当胸，说道：“朋友，时候不早了，大家算平了手罢。”
　　那个怪客这时也明白甘凤池是少林派里的一流高手，只想不到是那一个，他暗里数着现时少林同门，却没法根查得出有这个人，而又是眼前并不相识，因此有意再考下去。
　　他作势应道：“你未输时我也没败，刚才你说要看谁的家伙强，现时还没分判呢！”
　　甘凤池微愠道：“你好不识相，我不是畏惧你的，无非看出大家是同线中人……”
　　蒙面人故作不解，嘻嘻的道：“算了，不要拉我到你们干买卖的道儿去，我不是这线的人。”
　　甘凤池见他好没江湖情，不禁冒火，上前就是一剑，那人提剑相迎，这番再交手起来，一斗就是五六十合。
　　天色渐暗，那些归巢的投林鸟，给剑风惊的不敢回巢。
　　两个人从林里打到林外，大家都已汗湿重衣，好笑的是一势来一势去。
　　双方都已懂得对方下一势出手是甚么，就算闭着眼皮单听风声也能够接招的了。
　　蒙面汉这时已考验到对方全无虚伪，甘凤池也急要知道这个是甚么人。
　　蒙面汉子忽然道：“朋友，大家停下来歇歇罢？”
　　甘凤池还是不服气的道：“这回不要分判了吗？”
　　那人应道：“再斗也是分判不了，不若歇一会再打。”
　　甘凤池道：“那么你答应我一件事。”
　　那人问道：“答应甚么？你说出来。”
　　甘凤池顺势把剑指向他的脸上，说道：“先把面布揭开！”
　　那人也道：“你要看我面孔吗？这也可以，但你也要说出姓名来。”
　　甘凤池应道：“好汉子顶天立地，甘凤池就是我的名字，看你白天里也蒙着面子，怕见不得人。”
　　那汉子突然反手一剑，向自己面上一刺，甘凤池一愕，瞬眼间汉子已把面巾挑去，跟着一纵分开，双方剑光骤敛。
　　甘凤池一看那人的面貌，仪表出俗，英气勃勃从眉宇间现出，不禁暗暗称赞。
　　他立刻收剑站立，向那人抱拳说道：“兄长定是同门，不打不相识，还求说出尊名。”
　　汉子连忙还礼，答道：“甘兄，小弟便是尹青。”
　　甘凤池惊道：“兄长何不早说，你就是白云宗师的高足，谁个不晓。”
　　尹青见他数出来历，也道：“甘兄一门豪杰，你丈人是我的师叔，说起来是一家人。”
　　甘凤池这时已收剑入鞘，上前一把扯住尹青道：“兄长这番也是到云台去吗？”
　　尹青笑道：“是的，不过小弟和云台剑客有过一段交情，虽然来到也不便参加比剑。”
　　当下把三年前曾经用过西门明的化名，助云台派击走东瀛剑士的事情向甘凤池说了一番。
　　甘凤池看看红日已是西沉，便道：“尹兄，我们趁这天未入黑，不若赶进城去，找个客寓详谈吧。”
　　两人把马解了拴，向着海州飞奔前去。
　　两人在道上说得甚是投契，幸而城门还未关上，一忽便来到大街上，他们一连找到几家客寓，都说客满，那些客人都是要往云台去的，街上不时见到了佩剑的人，大步走过。
　　后来只好在打伙店里赁到一间房子，小二把马匹带往店后拴了。
　　甘凤池见尹青行囊之外，还有一个兵器长囊，内里似是放着长剑，也不便多问。
　　他们同住在一起，旅途中蓦地成了朋友，亲热非常。
　　第二天他们到外间吃过早饭，尹青便道：“这处到云台县城，骑上快马半天便到，如今距比剑的日子还有七八天，听说云台剑客已在县城里设了迎宾馆，把所有的客寓都定下了，凡是到云台去的武林朋友，一律受到了招待。不过我不愿这么早便前去，因云台派里的剑士都认得我的。”
　　甘凤池听了便道：“原来尹兄是不想人家认出来，怪不得昨天你把面部盖了，兄长既然不愿意早日到云台去，那么小弟就陪伴兄长在此住上几天罢。”
　　尹青喜道：“甘兄果是和我合得来，我们不如再到那些上等客寓去，看看有客人迁出时，把房子定了，不要住在那打伙店了，怪寒酸相的。”
　　甘凤池点头答应，两人果然到大街上走了一趟，找到一间客寓有上房空出，下午便搬了进去。
