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山虎对过江龙

 

2023-03-14 11:10:4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于是时九子与朱才二人又到了。
　　朱才吃吃一笑，道：“吕家哥子别惊慌，我来助你了。”
　　虬髯大汉五刀劈，然后暴闪一边再回头看，这人打仗有经验，他不往别的地方闪，他闪到麦田。
　　他也发现司马不败骑马逃走了，口中冷叱：“个兔崽子，怕死的家伙。”
　　“杀！”吕忠挺双戟又杀来了。
　　“杀！”朱才另一边配合着杀上去。
　　虬髯大汉不顾腹背受敌，他拔身一个前翻，打算再落到马路中间来。
　　不料斜刺里冒出个矮汉，这矮汉还冲着他吃吃的笑。
　　虬髯大汉快要脚踏实地了，忽的一点寒星奔过来，他急忙把头低，呵，那支丧门钉正巧打中在他的眼窝下，这大汉一声怪吼：“杀！”
　　他二十一刀罩上滚地逃闪的时九子，真惨烈，虬髯大汉杀得时九子滚到了麦田里，朱才此时迎上来，只不过这虬髯大汉不恋战，他奔到自己的马背上立刻也逃了，他的一只眼睛好像闭起来了。
　　张水柔急忙过去，她拉起时九子，道：“你伤了没有，在什么地方？”
　　时九子哈哈笑，双手拍打着身上的泥雪，道：“这家伙的刀法真厉害，还好我躲得快。”
　　此刻，还有两人在亡命也似的杀得忘了自己是老几，人都逃走两个了，死了一个，当大伙发现张千里与杨三郎分别与两个落雁堡杀手搏命的凶残厉烈，看得朱才也动容，朱才一声大吼：“哥子们，合力杀了这两个为虎作伥的畜牲。”
　　“杀！”
　　只见张千里刚回过身，公孙浩与李杰围过来了。
　　另一面，朱才与吕忠二人奔向杨三郎两翼，刹时也把那杀手围起来。
　　两个杀手这才发觉主子已逃掉，他们想走可难了。
　　两个人也豁上了，他们有打算，便是死也要抱个垫底的才死得暝目。
　　只不过两人的算盘打错了，因为这六个人非寻常，家传功夫最实在，没有一个是省油灯。
　　两个人尚未会过意，又是斧又是刀，又是长剑又是戟，六个怒汉大声吼：“杀呀！”
　　三般兵刃三种招式，那两个杀手再厉害，也逃不过这些大响马的狂杀，两个杀手几乎是同时被砍刺而死，那最令人吃惊的一声狂嗥，三里外也听得见。
　　司马不败原以为只不过一男二女往十字坡逃，再也想不到中途来了七个远自横山下来的响马，而且个个武艺高，差一点命也赔上了。
　　司马不败与虬髯大汉呼图中均是高手，他们有搏杀人的本领，更有逃走的身法，任何一个高手，如果要脱离杀场退走，那是不容易被追上的，何况这二人骑的均是千里良驹。
　　现在，张水柔在马上哈哈笑，道：“真是谢谢了，各位大哥们，我那武哥听了不知有多么的快活呢！”
　　柴大官道：“各位，小弟见各位功夫扎实，心中实在高兴，咱们十字坡喝酒去”。
　　朱才对时九子，道：“时老弟，你把咱们来的目的先说出来。”
　　时九子正要向张水柔表明白，张水柔已挥手，道：“别在这儿被风吹多凉呀，咱们回去十字坡，大伙边喝酒一边再把事情说。”
　　于是，大伙谁也没意见，就听有人一声吼叱：“嗨！”
　　立刻间，十匹健马直往十字坡疾驰而去。
　　为什么来了七人七骑怎么变成十匹马了？无他，只因为刚才砍死三个沧州来的三个武士，所以此刻变成十骑，而且是每人一骑自在地往十字坡驰去了。
　　大床边放着大火盆，火盆边坐着卢小玉，她正在火盆中把生生的栗子埋在火下面的热灰中～边烤一边剥，把剥了壳的热呼呼的栗子往床边上正翘起二郎腿抖动不停的武小郎口中塞着。
　　火盆的正中央正热着一壶老黄酒，喝上半壶不怕冷，喝上一壶全身暖烘烘。
　　卢小玉原是笑得很迷人，但她忽然不笑了。
　　“武哥呀，快十来天了吧，张姐怎么办呐？”
　　“八天半，今天才过一大半！”
　　卢小玉道：“我知道武哥在担心事，而且咱们又杀了那四个人。”
　　“四个人该杀。”
　　卢小玉又道：“记得吗？前三天咱们要腌人肉的，那个什么成管事还有凉山于家两神偷，他们带伤逃了。”
