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铁夜叉血战龙王庙

2025-03-03 20:31:08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遭伏击双侠退官兵　设陷阱恶弟赚亲弟

　　天才破晓，宿露未干，云台通到海州的大路上，有两骑人挥鞭向北直驰。
　　这两人年纪都未过三十岁，背了长剑，眉宇间英风爽飒，一望而知是身怀上乘武技的人。
　　这两人就是大侠甘凤池和尹青，自从昨夜里，司马瀛在酒闹人散后，发觉五龙剑被武林高手前来盗去，他和尹青、甘凤池推测，这晚刚巧“一气神魔阎孟雄”和“鬼旋风金梦彪”都没有到来赴宴，而这两人曾经在比剑当中受剉的，可能含恨在心，盗剑的人或者就是他们。
　　尹青和甘凤池给司马瀛的义气所感动，答应跟踪阎孟雄。
　　这时尹青的心里，正在欣幸昨宵早一步把宝剑收藏起来，如今取去的无非是自己放到壁上去的赝品。
　　不过，这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司马瀛和甘凤池都还蒙在鼓里的，究竟应否把真相告诉给甘凤池，他正在算盘着。
　　甘凤池忽然回过头来问道：“四弟，你看昨宵来的会是阎孟雄那厮吗？”
　　尹青应道：“我看不会单是盗剑那么简单，还耽心他们这番到来，另有作用。你晓得阎孟雄是皇太子府里的一级侍卫，那金梦彪也给八贝勒收买了，早就当了宫廷的鹰犬，这番竟会不约而同地到云台来，恐防内里还有别的动机呢？”
　　甘凤池见他对京里情形还比自己熟识，虽然往日自己也在北京住过些时，天天在路上碰到各王府的武士，但还没有尹青这样的清楚。
　　当下问道：“老四，我们一会到了海州城，是否就径到各客寓里找老阎算账呢？”
　　尹青笑道：“大哥，你又来了，如果剑子真是他们盗去的，难道这时还会等候着我们去找他吗？”
　　两骑骏马一会便到了海州城，这处是近着东海的一个大城镇，所以往日又名叫东海，临洪口就在海州城北。
　　甘凤池先日在客寓里见过阎孟雄，两人进了城门，找到一间酒楼拴了马匹。
　　甘凤池知道尹青不想露面，他独个儿到客寓去探问阎孟雄行踪。
　　那店小二认得几天前他是店里的客人，便回道：“老爷要问那两个到云台比剑的客人吗？他们今朝一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甘凤池有点失望，刚要再问时，店门外走进一个人，打扮像个脚夫。
　　那人插口说道：“老爷，小的今早和那两位官人搬运行李，他们雇车子到临洪口龙王庙去的！”
　　甘凤池看了他一眼，问道：“老乡，你说的可真？那两个客人怎么会到龙王庙去呢？”
　　脚夫有点生气似的，转身便走，口里却喃喃的道：“我是好心告诉他的，反给疑惑我有什么坏心肠，谁晓得人家干么的要到龙王庙去呢？”
　　甘凤池在后听得清楚，想来脚夫说的话不会有什么作用。
　　他返到酒楼来，对尹青说出了消息。
　　尹青道：“龙王庙就在海州城外临洪口，我们前往走一遭，看看再算，料那姓阎的碰着了我们，也不敢就发作的罢。”
　　两人草草吃过饭，又复上马登程。
　　这时候店门外已伏了几个人，探头探脑的一忽儿便走开了，可是尹青两人一时还没有觉着。
　　原来临洪口就在东海湾头，海外风浪滔天，这里是渔船寄碇的所在。
　　湾头有一面崖石矗立海滨，渔民就在石上建了一所龙王庙，还筑起一道堤坝接连到岸上。
　　那庙宇筑成殿阁巍峨，庄严气势，庙里烧香火的有几个老道人，平日庙里香火也很旺盛。
　　尹青和甘凤池到了湾头，一望石堤两旁寄泊着两列渔船，远远看到龙王庙前拴着两匹白马。