　　云台剑客公开比剑的事，海州已是哄传得里巷皆知，大小客寓都贴上了比剑的日期和举行的规例。
　　原来最初五天是初赛，凡是参加比剑的先报了名，编配了日子，由云台剑派选出十个一流剑士，分班和报名的作一度交手，初赛的剑场就在司马瀛庄里的演武厅上，如果到来参加的剑士在初赛中胜了，才有资格参加在比剑台上和司马瀛分高下，倘若在初赛便输了，那就只有到台下作观众。
　　司马瀛定了这个规例，是避兔一些剑法平常的人，也想到来一显身价，而云台派选出来主持初赛的十名剑手，也非等闲之辈，如非具有一流剑术的高手，不容易将他们击败的。
　　尹青和甘凤池迁进客寓之后，闲来便讨论司马瀛的剑术，还未能攀到一流剑手的地位。
　　不过他经过了几年苦练，在外间会过了很多名手，得到了一些剑诀，都是各家剑法的绝招。
　　听说现时他在江北地面，已称得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甘凤池便道：“尹兄，这样凭我两人的功夫，恐怕要三次挫倒司马瀛，也是没把握的。”
　　尹青道：“我们路上交手了半天，大家功夫都是半斤八两，合我两人之力，自然可以击败司马瀛，但这次比剑是单打，就算我们达摩剑法也占一丝儿上风，司马瀛有家传的五龙金光剑，那灿灿黄光能令到对手目眩，还有一种奇妙之处，就是他要贴上对方时，一粘便上，如果你想去贴他，那金光有一种放射暗劲，能够把来剑卸开。司马瀛全凭这口宝剑，才有胆筑起比剑台，他的本领已足够和天下名手周旋，更加上一柄五龙金光剑，我想这次如没想出一个巧妙的打法，怕不能三次胜他。”
　　甘凤池一时默默无言，心里闷闷不乐。
　　那晚他和尹青睡在床上，辗转不能成寐，好久才闭上眼，梦见自己在比剑台上，给司马瀛的剑封闭着面前，渐给他压制到台角去，眼前一下剑光掠过，倏的惊醒，帐外真的有一度光影射进来，身旁被子空着，不见了尹青。
　　忙定睛向帐外望去，只见尹青还没有睡，手上正拿起一柄剑子在拂拭，剑身映着灯光，射进帐里，刚才亮在自己眼前的，便是这剑的光影。
　　他不动声息，细看尹青手里的剑，柄上闪闪黄光，金色闪耀，中间还有一些似是珠宝的东西嵌着，那剑身雪亮中带着黄光，全剑长度足有三尺，甘凤池十分惊诧，故意咳出声来。
　　尹青知他已醒，立刻把剑放回鞘里，那剑鞘也是制作精巧，外表非常华贵。
　　甘凤池接着问道：“尹兄，你在看甚么东西？”
　　尹青应道：“这是一柄剑子。”
　　甘凤池一跃下床，望着那剑道：“尹兄，这不是那五龙金光剑吗？”
　　尹青面上一时显得尴尬，想答不答的道：“这……这不是的……”
　　甘凤池愈加生疑，以为尹青盗了五龙金光剑，想起路上遇见时他蒙了面，入店时又见他携了兵器囊，行动不无可疑。
　　当下便道：“尹兄，小弟和你一见如故，有甚么事不可说的，就算你盗取了司马瀛的宝剑，我也会给你守秘的。”
　　尹青似有难言之隐，一时欲言又止。
　　甘凤池见尹青这样情形，更要知个究竟，他上前一手把剑子取来，抽出一看，灯光照射，果然是柄好剑，打造得固然十分精巧，剑身非钢非铜，带着金色，闪闪生光。
　　尹青这时叹了一声坐下来，望着甘凤池说道：“甘兄，你坐下来，待我对你实说，我想你一定能替我守秘的。”
　　甘凤池道：“我和你同一派系，今次恰巧相逢，对兄长深深钦佩，我们之间有甚么不可相告的。你只管说出来吧，就算要小弟赴汤蹈火时，我也是愿意替你干的。”
　　尹青给凤池的真诚感动，带点愧怍地把原因说出——原来他自那次替司马瀛把东瀛井上家的三个剑士击败，那时司马瀛作他是上宾一般看待，把卧室让出来给他住宿。
　　室里挂着了五龙金光剑，司马瀛看来就是个胸襟阔落的汉子，他不愿意把宝剑收起来，令到这个贵宾难过，在这两天里，尹青晚上关起室门，望到壁上的五龙金光剑灿灿触目。