　　武小郎不吃烧栗子了，他倒酒猛的喝一口，道：“娘的皮，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他重重地放下酒杯，又道：“我担心那成管事三人回去沧州把事情说个明白以后，咱们这十字坡就不太平了。”
　　卢小玉道：“可是已经三天了也！”
　　武小郎道：“我盘算，大概那成管事伤得重，路上他们要治伤，所以至今未再来。”
　　卢小玉道：“希望姓成的死掉。”
　　武小郎道：“没用处了，姓成的死了还有于氏兄弟二人呀，他二人才真叫麻烦。”
　　卢小玉道：“那要怎么办？”
　　“所以我在烦。”
　　“还以为武哥快活呢！脚丫子翘上半空还闪呀闪的自在样。”
　　武小郎道：“我只一烦心便设法找开心，只有开心才能把心眼弄得更灵活。”
　　就在二人正说着话，忽见小丁奔到二院来。
　　小丁在院中呼叫：“武爷卢姑娘不好了。”
　　武小郎叱道：“我二人好得很，怎么说我二人不好了？”
　　小丁道：“武爷别逗了，来了大队骑马的呀！”
　　武小郎遭：“哪一个方向采？”
　　“由沧州方向而来。”
　　房中卢小玉道：“天爷，该来的还是来了也！”
　　武小郎嘿嘿笑，道：“听说沧州来了杀人的，娘的我反倒不再烦心了。”
　　他坐起来摸摸床头的刀，又道：“扬名立万就看今朝你我的表现了。”
　　他忽地竖耳静心听，又道：“娘的，来得可真快，蹄声隆隆响起来。”
　　卢小玉也拾起她的双尖刀，道：“武哥，要死就死一起多好呀！”
　　“死还好呀！”
　　卢小玉道：“同武哥死在一起我就以为妙！”
　　两个人走出房门外，只见小丁与小马二人各自在手中握着长短刀，那短刀最锋利，用来专剥人皮的。
　　武小郎对二人道：“小丁小马呀，我今有话要对你二人说明白。”
　　小丁道：“武爷，什么交待你说吧！”
　　武小郎叹口气，道：“当年我的年纪小，我二叔武松问过我，要不要学他的刀法，我当然要学，于是我二叔告诉我，他说是，将军难免阵上亡，玩刀的早晚也挨刀，也就是说你想怎么对付人，人就会以同样手段对付你，所以呀，这世上无有真正的不死英雄，而江湖上又充满了狗熊，只不过想命长，学刀就得全副精神使出来。”
　　他有感而发地又道：“可是跟前我孤单呀，还可能把你二位也拖上。”
　　小马道：“娘的，早死早投生，再说咱们也杀过不少人，早就够本了。”
　　小丁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话，武爷呀，打起精神到门外，一刀一个于起来。”
　　四个人一路快到大门外，远处传来尖叫声。
　　“武哥呀，一四七我回来啦，二五八我想家，三六九你备酒啦！”
　　武小郎四人听得清，他一声欢笑：“呀唬，我的水柔平安回来了。”
　　卢小玉已笑迎过去了。
　　小丁对小马笑道：“娘的，一大早乌鸦拉屎落在我的头顶上，你说今天不吉利，我却说上天给我送银子，想一想，瞧一瞧，还是我说得对极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走出门，呵，十匹快马已到了大槐树下了。
　　只见武小郎伸出双臂张开来，马背上张水柔凌空一个斤斗翻，正落在武小郎的两条有力的手弯中，呵，张水柔真大方，“啧啧啧”的直着吻上武小郎，这光景几曾见过这么热烈的表演，看的大伙也吃吃笑了。
　　一见来了横山好汉们，小丁小马哈哈笑，早就把刀收起来了，那小马对小丁道：“今天可要把那几坛野猪肉搬出来了，哈……”
　　张水柔自武小郎的怀中跳下地，她对小丁，道：“别去搬错了，小心搬出入肉来。”
　　小丁小马呵呵笑，双双去弄吃的了。
　　武小郎招呼大伙走进屋子里，各人拉把椅子坐下来，十匹快马拉进后房露天马槽上，拌的料全是黄豆和干草。
　　武小郎笑问时九子，道：“时兄弟，你怎么去了这多天，我正在想你呐！”
　　时九子道：“原是尽早回来的，李寨主拉我入了伙，今天来的六位好哥们，也是李寨主的意思，要来协助武大哥去查那灭门血案的凶手。”
　　这时候柴大官与张水柔走回来，卢小玉还拉着扈五娘，她走到中央大声，道“各位，你们先认识一下这位阿姨吧。”
　　大伙把目光集中在扈五娘的身上，看得扈五娘半带羞又带着笑，她张口未出声，就听张水柔道：“她叫扈五娘，乃当年梁山扈三娘的堂妹扈五娘呀！”