　　甘凤池便道：“那脚夫说的怕不会是假罢，这两头牲口表示有人进了庙，我们且看个究竟。”
　　尹青想了一想应道：“阎孟雄那厮会不会赚我们呢？这地方没有别个路口走的。”
　　甘凤池向来本是小心的，但这时却道：“老四太把他们看起了，谅阎孟雄和金梦彪，单是我一个人就可应付，难道怕会给他们算倒吗？”
　　他们说时不觉已走完了堤坝，看看没有拴马的地方，甘凤池拿两条马缰打了结，压在一块大石下。
　　他站起身来，眼底看到有几个人从庙里走出，戴了竹帽子，罩到眉头，看来像是渔民。
　　尹青也正在注视着，甘凤池便道：“我们进去罢！”
　　两人踏进庙门，尹青突然一扯甘凤池的衣角说道：“大哥，我看有点不对！刚才那几个人皮肤没有晒黑，不像是打渔的。”
　　甘凤池急忙问道：“怎么？他们是……”
　　还未说罢，尹青已转身后退。
　　庙里两厢立刻跃出几个捕快，手里都提着大刀，一声口哨，庙门立刻关上，原来外间早已伏下了无数官兵。
　　那时尹青和甘凤池一纵到了殿上，忽又隆然一声，神案立刻向两人推翻过来，案下倏的跃出二个蒙面人，长剑劈空，飕的荡到面前，尹青两人迅速左右窜开，连随拔剑，神案翻到殿外，反阻着了刚才跃出的捕快。
　　殿前剑光亮起，尹青、甘凤池已和蒙面人的剑接上，他们两人长剑连挥，捕快、官兵瞬已上前围拢。
　　剑戟纷纷槊到，喊声喧天，口里叫着：“奉旨拿捕钦犯尹青！”
　　尹青当堂气往上冲，回身飕飕几剑，正是“虹影掠地”，“移斗换星”，这几势闪电般卷扫，那些捕快官兵怎能抵挡得住？
　　一时剑戟被打到半空，有些官兵还给削去了手足。
　　两个蒙面人见他势如猛虎下山，其中一个后纵两步，连喊两声“放箭！”
　　殿外廊庑之上，两边露出弓弩手，都向着尹青放射，弩矢飞蝗般射进殿来，尹青早已一势“早地拔葱”，就地冲起，站到大钟架上。
　　甘凤池见那喊出放箭的蒙面人，使出剑路似曾见过，猛忆起这人身形剑法都像是阎孟雄，他立刻一剑直取，喝道：“阎孟雄，你打算这样就使人认不到吗？看剑！”
　　那人把剑用力贴上，运出劲来，剪着甘凤池的剑托，应道：“老甘，这不关你的事，不要披上蓑衣来救火，你要走时，老爷便放你出去。”
　　甘凤池大怒，踊起又劈一剑，对方这番施出“朝天一笏”，只听当一声响，火花四溅，甘凤池的剑已剁去一个大缺口。
　　那蒙面人翻手一剑“慧星过位”，直点到甘凤池面前，来势有若渴骥奔泉，刚在这时，殿外一簇箭矢袭来，险象环生。
　　本来甘凤池一路少林剑法，向称无敌，可是这时处在劣势之下，殿里四围受阻，不敢施展，面前捕快包围，手里的又不是宝剑，只有用剑挡着弩箭，左手攫出一掌，夺取来剑，这是一着险招，倘若攫不到敌人手腕时，很容易先遭剑锋划着。
　　正在那时，眼前一缕白光，直奔蒙面人的面门，敌人受到突袭，中途把剑回挡，解去凤池一势险着。
　　原来尹青站到钟架上，给另一个敌人缠着厮杀，他见凤池在殿上处了下风，立刻把飞丸打出，乘着敌人剑势缓下，复纵身来到甘凤池身旁，两人背对着背迎击官兵。
　　这时两边偏殿又冲出无数刀斧手，如潮水一样涌上殿来，尹青见形势不对，用臂一碰甘凤池，两人同时纵起，就在官兵头上越过，落到阶上。
　　那里的刀斧手正踏步冲到，剑光扫下，面前十几个已纷纷倒栽地上，挡住了后来的人。
　　甘凤池已杀开一条人巷，到了庙门，他运出了铁沙掌劲，力劈大门，只听“沥勒”一声响，铁轴折断，那扇楠木庙门也跟着倒下，甘凤池出脚迎势扫向身后，压在追近来的官兵头上，挡了一刻，尹青早已窜出门外，甘凤池随后。
　　那知庙前石堆上，也包围着几百守备营的官兵，刀戟林立。
　　两人一望大堤上，伏着两重射手，还阻着了木马沙囊，适才一些泊近堤边的渔船，都已驶开了，知道来路已遭封闭，就算冲杀出去，料难越过几重布防。
