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白泰官千里盗龙驹
2025-03-03 20:20:52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白泰官、王春明、周浔等都围上前把地图细看,是一幅山岭详图,山岭画上很多道路,有些全用墨水填上的注明是隧道;这些通道错综交叉,每一岔道之处都画上箭头,如果不依着箭头的方向前进,便会摸进了走不通的尽头路。各人看了,才知道沙哈洛前些时曾经两次往探,都佩服她的胆智和记忆力,能够把通到山里牧场的秘密路线绘出。
  陀侠阿朗走近沙哈洛身旁,把白泰官要取龙驹的始末告诉给她,还暗暗的道:“阿檀娜,我们年前就已经和葛尔丹打过一回仗,横竖双方的感情已破裂了,这回干与不干都是一样的、我打算助他们一臂,未知你的意思怎样?”
  沙哈洛点了点头,答道:“阿朗舅舅,泰官是我的师弟,如果他必定要干的话,难道甥女会坐视不理吗?”
  阿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沙哈洛拍了两下手掌,门外便有两个修士进来,问道:“菩萨有何吩咐?”
  沙哈洛道:“你引几位贵宾到妙吉祥精舍休息,好好的招待。”
  修士答应一声,领着白泰官等几人出室。
  这晚沙哈洛神尼设了盛大的宴会,款待嘉宾,宴会的地方是一间绘了壁画的厅堂,虽然没有酒和肉,席上只是水果、菜蔬、奶酪;饮的是葡萄汁、密瓜冻,王春明等初尝异俗的美食,觉得清淡可口。
  沙哈洛对王春明周浔充分表露出热情的友谊,谈吐轻爽,令到两人如置身春风之中,觉得沙哈洛像是冬日的阳光,对任何人都是温暖可亲的。
  沙哈洛——阳光之女神,这是所有中部蒙古人民对神尼的尊称。
  沙哈洛原来名字叫“阿檀娜”,沙哈洛是人民赐给她的名字,可见到她平日对人民的爱护。
  三音神庙往日是她的师傅真如大喇嘛掌庙的,她在庙里是女菩萨,庙里的上座、尊者,下至喇嘛,都对她尊崇。
  自从真如大喇嘛到了多伦城汇宗寺闭关(有道高僧作长时间入定的述语),阿檀娜一直以女菩萨来掌庙,蒙古中部是佛教的中心社会,喇嘛庙代表着无上权威,阿檀娜就是人民崇拜的偶像。
  这几天来,王春明等住在三音神庙的妙吉祥室,时常见到沙哈洛,可是总不见她提起往乌里城的事,就是驼侠阿朗也没说及,只见他每天骑了那匹从南苑盗来的追风马,带着大鹰子出外打猎。
  王春明、周浔、泰官三人,有时入到沙哈洛的戒行精舍里,看到一室沉沉,炉香袅袅,神尼在法座上打坐,身旁两个白衣修士站着,菩萨低眉,春明等入到室里,如同未觉,他们不敢打破这清静的环境,都悄悄的退出。
  王春明有点不耐,暗地里问泰官道:“二哥,沙哈洛像忘记了我们在急着呢。”
  白泰官应道:“兄弟,不要心急,我师姐不比常人,她遇到了有事没法解决的当儿,总会三几天入定的,有时更会一坐就十天八天,她的性子就是如此,答应了干一件事时,决不会罢手的。我们等着罢,她不久便会召请我们的了。”
  他们几个人闲来无事,便央冒莲带着往庙前逛,那处一道大堤在湖面伸出,湖畔接着的是大草原,一望无际。
  那天正在堤上走过,忽见远远尘头扬起,一骑人马飞奔而来,瞬已走近,马上的正是驼侠阿朗,他的背在马上隆起像个驼峰,跨下的马儿就是那匹追风马,奔跑起来如飞一般。
  王春明道:“我今天才看清楚这匹追风马的真面目,记得那次在郑家坪初次遇到阿朗,就因为马儿装上假鬃,令我生疑,如今看来,真不愧是追风千里马。”
  冒莲见说,走到春明面前说道:“大哥,你晓得相马的吗?那天你看到了马儿立刻便知道骡儿染了色,师公才误会你是官里跟踪来的。现时庙里还有一匹‘赛的卢’,虽然没有这匹追风马那么快,但也算得上蒙古有名的良驹,往年师公要夺得全蒙赛马冠军锦标,料不到给‘奥司卡’压倒,他老人家一气便要把它毁灭,还幸我师傅本着出家人好生之德,把‘赛的卢’收养起来,我这年头骑得它熟了,有时在马上打盹儿,它也会把我驮返来的。”
  她说时一片天真,周浔听得心花怒放,忙道:“好妹子,你把‘赛的卢’拉出来让我看看好吗?”