　　虽然日间司马瀛也曾取下来，给他看过一番，但这时室里无人，不禁把剑取下来细细欣赏，那剑的柄上雕刻了五条金龙，眼睛全是宝石珍珠，剑身不知是甚么合金所造，一片清霜，隐现黄光，有时又似含着血红的晕影，端的珍奇。
　　怪不得武林人传说当日元宫铸剑用了一百个童男童女的血和百斤黄金炼成，才有这样奇异，只不知真的是否有这奇事，抑或后人附会出来的罢了。
　　俗语：“财不可露眼。”像尹青的高贵出身，而志气又是那么英爽，也不能抵受物质的诱惑，他捧着剑子，便幻出种种遐想。
　　他以为自己空有一身本事，也没有一柄像这样好剑佩带着，如果能够得到它的话，那时真说得是宝剑英雄，相得益彰了。
　　他在室里挥动剑子，耍了几手，愈加爱不忍释。
　　忽然想起了这番来到云台，完全是想结交上云台剑派的豪杰，将来好助自己建不世之业，又念到司马瀛对他敬奉如同父母一般，心里便异常的难过，立刻把剑放回壁上去，上床蒙头便睡。
　　第二天，尹青作出一个主意，他打算回到北京，聘铸剑名师给他打造一柄像五龙金光剑一模一样的剑子，这样虽没有五龙剑那奇妙的作用，可是外表和锋利之处还可效得八九分。
　　因那时北京三绝炉，是大内铸造宝剑的工匠，打出来的剑都十分宝贵。
　　这晚尹青关了室门，把五龙剑取下来，照尺寸大小绘起，柄上的五龙纹和鞘上的图案，一一用纸扫上淡墨塌印出来，其他珠宝的大小和分布都记下了，才把剑放回原位去。
　　翌天他便不辞而别，离开了云台，回到北京。
　　那时年羹尧已进了多铎丞相府里，当了侍卫营领班。
　　后来受到康熙重用，派他到斜谷牢营去当总督。
　　尹青到了北京，见了年羹尧，便托他把三绝炉的老工匠召来，吩咐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务要照五龙剑的样子打造一柄，要用的黄金珍珠宝石，都从多铎丞相府拨给。
　　三绝炉的工匠费了一年的时光，才打造了这柄赝造的五龙剑，也用去黄金十斤。
　　那工匠用甚么方法作成合金，没人晓得。
　　这柄剑到了尹青手里时，拿着放大镜子细看，也认为造得九分相像，不过锋利一层，就不及真的五龙剑，好在那剑身的黄光，居然闪烁耀目，尹青也感到满意了，赏给了工匠一斤金子。
　　尹青要打造这柄剑子，初时无非酬了心愿，作为一种好奇的举动罢了。
　　料不到两年后司马瀛筑了比剑台，招请天下剑手到云台见面。
　　尹青私下里一想：以前和司马瀛有过一段宝贵的友谊，今番如去和他交手，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未必胜得他三场。
　　又想：他横竖把五龙剑拿出来送给胜他的人，深悔当初没有把剑盗走。
　　他正想入非非，忽然动了一念：我怎不趁他摆设比剑台的时候，把膺剑带去，伺机换了真的五龙金光剑回来。
　　那假的五龙剑造得这样逼真，司马瀛一时未必会察觉的，就算他知道给人掉换了，也不会疑心到自己。
　　他的理智一时给蒙蔽了，立刻赶到江北来，又怕道上有人认得他，因此用黑布蒙了面，这便是他带着赝剑前来的动机。
　　甘凤池听他坦白地把此行目的道出，沉默了一会才道：“尹兄，如果你承认小弟做良友的话，请听我一言好吗？”
　　尹青道：“甘兄又来了，刚才你正说过我们之间无事不可言，怎么现在又问起我来呢？”
　　甘凤池应道：“以兄长在武林里的名头，这番如果真的要这样干，将来传到外间，恐怕对你名誉有莫大玷污，我劝你还是不可弄这偷龙转凤的下策。”
　　尹青给说得面红耳热，十分难过。
　　甘凤池又道：“朋友间有规谏的义务，兄长如能接纳小弟一番良言，将来甘为兄长效力，若不听弟言，那么今晚便大家割席，小弟立即迁到别个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