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矢口不认

 

2024-08-05 16:16:5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黄钟大吕嗡嗡直响，响得风心里很闷。他不知道孔夫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竟然乐意听这种让人难受的音乐。他坐在那里，觉得很无聊。
　　但那些弟子一个个听得如醉如痴，一个个摇摇晃晃着身子，像是人醉其中，乐不思返。
　　风有点儿诧异。
　　好不容易等那音乐完了。
　　风看到了，夫子的眼里有泪，他很感动。
　　这就是韶乐么？这就是孔夫子听了，三个月不知肉味儿的韶乐么？
　　夫子问风：“风先生，如是天下所有有心杀伐的人，让他们都来听听这韶乐，他们一定会放弃那杀人之心，你说是不是？”
　　风心里一叹，说不定他们听了你这韶乐，杀人之心更炽。
　　风来这里，当然不是来听韶乐的，他问：“夫子，你在听韶乐前，都干了些什么？”
　　夫子当然听得明白，风是在问讯他，他愀然不乐，说道：“我是在准备听韶乐。”
　　风不明白，听韶乐就是听韶乐，还要有什么准备？
　　夫子一叹，看来这个风确是不懂得礼。他解释道：“你要听韶乐，就得先叫这些女孩子沐浴更衣，叫她们一个个都不得与男人接触，她们全都是良家女孩儿，没一个是接触过男人的，听的人也如此，沐浴更衣……”
　　风急问道：“你说，她们全是不省情事的女孩儿？”
　　夫子大笑道：“这有什么错？”
　　风说道：“我不信。”
　　夫子冷笑：“自春秋战国以来，凡是举韶乐之人，都是一些女孩儿，那原因很简单，就是女孩儿从未经人事儿，便不知道男女淫戏，奏起韶乐来，人心清灵，便真正的如聆天音了。”
　　风叫来了一个人，叫他去找五风婆婆。
　　听说找五风婆婆，夫子的脸色便很难看了。
　　五风婆婆来了，她冷冷看着风。
　　风说道：“五风婆婆，我以金龙令找你，只是要你帮我一件事儿。”
　　五风婆婆也算知机，她一听得风如此说，便知道事儿重大，她应声道：“听令便是。”
　　风要五风婆婆带人去验，看看这些女孩子是不是都是纯真的女儿之身。
　　五风婆婆带着那几个奏乐的女孩儿进去了。
　　风在等，他看着这个夫子，他知道这事儿很重要。
　　五风婆婆走出来了，她的身后跟着那些女孩儿，有的脸上有泪，有的面带羞色。
　　风一看她们的神色，便知道他错了，他怕听到五风婆婆的一句话。
　　五风婆婆看着风，她的眼睛很厉害：“她们都是女儿之身。”
　　风呆坐在那里，他还怎么说？
　　风与五风婆婆一起走出了夫子的家。
　　五风婆婆说：“你看到了什么？”
　　风说：“子路死了，死在了你的手里。”
　　五风婆婆冷笑：“我一直坐在店里。”
　　风说：“我也知道你一直坐在店里，我问了所有的住店的人，他们都看到了你。”
　　五风婆婆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风笑，这是苦笑：“你杀了子路，夫子狎妓自乐，后来你们两人一齐落入地下，这一间房子烧了，烧得很惨。”
　　风说完，他急急回头，他找那间房子，夫子的府第虽然很大，但总不能把一间烧得落架的房子弄没了。
　　风在夫子府里施起了轻功，他没找到一间被烧得落架的房子。没有。
　　五风婆婆冷冷道：“你一定是昏了头了，你一定是昏了头，不然你不会这么胡撞。”
　　风真的昏了头么？
　　风笑了，他看着一间房子笑了，他看出了破绽。
　　这是一间假房子，一间用木头刚刚搭起来的房子。木头很新，还有一种清新的香味儿，在这香味里，还有一股糊味儿，一股焦糊味儿。
　　风说：“就是这里。”
　　夫子笑了，他说：“这是二十几日前烧了的一间房子，我叫人搭起来，是想重盖。为什么风先生看好了这间房子？”
　　风问：“你打算不打算在这里挖一个洞？”
　　夫子茫然，不知道风说些什么。
　　风乐了，他叫人来，在地下挖。
　　他与五风婆婆一齐站在一边，看着那些人挖。他相信，他能看到一个洞，一个夫子与五风婆婆一齐掉下去的洞。
　　终于挖好了，风微微笑着，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一个洞，一个可以通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地下室去的洞。
　　风对夫子说：“为什么不下去？”
　　夫子战战兢兢，他吓得脸也变了颜色，颤抖道：“下去做什么，下去做什么？我不去，我不去……”
　　风的脸色很是严肃，他大声道：“下去，你们这七十弟子，人人都得下去！”
　　地下室很深，风走在夫子与五风婆婆的身边，他离五风婆婆远些，离夫子近些。
　　那些弟子走在远远的前面。
　　他们走了很久，久到了风这样的人也认定应该到了。他们终于到了一间大厅。
　　这是四外都是石壁的一间大厅。
　　夫子看着大厅，说道：“风，你何必到这里来？你来这里，一定会后悔的。”