  冒莲答道:“怎么不可以,这驹就在这处山下的马厩养着,你们等等,我立刻牵来”说了便飞奔前去。
  王春明、白泰官都笑道:“她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啊!”
  说话间驼侠已停下马来,见了他们便道:“你们都出来了,刚才看我这匹马儿走得快吗?”
  白泰官应道:“师叔,马儿不快你那会千辛万苦取它,回来让侄儿来走个圈子好吗?”
  阿朗立即把马缰递过来,白泰官接着飞身上鞍,那驹鬃毛一竖,四蹄展开。
  白泰官只看到眼前景物向后飞快的逝去,耳畔呜呜风声,一刹那间回头看刚才几个人站处,已是细小如泥人,知道瞬已跑了几里,连忙勒转马头奔返。
  这时三音神庙的山下又有一骑走向堤上来,是一匹枣骝马儿,四蹄踏雪,鼻上一点白,就是冒莲从厩里骑出来的“赛的卢”。
  王春明见了便道:“这匹马儿真快呀!”
  他才说了一声,冒莲已是奔到;那边白泰官也纵辔回到两人身前,两匹马儿都停在一起。
  冒莲在马上问王春明道:“大哥,你看这马儿不错罢?”
  王春明走上前一抚马颈,觉得这匹枣骝大马全身火赤,不觉赞道:“这驹正是人们传说的赤兔马呢,为什么没人看得它起?”
  白泰官笑着答道:“老大,这叫做生不逢时呢,如果没有‘奥司卡’同时出在蒙古,它不是可以傲视同群吗?怪不得三国时周瑜临终还叫着‘既生瑜何生亮’的一句话了。”说出大家都笑起来。
  冒莲方才是答应周浔把“赛的卢”牵出让他看的,这时一跃下马,周浔接过马缰,回头对春明道:“大哥,你骑上追风马去,我们哥儿俩到草原上赛个圈子。”
  王春明应了一声。
  白泰官手里扣着那追风马的马口环,听了周浔邀王春明赛圈子,他便向阿朗问道:“师叔,给春明兄试一趟好吗?”
  他知道驼侠视这追风马如宝贝一般,寻常不愿给别人骑上的。这番阿朗立刻便答应,说道:“好的,让王家哥儿赛一趟罢,我一向就忘记了那赛的卢,没曾一道跑过哩。”
  王春明见驼侠答应,喜的上前道谢,跟着向泰官手里接过马缰,刚想上马,阿朗叫着他说道:“你们哥儿俩赛个真本领啊,我要看看那一驹的本领强些哩。”
  王春明、周浔两人拉紧马缰,并排儿站着,冒莲在旁喝一声:“跑啊!”两人一松缰绳,跨下马儿便箭一般冲出,昂首怒奔,马尾直指,卷起一阵尘头,去的已远。
  驼侠阿朗、白泰官、冒莲等在后观看,只见那追风马和赛的卢似晓得这回是决胜的竞赛,那拚力飞奔,比平常更快,一霎那间在草原上的影子渐渐缩小,经过一盏茶的时候,远看人马像两个小蚂蚁。
  冒莲眼底锐利,她向前一指说道:“他们跑回来了,都一样的快啊!”