　　在这一刹那间，庙里两个蒙面人已领着捕快官兵如风追来，白日底下细视，那两个蒙面人虽然掩着了半面，也可分辩得出他们就是阎孟雄和金梦彪。
　　尹青不禁火气上冲，骂道：“你两个狗才，竟敢把我出卖！”
　　回身一剑，弧光亮出，这番地方空敞，不像殿里碍手碍脚，阎孟雄走在前头，迎上尹青一剑，立刻觉得剑锋一股震荡力，力透过来，当堂打一寒噤。
　　眼看尹青再来一剑，他便要接不住的了。
　　人潮卷到，甘凤池拚力挡杀，忽然出现了几个玄衣武士，身形一晃已到面前，知是劲敌。
　　那些人衣襟上都有一个标记，两个使红缨枪的和两个使双刀的，连踊带窜，两根红缨枪像两条蛟龙出水，直扎尹青。
　　另两个使刀的分左右夹击甘凤池，刀风劈空，来势奔腾，甘凤池正在步步紧逼金梦彪，突然加进两支生力军，心想：“这番怕逃不出陷阱了！”
　　只有抖起精神，把缺口剑当短兵器运用，点戳敌人的穴道，一边夹着擒拿掌，看准空档夺取对方兵器，这样厮缠苦战，又打了二三十合。
　　那边尹青一看来人，已知道那使红缨枪的人是金枪子白鹏，往日在宫廷里当过一等侍卫，如今转在八贝勒府里和金梦彪一起，训练武士，那随同使缨枪的料也是八贝勒府里派来的高手，愈是气怒。
　　他的一口剑子，运起来密不透风，包裹全身，挡住三个高手，心里便想逃走的法儿，可是眼看一条大堤，官兵如蚁，三面都是大海，自己和甘凤池都不习水性，怎冲得出？
　　不说两人暗地焦急，那时海州守备马升，乘着白马把守着大堤，身旁还有两名宫廷武士协同拦截，料想这样困着尹青和甘凤池，斗下去定然会疲于奔命的。
　　他正在得意之间，耳里听到部下士卒哗然惊扰起来，连随举目一望，海面波涛汹涌，来了十几条桅船，如箭般向庙前驶过来，不禁暗吃一惊。
　　部下官佐已走来禀告道：“马大人，海盗来了！”
　　马升忙喝道：“干么的大惊小怪？海盗明知官兵在此，怎敢前来？你们快去探个清楚！”
　　桅船愈来愈近，守堤的官兵更见骚动，刚才官佐又走来报道：“大人，这番不妙，盗船是铁夜叉阎六婆的旗号。”
　　此语一出，马守备在鞍上身子颤震得几乎堕马。
　　原来铁夜叉阎六婆是东海著名的海盗，数十年来杀人不眨眼，以前在渤海湾至临洪口一带，都是她的出没地方，基地设在长山岛，她手下盗众数千人、桅船百艘。
　　自从十年前，有一次给她的胞弟出卖，清廷水师设伏围剿，铁夜叉带着女儿花五娘和几十名干部，驾着小舟冲出重围。
　　她使一根长鞭和一杆飞叉，凶悍无匹，水师提督赖世纲当口给她飞叉掷伤，一时失了指挥，终给她杀出了水师包围，带着几十人逃到浙东去了。
　　马升往日在山东巡抚底下当过游击司，所以对阎六婆的威名很是清楚。
　　她自那次突围后，便匿迹销声，估不到十年之后，如今竟出现在自己眼前。
　　马守备当下定了定神，立刻传令放箭，向盗船密集阻挡着靠岸来，那知船上早已设了箭板，盗众都持着护身藤盾，仍是赶急靠岸。
　　这时间孟雄、金梦彪、白鹏等正杀得满头大汗，眼见官兵像是骚动，喧声四起，也见到一队桅船驶近，以为是尹青预约到来接应的。
　　金枪手白鹏虚扎两枪，纵出圈子，转身奔到马守备面前，指挥着他同来的武士制止着官兵喧叫。
　　一时龙王庙外，虽然还在杀当中，所有官兵捕役都已默静待变。
　　来船打着桨，一会便冲到庙前石堆，还有两丈才靠岸，船桅上飞下一头黑鹰似的老婆子，袖子张开如同两翼，向着尹青等人交手之处冲落。
　　人未下到地上，一根长鞭从手里卷出，骤看似是腾蛟般的矫捷，蜿蜒对着阎孟雄、金梦彪脚下扫出。
　　她那另一手上，擎着一柄飞叉，叉头是活动的，旋转起来发出一阵金属震荡的音响，只见她长鞭扫出后，飞叉直塑到阎孟雄面门，端的来势如风，雌威八面。