　　大伙齐声施礼唱喏，可就听张水柔又把在沧州这几天的遭遇说一遍。
　　武小郎一听吃吃笑，道：“水柔呀！我的主意不错吧，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你都用上了，哈哈哈……”
　　大伙不知道这是什么玄机，只管笑起来。
　　只不过当张水柔说到她偷进落雁堡在扈五娘协助下偷听得真凶手乃是关外胡人派的高手所为，呵，呵，卢小玉立刻掩面哭起来。
　　张水柔与扈五娘忙上前安慰，卢小玉道：“我可怜的公公一家人呀！凶手竟是关外人，这叫我如何去报仇呀！”
　　武小郎听得心一怔，道：“别担心，我只一说你就会放心。”
　　大伙听武小郎怎么说，卢小玉已走近武小郎，道：“你说，你说怎么办？”
　　武小郎道：“原来那件翡翠玲珑宝塔乃是胡人的宗庙宝物，也是胡人的神物，他们对于宗庙看得重，为宗庙他们可以不要命，所以你放心，不用咱们去找他们，他们自己会上门。”
　　卢小玉一听稍有释怀地道：“武哥呀，到时候咱们一条心，杀尽可恶的鞑子们！”
　　忽听李杰大声，道：“武兄弟，咱们就是奉了李大哥之命前来协助的，放心啦，动刀动枪看咱们的了。”
　　朱才也接道：“我以为鞑子们在关外不会来，会来的必然是沧州人。”
　　张水柔道：“那司马不败吃了大亏，我相信他们不久就会找来。”
　　众好汉正在打商量，上门后转出小丁与小马来，这二人的手上端着吃的喝的全是货真价实的山味，那坛高粱酒足有二十斤，打开泥封口，满屋子香味。
　　有个大火盆抬在屋子正当中，手臂粗的炭火烘起五斤一堆来，熊熊烈火暖烘烘，大伙不围桌，围着火盆喝起酒来了，果然卤了一盆野猪肉，每人三斤拿在手上啃着吃。
　　一边吃一边喝，英雄好汉乐哈哈，十字坡今天开始热闹起来了，无他，突然多了十几个。
　　人多当然是热闹，人多也不～定就快乐，只因为大伙把事情仔细想一想，觉得未来不乐观，因为，以武小郎把这几日所发生事情说一遍，他就不乐观了。
　　这已是第二天了，武小郎与众家哥子们在商量，他预估，沧州的司马亮必然会派出落雁堡大群武士来找麻烦，再加上那个成管事与于小二于小七两人逃回去，他们把宝塔之事说出来，难保关外的胡人不会派出高手像血洗王觉一家的事情重演。
　　武小郎这么一分析，大伙都在心中不自在。
　　时九子道：“我还是快马回横山，咱们去向李寨主说明白，咱们山上有的是好兄弟，派上一百杀下山来。”
　　武小郎道：“不能惊动大队人马，附近州县有官兵，那会引起动干戈的。”
　　朱才道：“武兄，你放百二十个心吧，别看咱兄弟来得少，咱们一个抵他好几个，真正动上刀，谁含糊谁呀！”
　　卢小玉道：“今天已知谁是凶手了，真的到了打不过时候，咱们一齐上横山，找机会同鞑子们干一场，至于那件宝呀……嘿嘿嘿，便是摔碎了也不还给鞑子们。”
　　她此言一出，朱才几人瞪了眼。
　　杨三郎笑道：“呵呀好，原来宝在咱们手中了。”
　　公孙浩道：“可要把宝藏好，咱们绝不能叫胡人们把宝弄跑！”
　　李杰道：“对，武兄弟，那宝你藏在什么地方呀，可要看牢呀！”
　　武小郎拍着胸脯吃吃笑，道：“众家兄弟放宽心，这宝谁也找不到，那地方最秘密，找上三年也找不到。”
　　大伙一听全笑了，也安心了。
　　十字坡前的野店，这两天顿顿好酒好菜端上桌，猜拳行酒令，击筷老虎杠子虫，呵，便是偶尔来了过往行旅也好像沾染了这儿的喜气。
　　当然啦，可也把小丁小马二人忙坏了。
　　且不说十字坡大伙等着决战，再说那于氏兄弟与成管事，三个人这几天真叫惨，因为于氏兄弟侍候成管事，他们躲在一座二郎庙内养精神，尤其成管事，挨了武小郎的刀，他也流了不少血。
　　一大早，太阳自庙窗射进来宛如两股电芒般照射在成管事的脸上，便也把沉睡中的成管事照醒了。．成管事挺身起一半，他又低哼一声躺下来，于是那于小二也醒来了。
　　“成管事，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成管事道：“便是不能走也得赶回落雁堡，只不过我需要你兄弟的帮忙。”