  阿朗和泰官看时,果然那两个小蚂蚁像是回辔奔返,瞬眼间渐看得清楚,正是来去如风,不久已见王春明、周浔都俯身鞍上,迎面冲来。两匹名驹,鬃毛飞起,八个马蹄齐落,一阵子得得蹄声已回到大堤上,冒莲站出来举起手帕一挥,两人把缰一收,却是一同到达。
  再看两匹马儿,气不呼喘,背不流汗,都是名驹。
  阿朗见了,忙上前抚着赛的卢的颈,叹道:“可怜的枣骝儿,我几乎亏了你,谁想你竟是这样强,只不过比起龙驹奥司卡来,有些不及罢了。如今看你斗着南苑的追风马,还是半步不输亏,早知你是这样时,老汉也不会干那盗御马的勾当了。”
  王春明见阿朗这样说,便道:“阿朗老前辈,小侄一看这匹枣骝儿,已知是匹名驹了,以往可能年齿稚一点,经验没够,沙哈洛把它驯养了些时,如今正是壮龄,所以能够和追风马并驾齐驱呢。”
  他们说话时,一个修士从庙里走出,来到几个人面前说道:“阿檀娜女菩萨有请!”
  白泰官喜的道:“师姐邀请我们了,她一定已想出了法儿。”
  各人一道回到三音神庙来,那女修士把他们直引到沙哈洛修炼的戒行精舍,阿檀娜已站着迎接。
  她今天再不是菩萨低眉在那里打坐,面上也露出了笑容,穿上一袭薄薄的云罗纱,见了春明周浔便道:“刚才两位的骑术,真令小尼拜服啊!”
  白泰官在旁问道:“师姐适才也看到了我们试马吗?”
  阿檀娜应道:“就因为看到了,使我解决了一个问题,这番可以定个日期往乌里城去了。”
  驼侠阿朗和各人听到,无不喜悦。
  阿檀娜请他们坐下,然后开言说道:“过去几天来令各位在庙里等候,于心不安,还有几点问题,没法想得通,因此打坐细思,几日来都把其他的问题解决了,可是还有一点儿未曾有结果,就是我们这次往盗取奥司卡,至少要有两匹多少像它那样快的马前去,才干得到。但我只想到阿朗舅舅从南苑取来的那匹追风马,没料到赛的卢也用得着的。恰在这时看到了你们试马,给我见到赛的卢和追风马一样的快,因此便连一些小问题也解决了。要去我们就择个日期启程罢。”
  白泰官听了忙问道:“师姐,你要跟我们一道儿去吗?”
  阿檀娜答道:“泰官,你是我的师弟,我不能眼看着不相助一臂的,如果单是你们前去,准会失败回来,那时我如何过意得去。”
  白泰官感激得握着阿檀娜的手,说不出声。
  驼侠阿朗这时间道:“阿檀娜甥女,你可以把一些计划说给大家听吗?”
  神尼忙应道:“可以的,我也想大家参详一下啊!第一,我们这次要用二十七匹白马去换奥司卡回来,这二十七匹马儿明天便要找齐。
  “第二,我们只能够四个人前去,还要带同两匹名驹——追风马和赛的卢一道儿走,另外要选二十七个精于骑术的蒙古人,携备二十七袭同样的衣服,预先到一个地点等候,听我们指挥行事。
  “第三,便是我们把奥司卡取得后,不能循原路回来,反要折向西行,依着‘盖林库’那条大道,越过阿尔泰主峰,进入新疆;阿朗舅舅最好带着莲儿,先到新疆的‘奇台驿’地方等着接应。那里有一条驿路通过星星峡返回甘肃,那时舅舅要回阿苔山也很近了。
  “此外,便是我们前往乌里雅苏台城的四个人,事先要看清楚那收藏着奥司卡的山道地形,到时再随机应变。”
  各人听了阿檀娜所说,都佩服她的精细。
  独有冒莲怏怏不乐,问沙哈洛道:“师傅,你不要我去吗?”
  阿檀娜答道:“人多前去反是不便,你跟师公到新疆去也不愁没见识的。”
  冒莲不敢再说。
  阿檀娜又问王春明周浔道:“两位大侠意见怎样?你们认为小尼摆布的行吗?”
  春明周浔连忙应道:“阿檀娜师姐算过的,相信定会成功,我们绝对地依从。”
  阿檀娜展开笑容,妙目注视,说声“过奖。”
  跟着她又说道:“那收藏奥司卡的地方叫‘贡密拉底山’,有二十个精于武技的喇嘛保卫着,其中有几个的本领颇不容易应付的,他们最厉害的叫‘模里克’,使一对大石锁,每具有八百斤重,他曾跟葛尔丹出猎,一头大野牛冲到跟前,给他一石锁打成肉饼;另一个叫‘索额图’,是使飞刀的名手,能够把十六柄匕首一下子掷出;其余的各有一手绝技,凭我们四个人的力量,相信会敌得过他们的,但我的意思还是要用智取。
  “现时我最耽心的是泰官师弟说:‘你们的尹青大侠要把施拉美王妃一起取回来。’那真是……”
  阿檀娜顿了一顿再说道:“那真是我们修道的人不赞成的!”