　　有一只鹰站在那大厅正中，那只鹰很凶，样子很吓人，鹰眼是用宝石做的，在大厅里，虽是有灯，却不及这鹰眼亮。那鹰做势欲飞，很有一纵千里之势。
　　风站在这里，他看到了人都变了，一个个都变得狰狞起来了，只有那夫子吓得靠在风的面前。
　　五风婆婆笑了，她笑道：“风，让你看看真的五风婆婆。”
　　大石轰响，从一边吊起了一扇门，在那一间屋子里，一个老婆婆正吊在那石柱上，她浑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
　　风有些明白，但不完全明白。
　　突地，他身边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夫子一刺出手，一刀刺向风！
　　这一刺难能躲过。
　　风的腰出血了，他受了伤，虽是他躲了一躲，但他终无法躲过，被那夫子刺伤了，腰在流血。
　　夫子大笑，说道：“你看，那老婆婆的身边，才是你要找的夫子，我不是什么夫子，我只是一只鹰，一只光头鹰。”
　　他哈哈大笑。
　　那女人也笑。
　　风知道了事实，他知道了那夫子被人弄走了，这七十二弟子都做了人家的奴才，但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他能胜得了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么？他如今到了地下，叫喊，呼救都无人听得见。或许他也会同那个一心为自己儿子报仇的五风婆婆一样，死于非命。
　　风仍在笑。他的一条跛腿不跛了，一到了紧急关头，这一条跛腿便再也不会跛着走路了。
　　风扑向了那个女人。
　　一场好杀。
　　当风最后扼住了那个女人的喉咙时，他看到了那女人的眼光，她怕，她怕死。
　　风叫道：“夫子，放了五风婆婆！”
　　夫子仍笑，他恶狠狠地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一个风，能奈何得了谁？”
　　风一出手，便疾点了女人的大穴。他一扑扑到了那个夫子的面前。
　　假夫子不是一个光会念书的人，他的武功不弱，他居然能与风战成平手。他二人战了好一会儿，风一声怒吼，双手齐出，直扼向那人的咽喉！
　　风扼住了他。
　　那夫子的七十弟子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看着这个假夫子，居然看不出他来，或许天天与他们在一处的，便是这个假夫子，或许他们的真夫子早就死在了这人手中。
　　风说：“打开那扇门，不然你一准得死！”
　　夫子的咽喉咯咯响，他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色渐渐变黑，一口气喘不出，他顿成昏厥，慢慢瘫倒在风的脚下。
　　他宁死也不愿意说话。
　　风开了那道门。
　　他看到了五风婆婆。
　　这是真正的五风婆婆，是那个一心一意在客店里坐着，只愿意给住店的人缝补衣服的五风婆婆。
　　她看着风，说道：“是你，是你……”
　　她认出了风。
　　在五风婆婆身边，有一个瘫在地上的人，他便是那个夫子，那个一心想用自己的家财使孔夫子的当日盛世再现的人，他差一点儿死在了别人的手里。
　　风扶起了他。
　　他落泪了，他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弟子死了好几个，再说他的弟子里只有几个人真的会像孔夫子的弟子那样，浑不畏死？有几个人会像孔夫子的弟子那样真的有学问？
　　他只不过是开了一场玩笑而已。
　　风扶着五风婆婆，走出了夫子的家。
　　真正的五风婆婆不愿意杀人，她没有什么武功，她只是天天在那府门对面，天天看着她的儿子。后来儿子死了，她只能天天夜垂泪，更是愿意总为店里的来人缝补衣衫了。她看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都是她的儿子。
　　他看到了那些女孩儿，这是夫子用许多的钱买来的，他让她们学乐，让她们奏韶乐，让她们一尘不染。但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给那个假夫子弄一些可供他淫乐的女孩子儿而已。
　　夫子心灰意懒，他看着这些女孩儿，不说一句话。
　　那些弟子，大都是宁国府里的败类，一个个无法活下去，便都假做学问，来当夫子的弟子，混一碗饭吃。如今看到夫子灰溜溜的，又见到了风破了那鹰巢，人人自危，生怕惹上官司，都连一个招呼也不打，藏头缩尾地走了。
　　夫子哭了，他流下了眼泪。他破家而为，想做一个美梦，谁知道会如此？
　　风说道：“你不用伤心，至少你还有一个颜回，一个子路……”
　　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起来，他竟是号啕大哭。
　　原来，那个子路是他的儿子，那个颜回竟是他的外甥。风也觉得他该哭，他真是该哭。
　　风直奔巡抚衙门而去。
　　他要找巡抚，他要查找出来，那只鹰是谁？