　　阎孟雄和金梦彪等六个宫廷武士，究是武技高手，刚才见金枪手白鹏窜出圈外去，他们耳听八方，早知是什么的一回事。
　　这时都一齐急窜离地，避过老婆子的长鞭，阎孟雄把宝剑一势分劈斜挡，撩开飞叉，定睛一望，当堂愕住，忙把面罩扯去，口里呼道：“喔！六姊姊，是你来了。快帮我把那钦犯拿起！”
　　怎知老婆子不听还可，她一见阎孟雄扯开眼罩，即时面上变色，她那丑恶的面容，头发卷曲，双目凸起，鼻塌朝天，阔口子夹着两片厚厚的黑唇，露出四只大门牙，伸到唇外，已够人骇怕的了！
　　这时怒火直冒，眼睛泛起红根，像要喷出火来，面上更阴沉得可怖。
　　她一声枭叫的道：“畜生！谁是你姊姊！刚才我已看出九分是你，谁料果然是你这个狗彘不吃的东西，我今天不杀你，对不起了祖宗三代！”
　　她疯狂地转身又是一鞭，这番响着活的一声，向阎孟雄下盘搭落。
　　凡是使鞭的最难打得灵活，要有劲，要舒卷随意，挺直时像棍子，点扎时像缨枪，卷扫时像拐子大刀，这样才算得是上乘功夫，但难道是有劲。
　　老婆子一根长鞭，刮着风声，内行人便晓到劲气贯透，倘给搭着了，就如给象鼻卷到身上一般。
　　阎孟雄见来势如此急剧，咬着牙龈拚力挥剑迎去，希望削断了老婆子的鞭，那么便容易应付了。
　　那料剑一贴上，如触着冰雪般坚滑，一贴便卸开，那鞭尾已卷到面门来，他一惊抽剑纵起，老婆子的鞭尾在他脚下划过了。
　　尹青和甘凤池两人，虽还在敌着金梦彪等四人，见老婆子缠着了阎孟雄，他两人乘时要把敌人解决，他们运剑如风，可惜甘凤池的剑已缺了口，失去威力，因此尹青要全力抵挡。
　　这时阎孟雄一纵来到他们的身后，和老婆子在捉迷藏。
　　只听阎孟雄道：“六姊姊你怎么要对我下毒手？”
　　老婆子用鼻子喷了一下，似乎不屑答话的样子，但随着也应道：“你干得好事，打算我不知，害得我的部下全数丧在你手里，这种人留在世间，只有现世报……”
　　她的飞叉又响起来，飞身纵起，凌空向阎孟雄冲去，一根鞭还是不饶地打去。
　　阎孟雄这时把心一横，运起阴阳派的剑路，一连挡了几下，感到着实吃不消，忙呼金梦彪道：“金兄过来……”
　　话还未说罢，手里宝剑给老婆子飞叉点到，鞭尾同时卷下，霎时脱手飞开，还幸金梦彪飞身过来，亮剑横切，救了他一命。
　　尹青见金梦彪撇开身形窜走，往救阎孟雄，他便一连急攻几手，把三个宫廷武士刺伤一个，攫去一个的双刀，剩下的一个回身便走。
　　看阎孟雄时，已接了官兵抛过来一张刀，和金梦彪抵着了老婆子，尹青心想：“这时不走，尚待何时？”他向甘凤池打个眼色。
　　老婆子忽然回头大喝：“孩子们，快上岸来！”
　　原来这时岸上官兵都顾住放箭，抵挡盗众登岸。
　　老婆子一声号令，海盗个个左手挽着藤牌，右手挥起大刀，仿如猛虎下山，从几艘桅船冲上岸来，潮水般涌到，官兵立刻淹在人海里，混战起来。
　　盗众有了藤牌护身，剁得官兵七横八竖，叫苦连天，一时四散奔逃。
　　马守备和白鹏等守在大堤，想制止官兵，已无法施发号令，眼看情势不对，也勒转马头飞奔。
　　金枪手白鹏和两个宫廷武士，究竟有点胆识，眼看阎孟雄等受了包围，正想上前相助，那料刚才给尹青杀走的武士已奔返来，人潮跟着也涌到。
　　这混乱当中，只见人丛里有两个人，剑光晃动，瞬已杀到面前，一看正是尹青和甘凤池。
　　白鹏那会放他们逃走，立刻拦着迎上。
　　尹青见白鹏一根红缨枪使得虎虎风声，心想：“先给你这厮一点厉害，其余的就好应付了。”
　　尹青、甘凤池两人，刚才突然受袭，又见官兵势大，宫廷武士也出现面前，不免有点心慌，打起来全是招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