  白泰官见阿檀娜说到这里蹙起双眉,只得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师姐,我们尹四哥不是垂涎施拉美王妃的美色啊,因为施拉美没了龙驹便会丧命,所以四哥吩咐把她一起带走。师姐不赞同这样做时,那么,这责任只有由我们三个人干去了。”
  阿檀娜对白泰官的感情向就亲如姊弟一般,见他有点难过,便道:“师弟,我答应你便了,将来要尹大侠好好的保护施拉美,否则我知道时定会不答应的。”白泰官连声应诺。
  他们商量定了,第二天驼侠便出外挑选马匹。
  蒙古地方是产马的区域,要选二十七匹白马自然很快便办妥;驼侠又传沙哈洛的意旨,征求二十七位骑士,到晚便有过百名精于骑术的蒙古青年到来应征,驼侠选出了二十七名,其余的见没机会和沙哈洛效力,都嗒然若丧,阿朗安慰他们一番,赏了一些布疋打发走了。
  跟着又把需用的二十七袭女修士衣服和一切应用的东西都备办好了,翌日便是启程的日子。
  阿檀娜乘着那匹枣骝儿“赛的卢”,驼侠阿朗却愿把追风马让王春明乘坐;因白泰官究是他的师侄,而王春明这次是仗义到来相助的,该得让他乘坐。
  王春明推辞不得,便上了马,白泰官、周浔另乘两匹蒙古大马,一行四众,离开了三音神庙。
  阿檀娜临别禀告阿朗舅舅,请他和冒莲依时到新疆“奇台驿”相候,冒莲望着了周浔依依不舍,整鞍待发,她忍不住便跑到马前对周浔道:“三哥,道途上珍重!”
  周浔见她含情脉脉,心里一阵子说不出话来,拉着她的手半晌才说道:“六妹,愚兄跟着阿檀娜师姐,路上安全不过,你放心罢。”
  这时阿檀娜在马上看到两人依恋情形,也有无限感触。
  忽然忆及了冒莲身上的辟尘剑,便道:“莲儿,你把那宝剑交给我道上使用罢。”
  冒莲即从腰里一抽,把宝剑双手递上师傅,大家一声珍重,沙哈洛神尼便领着白泰官等三人,如飞就道。
  晨光熹微,四匹马儿在草原前进,沙哈洛神尼今天穿了窄袖短衣,马裤皮靴,外面加上白色外氅,全身盖着;腰悬硬弓,亮着长短两柄配剑,草原上疾风把她的外氅吹起,飘飘像个仙子。
  白泰官、王春明、周浔、都是武士打扮,英风勃勃。这四个青年侠士,大家抱着一颗雄心,面前关山险阻,那里挡得住他们的壮志!
  那追风马和赛的卢,都是日行千里的名驹,如果道上不是要等着白泰官、周浔跨下两匹马儿的话,预料两天功夫便可抵达乌里城。
  但如今一道儿走,赛的卢和追风马只是随便地跑,已追得其他两匹马儿非常吃力,因此至少须得跑上五六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沙哈洛神尼所过之处,凡有部落牧民居住的地方,甚至路上寺庙,人民僧侣见了她,便都俯伏马前,口里叫着:“沙哈洛——阳光之神,祝你永远地给我们温暖!”
  那些僧侣则说:“啊!阿檀娜女菩萨,你是天上的仙人,祝你无往不利!”
  说了都纷纷献上鲜花青裸。
  白泰官等看到,无不深深感动。心想:“沙哈洛在蒙古人民眼里是如此的神圣,怪不得她生来就是天上神仙一般的美丽,加上英雄一般的武勇,不论谁人见了,都自然地会起了崇敬之心啊!”