　　于小二道：“这是应该的，我兄弟去砍树枝了．准备弄个滑竿，咱们拖着你上路。”
　　成管事道：“吃的东西也没有了，不走也不行！”
　　于小二道：“昨日一早打的野兔吃光了，不过你放心，咱们此去沧州只不过几十里路，到时候还怕没吃的？”
　　二人正说着，只见于小二抱了几根树枝干回来了，于小二忙上前，这哥儿俩齐动手，用藤编了个兜肚在树干上，成管事便躺在上面了。
　　于小七像拉车似的拉了便往大道上走，地上还有积雪，反而更容易拖拉，因为地上滑溜多了。
　　于小二跟在后面走，他对成管事，道：“难怪咱们三番几次找不到，娘的，八成上了那武小郎的当！”
　　成管事恨声，道：“这小子还在二公子面前敲诈欺骗去不少银子，可恶！”
　　于小二道：“武小郎卖消息，他说大亭之内有宝气，他娘的老皮，引咱们去上当。”
　　成管事道：“嗨，我也想过了，就是这一点我想不通道理出来。”
　　于小二道：“那是武小郎故意摆咱们一道。”
　　成管事道：“不，你想想，武小郎又怎么知道那座大亭之内的机关？而且机关之中有那座假的宝塔，这又怎么去解释？”
　　其实关键就在成管事与于氏兄弟根本还不知道王觉的儿媳妇卢小玉未死，那是卢小玉透露给武小郎知道，而武小郎便得到这一点点消息大作文章了。
　　成管事再也想不通这一点，于氏兄弟也沉思，他们如果知．道有个卢小玉还活着，自然也就明白了。
　　三人缓缓而行，于氏兄弟轮番拉着成管事，他们边走边又四下看，因为这一天快到午时还未曾吃东西，三人很想找个人家打个尖，无奈这一带甚为荒凉，想在路上遇个人也难了。
　　又走了七里地，转过一道斜坡，远处只见城门楼子三层高，可不是沧州府城就快到了。
　　于小七对躺在滑竿上的成管事，道：“瞧，咱们总算到沧州城了。”
　　成管事点头，道：“这一路真是辛苦二位了。”
　　正说着，前面一条河，河边站着几个挑粮的，数一数就有十几个，十几担粮食搁岸边，在冬天挑粮进城的人准备贩粮过年了。
　　这十几担粮并非进城去贩卖，只见有个大汉双手叉腰看河面，那河面上的渡船还停在对岸呐！
　　于是，于小七拖着滑竿到了河岸边，忽见那怒汉回头看，他“噫”了一声奔过来，口中大叫：“成爷吗？你怎么受伤了也？”
　　原来这些人是落雁堡的人，下乡讨粮去了，见是自家人，成管事大叹一口气：“唉！”
　　那怒汉双手扶正成管事，吼道：“成爷，什么人胆上生毛不是，敢杀落雁堡的人，他奶奶的，不想活了。”
　　成管事道：“小刘，别吒唬了，有没有带干粮来，快快拿出来，我三人今天未进食呀！”
　　小刘一听立刻大叫：“听见没有，你们耳朵聋了不是，成爷要东西呀！”
　　两个汉子去取干粮，白面渗和玉米面，黄澄澄的大馒头七八个送过来。
　　成管事与于氏兄弟也真饿坏了，立刻夺过来撕着吃，吃的三人直打嗝。
　　那面，渡船撑过来了，这边岸上先把成管事送上船，然后再挑粮，那小刘一直守在成管事一边侍候，只因为成管事也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这年头不怕官就怕管，若问谁人是老大？他娘的，那个踩在人头上的人是老大。
　　对于小刘而言，侍候顶头上司的机会可来了，为了表现贴切一些，他吩咐挑粮的十几人，赶快把粮食挑进落雁堡的粮仓里，他自己不带头了。
　　渡船靠上岸，这小刘取了一条粗布带子把成管事兜在他的背后，呵，撒开大步他是在挑粮队伍的最前面，于氏兄弟随后赶，一行人唦唦拉拉的绕过沧州府城进了那座巍峨的落雁堡中了。
　　今天的落雁堡不吉利，因为前后回来两批人两批人全都带了伤。
　　头一批回来的是二公子司马不败与那个胡人杀手叫呼图中的人，这第二批当然是成管事与于氏兄弟二人了。
　　落雁堡中，当成管事与于氏兄弟三人到了堡内大场上的时候，那个巧扮过泰山县城刘押司的甘不悔来了。
　　甘不悔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已能跳动了，他看了一下成管事的伤势，便破口大骂：“操他娘的，又是那个武小郎小子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