  他们向着西部蒙古前进,沿途所经都是大草原,有时也经过森林湖沼,但已没有沙漠,只是人烟稀少。
  那时全蒙只有二百余万人口,差不多等于现时居住香港的人数,以偌大一个地区,人口的密度自然疏得很了。
  幸而路上时常遇到了牧民和商旅的大队;蒙古的风俗,旅途上借宿是极寻常的事,除了接近俄罗斯边境一些城镇有客寓设立之外,其他的地方,简直没人晓得什么叫客寓的,就是官路驿站,也不过设上几个蒙古包来接待过往官员,大队客商就有他们驼马队驮着的帐幕,所以借宿的多数是走单帮或是赶路的商人,晚上要歇宿时,找个蒙古包下马,说句蒙古语,“方便一宵”,自然会受到牧民的招待。
  普通人家都是睡在一个蒙古包里,客人一到给他睡在正中,大被同眠,夫妻儿女给人客同床,不算怪事。
  可是天明起来要说句多谢,主人在客人上马前,递上一瓢清水,客人接着一口喝下去,主人便微笑点头,送你就道。
  他们说饮了冷水,已表明身心清白,无愧于上苍;若果客人没晓得他们的风俗,没把一瓢清水喝下去,那就会惹出麻烦来。
  且说神尼沙哈洛领着白泰官一行四众,在道上已是三天,不经不觉走出了杭爱山区到达乌塔城,预算还再走上三天便可抵“贡密拉底山”。
  他们道上自有蒙古牧民争着留宿,奉上奶酪,因此旅途上很是轻松。
  这几天来,王春明觉得阿檀娜对他态度一转,在三音神庙这期间,他看到阿檀娜虽是温暖如春,但谈吐举止却是冷艳照人,似乎可望而不可及,令人不敢接近。
  惟自同行以来,两人接近机会较多,寝食休息都在一处。
  白泰官是她的师弟,而周浔暗里早已和冒莲眉目传情,所以阿檀娜和春明特别说得来,有时并辔走上半天、两人在鞍上唧唧哝哝,说的都是平生经历。
  王春明在一般女人眼中,是个须眉伟岸的丈夫,他没有白泰官的风流潇洒,但豪爽磊落,器宇轩昂;说到外表,英俊中又含着老实,紫棠脸皮,唇上短短的小,说话耿直,不会转弯抹角,这种英雄汉子,正是有高贵质量的女人所憧憬的。
  王春明平生不懂爱情为何物,也没尝过爱情的滋味。
  他的妻子潘氏,是当日他的父亲云中剑王维扬替他娶的,完全是封建社会的婚姻。
  王春明是个孝子,潘氏是个贤妻,两人在旧日“相敬如宾”的号召下,的确已做到了,可是说到感情两字,就完全谈不到。
  王春明一向就是出外多,因此也没儿女,寻常他总觉得心灵上十分空虚似的,可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长时间都在江湖里闯,也没有在女人身上动过念头。
  这时他只觉阿檀娜对他态度非常可亲,每次目光和她接触,心里总是忐忑的跳动,想不看她时,却支配不到自己的神经,双眼不期然地又要移到她的身上,四目交投,这时才知道阿檀娜的妙目也正望着他呢。
  王春明这种发自内心的感情,看官们且不要以道学的眼光去分析它。
  须知他正如一对童年时期的男女,两相喜悦,每天里没有在过一处玩,便感到不安。
  这种相爱是天真的,无邪的,不会知道什么叫欲念,他们只晓得是相爱罢了。
  王春明这个三十岁的大孩子,他的感觉有如童年男女相爱的一般。
  那天他们歇息在乌塔城一所河畔的庄子里,主人是青海族的佛教徒,特别空出这所别庄来招待他们。
  王春明睡不入寐,看看院外月色是这样的明澈,于是出到院外,信步来至河边,月光映水,灿起万度银蛇。
  瞥见十步以外,一个白衣女子站在瓜架下,仰望天空,秀发垂肩,正是阿檀娜,他心里这刻卜卜地跳起来,幸而她似还未觉。
  王春明脚下轻功是绝顶的,他可以步履无声,就连风息也没有,这是他昔日苦练“八步赶蝉”提纵得来的。这时他轻轻向前走去,闪在一旁。
  只见阿檀娜双目如水,望着皓月出神,她穿的一身寝衣,长裙扫地,头上辫子散开,秀发如云,映着月光,任是世界上有名的大画家,恐怕也没法把她的美丽写出来。
  王春明一咬指尖,看看自己是否做梦,他身体飘忽,只见阿檀娜举起一双雪白的手臂,向天祷告,说道:“月神啊!请你赐给我宁静罢!这几天来我的心灵已抵受不了。阿檀娜从未有过如此的堕入魔道的。我没法制止自己了,惟有求神灵赐给我无上的法力!”
  她祷告罢,垂下头来,双手掩着了面,一会,她又注视着水里的月光,口里微微的道:“王公子你不会是邪魔,你没有把我引诱。啊呀!是孽缘罢!水里月光也何尝是真的,镜花水月!但我明知这是空幻的景色,也想多留恋一会儿,多接受你的光明,使我二十多年来空虚寂寞的心灵有着安慰呢。”
  她放开了双手,原来已是两行珠泪,凄怨动人,任你是铁石男子汉,或是成仙成佛的人,想也难以压抑这一忽儿的心情。
  当时人影一晃,王春明倏的上前把她抱着:“阿檀娜,我来了!”
  阿檀娜初时吃了一惊,但有武功的人究竟眼目如电,瞬已发现面前的人是王春明,一时又惊又羞,不出一声。
  反而把头伏下来,任春明紧抱着她。久久才说道:“你怎么来的?”
  王春明这时香泽微闻,如醉如痴,两人的心跳动得可闻,此外便是流水淙淙,树影微动,其他一切都像浸在月色之中,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阿檀娜见他不答,轻轻把身子一摇,春明才醒过来,说道:“阿檀娜,我的心灵也像你一般,没法安息。”
  阿檀娜没再出声,过了半响,她突然推开了春明,叹了一声,牵着衣裾飞奔回屋里去了。
  王春明如呆了一般,看看湖里的月光仍是适才一样的光辉,而阿檀娜已是去了。
  经过了这一晚之后,他们再复上道,阿檀娜见了春明,似乎想避开,有时四目相接,阿檀娜洁白的颊上便微微泛起红霞。
  虽然没有前几天那样接近,但每到休息时,她总殷勤相待,露出笑容,春明也压抑下自己的感情,不敢再想,只希望快些到达乌里城,把‘奥司卡’取得,才能放下身上的担子。
  这天已是行程的第六天,傍晚已来到“帖木耳”,面前是“札布干河”,预计明天便可到“札萨克图”地区,葛尔丹建都的“乌里雅苏台城”和“贡密拉底山”都在这地区之内。
  他们屯驻在“帖木耳”一间喇嘛庙,因为已进入准噶尔部落,沙哈洛暗暗告诉各人行动得十分小心。
  晚餐过后,庙里的喇嘛给他们打扫好了廊庑,铺上禾草垫子作睡铺。各人把携带在马背上的毡子取下来,裹了身子,躺下便睡。
  半夜,王春明觉有人在他的头上一动,忙一骨碌坐起身子,一看是阿檀娜,只见她把指头放在唇边教不要出声,跟着又把白泰官、周浔一一叫醒。
  阿檀娜悄悄的道:“刚才有人窥伺我们呢!”
  白泰官忙问:“是谁!怎么我没发觉呢?”
  阿檀娜道:“我想就是这庙里的喇嘛,先前殿壁忽然打开一个穴口,我看到一双眼睛在穴里注视我们,久久才复闭上。”
  白泰官道:“怪不得没见声响,师姐,我们怎样应付的好?”
  阿檀娜道:“我想探一下他们的举动,才叫醒了你们呢。”
  王春明问道:“你打算独个儿去吗?”
  阿檀娜道:“不要紧的,我看看便回来,你们把衣服堆在我的睡铺,作成有人睡着的样子,防他们再打开小穴窥望。”
  白泰官等虽然耽心,但素来知沙哈洛神尼作事很有分寸,她决定了的事不能再变更,只得叮嘱她小心。
  阿檀娜把耳伏在地上一听,说道:“这下子没人,我就去罢。”
  说了翻身便起,披上外氅,盖回面罩,双足一点,已纵上了檐头,身形敏捷得好似夜鹤一般,瞬已消失在夜色里。
  白泰官等仍旧睡下,王春明心里更是不安,足有一个更次,仍没见阿檀娜回来。
  正是:宿宿宵征 夜行多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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